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妙琴可不就心里不平衡了?
而且顾莞宁为人和善,除了性子有些冷不主动跟人搭话,活生生就像另一个赵红英。
郑妙琴偷偷喜欢徐文理,但徐文理对郑妙琴不假辞色,一直疏离冷漠。
顾莞宁出现以后,就连徐文理也不断向她献殷勤,听说两人还曾是旧识,家中长辈也有交情。
郑妙琴处处都被顾莞宁比下去,她心高气傲能接受?
此时的刘晓玲看当初的自己,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刮子。
怎么郑妙琴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郑妙琴说顾莞宁背着人的时候对她冷嘲热讽,讽刺她心比天高配不上徐文理。
郑妙琴还说,顾莞宁是海市来的资本主义大小姐,是坏成分。
郑妙琴又说,顾莞宁提了东西去大队长家,为了队小老师的名额贿赂大队长。
郑妙琴义愤填膺,说绝对不能让顾莞宁这种人破坏规则,非得给顾莞宁个教训让她老实下来不可。
结果这个教训险些让顾莞宁丢了命。
刘晓玲觉得自己当时简直昏了头,她为郑妙琴两肋插刀,鼓动其他知青断顾莞宁的粮,结果郑妙琴没什么事,她反倒千人嫌万人厌。
自己根本就是瞎了眼。
哪怕这段时间她上工从不迟到早退,也不再跟别人发生口角争执,可到现在都没有知青愿意带她一起。
刘晓玲满腹怨气,怨郑妙琴,也怨顾莞宁,更怨赵红英和别的知青。
她是错了,可给她个改过的机会不行吗?
这会儿见到郑妙琴跟她一样被嫌弃,刘晓玲在心里笑出声来,胸中一阵畅快。
真希望那几个女知青和郑妙琴打起来,到时候都记大过!赵红英也要记,谁让她这个老大姐工作出现了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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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寻人的男知青带回了郑妙琴。
院里一阵阵哭哭啼啼的声音。
顾莞宁听得心烦,多人宿舍果然不适合她。
当晚,郑妙琴抱着床铺被褥换了新的屋子,她走后,腾出的位置匀给了剩下的知青。
顾莞宁倒没什么大的感觉,她睡在最边上,没等到她那儿,郑妙琴左右的知青就把位置占干净了。
有人心里不忿想说什么,可又怕像郑妙琴一样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再不得已搬到别的屋子去。
每个屋子都有小团体,谁也不想抛下经营良久的人际关系去新地方开荒。
昨夜没睡好,早饭的时候也没什么胃口,顾莞宁蔫蔫地打着哈欠,灌了杯红糖水就打算去上工。
去田里的路上,前面有个女知青回头,“顾知青,十六日那天该你和刘晓玲去山上捡柴了。之前你生病,都是我们两个替的,一共三天你可记好。”
顾莞宁忙点头应下,也没忘了谢谢人家。
十六日就是下个星期五,算好日子,晌午吃饭时顾莞宁找上刘晓玲,“十六、十七、十八日三天该你和我上山捡柴,你确定能一起吗?”
不是顾莞宁存心要质疑刘晓玲,主要是刘晓玲前科太多,虽然这段时间好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但在她这的信用依旧不过关。
刘晓玲一个人蹲在墙角吃饭,闻言抬头,一脸不忿,“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逃避劳动了?”
顾莞宁:“……”你没有逃避过吗?
虽然没有明说,但刘晓玲看得清楚,她合上饭盒,站起来要放狠话,却发现自己得仰头看顾莞宁。
刘晓玲踮起脚,梗着脖子瞪顾莞宁,“最后一回,下次你找别的知青!”
说完,抱着饭盒换了个地方。
顾莞宁:“……”为什么不是刘晓玲去找别人?
听见两人的对话,排队打饭的郑妙琴动作一顿,想到什么微眯起眼睛。
如今在知青院没人愿意跟她相处,之前发生过口角的女知青在院里不遗余力抹黑她的形象,说她无理取闹自私暴躁。
那些话恨不得让郑妙琴破口大骂,再跟她们吵一架。可是残存的理智告诉郑妙琴,她不能再这样了。
打好饭,郑妙琴去等徐文理。
这几天两人只要有时间都在待一起。徐文理一直强调得避着人,郑妙琴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
总有一天她会让徐文理同意公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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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小招生工作进行得非常不顺利。
程长顺去李家庄大队一趟,满打满算才带了三个学生回来。
李家庄三个娃,加上前进大队六个娃,依旧凑不齐一双手。
而知青这头,五六天过去也只劝到了两个学生。
程长顺设置的班级人数是二十人,再这样等下月初队小都没脸开学。队小开学一推再推,从这月推到下月,再不开学原先报了名的也要闹了。
这天晌午上工前,老知青梁明远从队里回来,咕咚咕咚灌了一缸子的水才缓过神。
顾莞宁盯着他问:“梁知青今天招了几个学生?”
梁明远一抹嘴,拍拍裤子坐下来,笑着道:“一个没有。”
旁边柴瑞云哑着嗓子,已经完全没了之前激情昂扬的心态,丧着脸有气无力道:“你还挺乐观。”
“那也没办法。”梁明远摇头,“根本都说不通。一说就是没钱,再说就是孩子也不想上,你要再说——”
梁明远发出两声短促的笑,语气颇为无奈,“那就得被赶出来了。”
真是好说歹说都不管用,不愿意就是不愿意,那些社员们可固执得很。
柴瑞云对此深有体会,她这嗓子就是这么废的。
顾莞宁默默啃果脯不再说话,上辈子看过几个贫困山区助学的纪录片,在政府承担学杂费的前提下,依旧有许多家长不愿意送孩子去上学。
根本上在于,在他们看来读书无用。
而女生读书更无用。
除了浪费钱还能做什么?
反正到了年纪总要嫁人,念没念过书都要嫁人,嫁了人就不是自家的了,没的给别家人花那冤枉钱。
现实总有各种各样的难题。
顾莞宁陷入回忆中——
前天她跟柴瑞云去过一个社员家,那社员像还是队里的富户,不过这年代不兴这么说,一说就成坏分子了,人家得跟你急。
那社员家是个富户,也是个大户,一家子几十口人。真是不夸张,大人孩子成堆成堆出来跟她和柴瑞云打招呼。
打眼瞧过去,到年纪该读书的孩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顾莞宁直接看傻眼了。
那户人家还没分家,当家的是老爷子和老太太。
老太太对她和柴瑞云挺好,端了热水上来,笑眯眯的,“柴知青,顾知青,咱家孩子多,掏不起学费,就不去了。”
柴瑞云擎着嘶哑的声音劝说,“大娘您再考虑考虑,读书可是件大好事。”
大娘苦笑着,“柴知青你是城里人不懂,咱家里穷,供不了那么多孩子。”
再说,不念书也没啥,她就没念过书,她几个儿子闺女也没念过书,现在不照样过得好好的吗?
柴瑞云苦口婆心地劝说,“供不了那么多就先供几个,一个两个的肯定能行,咱队小学费不贵也就一块钱。”
话音落下,一直偷摸打量这家人的顾莞宁就发现几个嫂子皱眉瞪眼,明显不高兴了。
顾莞宁扯扯柴瑞云的袖子,咳嗽一声。
柴瑞云不明所以,“莞宁你咋了?”
下巴点了点那碗热水,顾莞宁笑着道:“你嗓子还疼不,喝口水缓缓。”
这几天不是在说话就是在去说话的路上,柴瑞云一把爽朗的嗓子就跟破风箱似的,有时候说话都没声。
咕咚咕咚喝下碗水,柴瑞云一抹嘴还想再劝劝。
顾莞宁却先她一步出声,道:“大娘生了这么多孩子,又给拉扯大,还让孩子成家立业生了这么多的孙辈,您可真是好福气。”
闻言大娘脸上的笑意瞬间变得真实起来,“顾知青真会说话,我这叫啥好福气?孩子一个个都是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也没个本事让老婆子过上好日子,天天吧还有操不完的心。”
“您说得对。”顾莞宁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学她爷奶以前跟邻居唠嗑,“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当人父母的,哪有当人儿子孙子的清闲?”
“你这话可太对了顾知青!”大娘就跟找到知音似的,“我家里这几个不省心的,净知道惹我发脾气!”
大娘说着,还瞪了一圈院里的儿孙们。
“唉!”大娘长叹一声。
有门!
顾莞宁登时坐直,开启和大娘的深入交谈,“大娘您也别气,身体是自己的,儿孙们不心疼您不还有大爷吗?”
“那话咋说的?能陪您一直走下去的永远是您的老伴儿。”
被点名的大爷下意识也坐直了些,憨憨笑道:“顾知青真会说话。”
然后对着大娘献殷勤:“他娘,咱年纪大了,是得琢磨着多为自己想想。”
大娘顿时热泪盈眶,偏头抹抹眼睛,再转回来,跟顾莞宁说话时语气不自觉就亲近起来。
“丫头,不瞒你说,家里原先也打算送几个孩子去念书的。”
“柴知青说得对,读书是好事,不然一说起来学历是高中毕业,为什么人人得夸一句?”
“我是没念过书,你们程叔也没念过,但咱们不傻。不说别的,就说前两年县城厂子招工,要求至少得是初中学历,程长河家的老四高中毕业又是咱们县第一名,过了厂里的考试立马就成工人了!”
不念书没什么,照样过日子。可念书有好处她也知道,至于为啥没给孩子报名,还不是没钱闹得。
老大爷也在一旁点头附和,“可不?现在程家老四吃商品粮,是城里人,娶的媳妇儿也是城里人,往后生的孩子也是城里人,咱大队谁不羡慕?”
院里观望着的一个中年男人反驳道:“爹,不是谁都有老三他弟那本事的,县城第一也就一个,多得是念了书还四六不通大字不识的。”
听到熟悉的称呼,顾莞宁悄悄竖起耳朵。程营长在前进大队可真是有名,别人说起冯大娘的孩子都得以‘老三’开头指代。
又有人道:“爹我跟你说,你要送得选我儿子您孙子才行,不然我可不干!”
“对!要送就都送!”
“都送的话咱家这么多孩子,光学费就是笔不小的数目,爹娘你们也舍得?”
一群人因为送不送送几个的问题争论起来,吵得面红耳赤。
大爷一拍桌子,“都给我闭嘴!”
这才安静下来。
顾莞宁和柴瑞云在心里快速算了一笔。
队小一学期的学费是一块钱,十个孩子就是十块,一年两学期就是二十。
这还不包括书本费。
大队社员一年到头满工分也赚不到一百块钱,一天三顿的粮食都恨不得精细到勺子计量,哪舍得出这么多钱供孩子念书?
更别说几乎念不出门道来。
如今这年景,没有高考,大学靠举荐和走关系,厂里的工人一个萝卜一个坑,想凭读书改头换面,不如祈祷下辈子投胎进工人家庭。
书读得再好,不如是个城里人,不如家里爹妈有工作留给自己。
这就是现实。
大娘和大爷都沉默了。
他家这么多孩子,肯定不能都送去念书,所以大娘一开始就考虑挑几个孩子。
可谁都想自己的孩子去,不然就不同意,大娘跟大爷心里愁啊。
这不行,大娘大爷又想,一房挑一个,学费公中出,但是书本费各房自己拿,结果又是不同意。
大娘火眼金睛,还能看不出几个儿子什么想法?不就是惦记她们两个老东西手里的棺材本儿吗?
你说就这样的,能指望他们什么?
顾莞宁看出了点门道,不多,却挺有用。她犹犹豫豫着开口,“大娘,学费没办法免,不然咱们队小老师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但是您听我说个办法成不?”
大娘立马道:“丫头你说。”
“我看大娘的孙辈没有二十得有十二,都送去念书不大可行,先挑几个送去队小,您觉得呢?”
刚才说话的中年男人动嘴想说什么,被大爷瞪一眼,生生把话憋回去了。
顾莞宁没看到这茬,她继续说:“学费我觉得也不用家长出,让孩子们自己赚。”
“自己怎么赚?”大娘来了兴致,“半天下地赚工分半天去念书?”
顾莞宁摇摇头,“几岁的孩子能赚几个工分。”
“那你说咋办?”大娘忍不住问。
顾莞宁思考关于学费的问题已经很久了,这区区一学期一块一年两块的学费绝对是阻碍招生工作的最关键因素。
顾莞宁:“大娘,您觉得咱们队小算是公家单位吗?”
大娘毫不犹豫点头,“算!当然算!”
“这就好办。”顾莞宁笑了笑,“公家单位就可以有创收业务。”
“我心里头有了主意,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跟大娘说。您稍微等几天,等大队长看过觉得可行,到时候咱们队小的学费说不定还能往下降一降。”
大娘震惊,“真的?”
“丫头你没骗大娘?”
顾莞宁摇头,“肯定不骗大娘。”
从这家离开,柴瑞云抓心挠肺地好奇顾莞宁能想出什么办法,但是她不敢问。
两人虽然关系好,但在队小老师名额上却是竞争关系。
回到知青院,顾莞宁连夜写出一份有关队小创收的几条建议。
她能有这想法,说起来有两个原因。
一是上辈子某某大学出版社的名头实在太响亮,所谓的出版社就属于校办产业。
二是得感谢穿越前熬夜翻过的几本书,里面提到校办厂很早就已经出现,而且上世纪五十年代在政策上就有了合法性。
校办厂,顾名思义就是学校办的厂子,属于公家生意,在允许范围内。
不然顾莞宁也不敢提。
穿到这本自传书以后,她发现了些端倪,这本自传书的世界跟她上辈子读过的历史有不小的出入。
顾莞宁一边夹紧尾巴小心翼翼求生,一边在心里狠狠吐槽。
看吧,她就说丁安妮那本自传歪曲事实。
事实诚不欺她。
搜索了一番原主的记忆,又跟赵红英请教后,顾莞宁就确定了,自传书的世界里并没有校办厂这种模式。或者有,但赵红英和柴瑞云没听说过。
顾莞宁以教育方法教育目标为出发点,联系实际情况,和生产劳动相结合,为队小自给自足的远大设想提出了初步的可实施计划。
第二天顾莞宁专门跟组长婶子请了假,带着几条建议去了大队部。
写了建议的纸皱巴巴的,除了几个特别被标出来的建议,剩下全是顾莞宁天马行空写出来的不怎么实际的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