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里哭,她不哄就算了,居然还嘲笑他。
阿利克斯的眼泪掉得更勤了,简直就像是水龙头坏了一样。
也是,阿利克斯低嘲着垂下眼眸,睫毛挡住半边瞳色,林渡又不喜欢他,又怎么会愿意哄他呢?
“行了,再哭下去这么漂亮的眼睛就要瞎了。”林渡状似无奈地叹口气,她双手捧住阿利克斯的脸颊带着他抬起脸来,大拇指擦着阿利克斯不断掉落的眼泪,动作十分地温柔。
“我向你道歉好不好?我不应该故意在你面前提艾德里安的。我问你也是单纯地想知道你为什么惧光手还露在外面,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林渡耐心地解释着,阿利克斯呆愣愣地感受着林渡轻柔的动作,刚刚的酸意太过浓烈,这会儿被心上人这样温柔对待,他反而从心底升腾起一股被戏耍的怒气。
阿利克斯别过头躲开林渡的动作,眼泪倒是不再流了,平时清冷的声音因为鼻音而带了一点娇气,“可是我现在不想接受你的道歉。”
林渡对阿利克斯这副恃宠而骄的姿态忍不住失笑,她站直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眉眼还笼罩着一层无奈,“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阿利克斯用余光偷偷地观察着林渡,见她没有生气,反而一脸宠溺地看着他,之前所受的所有委屈似乎都要借着这个档口喷薄而出。
他咬着唇想了想,也不敢说的太过分,最后勉勉强强地开口,“那这一个月的时间你要一直陪着我。”
林渡挑眉,也起了点兴致,“怎么个陪法?”
阿利克斯说:“就是我去公司的时候你要跟着我一起去,我吃饭的时候你要跟我一起吃饭,睡觉的时候也要一起,一天除了必要不能离我太远。”
说完这句话他也像是觉得这个要求由一点强人所难,林渡久久没说话,他泄气般松了肩膀,“算了,如果……”
林渡的话突然传来,“可以呀。”
阿利克斯懵然地眨了眨眼睛,他转过头看向林渡,脸上还带着一种恍然隔世的茫然和不敢置信,“你……你刚刚说什么?”
林渡笑着重复,“我说,我答应你了。”
林渡的身上满是他的桔梗花味,书房的窗帘很薄,外面的阳光透过薄纱落在她的脸上,秀美的轮廓被镀上了一层金边,平时总是不耐烦的表情被微笑所取代,像是被挂在西方皇宫里的油彩画。
没有了口罩的遮挡,阿利克斯的脸也沾染了一点金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消退的绯色慢慢加深,他感觉身上轻飘飘的。
视线中的林渡眼睛突然睁大,蓦地向他伸出手来。
阿利克斯觉得自己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意识越来越模糊,阿利克斯努力睁着疲倦的眼睛抬头看向皱着眉的林渡,伸出手想要抚平那一处褶皱。
为什么……不笑了?
阿利克斯再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是熟悉的天花板,明晃晃的灯光照得刺眼,他下意识转过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已经天黑了。
“醒了?”林渡推门进来,就看见阿利克斯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阿利克斯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他眼睛亮了一下,视线下移却注意到了她手上端着的玻璃杯,里面褐色的液体满到似乎要随着林渡的动作而溢出来。
他嫌弃地躲开林渡端过来的杯子,紧紧贴着床头板疯狂摇头,“我不想喝药。再说了,我是吸血鬼,你们这些药对我来说是没有用的。“
林渡瞥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随着他将手中的杯子放到了床头柜上。
她坐在床边上下扫视了阿利克斯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他仍旧犯着点粉的脸上,“惧光就把家里的窗帘全都换成厚的,你这一层薄纱,能挡什么阳光?非得被光晒晕了才知道长教训?”
一觉醒来,林渡又恢复到原先不冷不淡甚至有些毒舌的样子,阿利克斯也觉得很委屈,他默默地重新缩回被子,小声嘀嘀咕咕,“因为觉得你不会喜欢那种黑漆漆的环境,所以才一直没换的……”
“为什么要这么凶啊……”越说越委屈,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林渡愣了一下,她神色复杂地注视了阿利克斯一会,然后倾身将他挡住脸的被子扯下来,声音也放缓,“好了,我道歉行不行?别哭了,怎么一个易感期就和变了个人一样?”
她懒洋洋地捏了捏阿利克斯的脸颊,调侃道:“嗯?小哭包?”
阿利克斯由着林渡蹂.躏.自己的脸颊,他半阖着眼睛侧头蹭了蹭林渡的手,眼泪被他蹭到手上,一片湿润。
他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流着泪,眼尾经过一天的泪水洗礼,红得彻底。偏偏他还十分正经地反驳,“我不是小哭包。”
“是是是,你不是小哭包,我才是。”林渡直起身来,随口敷衍道,阿利克斯警惕地转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见林渡转身就想走,阿利克斯终于忍不住拉住林渡的衣角,处在易感期的alpha十分缺乏安全感,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时时刻刻黏在心上人身边。
“你干什么去?”林渡一转头就对上阿利克斯瞪圆看过来的眼睛。
“去吃饭啊,刚刚一直守着你,我还没吃饭呢。”林渡拍了拍阿利克斯的手,示意他赶紧松开。
阿利克斯听闻猛地从床上撑起来,他忙伸脚穿上拖鞋,站起来的时候因为身体脱力还晃动了一下才站稳脚跟.
他急急忙忙地推着林渡往外走,“什么?你居然还没吃饭?我去给你做,你坐在沙发休息就好。”
林渡将阿利克斯的手腕抓住,他将阿利克斯拉到窗边让他躺好,然后给他盖好被子,“你现在站都站不稳,还是自己先休息吧,我自己来就好。”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我有手有脚又不是不会做饭,你休息不好给我做饭要是再晕倒了,麻烦的不还是我?”阿利克斯只能作罢,乖乖地看着林渡的身影从门口消失。
“对了,虽然对你们吸血鬼没什么用,不过你也跟着吃一点吧。”正待阿利克斯怏怏地垂下眼睛,林渡又突然从门口探出头来,马尾在空中荡出弧度,“饭好了我叫你。”
很明显她这是通知而不是商量,因为阿利克斯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林渡就扭头又走了。
阿利克斯没有等到林渡叫他就出去了,哪怕吸血鬼的听力足够他感知到林渡在厨房忙碌的动静,可视觉上看不到她的身影,恐慌和不安就像是阴影一般笼罩在心头久久不散。
林渡正坐在板凳上等着最后的粥煮好,她低头划拉着手机,脖子上倏地缠上两条手臂,阿利克斯弯着腰将脑袋搭在她的肩窝,温驯地蹭了蹭她的脸,这才看向她的手机页面,“你在看什么?”
声音带着明显的委屈和撒娇,明显对于林渡看手机却把他丢在一边的行为很不满。
一个易感期似乎将阿利克斯的任督二脉都打开了,往日含蓄的情感现在能直白地表达出来。
林渡毫无反应地任阿利克斯打量自己的手机页面,阿利克斯草草扫了几眼便无趣地收回视线,转而继续盯着她的侧脸。
他收紧胳膊使自己更加贴近林渡温热的皮肤,嘴唇似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朵,“只是娱乐新闻而已,那些明星有什么好看?”
林渡将手机按灭放在桌子上,反手像是逗弄宠物一样挠了一下阿利克斯的下巴,“休息的时候随便看看罢了。”
她侧头看过去,也不在乎两人之间近得鼻尖相抵、呼吸交缠的距离,“不是让你在床上好好休息吗?怎么过来了?”
“想你了。”阿利克斯眼睛自从林渡转过头时便一直盯着她的嘴唇,他大着胆子上前轻轻贴了贴,见林渡没有反应,便眼睛一亮想要继续。
林渡头向后仰躲开阿利克斯靠近的动作,一只手闲散地抵着他的额头,“亲一下就好了,不要太得寸进尺。”
声调懒懒散散带着点笑意。
阿利克斯从喉咙间挤出一句不满的呜咽声,却听话地没有再贴上去。
厨房传来滴的一声,粥好了。
阿利克斯亦步亦趋地跟在林渡身后看她盛好粥然后把饭端在桌子上,然后在林渡坐下时将手中的筷子替给她。
“你这个惧光的程度是什么程度?像现在这样被光照到一下就会晕上一个下午?还是会随着光照面积的增大受伤程度也会跟着增大?”
林渡一手拿着勺子喝粥,一手拿着手机单手敲敲打打着什么。她在敲击间隙间抬眸问阿利克斯。
“因为今天只是脸被光照了一下,所以只是晕倒了一下午。”阿利克斯乖巧地回答,“这个印记的后遗症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严重。如果说现在我只是晕倒一下午,以后说不定我就会被光灼伤,更严重的话,如果我大面积的皮肤暴露在正午阳光之下的话,我可能会当场消散死亡。”
林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今天晚上就联系人,把家里的窗帘给换一下吧。”
阿利克斯凑到嘴边的勺子一顿,他从眼睫中探出视线,神情甚至有一些受宠若惊,“你是在担心我吗?”
林渡挑着眉看他,阿利克斯微微侧脸,他将唇边的粥含进嘴里,声音有一点含含糊糊,“我还以为你会恨不得我马上就死呢。”
林渡蓦地笑出了声,她手撑着下巴看过来,微弯的眉眼衬得整个人格外温柔,“我确实不怎么喜欢你们这些吸血鬼。”
阿利克斯的睫毛颤了颤,握着勺子的手收紧。
“为什么这个表情?”林渡脸上的笑意加深,她探究地打量着阿利克斯受伤的表情,“我一个普通人被你们这些吸血鬼抓来当血包,又被你和艾德里安像是商品一样来回交换,我不喜欢你们难道不正常吗?”
阿利克斯垂着头没有说话。
另一只垂下桌子底下的手不断地抠着手心,他勉强笑了一下,眼尾泛红,“很正常。”
林渡看了阿利克斯一会儿,见他的眼圈越来越红,头低得越来越低,在他身体愈发僵硬的时候,蓦地开口打破了室内的沉静。
“但我现在其实挺喜欢你的。”林渡笑着看向阿利克斯遽然抬起的头,“和我接触时间更长的艾德里安前不久才刚刚掐了我的脖子,而你从一开始便一直对我不错,不会动不动就吸我的血,也不会辱骂我,甚至把我照顾的很好。我说了我不喜欢你暗地派人跟踪我的以后,因为这个印记,你也跟我道歉了。”
“所以阿利克斯,”林渡学着阿利克斯的句式,“我现在挺喜欢你也很正常。”
阿利克斯眨了眨眼,垂在桌下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指尖陷进手心,用右手按住左手,颤抖的幅度才勉强控制下来,避免了自己在林渡面前失态。
胸膛起幅的程度愈来愈大,从脖颈倒脸颊漫上一层浅淡的红晕,遮挡在衣物底下的腺体在林渡看不见的地方疯狂鼓动,密闭的屋子里充斥满桔梗花的味道。
阿利克斯垂眸低低喘了几口气,他微不可察地用手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胸膛,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要跳出来。
林渡身为beta闻不到自己身上以及满屋的桔梗花香,但她能注意到阿利克斯逐渐异样的神情和状态。
她将手机摁灭倒扣放在桌面上,跑过去扶着阿利克斯的肩膀,垂眸看去,阿利克斯脸色泛红喘息急促,泛白的手紧紧揪着她的衣服,虚弱地靠在她的怀里,还撒娇般蹭了蹭她,把自己埋得更深了。
她低头凑近,“阿利克斯,你怎么了?”
阿利克斯虚弱的摇了摇头,整个脑袋埋在她的怀里,她只能看到他银白的的长发凌乱地洒在肩膀上,发丝间露出的耳垂红得像是要滴血。
“抑,抑制剂……”阿利克斯攥着林渡衣角的手收紧,颤着声音回答。
林渡眉尾轻皱,阿利克斯整个人犹如没有骨头一般瘫在了她身上,哄着松手也不愿意,她只好抱着阿利克斯来到书房,翻出柜子找到最后两支抑制剂。
抑制剂打进腺体里,冰凉的液体进入滚烫沸腾的血液,身上的躁动似乎都因此平静下来。
可还没等林渡松一口气,阿利克斯就呜咽一声,一直搂抱在她腰间的胳膊犹如藤蔓一般从背后攀爬直至挂到脖颈,埋在怀间的脑袋也蹭到林渡的脖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有过经验的林渡知道,阿利克斯这是在找自己的腺体。
等他发现自己没有腺体以后,说不定会用吸血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刚刚打的那一剂抑制剂已经是阿利克斯易感期以来的第三针了,而这才是他易感期的第二天。
抑制剂虽然仍能够帮助alpha抑制发.情,帮助alpha度过易感期,可抑制剂也有自己适用的剂量和时间,再强的alpha也经不住连续打两针强效抑制剂。
林渡脑海中浮现以前学习的abo生理知识,然后脸上还带着刚刚的笑,就那样毫不犹豫地将最后一剂抑制剂注射进阿利克斯的腺体。
阿利克斯身体突然一僵,剧烈的药物刺激充斥体内,就像是被强制摁下暂停键的火山一样,即将喷薄而出的岩浆固定在空气中,空中飞溅的石块和岩浆犹如戏剧一般定格在了半空之中。
林渡脸上的笑容缓缓收回,她眉眼展平,脸上透着一股明显的漫不经心。
将阿利克斯抱到川床上安顿好后,林渡站在床边垂眸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不断地翻动,枪.支在她之间不停翻转。
手臂渐渐抬起,最后伸直,枪头正对阿利克斯的额头。
房间里十分寂静,只剩下轻薄的窗纱被夜风吹动的声音。
林渡扣住扳机的手指松开,枪重新被她装回了空间袋,她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关上门来到阳台,手撑着栏杆拨通科伊的电话。
“怎么样?他有没有伤到你?”科伊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在夜色中显得极为温柔。
“没什么事。倒是他,从昨天开始易感期发作,就光今天他就打了三支抑制剂,还是强效的那种。”林渡像是说笑话一般,脸上挂着浅淡的笑,“现在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那头的科伊失声片刻,毕竟作为alpha,他自然知道连打这么多支强效抑制剂的后果是什么。
见那头一直没有说话,林渡将半个身子探出阳台深深吸了一口气,附近的绿植很多,风吹过来,混着一片植物和泥土的香味。
“怎么?觉得我很可怕?”林渡随口问道。
“怎么会!那不过是阿利克斯罪有应得罢了。再说了……”科伊回过神来急忙回答,他声音逐渐温柔下来,“你能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我很高兴,我怎么会因为你想要保护自己而觉得你可怕呢?”
林渡沉默半响,然后用试探地忐忑不安地语气问科伊,”那如果我说,我刚刚甚至想一枪崩了阿利克斯的脑袋,如果不是因为这么做不仅不会彻底杀死他还会让他恨上我,我可能就动手了。”
夜晚的风很轻,林渡的声音也放得很轻,似乎下一秒就会随风飘散。
科伊紧握着手机,屏着呼吸,唯恐过大的声音会惊扰到她。
“……科伊,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觉得我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