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容衍手指微蜷,微有几分漫不经心道:“我一男子,留疤就留疤了。”
“可是公子你额角若留了疤,就没那么好看了。”沈芜小声地嘀咕道。
似乎对容衍这话有几分不满,言下之意,你怎么可以留疤呢。
容衍听见了,而且听得很清楚:“……”
“买鱼了?”
“不是,我路上遇见了邻居哥哥,他给的。”
沈芜背影轻快地进了小厨房。
她将一小碟糕点递给容衍,容衍单手端着,没走,他就站在小厨房的门口,看沈芜将那箩筐的鱼放进水缸里养着。
眼下,她正在将那些草药碾成一小碗青色的药泥。
容衍微动了下唇。
想说哪怕是亲戚都不会平白无故送这么多条鱼,何况还只是一个邻居哥哥。
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
容衍蹙起眉,越发觉得那人的居心叵测,尤其眼前这小姑娘对人太不设防,性子天真单纯,极为容易被人哄骗。
就在容衍在心中斟酌要如何委婉地提醒沈芜的时候,沈芜一转身,见容衍还在,杏眼当即弯了起来,催着他快回屋用早膳,好让她给他涂药泥祛疤。
沈芜陪容衍坐着,两人一起吃掉了那碟糕点。
一用完了早膳,沈芜便迫不及待地起身,站来容衍的跟前,伸手摁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动。
沈芜说:“我帮你抹一下药泥。”
容衍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冒犯”,他余光微落在摁住他肩膀的那双手,身形未动。
沈芜用她纤细的手指取了一小团青草味的药泥,认真地往容衍额角上的那道疤痕涂抹。
容衍抿直唇,鼻尖再次若有若无地萦绕起眼前小姑娘身上的馨香。
她柔软的指腹正在揉摁他的额角。
有些冰凉。
不知是她的手指冰凉,还是因为那些敷上的药泥冰凉,容衍喉结不由轻动了下。
虽然容衍只恢复了一两成记忆,但他对自己的身份隐有几分猜测,这让容衍没将自己的姓名告诉沈芜。
容衍有预感,他离完全恢复记忆不远了,可能就在这一两天。
容衍指腹微捻。
他抬起眸,“救命之恩理当回报。”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实现。”
闻言,沈芜就知容衍可能恢复了记忆,但不多。
不过恢复的这一点记忆就够容衍清楚他的家世如何,所以才会问出她想要什么的问题。
他有底气可以满足她的需要。
“什么都可以吗?”
沈芜问。
容衍难得笑了。
只觉眼前这小姑娘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样子实在让人欢喜。
容衍颔首,“除了杀人放火之事。”
话虽这么说,但容衍潜意识里清楚,杀人放火这事对他而言,并无什么不可。
但容衍没想说出来,这只会吓到她。
沈芜犹豫了几秒,然后认真问容衍:“你可以帮我找我的未婚夫吗?”
闻言,容衍也只意外了一瞬,并无其他感觉。
容衍的神情如常:“未婚夫?”
“嗯。”
沈芜说:“我养父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上有一枚半对玉佩。”
“我养父识得出来,他在前几年跟我说那枚玉佩是定亲的信物,另一半玉佩应在未婚夫手上。”
沈芜漂亮的小脸上有些怅然,“养父走了之后,我就一直想找我的未婚夫。但茫茫人海,我只知我可能有个未婚夫,其他一概不知。”
“光凭我一个人,几乎很难寻到我的未婚夫。”
容衍接过沈芜递来的那半对玉佩。
容衍指腹微微摩挲。
手上这块玉佩的料子极好,他一摸就知是上等的和田玉,能拿这枚玉佩当信物的人家,当是京城里的豪门世族。
沈芜养父所说没错。
沈芜手中持有的这半对玉佩,的的确确是定亲信物。
“好。”
容衍点头应允。
容衍平生最厌贪得无厌,得寸进尺之人,但他眼下,却希望眼前这小姑娘能贪心一点。
容衍不动声色地问,“还有其他吗?”
沈芜眨了眨眼。
她怎么觉得容衍希望她多问他要报答,但她是真的没什么想要的了。
沈芜先摇了摇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亮起了眼,她忙不迭点了点头。
容衍耐心地等她下文,只见沈芜看他的眼神再次变得软软的,眼波清纯。
容衍微觉不妙。
又隐隐觉得熟悉。
“还有一件事。”
沈芜满是期待地眨起眼,“你晚上可以帮我杀鱼吗?”
容衍:“……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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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古言里救了失忆太子的自私女配(03)
◎沈芜知道,容衍已经恢复记忆了。◎
见容衍答应了, 沈芜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反而有几分赧然。
沈芜微垂目光。
就见容衍已经放下了那块玉佩。
他此刻搭于书卷边沿的手指修长,如白玉般无瑕。
不论是昨日的杀鸡, 还是今日的杀鱼, 似乎都与容衍周身气质格格不入。
沈芜垂下的睫羽轻颤。
见沈芜好半晌都未作声,容衍眼皮轻掀,就见眼前这小姑娘的神情闷闷, 前边尚且明快的气息此刻无端变得有些低落。
是因为他刚刚略微犹豫了么?
她以为自己不乐意?
容衍开口道:“并无勉强。”
沈芜咬了下唇,闻言飞快地瞥了一眼容衍,正好对上容衍朝她淡淡看来, 他再次说, “杀鱼之事,于我而言并不勉强。”
容衍的眉眼精致,他漆黑的眼底难得多了几分柔和之色。
沈芜杏眼里的那点不开心一下就消散了。
她顺势坐在容衍对面, 双手捧着脸,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好奇地眨眼问道:“你这几日有想起来什么了吗?”
容衍移开他落在沈芜身上的目光,垂眼道,“偶有零星画面闪过,尚未记全。”
余光见沈芜漂亮的眉眼微有些蔫意,容衍摩挲书页的指尖不由顿了下,缓缓道:“忆起所有, 兴许就这一两天罢。”
闻言,沈芜开心地弯起眼,说:“好想知道公子你的名字呀。”
沈芜:“都说人如其名,总觉得公子你的名字一定跟公子你的容貌一样好看, 唔, 好听……嗯, 好听又好看。”
容衍:“……”
容衍抬眸看了眼沈芜。
小姑娘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前边还在烦闷不乐,眼下又变得天真烂漫。
“容衍。”
容衍垂眸启唇道。
沈芜目光清凌凌,似乎有些疑惑:“……龙眼?”
他是想吃龙眼了吗?
眼下还未到吃龙眼的季节呢。
说起来,院里那棵枣树已经结满了青枣,可以摘了。
闻言,容衍不由抬手按了下太阳穴。
怎么扯到龙眼去了。
见沈芜的心思似乎飘远了,容衍指节轻敲桌面。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道:“我的名字,容衍。”
“容,上善若水,有容乃大的容。衍,从水从行的衍字。”
若是寻常人家,听见容姓,几乎能马上反应过来容衍的身份不凡,容姓在燕朝是三大贵族之姓,如今的天家就为容姓。
但对于沈芜这般年纪尚轻,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来说,她似乎并未反应出来容衍姓容有哪里不对,容姓跟其他姓又有哪里不同。
“好听。”
沈芜有些开心地念起他的名字,“容衍?容衍。”
听见沈芜声音绵软地念了他的名字。
容衍下意识朝她看去。
只觉他的名字从她口中念出,勉强还算悦耳。
在记忆未完全恢复之前,容衍其实并无打算告诉沈芜他的姓名。
但看见她对他有所好奇,猜想他姓名是否人如其名之时,容衍鬼使神差的,还是说了出来。
“对啦,院子里的青枣熟了,我去摘颗给你尝尝!”说着,沈芜骤然想起薛南涯早晨送她的那一箩筐鱼。
她回头还得找个时间将那个小萝筐还给薛南涯。
沈芜也没想白拿薛南涯的鱼,心想她正好可以摘一些院子里的青枣送他。
投我以鱼,报之以枣。
容衍见沈芜抛下那句摘青枣给他尝尝之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一下风风火火地起身跑出了屋内。
室内静寂。
容衍指腹摩挲纸页,他仍端坐在桌前,只偶尔略微不经意地抬起眼。
透过半掩的窗,他将视线瞥向院子。
如今正值早春二三月份,院子里那棵枣树已经结满了许多青枣。
好几根纤细的树枝更是被挂满的青枣压弯得树梢低垂,沈芜都不用特意踮脚和寻梯子,只稍稍伸手就可够着。
沈芜手上拿了把剪子,她将低处的青枣一颗颗采摘了下来。
再之后,沈芜将一颗颗青枣小心地放进她身后石桌上的那个小萝筐当中。
没花太长时间,左右不过一两柱香的功夫,沈芜就摘满了快要半个箩筐的青枣。
因为薛南涯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沈芜怕满满一箩筐的青枣太多,摘到半筐就停了。
也是这时候,沈芜突然想起她前不久跟容衍说,她要摘一颗给他尝……结果她好像不小心把容衍抛之脑后了。
沈芜拿了两颗青枣,匆匆进屋之前不忘用井水将之洗净。
容衍见沈芜摘了又摘,不明白她摘颗青枣为何要如此之久。
余光见沈芜似乎转身要奔屋内走来,容衍垂下了目光,心无旁骛地低眼看着手中的书卷。
没多久,容衍就听见沈芜轻快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
“容衍你尝尝……”
沈芜一进屋,就见容衍在看书,她的声音不由放轻了一些,“新鲜摘下来的青枣肯定很甜。”
直至听见沈芜的声音,容衍这才放下泛黄的书卷,循声抬起眼,分神看她。
沈芜弯起杏眼。
她手上拿着两颗青枣,她上前递了一颗给容衍,她自己也拿了一颗。
沈芜低头咬了一口她手中那颗青枣。
似乎很甜,她的唇边一下漾起了笑。
见此,容衍也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青枣。
入口甘甜,很脆。
沈芜的鼻尖还沁着汗珠。
她的杏眼水润,脸颊被日光晒得有些白里透粉,连带着她的眼尾透着几分姝色。
“怎么摘了这么久。”
容衍问:“摘了很多?”
沈芜双眸弯弯:“很久吗?我感觉我摘得很快。”
“不算摘得很多吧,我就摘了半个箩筐的青枣,唔,再加上我们手上这两颗。”
容衍微微颔首。
就听沈芜有些开心地继续往下说,“等会我要去趟隔壁,把那筐青枣送给薛哥哥。我不能白拿他的鱼。”
说这话的时候,沈芜已经将她手中那颗青枣吃完了,眼下只剩一个干净的核。
而容衍还只咬了半口,眸色浅淡。
不过送了几条鱼,就从邻居哥哥变成了薛哥哥?
容衍捏住青枣的动作微有些用力。
只觉口中那一点甘甜霎时变得有些索然无味。
既然已经吃完了青枣,沈芜没再跟容衍呆一块,她又出了屋子。
容衍目光微闪。
稍等了片刻,就见沈芜双手抱着箩筐经过窗前,脚步轻快地走出院子。
这是给薛哥哥送青枣去了。
容衍神情不明,敛住目光。
就在这时,他的太阳穴频频刺痛,逼得容衍不得不闭上眼,他的额角微有冷汗渗出。
……
沈芜去了趟隔壁。
薛南涯的小院虽未上锁,但紧闭着门。
沈芜抬手敲了敲门,半天都未等到回应。
犹豫了下,沈芜还是没有贸然推开院门,心知薛南涯应该又不在家。
不用正面遇上薛南涯,沈芜没忍住,还是开心地弯了下眼。
沈芜将手中的小萝筐放在了薛南涯家门口的一处小角落,这样比较不显眼,不容易丢。
放完之后,沈芜站在原地迟迟未走。
她又有些犹豫了。
那筐青枣放在角落边上虽然不容易丢,但似乎过于不起眼了。
想了想,沈芜还是走上前,将那个小萝筐从角落边边挪到了门口的正中央。
这样就够起眼了吧……?
见此,沈芜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在沈芜离开好一会儿之后,院子门口正中央的那筐青枣仍旧静静放着,迟迟没等到院内的主人到来并发现。
沈芜一回到家,立即探头跟容衍打了声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容衍的目光不似之前柔和,他漆黑的眼底似乎多了些几分暗色。
若是之前,容衍见她回来可能还会问她几句。但眼下,他并未多言。
容衍的眉眼依旧精致如画,却隐有几分疏冷之色。
“你心情不好吗?”沈芜眨了眨眼。
容衍黑眸微动,他落在沈芜脸上的目光好似与以往都不同。
沈芜感觉容衍身上的气息中微有几分杀意,但很快不见。
这跟早上她在薛南涯身上感受的不一样。
薛南涯并无杀心,只是气息太凶。
而容衍,端方君子,犹如清辉明月,那瞬气息却是犹如实质般的杀意。
容衍手指微蜷。
她对情绪的感知很敏感。
在沈芜离开不久之后,容衍所有记忆都恢复了。
对于这两三天,对于眼前这小姑娘,容衍心中未再泛有太多波澜。
这是一个不该出现的意外。
他的计划出了疏漏,本该是掉崖假象,只待属下接应,没成想,不仅出了失忆这事,还阴差阳错的被眼前这小姑娘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