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溪这下是真知道错了,她原以为小年夜那日的事情已过去了,至少是没她什么事了。
楚君殇说的对,是她大意了,背后之人如果有心要置楚君殇于死地,就不会留着她这个天生的「解药」。虽然除了楚君殇和风神医,没人知道她天生寒血这事,可那下毒之人必定了解风火毒,难保不会从中猜出些什么。
“木枫,我自己来吧。”
男女授受不亲,沈云溪不再是六年前那个小孩了,木枫把金疮药递给她。
“沈姑娘,那日的事情,我听石岩说了,姑娘可是还在为石岩抱不平?”
“嗯。”沈云溪点了点头,石岩没错,在那样的情况下,石岩自然是要以楚君殇的性命为重。
“沈姑娘,这事你的确是错怪王爷了。王爷让我回来是好些日子之前的事了,是我在路上耽搁了时日,这两日才到。”
沈云溪看着木枫,“爷让你回来,不是因为处罚石岩?”
木枫道:“沈姑娘跟着王爷这么些年,可见过王爷在盛怒之下做过任何决定?”
沈云溪摇了摇头。
木枫继续说道:“石岩性子耿直,应付战场上的明刀明枪,没问题,可是这京都风云诡谲,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让他暂时离开,是为他好,也是为了王爷好。”
在京都,石岩确实不适合留在楚君殇身边。
“木枫,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跟爷请罪。”
这些日子,她把精力都放在布局青柠那边的生意和小院那边了,对这些事情确实欠缺考虑。
楚君殇骂的对,这京都风云诡谲,比战场危险多了,稍有不慎,害人害己。
军营中一派过年的喜气,将士们东征西讨,在无战事时过年都不曾有过,更何况还是在京都。
一些老家离得近的,都放了两日假,让回家与亲人团聚,离得远一些的,也有个别将士的家属到了军营。
军中的宴席,没有丝竹管弦之乐,没有舞女曼妙的舞姿,将士们多以比武娱乐。
“沈姑娘,多日不见,跟在下比试一下如何?”
沈云溪以往在军中,虽不常与将士们在一起,偶尔也会切磋一下。
“吴副将,要不还是算了吧,今日嫂子可在哦。要是又被沈姑娘打趴下了,何以正夫纲啊?”
“就是,就是。”将士们起哄着。
“去,去,你们一群臭小子。”
吴嫂子正端着一壶酒过来,“沈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为咱们女子争光,沈姑娘,手下可别留情。”
大家起哄间,沈云溪已走到了较场中间,“吴嫂子说笑了,平日里大家都让着我,真打起来,云溪可不是吴副将的对手。”
切磋娱乐,自是没用兵器,真正拼的就是拳脚功夫了,沈云溪武功在吴副将之上。但军中切磋沈云溪没用内力,在力量上就落了下乘。
几十招下来,便有些吃力,吴副将却真以为沈云溪在故意让给他,不停地使狠招,“沈姑娘不尽全力,可是瞧不起吴某。”
沈云溪双手手腕伤口似又裂开了,根本接不住吴副将全力的这一击,眼看拳头就到眼前,沈云溪只能凭着本能躲,吴副将不给她躲的机会,另一只拳头又逼近。
沈云溪躲无可躲,正准备硬抗下。
一只骨节分明的,非常好看的手挡在了她面前,毫不费力的拦下了吴副将的拳头。
“本王与你切磋一二。”
“王爷?!”
吴副将搓了搓手背,他感觉王爷要是再多使一分劲,他这手就别想要了。
众人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军中切磋常有之事,他们与沈姑娘比试也不是头一次,王爷从来不曾过问。
“哟,沈姑娘这手是受伤了啊,你一个大男人也不让着点,看这伤口怕是又裂开了。”
吴嫂子一句话,大家这才注意到沈云溪手腕上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了血。
“对不起,对不起,卑职不知道沈姑娘手受伤了。”
楚君殇眼眸暗沉,周身气场低压,“本王与你切磋,吴副将全力以赴便是。”
那不废话吗?跟开阳王切磋,敢不尽全力吗?
不尽全力,等着找死吗?
吴嫂子带着沈云溪下去重新包扎伤口,较场上的切磋换成了楚君殇和吴副将。
木枫在心里默默的为吴副将点了根蜡烛。
果然,吴副将在楚君殇手下没走过三招,这还是楚君殇手下留情了,否则吴副将一招就得趴下。
楚君殇不苟言笑,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欢呼,还是干嘛。
“吴副将,被王爷打趴下,不丢人。”
木枫下场扶起吴副将,“吴副将勇气可嘉,换了我,我可不敢接王爷的招,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是啊。”
“吴嫂子在这里,吴副将不好意思不接啊。”
难怪楚君殇要把木枫调回来,他这么一起哄,瞬间又把凝固了的气氛拉了回来。
吴副将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顺着大家的话说道:“能跟王爷过两招,够我老吴吹一辈子的牛了。”
这一个小插曲后,倒是没人来找沈云溪麻烦了,她也乐得轻松,自顾自的喝着酒。
只是时不时感觉有道眼光盯着她,待她抬头找过去时,又寻不到。
军营宴席,不宜闹得太晚,戊时,楚君殇他们就离开军营回王府了。
回到王府时,宫中宣旨的太监还等候在王府。
第18章 就是瞒着他偷偷入了宫
木枫迎上去,“公公这么晚了,可是皇上有事交代我们王爷。”
宣旨太监向楚君殇行了礼,“老奴见过王爷。”
“嗯。”
楚君殇从嗓子眼哼了一个音出来。
“老奴前来是传皇上口谕给沈姑娘。”
楚君殇黑眸深不见底,对沈云溪说了句,“本王在书房等你。”
“新春已至,朕念及婉嫔无娘家人探望,听闻婉嫔进宫前与沈姑娘颇为投缘,故而请沈姑娘进宫陪婉嫔几日。”
沈云溪恭恭敬敬地聆听了口谕,谢恩领旨。
木枫从怀里掏出银子塞宣旨太监怀里,说着客气话把人送出了王府。
沈云溪刚踏进书房,楚君殇就说道:“宫里你不能去,皇上那里本王去说。”
“爷,奴婢想去。”
楚君殇眼眸微蹙,“你可知其凶险?”
沈云溪美眸对上楚君殇黑眸,“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齐贵人想探奴婢的底,奴婢也可趁机查一查她。如果爷中毒真的与她有关,说不定她有解药。”
在她足够强大之前,楚君殇不能有事。
摇曳的烛火映在沈云溪的眼里,一闪一闪。
“不行,解毒的事本王自会想办法。”
“爷,三年了,爷查了三年都没查到齐贵人。更何况是解药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岂能轻易放弃。”
楚君殇手一挥,“此事不再议,明日进宫本王便向皇上辞绝了。”
沈云溪知道此时再说也无用,便也不再说了,“奴婢告退。”
沈云溪走后,守在门外的木枫进来说道:“爷,其实沈姑娘进宫未必不可……”
木枫话还没说完,楚君殇一个眼神过来,即刻闭了嘴。
第二日晌午,楚君殇想进宫前再叮嘱沈云溪几句,结果却寻不见人。
“人呢?”
木枫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好像……似乎、也许……”
“本王看你是想去跟石岩作伴。”
“进宫了,沈姑娘一大早,天没亮,就进宫了。”
木枫这下嘴皮倒是利索了,颈椎又不行了,头都快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哪怕没看楚君殇,木枫也能感觉到楚君殇此时此刻的气场有多低压,木枫觉得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
“自己滚去领五十军棍。”
“是。”
木枫像得了特赦似的,一溜烟儿领军棍去了。
楚君殇没等备车,自己一人骑了追风往宫里疾驰而去。
宫里,琼华宫。
婉嫔一边摆弄着花草,一边跟沈云溪说道:“一个北凉公主,一个征讨北凉有功的将士,大过年的,把我俩凑一起,你们这个皇上啊,还真是体恤本公主。”
这话,沈云溪没法接。
“娘娘进宫后倒是娴静了不少,喜欢侍弄花草了。”
“那没法,你们这些大夏的人啊,精明得很,这宫里更是,个个都有八百个心眼子,本公主还是跟这些不会说话的花花草草打交道的好。”
“娘娘喜欢就好。”
“嗯,抛开我北凉公主的身份,不理会你征伐北凉的事,你还是挺对本公主胃口的。”
“承蒙娘娘不嫌弃。”
“得了,客套话说一两句得了,还没完了。”
婉嫔把花剪扔给宫女,摆了摆手,让伺候的人都退下。
“说正事,本公主可听说了,让你进宫是齐贵人的主意。你可要注意了,这齐贵人位份不高,却能独居一宫,平日里也不见皇上有多宠她,她也从不争宠。在这之前,她在这宫里也算是很低调的一个人了。”
“可小年夜那日,这个一向低调不惹事的齐贵人居然突然关注到你,还敢公然跟贤妃争宠,不得不引人深思啊。”
连婉嫔都注意到此事了,但沈云溪不可能对婉嫔知无不言。
“娘娘这是入乡随俗,这才入宫多久啊,居然也会观察这些了,奴婢在宫中这几日,就有劳娘娘照拂了。”
婉嫔知道沈云溪不会对她说什么的,便也不再说此事,“本公主也就是给你提个醒,宴席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过去吧。”
沈云溪一进金华殿,便觉有道极其不善的眼光盯着她。
循着感觉望过去,便看见楚君殇脸色暗沉,眉眼间满是怒气。
沈云溪瞬间怂了,往婉嫔身后躲了躲。
婉嫔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满是怒气的楚君殇。
“你把他怎么了?看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沈云溪躲在婉嫔身后小声嘀咕道:“也没怎么,就是瞒着他偷偷入了宫。”
婉嫔回头打量了沈云溪一眼。
“沈云溪,有些日子不见,你出息了啊,不错。”
有好戏看了。
婉嫔嘴角上扬,走向楚君殇。
“娘娘,走错方向了。”
沈云溪扯着婉嫔衣服。
“开阳王在那里,本宫自是要去打个招呼。”
“喂……”
那一刻,沈云溪觉得她与婉嫔友谊的小船翻,虽然那小船本身也不怎么结实。
“许久不见,王爷近来可安好?”
还真是没话找话,小年夜明明才见过。
“滚过来。”
楚君殇这句是对婉嫔后面,畏畏缩缩的沈云溪说的。
“王爷,沈云溪现在好歹是本公主的「娘家人」……”
婉嫔话还未说完,楚君殇一个凌厉的眼眸,生生把后面的话吞了。
看戏也是要有命在的。
“爷……”
沈云溪理亏,话音不觉软了些。
楚君殇一把拽过沈云溪走到外面无人处。
“痛。”
楚君殇闻言,想起她手腕的伤,松开了手。
“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把本王的话当耳旁风。”
沈云溪不敢直视楚君殇,埋头看着楚君殇腰间的玉佩。
“奴婢不敢。”
做都做了,嘴上还说着不敢,楚君殇眼眸暗沉,暗哑的声音透着隐忍。
“宴席结束后,跟本王回去。”
闻言,沈云溪抬头迎上楚君殇染了怒意的眼眸。
“爷,奴婢已进宫,强行带奴婢走,爷这是要公然抗旨?”
“抗旨又如何?”
皇上为何忌惮楚君殇,这就是原因之一。
沈云溪知道楚君殇既说得出,就做得到,皇上拿楚君殇没辙。但要收拾她一个小小的罪臣之后,法子多的是。
不能再激怒楚君殇。
“爷,奴婢会保护自己的,一旦发现不妥,奴婢有开阳王府令牌,立即出宫。”
第19章 齐贵人如此关心本王的奴婢
楚君殇闻言,脸色稍稍有点缓和,沈云溪见状继续说道:“奴婢跟随爷沙场征战,什么样的危险没见过。”
沈云溪美眸一暗,音调一转,“再者,沈家妇孺还身处水火中,奴婢不敢让自己出事。”
她要是出事,沈家就真的彻底不存在了。
自入开阳王府,沈云溪是第一次在楚君殇面前提及沈家。
楚君殇没料到,沈云溪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把她想救沈家妇孺的事,摊开在他面前,虽然他一直都知道。
楚君殇眉头微蹙,眼底深渊流转着不明情绪,终是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殿内。
沈云溪知道他这是同意她留在宫中了。
其实沈云溪也不知为何,自回京后,楚君殇好似特别在意她的安危,也许是因为风火毒再次毒发,她这解药自然就显得尤为重要。
沈云溪跟在楚君殇身后回到大殿时,皇上以及众嫔妃都到了。
沈云溪找到婉嫔,在她身侧落座,宫宴,她也曾常参加,只不过那时是在姑姑身侧。
“沈姑娘今日怎得不在开阳王身边侍候了?”
说话的是有些日子没见的曹锦绣,自她及笄礼后,贤妃许久不曾召她入宫,这过年各宫都有娘家人入宫陪伴,贤妃才让她进宫。
“沈云溪今日是作为本公主娘家人入宫与本公主作伴,自是要陪着本公主,王爷再不舍,也只得割爱了。不过曹姑娘要是担心王爷身边无人侍候,不妨亲自前去侍奉。”
婉嫔不喜曹锦绣,专往她痛处戳,自及笄礼后,别说近身侍候了,楚君殇都不曾拿正眼瞧她。
曹锦绣气急败坏,可也不能拿婉嫔如何。婉嫔身为北凉公主时,她还敢冷嘲热讽几句。现如今身为嫔妃,当着皇上的面,她也不敢造次。
见曹锦绣吃憋,贤妃暗骂她蠢,却也不得不维护,“瞧你们一个个瞎操心的,皇上设宴,岂能让王爷无人侍候?皇上,臣妾听闻那日在魏国公府,沈姑娘一曲《将军令》,弹奏的荡气回肠,不知臣妾们今日可有耳福?”
皇上在此宫宴上见到沈云溪,不免触景生情,想起了沈天雪。
“沈家的女儿,确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能在宫里如此直白提及沈家的,也就只有皇上了。
“启禀皇上,奴婢前几日伤了手腕,恐有负圣意。”
贤妃说道:“小年夜那日伤的?当时太医不是说过无大碍吗?”
既然沈云溪不愿意,与贤妃维护曹锦绣一样,不管如何,婉嫔此时也要替沈云溪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