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幸好林渡会开车, 这才和阿利克斯换了座位, 带着他一起回到了公寓。
林渡将阿利克斯带回来时他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黏黏糊糊地趴在林渡的身上, 在她脖颈处不停地寻找着腺体。
头发被蹭得十分凌乱,走路也歪七扭八, 一点也没有之前面无表情生人勿近的气势。
等林渡翻出抑制剂给他打上, 他这才慢慢恢复了神智。
趁着林渡洗浴的时间, 阿利克斯去厨房煮了两碗面,等林渡换好衣服出来了,面也刚刚煮好被他放在了餐桌上。
洗了澡以后, 林渡身上的桔梗花香已经全部消失了。
阿利克斯的眉宇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然后便重新舒展, 他替林渡拉开椅子, 等她坐下以后才复坐在她的对面, 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他微微弯眸,“折腾了你这么久,真是太对不起了。”
林渡随意地‘嗯’了一声,垂眸吃起面条。
餐桌上没有了声音,只剩下林渡悉悉索索的吃面声,阿利克斯握着筷子抿唇看她,垂眸间浓黑的睫毛挡住了半个瞳色。
林渡注意到阿利克斯的时间,从吃面间隙抬起眸来,“你不吃?”
林渡说话,阿利克斯这才像是解救一般,周围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他夹起面条吃了一口,在林渡低头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生气了吗?”
筷子被林渡放在碗上,她双手环胸后倚着椅背,好整以暇地勾起唇,“我为什么要生气?”
声音和以前一样似乎确实没有生气。
可阿利克斯仍旧内心惶惶,害怕她将郁色埋在心底,故意不告诉他,实际上气得不行。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越喜欢越胆怯,从而变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害怕会因为一个小事就惹对方厌烦,害怕对方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沉沦绝望。
哪怕是无所不能已经活了几千年久的吸血鬼公爵,在尝到了喜欢的滋味后,也只能任命地低下自己的头,向自己喜欢的人臣服,甘愿奉上能够操控自己身心的锁链。
这其实就是阿利克斯和艾德里安的不同,艾德里安尚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是单纯地无法忍受自己的情绪被林渡影响,他讨厌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于是在多种因素下将林渡交易给了阿利克斯。
而阿利克斯则不同,他清楚地知道林渡对自己的吸引力到底有多大。
从在宴会上见到的第一面起,从阿利克斯在几百年如一日只偶尔喝人造鲜血,却被林渡的鲜血轻易吸引的那一刻。
他便知道,这个只见过一面,只是艾德里安随手戏玩的血仆,将是未来能轻易控制自己情感的主人。
他将林渡控制在身边,吸血鬼们都说他是她的主人。连艾德里安也称他为林渡的‘新主人’。
但实际上,她才是他真正的主人
——是他无情地、一直背地里和猎人勾结、想要将他永久抛弃的主人。
今天林渡回去找猎人其实在他的意料之中,在艾德里安府时林渡便会时不时地借着外出采购的名义和猎人见面,到了他阿利克斯身边,她没有理由突然放弃一直以来筹备的逃跑计划。
他只是……
阿利克斯垂下眼眸,握着筷子的手不断收紧,易感期敏感的情绪作祟,鼻尖发酸,他觉着自己又想哭了。
只是今天林渡将自己的项链给他,还亲自给他戴上,让他有了一种错觉
——一种林渡可能喜欢他一点点的错觉。
哪怕他知道这点微乎其微甚至可能是他幻想的喜欢不足以留住林渡,可看着林渡难得放松的神情以及含着笑意的眼睛,他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呐喊:
再多笑一会儿吧,再这样笑着多看他一会儿吧……
所以他放林渡离开,哪怕知道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从离开林渡的那一刻,从无法得知林渡任何消息的那一刻,他发现他的心绪难以集中,和对方公司整个交谈的过程都魂不守舍,甚至对面的负责人还体贴地停了下来,体贴地询问他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一直到天际晚霞出现,阿利克斯才终于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他就像是离开水的鱼一样,迫切地希望找到回到属于自己的水源。
他万分庆幸自己之前偷偷背着林渡在她身上留了一个印记,让他能找到林渡所处何方。
哪怕代价是像艾德里安一样惧怕阳光一个月,他也甘之如饴。
一个月而已,与失去林渡又有什么可比性呢?
可他忘了分开前林渡说她不喜欢他偷偷监视她,哪怕他这个印记只有确定她位置的功能,恐怕她也不会愿意。
所以他撒了谎,所以他慌不择路地遭了报应。
现在的阿利克斯紧张地偷瞄着林渡的脸,细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像是一个在最后受不了警方无形的压力,最终灰头土脸坦白一切地罪犯一样,“我在你身上留了一个印记,可以让我找到你的位置。”
他在林渡看过来时重新垂下眸,林渡只能看到他银色柔软的头发在灯光下泛着光,在外冷淡气势凌人的声音压得极低,“对不起,我欺骗了你,明明分开的时候你说过你不喜欢的,我却没有告诉你。”
林渡被阿利克斯卑微道歉的态度惊得挑起了眉,毕竟她才是那个阶下囚,这个吸血鬼却对自己抓来的人类如此卑微。
她沉默半响,“你说的这个印记只有这个功能吗?没有什么我离开你身边多远就会很难受的功能?”
阿利克斯赶紧抬起头慌乱摇头,林渡心下又是一惊。
他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布满了泪水,脸上面无表情,可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断地往下滑落。
阿利克斯眼尾稠红,鼻尖也染了一点粉色,头慌乱地摇晃着,紧张得甚至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不,你放心,没有其他的功能了,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只能通过这个印记来获得你的位置,而且它是需要付出一定代价的,不是像跟踪器一样……”
林渡手扶着额叹了口气,她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抽纸一张纸倾身替他擦了擦眼泪,阿利克斯的眼睛瞬间睁大,然后眼泪掉得更勤了。
林渡擦拭的手一顿,正准备收回来,阿利克斯的手就搭在了她的手上,她一直没有回答,阿利克斯便一直难以心安,“你要相信我……”
害怕阿利克斯把自己身体里的水都哭出来,林渡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阿利克斯这才松开了手。
林渡重新坐了回去,她等阿利克斯情绪稳定一点后,便继续询问,“你说的代价是什么代价?”
阿利克斯抿了抿唇。
林渡提高音量,“说实话。”
阿利克斯委屈承认,“只是会像艾德里安一样惧光一个月罢了。”
林渡脑海里瞬间浮现伯爵府常年未拉开的厚重的窗帘,以及艾德里安今天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
“原来艾德里安真的惧光啊。他也和你一样是因为这个印记?”林渡好奇地问道
阿利克斯睫毛颤了颤,不情不愿地回答:“他是天生的。”
“奥。”林渡摸着下巴应了一声,她环视屋内一圈,阿利克斯的窗帘以好看为主,布料十分地薄,在中午阳光的照射下对遮光的效果微乎其微,甚至有的窗户连窗帘都没有。
“那你是不是要重新买窗帘啊?”
阿利克斯摇摇头,“不用。我在家穿得严实点或者打伞就行。”
本人都没这个想法,林渡也没太在意,她没有再问为什么,收拾了碗筷准备回房睡觉。
“我今晚还可以和你一起睡吗?”阿利克斯注视着林渡的背影,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渡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就因为今天这件事,你居然连这个都要问一下?”
说完这句似是而非的话,林渡打了个哈欠回房间了。
阿利克斯坐在位置上慢慢琢磨着林渡这句话,眼睛越来越亮,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碗收拾好,然后钻进了林渡的房间。
Alpha在易感期期间会变得十分缺乏安全感从而十分粘人,虽然确认了林渡没有在生气,可今天的事情带给阿利克斯的后怕感仍然像是阴影一般在心底盘旋。
阿利克斯乖巧地抱着林渡的腰,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窝在她的怀里,鼻尖习惯性蹭了蹭她藏有腺体的地方。
他还是忍不住,阿利克斯抬眸悄悄瞄了一眼,慢慢释放出信息素又将林渡缠得和个蚕蛹一样。
满足地收紧胳膊,阿利克斯埋在属于自己的桔梗花丛中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下面几章开始节奏可能就会加快一点了。
第61章 谁是谁的主人34
◎林渡逃跑计划◎
第二天林渡是被从厨房飘过来的香味叫醒的。
她困倦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踩着拖鞋一路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厨房, 斜靠着门打了个哈欠,林渡这才注意到阿利克斯今天的打扮。
背对着她的吸血鬼听到了她的动静转过头来,头上带着黑色棒球帽,身上穿着全黑的运动套装, 苍白俊秀的脸也被黑色的口罩挡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一双微弯如月牙的蓝色眼睛正荡着波纹看着她。
“你醒了?早饭很快就好了, 先坐着等一下吧。”
莫名地和昨天艾德里安的打扮十分相似。
林渡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转身坐回到餐桌前, 侧头重新打量着等她坐下后低头安静做饭的阿利克斯。
她双手环胸摸了摸下巴,这是……吃醋了?
林渡的视线毫不掩饰,本就对林渡视线敏感的阿利克斯又将一半的心神放在了她的身上, 这会儿被口罩遮住的脸已经漫上了薄薄的绯色。
他匆匆忙忙地将早饭端到桌子上, 将筷子递给林渡, 眼睛还羞涩地不敢看她, “怎么这么看着我?”
林渡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收回来,她没回答阿利克斯的话, 而是指了指自己的白皙没有任何痕迹的脖颈,“你半夜偷偷涂的药?”
其实她要想问直接说‘你给我涂的药?’就好了, 可她偏偏要恶劣地故意添上‘半夜偷偷’这四个字。
像是想故意看他窘态一样。
阿利克斯抿了抿唇, 他鸦羽般的睫毛快速地煽动了几下, 信息素又控制不住地从腺体里逸散出来,然后熟门熟路地缠在林渡身上。
“嗯。”他点了点头,“昨天易感期情绪失控, 不仅强迫你吸了血, 还咬得那么狠, 涂药会好得快些。”
语气似乎带了一点愧疚, 林渡的视线下移落在阿利克斯放在桌面的手上。
阿利克斯的手指苍白修长, 黑色的半指手套恰好露出白里透粉的指节,衬得他的手更加玉白修洁。
林渡突然来了点兴致,她先是喝了一口阿利克斯提前准备好的温水润润喉咙,夹起小笼包咬了一口,手撑着下巴眼睛一直看着阿利克斯的手,嗓音带了点晨起的散漫。
“不能被阳光晒到的话,你露出的半截手指不会有什么影响吗?”
阿利克斯听闻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搭在桌面的手指,解释道:“虽然惧光,但是这一点地方被晒到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正待他准备抬头告诉林渡让她不要担心时,林渡将手下的包子一口塞进嘴里,声音也因此变得含糊,“怪不得艾德里安府里捂得那么严实,出门的时候手也大刺刺地露在外面。”
呈放松姿态搭在桌面的手瞬间便攥了起来,想说的话哽在嗓子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地像是一块巨型异物堵在了呼吸口,让他喘不过气。
眼睛蒙上了一层水光,他蓦地低下头,借着额发的掩饰在林渡注意前将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
腺体在发着热,桔梗花的气息越来越浓烈,本来清淡的香味也变得糜烂起来。
他突兀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林渡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他轻轻哽咽了一下,脸上扯着勉强的笑,“我突然想起来今天的抑制剂还没有打,你慢慢吃,我先去找一找抑制剂。”
话落他就像是后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追一样跑了,连背影也带了一点慌张。
林渡注视着阿利克斯的背影仰着脸扯了一嗓子提醒到,“抑制剂在书房的抽屉里,你往我卧室跑干什么?”
阿利克斯的背影一顿,脚步一转便向书房而去。
林渡这才重新低下头去吃了一个包子,她舀了一勺粥含在嘴里,味道刚刚好,是她喜欢的口味。
等慢吞吞吃完了早饭,阿利克斯也没有从书房里出来,林渡走到书房门口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没等里面回答便把门推开了。
门被猝不及防地打开,躲闪不及的阿利克斯猛地将脸埋在臂弯,趴在桌面上死活不愿抬头。
林渡视线扫过垃圾桶堆成小山的卫生纸、桌面被抽了一大半的纸以及桌面明显手头的口罩上,抬步过去敲了敲阿利克斯的脑袋,“把脸抬起来,带着帽子趴在桌子上,你也不觉得不舒服?”
阿利克斯摇了摇头,无声拒绝。
林渡啧了一声,她强硬地将阿利克斯的脑袋抬起来,露出他布满泪痕的脸。
眼尾处洇出红色,像是涂了一层胭脂,湿漉漉的蓝眼睛也飘忽地不敢看她,整个人像是被欺负惨了点小动物一样,还在可怜兮兮地不断抽泣。
林渡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圈,带着薄茧的手指粗鲁地擦过阿利克斯的眼尾,抹去随着颤抖的睫毛正要滴落的一滴泪。
“怎么哭得像个小花猫一样啊?嗯?”她手捏着阿利克斯的脸颊,倾下身眼睛直视着阿利克斯。
林渡凑得极近,从阿利克斯的方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林渡没有丝毫瑕疵的脸颊,他视线下垂躲过她的视线,下落的目光却在途径嘴时停了下来。
从脖颈到脸颊瞬间漫上一层热意,他不受控制地盯着林渡的嘴唇,刚刚打过抑制剂而稳定下来的思绪再次躁动起来。
那里有一处细小的咬痕……
明明吸血鬼没有心跳,可阿利克斯却感觉自己的胸腔迅速震动起来,像是突如其来的十级地震,从震源到十里远毫无幸免地全部塌陷,无人生还;又像是有人将他的心脏当作鼓肆无忌惮地敲打,每打一下心脏就剧烈地震动一下。
昨天晚上的记忆又浮现在脑海里,阿利克斯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视线黏着在林渡的唇上,身体无意识地向她倾斜,痴迷到连正在抽泣都忘了。
就在阿利克斯的嘴要碰到林渡时,林渡身体后仰,双手捏住了他不断靠近的唇,挑着眉调侃,“哭着哭着就凑过来亲人,这世上也独你一份儿。”
阿利克斯这才回过神来,他委委屈屈地回坐回去,因为林渡之前的话,他还不想理她。
注意力重新回到哭泣的原因上,敲锣打鼓的小人突然消失,变成了一桶巨大的醋,正在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酸水。
酸涩漫上鼻尖,阿利克斯低头抽了一张纸,他又想哭了。
林渡盯着阿利克斯看了一会儿,见他面无表情地流着泪,还不时地掩耳盗铃般低头用纸巾擦一下眼尾,越看越好笑,遽然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