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自前任剑尊陨落后,灵心还住在此处,与剑同伴。他平日会去七星殿,跟衡阳子一起修炼。
七星殿他们已经去了,人不在。
尽管宋恬知道,这一趟很有可能扑空,但是如今并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找他,所以,他们还是来了。
洞府里阴冷干燥,几乎空无一物。
她提起灯笼照明,隐隐看到一个身影。
宋恬是个修士,神识的洞察力,远远超过眼力。但这一次,她散去的神识,没有探知到一点异常。
说明来者修为,远高于她。
手中灯笼不晃,借烛火光辉,凝光剑若隐若现。她传音道:“师父,前面小心!”
薛泓沉稳道:“阿恬小心,在我身后。”
那道身影越来越近。
凝光剑在手,跃跃欲试。
黑暗里,梦玦抬起眼眸。
他早就察觉到有人到访,神识一散,发现是他的恬恬来了。
梦玦没料到,她这么快就出关了,想起她闭关前,曾说要想一想,心中一紧,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直到他察觉到对方的剑意。
“恬恬,是我。”梦玦出声道。
前方,宋恬忽的一怔。
薛泓也听出他恩公的声音,想起梦玦的真实身份,开口道:“混世顽童恩公,是您老人家吗?”
“……”
师父不开口则已,一开口,语出惊人。
他完美地踩了梦玦的所有雷点,就连宋恬都望尘莫及。
灯笼照亮了石壁的四周,她没看清梦玦的神情,但是想必,不会太美妙。
她扯了扯师父的袖子,薛泓不解,还转身对她道:“多亏了混世顽童恩公,不然,我也不知你师公陨落之谜!”
宋恬无言以对。
梦玦走了过来,他尚且不知外界之事,先仔细瞧了宋恬一眼,才问薛泓:“师父,你们怎么来了?”
“岂敢岂敢。”薛泓惭愧道。
“师父不必谦让,也不必再喊过去的称呼。”梦玦不以为意,瞄了眼宋恬,小声道:“或许日后……总之,叫你师父便是了。”
宋恬淡淡移开目光。
梦玦只想跟她独处,但眼见是不可能了,只好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师父,你还没说,你们怎么来七星剑宗了?”
“混……恩公,”薛泓叹气:“七星剑宗解散了。”
他将飞蒲剑剑灵觉醒之后,他来到七星剑宗寻访大弟子,以及今日所发生的事情,都详细讲述了一遍。梦玦听着,听到她与衡阳子比剑,眼神又在她的身上,停留片刻。
说话间,就到了前任剑尊洞府的门口。
薛泓停下脚步,道:“阿恬,此处无外人,等到了七星殿前,说话多有不方便。剑尊之位,你怎么看?”
她在论剑大会上,当着全天下的面,赢了衡阳子。
按理说,剑尊之位,非她莫属。
宋恬摇头:“我不愿意。”
为这剑尊之名,整个七星剑宗加速解体,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薛泓道:“嗯,既然不愿,等你大师兄料理完事情后,我们就继续去找灵心……”
梦玦道:“灵心不会再出现了。”
他奇怪道:“为何?”
“在我手里。”
洞外的月光照入,宋恬瞧了瞧梦玦的神情,总觉得他说这句话时,神情凝重,并不显得十分轻松。
薛泓看他身后,并无灵心,疑惑地问:“他在哪?”
梦玦道:“灵心是剑灵,被我用白光冷火烧成一缕黑烟,拘了起来。师父,你与灵心有仇,我也是。我的故友司空烨,他的陨落,和灵心有关,我需要查清此事。”
薛泓想了一下,想起司空烨便是天河宗末任宗主,的确是死因成谜。
他曾寻找磐石峰前任峰主数年,最能理解这种感受,闻言,道:“愿恩公早日查清此事,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梦玦失笑:“师父,你真的不必如此客气。”
既然如此,薛泓也不再追查灵心一事,几个徒弟还在论剑大会上,他踏出洞府,宋恬紧随其后。
梦玦伸手拉住宋恬的衣袖,盯着她,低沉着声音道:“恬恬,你有话要跟你单独说。”
夜幕下,宋恬垂眸看了看他骨节分明的手,脸颊腾起红晕。
他可真是太大胆了,竟然当着师父的面,跟她拉拉扯扯!
薛泓非常善解人意,道:“阿恬,你有事就忙,为师先过去。”
他踏剑,倏忽没了踪迹。
宋恬望着师父的背影,微微发怔。
梦玦稍稍用力,将她拉回洞府中,双眸含笑,怎么看她,都看不够。宋恬手里提着的灯笼,扑通一下,落到了地面上。
光线越发幽暗。
梦玦早就忘了她先前待自己的冷淡疏远,只是发自内心想亲近她。但他也不敢过分,只是慢慢偎近,道:“这段时间,你想我了吗?”
宋恬歪过头,不去看他,只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在不断地靠近。她伸手捶到了他的胸膛上,推了推:“好好说话。”
“哦,”他假装失落,抬眼瞄她反应。
她的眼神也朝他瞥来,两人目光碰撞,宋恬立刻收回目光。
梦玦握着她的手,情难自禁,吻了一下。
宋恬倏忽抽回手,惊愕地看着他。
“恬恬,”他声音缱绻,万分温柔:“自从你闭关后,我特别想你。以往每次分离,我也很想你,但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那么疯狂……”
他越说越是疯狂,仿佛闷在心里的话,从来不说,一次都要说尽:“梦莳花中,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很想留住你,后来你走了,我每天都在想你……”
梦玦道:“恬恬,你,你之前好像生了我的气,不理我,我心里好难受。你说要想想,那么现在,你想好了吗?”
他的眸光闪闪,有期待,也有隐隐的害怕。
宋恬没料到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怔愣许久,才慢慢回过神来。
“你……”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
梦玦的心上下乱跳,此刻情劫、飞升,早就抛到了脑后,他只觉得自己的命,被对方捏在手里,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让自己新生,或者毁灭。
过了会,宋恬才道:“我没有生气。”
她还道:“我们剑修,向来无所畏惧……”
梦玦想,这种时候,她还提剑做什么?莫非自己没戏?
宋恬继续道:“顺应本心,才能练好剑……”
他沉默地听着。
“所以我……”
终于到了关键处。
“决定顺心而为。”
一双柔软的手,忽然覆盖到自己的双眼上,眼前一片漆黑。梦玦忐忑不安,不知她要做什么。
忽然,她踮起脚尖,在他的右颊轻轻一吻。
梦玦瞬间热血上头,双眸里射出又惊又喜、不可思议的神采,虽然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整个世界,变得一片明亮。
原来她也喜欢自己。
她说顺心而为!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眨了下眼睛,那双手迅速地收回了,等梦玦重见光明,她红着脸,快步离开了洞府。
梦玦捡起地上的灯笼,追了上去:“恬恬,恬恬。”
“怎么了?”她回眸。
此时此刻,夜风袭来。
月上中天,繁星满天,不远处七星峰喧嚣嘈杂,此处却万籁俱寂。
他们站在月下,孤崖上,月光落身上。
他藏不住眼里的笑意,眸中星光闪烁,牵着她的手,低声在她的耳畔,又唤了一遍:“恬恬,我的恬恬。”
温热的气息袭过她的耳畔,宋恬想,他可真疯,一个劲儿叫她的名字做什么。
但是人却有些走不动了。
梦玦忽然道:“恬恬,我想亲亲你。”
宋恬瞧了一眼左右,虽然无人,但还是推了推他:“这是在别的地方……”
“那么回家就可以了?”他问。
她偏过头,金色梦莳花在月色下闪烁着光芒,声音微恼:“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心悦你。”他一改散漫,正色道。
宋恬再度回眸看他。
月色下,他清隽俊逸,姿容超凡。一双漆黑的眼眸里,流淌着无尽的情意。
梦玦趁她不注意,低下头,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虽然只是很轻地触碰,但刹那间,也在彼此的心头,炸起无数火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青木三投掷的地雷~
第74章 第074章:亲吻
七星峰前, 众人还在商议,如何处置衡阳子。
前来观摩论剑大会的人已经陆续散去了,还有少许人未走, 留下来看热闹。
两侧华灯亮起, 这原本用于庆祝新剑尊诞生的大红灯笼, 如今在黑夜里,照亮了蛰伏在天网里的衡阳子,显得格外讽刺。
当世几大剑宗的门主、世家族长, 还在争论不休。
“要我说,就该重新办一个论剑大会!”
“呦, 你这是有私心吧?今日剑尊不是已经选出来了吗?是磐石宗, 宋恬宋剑尊!”
“今日这般混乱,剑尊之事,应当再议。”
……
前任掌门的大弟子,现七星峰掌事弟子走了过来, 对他们行了一礼,道:“几位前辈, 此乃我七星剑宗的家事,几位请回吧。”
一位剑宗门主斜睨了他一眼, 抚着胡须道:“剑尊之事,怎可是你七星剑宗的家事?此乃天下剑修之事。”
若在往日,无人会用这种口吻, 跟他说话。
但是七星剑宗今非昔比, 只剩下七星峰一座孤峰, 掌事弟子忍气吞声, 道:“剑尊之事再议, 但是衡阳子谋害我师父, 需要将他交由我七星剑宗……”
“贤侄,这你要问风如织风仙子啊。”那门主道。
掌事弟子看向风如织。
他一向看不起七星峰以外的弟子,可事到如今,只能低下头来:“风师妹,你看……”
“我已退出剑宗,谁是你师妹。”风如织冷冷道。
掌事弟子看向刚刚走来的薛泓:“薛师叔……”
薛泓收起剑,七星殿前只留下寥寥数人,磐石宗几个弟子,都在一旁等着他。桑竹看着他,忽然问:“师父,阿恬师妹呢?”
“跟恩公在后面。”他不以为意道。
桑竹道:“嗯?梦玦也在?”
他想了想,总觉得这俩人落后,有点猫腻。
薛泓朝七星峰掌事弟子温和地点了点头,对风如织道:“衡阳子之事,我磐石宗不插手。”
诸事已了,阿恬也无心剑尊之位,他现在最想做的,是带着几位徒弟回西极磐石宗。
“多谢师叔相助。”风如织提剑行了一礼,她望向天网下的衡阳子,露出厌恶的神色。
她的剑鞘,倒映着森森月光,像是一道亮白的长虹。
就在众人都以为,她会手刃衡阳子时,风如织放下剑,转过身,对着七星峰数位弟子,淡淡道:“衡阳子,交予你们处置。”
众人惊诧。
就连大师兄也问:“如织,你好不容易才抓到他,为何要交由外人处置?”
“我知道,”风如织垂下眼,夜风袭来,她的语气比风还凉:“我永远也忘不掉,掌门倒在我眼前的场景。我已退出七星剑宗,我要让七星峰的人,亲自审判他,为掌门报仇雪恨,告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七星峰的弟子们动容,齐声道:“多谢风师姐!”
掌事弟子道过谢后,对几人道:“烦请风师姐、薛师叔及诸位道友留下,等处置了叛徒衡阳子,再……离去吧。”
风如织点头:“如此也好。”
薛泓原本不欲留下,但是大师兄走了过来,悄声道:“师父?”
他抬眸,看着大弟子热切的神情,想了想,道:“也好,我们磐石宗,也留下数日。”
“多谢师父!”大师兄激动道。
一位剑宗门主走过来问:“薛道友,请问贵徒怎么想?”
薛泓替她婉拒,道:“阿恬一心练剑,无心继任剑尊。”
“那可真是可惜了。”
几位剑宗门主、世家族长也纷纷告辞。
夜色深沉,黑云遮月,一片朦胧。
宋恬与梦玦携手走到七星峰上,正巧见到众人准备离去。
因磐石峰原址已成一片废墟,七星峰掌事弟子原本打算安排磐石宗师徒去玉虹峰暂住,但风如织道,去月明峰就行了。
等衡阳子被处决,他们就一道离开剑宗。
白萩躲在桑竹的身后,两只圆圆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桑竹也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心中一叹,感觉好师妹被人摘走了。
两侧大红灯笼随风摇晃。
梦玦忽然传音道:“在大师兄身旁的,那是谁?”
“是月明峰大弟子风如织。”宋恬道:“你没见过她吗?”
“没有。”他摇头。
她回忆了一下过往,道:“也是,你来时,她拒绝了大师兄的表白,所以就不怎么来磐石峰了。”
“他们如今在一起了?”他敏锐地发现了他们之间隐隐流动的情愫。
宋恬望了过去,若有所思道:“许是因为,大师兄英雄救美吧。”
月明峰飞舟缓缓降落。
梦玦握着宋恬的手,看着她巧笑嫣然,心中格外满足、畅快。
这种情感,堪比渡劫成功。
他俯身,笑着在她耳畔说了几句玩笑话。
宋恬白了他一眼,想甩开他的手,却被更用力地握住。
他们在最后登上的飞舟。
七星峰上,空无一人,只剩下被劈成两截的高台,衡阳子砸出的大坑,还有满地狼藉。
浓浓黑夜里,走出一个人。
颜嵊。
他失魂落魄地望着月明峰飞舟离开,他来的不算太早,也不晚,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本以为会在落霞峰重获新生,没想到,最后还是无家可归。
为什么?
他兢兢业业,刻苦修习,修为增进比世家子弟还快,为何会落到如此地步?
这世道,不公平!
颜嵊仰天长悲,苍天似是听到了他心中的苦,繁星隐去,乌云蔽月,拳头大的冰雹,劈头盖脸地砸下。
他被砸懵了,更加悲愤,又无处宣泄,只得用手遮住脸,头也不回地朝后奔去。
.
这是宋恬第一次上月明峰。
月明峰弟子也住在山巅,有许多精巧别致的小院子,依山而建,可观月色,风景秀丽。巡守在月明峰外的落霞峰弟子,听闻衡阳子之事后,早已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