但直到对面的段晨瑞爆了句粗口:“卧槽,是我眼花了吗?那人是朱颜吗?”
声音不大,但是桌上的人都听见了,舒年也听见了,一眼看过去,确定无疑。
这么漂亮,人群中脱颖而出的人,怎么不是当年在胜一中学的校花朱颜呢。
盛铭洲捏紧筷子,没吭声。
室友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应该是察觉到了目光,朱颜朝这边看过来,显然也是认出来了。
一桌子的人,朱颜扫了一圈,都是熟悉面孔,包括舒年。
朱颜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吧,但是没有走过来。
盛铭洲点了下头,没说什么,目光很快就交错开落在了面前的菜上,若无其事地夹了一口菜。
朱颜也没多停留,和一起来的朋友,落座在了不远处的那桌。
舒年看着盛铭洲,饭桌上一时没有人说话。
盛铭洲又吃了两口菜,放下筷子,扯了扯嘴角,牵强地笑笑,“你们看我干什么?吃饭啊。”
“吃饭吃饭。”周嘉誉先反应过来。
“我去个洗手间。”盛铭洲起身离开。
看着他走远,段晨瑞重重地把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扔,“真是冤家路窄,北京这么大,这都能遇见。”
舒年没有噤声,她也没有想到,第一次来北京找盛铭洲,就能遇到朱颜。
张寻在桌下怼了一下段晨瑞,示意他别说了。
“你干嘛,还不让说了,你忘了当时盛铭洲分手时候那个鬼样子了,不吃不喝,疯了一样训练。”段晨瑞没想那么多,脑子没跟上嘴巴,想说什么一口气说了个痛快。
“别说了。”张寻又提醒了一下,舒年还在场。
段晨瑞这才意识到,没再说下去。
舒年始终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默默地夹光了面前那盘烧豆子,死死掩饰住自己的慌乱和波动。
鬼样子......不吃不喝吗?
舒年说不上来的难过,心塞得要命。
她想象不到她眼里阳光又温柔热络的盛铭洲,这样疯狂和消沉该是什么模样。
饭桌上的气氛一度有些冷,盛铭洲回来之后,才勉强回暖一些。
临走的时候,舒年也了趟洗手间,想着补个妆,平复下心情,谁知在洗手池边上,迎面碰见了刚进来的朱颜。
她还是和上学的时候一样漂亮,是那种俗世意义上标准的大美人。
鹅蛋脸,大眼睛,柳叶眉,白皙的皮肤铺着细腻的底妆,卷翘的睫毛,鲜红的嘴唇。穿着一件掐腰贴身的短毛衣。
虽然为了保暖穿了打底裤,但是遮不住又长又直的腿,顺着散开的百褶裙露在外面格外扎眼。
舒年下意识地想要躲过去,并不想与她正面接触,却被朱颜准确无误地叫住了名字。
“舒年!”
只好停下脚步,舒年应了一声。
“好巧啊。”
“你怎么在北京啊,我记得,你应该是......考到了上海吧?”
舒年抿了抿嘴唇,“是南京。”
“嗷嗷,不好意思啊,记错了。”朱颜不太在意的摆摆手。
“没关系。”
尽管高中就是同班同学,但是两个人本身不算亲厚,况且高中那会,舒年是班级里的小透明,除了偶尔会被数学老师表扬一下做出压轴题之外,基本无人问津。
“那你这是......来找盛铭洲?”朱颜问的很直接。
“嗯。”舒年平静地笑了笑,
因为靠得近,舒年能嗅到朱颜身上的香水味,是一种很淡的花香气,但却此时此刻却闻得她头疼,只想快点逃离。
“你们,在一起了?”
朱颜毫不掩饰地试探和问询莫名触到了舒年敏感的神经,她皱了皱眉。
或许是苦于没有女朋友这样光明正大的一个身份,舒年本身底气就不足,小声地否认。
“都和他室友一起吃饭了,还不算啊。”朱颜想到没想脱口而出,更多的是出于自言自语。
听在舒年耳朵里却尤为刺耳,又想起了刚才段晨瑞说的话。
盛铭洲这样好的一个人,在她这珍视得跟宝贝疙瘩一样,曾经却为朱颜那样难过和痛苦过。
而当事人却可以轻易地提起,云淡风轻。
凭什么?为什么?
一瞬间,舒年心如刀割。
有嫉妒,有难过,但最多的,是心疼。
如果这时候她就是盛铭洲的女朋友该有多好,她就可以有这样的身份去告诉朱颜,他们在一起了,盛铭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他们很幸福。
只是,她没有这个立场,甚至找不到出发点去维护自己深切喜欢的人。
一时间,愤懑,羞涩,挫败和被戳中心事又无话反驳的窘迫五味杂陈,她快要透不过气来,心脏砰砰跳得难受。
大脑开始不再能发号冷静的指令,舒年只觉得脾气涌上来。
猛地抬头,狠狠地看了朱颜一眼,口气很强硬,像极了要咬人的兔子。
“关你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19章 答案
◎我们是什么关系?◎
舒年向来是脾气最好的, 别说外人,就连汪美玲和舒展平常在家都没见过几次她生气。
洗手间不时有人来来往往, 舒年看着朱颜, 眼神不算友好。
朱颜也没想到舒年会突然发脾气,被凶了之后,愣在原地半天。
“不好意思啊, 我没别的意思。”回过神,朱颜看了看舒年道了个歉。
“没事。”舒年泄了力气,“我先走了。”
从洗手间出来再回到桌前, 大家也都吃得差不多了。
盛铭洲看见她回来, 问了下:“还要吃什么吗?”
舒年摇了摇头,没什么太大的胃口。
吃过饭,两对情侣就准备各自甜蜜去了, 张寻一个人没去处只好回宿舍, 盛铭洲打算陪着舒年再转转。
因为刚才在餐吧遇见了朱颜,两人明显兴致都不高,各怀心事。
不知道是白天在什刹海吹了风,还是刚才喝了点酒,舒年头有些疼,身上微微冷。
盛铭洲瞧着她不太精神,想问问又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舒年说上不自己是什么心情, 怪盛铭洲吗?也不是。
恋爱的前提本身就是相互喜欢,他真诚地喜欢过朱颜没错。
她只是又心疼又很气,为什么他眼光那么不好,为什么她没有朱颜那么漂亮那么耀眼。
为什么, 和他在一起的人不是她。
如果可以, 她一定会好好地, 好好地爱护他。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晚的北京不比南京,刺骨的冷风直往领口钻。
盛铭洲提出送舒年先回酒店,回去的车上两人沉默得可怕。
其实自从分了手,盛铭洲就再也没有见过朱颜。
再见面,说毫无波澜肯定肯定也是假的,但并不是因为还惦念和不舍,只是因为长久没见那个带给过他痛苦的人,对于比较难熬的日子,心理上下意识地会害怕和躲避。
舒年想问,问他和朱颜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却不忍心去揭盛铭洲的伤口。
她可以不在乎他过去,但她在乎他所有的情绪。
可是,谁在乎她的情绪呢?
好冷,舒年使劲往领口钻了钻,头疼得更厉害。
很不巧,她还有点晕车,胃里翻江倒海,有点恶心。
“你怎么了?”盛铭洲瞧着舒年脸色不好看。
“没事,有点困了,回去想睡觉了。”舒年没看他,眼睛很酸,目光飘向了车窗外。
“明天拍毕业照。”盛铭洲怕舒年会忘,小心翼翼地提醒。
“我记得。”
舒年当然记得,那个被她在日历上用红色笔圈了又圈的日子,她怎么会忘呢。
车停在了酒店门口,舒年下来,站在冷风里,看着盛铭洲把买了的零食和甜点都递给她,忽然很想哭。
明明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却以这样不太好的心情收了尾。
“要我陪你上去吗?”盛铭洲音调不高,也没有靠得太近,想要看看舒年的眼睛,奈何她低着头,看不到。
舒年摇摇头,但没有说话。
许是太冷了,忽然下起了雪。
舒年戴着厚重的围巾,低下头看着脚尖,思索着什么,却始终开不了口。
“进去吧,太冷了。”盛铭洲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满眼的温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就这样,沉默地又站了十几秒,舒年恍然抬起头,看向盛铭洲。
意料之中,对视的那一秒,舒年的感觉眼眶烧灼得厉害。
“所以,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舒年想问这句话很久了。
在玄武湖傍晚坐吹风的时候,在音乐台一起喂鸽子的时候,还有今晚见了他室友的时候。
舒年以为自己可以安分守己,满足于亲近朋友的关系然后静待花开,可到最后却发现她还是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大方和释然。
她看着盛铭洲,这个她从头到脚都熟悉的人,她余光千万遍扫过却不敢表露出开心的人,她完完整整真真切切喜欢的人。
就是这样一个雪夜,头痛欲裂,情绪上头,她要一个答案。
盛铭洲被舒年的样子吓到,被深切的目光灼烫到,他有些不知所措,惯性开口,想到的词还是那三个字。
“好......”
“好朋友吗?”舒年抢先一步,她知道盛铭洲要说什么,却还是在听见的那一刻难道到一下子落下眼泪。
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舒年没忍住,她知道答案的,可是确认了,又像是被判了死刑。
盛铭洲完全没有想到,舒年会问的这么突然,更见不得她哭了,赶紧去哄,却一下子词穷。
他有想到,他们的关系早已经超越了朋友的界限,却在被一下子询问的时候,彻底理不清了思绪。
对于舒年,他珍惜也与之共鸣着。
他再迟钝,也有意识到,那种愉快和舒服,很大概率是来自在一点点萌生的喜欢。
只是,不够确定,让他没有办法这样草率的开口。
就这样,相对无言。
雪还是下,越来越大,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地上就落了一层薄薄白色晶状物。
北京真的好冷,比东安还冷。
舒年没有用手去擦眼泪,被冷风吹干,脸上的皮肤有些痛。
“我上去了。”
舒年强撑着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看着手里的零食,点心,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好。”
没有期待中的更多解释,盛铭洲默认了舒年结束了这个话题。
舒年往前迈了几步,进了大厅,盛铭洲看着她的背影,又多问了一句:“明天,你还来吗?”
没有回答,也可能是回答了他没有听见,舒年只是在原地停了两秒,很快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酒店的陈设着的一切,中规中矩。
北方的屋子里供暖的,可舒年还是冷得厉害,甚至连去洗澡暖一暖的力气都没有了。
晕车的劲头还没有散掉,她恶心得厉害,吐了一次,从洗手间出来,眼睛里都是泪花。
挣扎着换过了睡衣,舒年钻进被子里,情绪失控,好不容易收起来的眼泪一颗一颗往外掉。
好朋友吗?
这是多么亲切又伤人的词语。
可偏偏舒年,就稀罕做他的好朋友。
尽管是退而求此次,尽管只能看着他为别人伤心为别人高兴。
这就是,她苦心孤诣,为自己,为这场暗恋得到的结果吗?
抱着被子,她却没有哭出了声。
暗恋,那么小心翼翼,不敢喜欢得明目张胆,就连哭泣也隐忍到骨子里。
直到哭得筋疲力尽,睡过去。
与其说是睡过去,不如说是烧了过去。
可能是吹了风不太适应北京的天气,舒年头疼感加重,在被子里,不知不觉发烧到天昏地暗。
盛铭洲看着舒年上去之后,在楼下又站了一会,才坐了最晚一班的地铁回学校。
心情很差,满脑子都是舒年哭着看他的画面。
觉得自己真他妈的是个混蛋。
解释也没说出口,思绪也没有理明白。
一次失败的恋爱,已经足够让他清醒地意识到,感情的事并不是那么简单,面对舒年,他又一次慌了阵脚。
盛铭洲深吸了口气,烦乱到了顶点。
回了宿舍,两个有女朋友刚甜蜜完,心情好得很,瞧见他进门还打趣这也是红鸾星动。
盛铭洲拉了把椅子坐在桌前没说话。
段晨瑞和周嘉誉看出不太对,问了两句也没有个结果。
“不会因为咱们今天在餐厅碰见了朱颜吧,但舒年应该不知道你俩的事吧。”
“她们俩是高中同学。”盛铭洲终于开口,泄气得很。
“我去,哥们,你这太狠了,羊毛还逮住一个只薅!”
盛铭洲本来心情就差,瞪了一眼段晨瑞去洗手间潦草地洗漱之后,直接上了床。
因为明天要拍毕业照,所以大家也都早早地上床休息了。
熄灯前,盛铭洲又接连给舒年发了两条消息,但没有始终没回复。
这一晚,盛铭洲失眠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手机还是没有任何响动。
同专业的同学都已经开始穿制服,准备下午的毕业照了。
盛铭洲又发了消息,告诉舒年具体时间,在想她应该只是睡得早还没起来,应该是会来的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手机毫无提示,偶尔跳出来消息,是指导员通知大家可以下楼了。
蓝天,白云,笔挺的制服和所有的人的飞行梦。
他们从这里起航,终于要飞上梦寐以求的蓝天。
飞行员,一个又酷又带着职业滤镜的词语。
背后是无数的辛苦,滚烫的热血。
丛夏和徐清雅都来了,来看周嘉誉和段晨瑞毕业。
盛铭洲看了又看,手机没有任何消息。
他知到,她不会来了。
最终在下楼前失意地把手机丢在了宿舍,认命地叹了口气,没有带下去。
列成队,站在他们学习奋斗的教学楼前,所有飞行技术专业的同学们聚在一起,为他们大学生活画上句点。
所有都在笑着,肩章闪闪发光,眼眸里带着足够希望和一往无前的勇气。
少年们,整装待发,摩拳擦掌。
试炼过,苦痛过,也憧憬着,希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