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舒年觉得脸有些热,重新坐正之后,不敢再看盛铭洲。
“没事没事。”盛铭洲瞧着舒年脸红了,以为她是吓到了。
舒年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点点头,隔了好一会,又补了一句。
“希望痛苦的成长之后,大家都会像西宫一样,得到一个幸福的结局。”
下过雨的城市总是弥漫着一种潮湿的烂漫温柔,公交车缓缓在路上走过一个又一个红绿灯,这不过是许多个平凡夜晚当中的一个。
盛铭洲垂着眼睛想了很久,直到公交车快到站,才回应了刚刚舒年说的话。
“会的,只要相信自己可以幸福,就会幸福的。”
舒年听着盛铭洲的回答,莫名的觉得欣慰。
是这样吗?
是所有期待着幸福的人,相信自己会幸福的人,都会幸福吗?
公交车缓缓驶入了站台,舒年走下车的时候踩了个小水坑,溅起了几滴水花。
盛铭洲跟了下来,陪着舒年把从公交站到家的距离走完。
盛夏总是难得清凉,两个人并排走着,速度不算太快。
这样的场景,高中的时候,舒年想过无数次,可真正切身体会到,她的心又跳得格外快。
侧过头,能看到盛铭洲清晰挺拔的轮廓线条,高挺的鼻子,卷翘的睫毛,微薄鲜红的唇。
来往的车辆行人吵嚷,雨已经完全停了,湿漉漉的地面上融化着路灯暖黄的光晕。
快走到小区门口,舒年刚想要作别,恍惚听到了几声呜咽,细微虚弱,隔得不远断断续续。
舒年循声回过头,环视了一圈,并没看到什么。
“过去看看。”
显然盛铭洲也听到了。
在小区门口的草丛附近找了一会,很快就找到了源头。
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舒年弯腰,把它从草丛里抱起来。应该是才出生没几天,只有巴掌大小,看不太出品种,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
淋了雨,样子更可怜兮兮,连□□声都变得很无力。
舒年有些心疼,把小狗抱在怀,抽出包里带的纸巾,帮它擦了擦雨水。
“看样子应该是被人丢掉了。”盛铭洲四周看了看,刚下过雨又已经这么晚,根本没什么人。
“那怎么办?我妈妈狗毛过敏,现在救助站什么的应该也关门了吧。”
现在这个情况,要是把它再放回草丛里,肯定活不过今晚。但是汪美玲又狗毛过敏,她也带不回去。
盛铭洲想了想,从舒年的怀里接过小狗抱在了怀里。
“要不然,放我家待一天吧,明天我们再看看有没有地方可以收留他。”
舒年看着盛铭洲动作小心,把还在可怜呜咽的小狗抱在了怀里。
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好。”舒年点点头,又摸了摸小狗的头。
又开始下起了雨,盛铭洲脱了白色衬衫外套,盖在了不停发抖的小狗身上,舒年帮着他在路边拦了一辆车。
关上车门前,舒年看着盛铭洲,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没关系,你快回家吧,明天再说怎么办。”盛铭洲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宽慰了舒年两句。
看着车渐渐驶远,舒年才回了家。
因为刚抱了有些脏兮兮的小狗,所以裙子上蹭了一些泥巴,一进门汪美玲就瞧见了,还追问了两句。
舒年解释两句,也没多说,赶紧钻进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盛铭洲刚好发来了消息。
【我到家了,去楼下药店买了个小针管,一会给它喂点奶粉喝吧。】
【好!】
舒年想了想,又发了条消息。
【明天上午你有空吗?要不,我去找你,带它去宠物医院先看一下。】
消息发了有一会没有回复,舒年习惯性地盯着手机屏幕胡思乱想。
回想起这一天,简直和做梦一样。
居然又会在那家冰淇淋店,遇见盛铭洲。
他们一起看电影,一起讨论剧情,一起坐公交车回家,一起并肩走在路上。
所有的一切,她都曾无数的幻想,却在这偶然实现的一天里,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欢喜,紧张,甚至是悸动。
他小心翼翼地把小狗抱在怀里,连眼神里都是怜爱。对她说没关系的口气,都是那么温柔。
不自觉,舒年的脸有些烫,心跳加速,嘴角上扬,十几秒之后,又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可这样,又能代表什么呢?
不过也都是虚无缥缈,让人难以捉摸的细枝末节罢了。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能听到窗外的雨声。
承认吧,舒年。
你就是会无数次地想要放弃,却又无数次地喜欢上他。
就像夏天总是代替冬天周而复始一样。
手机又响了一下,舒年低头去看。
【好,我明天没什么事。】
消息后面又紧跟了一串地址。
又聊了两句小狗的情况,两个人以早点休息和晚安结束了对话。
临睡前,舒年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还提前看了天气。
还好,明天是个大晴天。
夏天里,白昼总是格外长,天才亮起来,舒年就醒来,再也睡不着。
索性就直接爬起来,洗漱过后,溜去了厨房。
汪美玲正在准备早餐,看着舒年破天荒地起这么早,有些奇怪,“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小琪昨天说......昨天说我们去爬山,所以得起早点。”舒年不知道怎么和汪美玲解释,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这样啊,今天天气确实不错。”汪美玲看了看锅里煮着的南瓜粥,“你吃过早饭,一会给小琪也带一点过去吧,爬山一定要吃饱,不然容易低血糖,那就危险了。”
汪美玲的厨艺还不错,吃过早饭,舒年就提着饭盒出门了。
照着盛铭洲给的地址,舒年直接坐地铁转了两次就到了。
盛铭洲给的地址有具体的单元和门牌号,到了小区门口,舒年在楼下徘徊纠结了一会,还是坐电梯上去了。 敲过门,很快就有人应。
“你来了,等我一下啊。”开门的是盛铭洲。
昨晚照顾小狗喝奶粉折腾到很晚,所以盛铭洲才起来,刚换过衣服还没来及洗漱。
“要不先进来吧。”见舒年有些犹豫,盛铭洲补了一句:“家里就我自己,进来吧,没事。”
一进门,左手边就是很大的客厅,右手边是餐厅连着厨房。
舒年在门口纠结了一下,拎着手里的餐盒放在了桌上,然后就蹲在客厅,去看还是有些蔫蔫的小狗。
没多长时间,盛铭洲就洗漱完出来了。
“走吧!”
“我妈妈让我带了早饭,要不你吃过我们再去吧。”
盛铭洲顺着舒年手指的方向看向餐厅,拆开了餐盒,里面装着甜豆浆和小笼包。
“谢谢啊!”盛铭洲确实也饿了,十分钟不到就吃了干净。
吃的时候,舒年就抱着小狗坐在边上看着,不说话,但也没有很尴尬。
临走,舒年随口问了一句:“周末叔叔阿姨也这么早上班啊?”
“没有,我自己住。”盛铭洲拿起了鞋柜上的钥匙和准备好的毛毯,神色如常,也没多解释。
舒年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么早,就独居了嘛......
小狗在怀里大概是被抱得不舒服,哼哼唧唧地叫了一声。
盛铭洲刚好拿着毯子把它抱起来放在怀里,“走吧!”
因为赶上周末,所以路上车很多,虽然离得不远,但到宠物医院的时候也都快中午了。
医生带着它做检查,舒年和盛铭洲在门口等了一会。
等的时候,舒年情绪不高,像是有心事。
“应该没什么大事,别担心。”盛铭洲以为舒年担心小狗的健康问题,便宽慰了一句。
“我刚才查了查可以收留流浪狗的地方,咨询了一下。但是看起来环境不是很好,而且一般被收养的,也很少有这种还没怎么睁眼的小狗。”
舒年知道汪美玲狗毛过敏,自己是没办法收养小狗的,但是把它就这样送走,又不放心。
盛铭洲想了想,还没等开口,医生推门出来叫两个人进去。
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由于没睁眼就被丢了,应该也没喝过母乳所以抵抗力太差,染上了些皮肤病和轻微肠胃炎。
是只萨摩耶,估计是娘胎里就体弱,生下来也不会叫,出生被人放弃了。
医生安排了输液,又喂它吃了点东西,看着它睡着后,两个人才坐在输液台边上放轻声音说话。
“要不然,我先带它回家吧。”刚才医生说检查结果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想,“等到开学,我们再想办法。”
第6章 明天
◎他像是长在光里的小太阳◎
舒年有些诧异,她没想到盛铭洲愿意捡一只流浪狗回家。
刚刚给它做检查的钱也不是小数目,是两个人一起凑得。
“一会打了针,我去把药领了,问问医生喂什么吃的给它合适。”盛铭洲的手轻轻盖在输液台上还在发抖的小生命上,摸了摸它软乎乎的毛和小小的还没立起来的耳朵。
反正,也是一个人住,怪冷清的,有只小狗作伴也很好。
“那......那我一会和你一起,去买点日用品给它。”舒年的的不知道该表达自己的喜悦和激动,目光落在盛铭洲身上,唇角不自觉地向上扬。
“还没给它取名字呢。”盛铭洲不擅长这种细致的事,“你起吧,我想不到什么好名字,反正是我们的小狗,谁起都一样。”
我们的小狗嘛?
舒年被我们这两个字戳中了心窝。
从认识盛铭洲起,他们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有过什么联系。
这个还在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可爱的小生命,竟然会成为他们一起要担负的责任。
“要不,就叫黑糖吧。”
“可人家是明明是白色的。”盛铭洲笑了。
“这样才有反差!”舒年当然知道萨摩耶都是白色的。
但是,他们俩这只小狗,就是和别的小萨摩不一样的。
黑糖又香又甜,他们的小狗以后肯定会生活的幸福!
“你说叫黑糖就叫黑糖!”盛铭洲毫不避讳地笑出了声,说着又摸了摸还睡着的黑糖,“听见没,你叫黑糖。”
熟睡中的小狗大概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还动了一下。
既然决定收养,疫苗和驱虫就顺便一并弄好了。
输完了液,舒年抱着黑糖和盛铭洲一起去了医院旁边的宠物商店。
昨天汪美玲刚给过她零花钱,加上她平常在南京做家教的兼职课时费,今天基本全都给黑糖用了。
“我来我来。”看盛铭洲要付钱,舒年拦了下来。
毕竟黑糖是他在养,费时费力,这些日用品上面她多负担一些也很合理。
东安的夏天向来是闷热干燥,没有风的时候,好像连空气都要被烧着了。
舒年不太耐暑热,阳光下站久了有些发昏。
盛铭洲提着刚给黑糖买的日用品,思索了一下,“要不,来我家?一起帮黑糖把窝搭好。”
“好。”舒年没拒绝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舒年有点晕车,到目的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黑糖这会也睡醒了,在怀里不安分地动。
“我抱着它吧。”盛铭洲察觉到了舒年的不适,单手抱起黑糖,又拎着袋子,上了电梯进家门之后,给她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橙汁。
“谢谢。”
舒年坐在客厅休息,盛铭洲也没闲着,随手拿了个垫子,直接坐在地板上给黑糖收拾“家”。
舒年坐在沙发上,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午后的阳光最是温暖,越过窗子落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柔和。
橙汁冰冰凉凉,冲散了嘴里苦涩。舒年的目光落在盛铭洲身上,一刻也挪不开。
高中时期,所有的不期而遇,好像都是以望着他的背影作结,她也逐渐沉迷甚至习惯享受。
那种近在咫尺却不能触及的刺激的心跳。
“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盛铭洲把垫子放好,转头询问舒年的意见。
撞上了盛铭洲的目光,舒年下意识有些慌,看了看刚搭好的小窝点点头。
打过了针,又喂了黑糖喝了点奶粉,就把它抱到了小窝里睡下了。
舒年正纠结着要不要先离开,盛铭洲先站起来身来,收拾了一下地上的残局,边收拾边问:“吃什么啊?要不点外卖吧?”
说着盛铭洲拿起了手机。
随便点了点快餐,舒年其实也不太饿,坐在盛铭洲对面,拿着薯条蘸着番茄酱,边吃边思索着要不要找点话题。
“哎!我记得,我们两个班的英语都是老郑教吧。”
“是,高二的时候,郑老师也接手了我们班的英语。”舒年把手里的薯条吃完,“我是英语课代表。”
“这么巧!我也是我们班的英语课代表。”
“我知道。”舒年低声念念有词。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为了多去几次英语办公室,可以有机会偶遇到盛铭洲,她绞尽脑汁想遍了一切理由。
盛铭洲没听清,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舒年没解释。
从班级到英语组办公室,不过横跨了两层楼的距离,舒年走过许多遍。
她的眼睛,拥抱了他的背影,无数次。
“老郑还是挺好说话的!”盛铭洲笑得很自在,关于高中他的回忆大多是喜悦和有意义的。
“他总是在我们班,发你写的英语作文。每次英语的年级第一不也都是你嘛,她对你当然好说话了。”舒年笑了笑,想起了书柜的抽屉里,厚厚的一沓盛铭洲的优秀英语作文。
盛铭洲笑着算是默认,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起了高中时的其他事。
舒年安安静静地听着,大多时候是盛铭洲在讲,而她在心里默默地回忆。
有关于那些琐碎,有趣的日常。他们不曾交汇的日子,在同一时空,在那个充满希望的年纪。
他是如何如何的意气风发,而她是如何如何地喜欢。
就像暗夜里的潮汐。
餐厅朝北,但是白色的地板上可以看到阳光落进来的痕迹。
冰冷的可乐顺着口腔滑进喉咙,舒年咬着吸管,看着盛铭洲笑着,说着,真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此刻。
临走的时候,舒年又去看了看睡得正香的黑糖,轻轻戳了戳它黑色的小鼻头,说了声:“我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