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莞宁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冯大娘。”
冯秀芝赶紧把人迎进来,“快进快进,你们这是……咋了?”
冯秀芝揉揉眼睛,有些不大敢相信。
昨天桂花刚跟她说,顾知青应该对她家老三没那个意思,今天她家老三就把姑娘给背回来了。
虽然一看就是意外,但那也是事实不是?
刚好杨桂花在,正跟她琢磨给老三相亲的事。
屋里听见动静的杨桂花也出来,一见这情况,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咋了这是?”
尤其顾知青还是这模样。
杨桂花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程老三该不会把人姑娘欺负了吧?
程砚洲开了手电筒,借着光,冯秀芝也看到了顾莞宁现在的模样。
衣衫勉强算整齐,就是小脸脏兮兮的,头发有些乱,头发上还有零星的草叶,身上也是。
程砚洲把人放下,顾莞宁只能单着一只脚站。
“这…这是怎么弄的?”冯秀芝忙上前去,“还能不能走?”
“还好。”顾莞宁看看冯秀芝,又看看杨桂花,很快下了决定,“是程营长救了我。”
“今天该我上山捡柴,还没捡完,山下就来了两个男人,像是循着我的步子找过来的,一直穷追不舍。我为了躲她们,跑得时候才弄成这样的。”
“什么?!”杨桂花登时就怒了,火冒三丈,“什么破东西?脑子进屎的肮脏玩意儿看老娘不当面甩他几耳刮子?”
杨桂花气得胸口不断起伏,“顾知青你看到那俩人是谁了不?你放心,这事不能算,婶子帮你教训他们!”
程砚洲道:“看到了一个,是北面街尾的赵麻子,还有一个不认识。”
冯秀芝扶着顾莞宁,闻言怒道:“甩他耳刮子都便宜了他!老三,你今晚过去,把他房子砸了!”
顾莞宁:“?!!”
顾莞宁震惊扭头。
她她她她没听错吧?
冯秀芝转头,对上顾莞宁震惊的视线,她笑着道:“赵麻子他的粮食关系早就转到了隔壁丰收大队,但是一直赖在咱大队不走,成天混日子欺负队里的孩子。”
杨桂花眉毛一竖,“砸!”她一撸袖子,气势汹汹,“我这就找人去砸!”
程砚洲却拦住她,“婶子等一下。”
杨桂花猛地停下步子,“咋了?老三你也一起,趁乱揍他一顿。”
程砚洲道:“这件事,不好对外张扬。”说话时他看向顾莞宁,“事情说出去,对赵麻子和另一个人没什么影响,顶多就是让人说嘴几句。但顾知青是女同志,女同志名声要紧。”
这说得很有道理,杨桂花又迟疑了,“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冯秀芝道:“明面上不行,咱可以私底下教训。或者找个别的由头,反正赵麻子在咱大队名声也不好,随便让你家长顺找个理由,转天就把房子砸了,把人赶去丰收大队。”
说完,冯秀芝又对顾莞宁说,“莞宁,你咋想呢?”
顾莞宁觉得挺好。
如果今天的事情是有心人算计的,那恐怕巴不得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就算没成,那也有办法毁了她的名声。事情传来传去,保不齐最后传成什么样。
顾莞宁点点头。
杨桂花立马道:“顾知青你放心,这事不会平白叫你吃亏。婶子记在心里,一定给你报仇。”
说完,急急忙忙回了自家,要跟程长顺商量这件事。
前车之鉴,隔壁丰收大队有社员逼死知青,虽然还没有查明白,但丰收大队所有人的名声都彻底臭了,臭到整个公社整个南河县城去了。
丰收大队的小伙子娶不到外队的媳妇,年轻姑娘也嫁不出去。
现在外头只要一听说是丰收大队的社员,那就是肉铺的柜员都要缺斤少两的。
送走杨桂花,冯秀芝问:“莞宁还没吃饭吧,婶子去给你煮碗面条?”
顾莞宁想在程家待上片刻,整理整理形象,再回知青院。知青院瑞云姐替她打了饭,还在等她,见她一直不回会担心的。
“不——”话刚出口,就被程砚洲打断,“娘,我也吃面条,我大嫂扯的面条好吃。”
冯秀芝:“……”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你个程老三?!
躲在屋里的杨碧兰推门出来,“刚好我闲着,我去煮。”
程砚洲不客气地点菜,“嫂子记得加荷包蛋。”
杨碧兰钻进厨房,“都有!”
冯秀芝简直没脸看顾莞宁了。
缓了缓,冯秀芝才对顾莞宁说:“大娘给你端盆水来,莞宁你先收拾收拾自己。”
顾莞宁:“谢谢大娘。”
“来这屋。”冯秀芝搀扶着顾莞宁,“这屋是你严慧姐原来住的,我隔几天就打扫,还挺干净。”
确实挺干净。
顾莞宁坐在床头,等冯大娘端水过来。这屋子闻着就特别干净,不像知青院的屋子,北江省这么干燥的天气闻着都有股潮湿的味道。
冯秀芝去厨房烧水,往灶膛里添根柴。
旁边有人搬着凳子坐下,冯秀芝瞥了眼,是她家不省心的老光棍。
不想搭理。
冯秀芝不说,程砚洲主动道:“娘,今天就让顾知青住在咱家吧。”
冯秀芝动作一顿,“老三,你不会真对莞宁有意思吧?”
杨碧兰竖着耳朵偷听,听见这话一脸惊讶,就老三那榆木疙瘩能知道啥叫喜欢?别的不说,就刚才老三的表现,绝对不是对顾知青有意思。
呵,她家大江都没那么没眼色。
“我是说。”程砚洲强调,“待会儿送顾知青回去,没办法解释。”
冯秀芝想了想,问:“你是想让娘帮忙遮掩?”
程砚洲点头,“嗯。娘您真聪明。”
冯秀芝:“……”
“拉倒吧!”冯秀芝搡一把这倒霉儿子,翻个白眼,“还说你没瞧上?”
程砚洲垂眸不言。
冯秀芝却叹了口气,“可是老三,昨天你桂花婶子刚跟娘说,莞宁没那个意思。你这……”
唉!
冯秀芝没再多说,知道劝不听这孩子。
打小老三就特别能做自己的主,不声不响地报名当兵,不声不响地出任务受伤再出任务再受伤,月月给家里寄钱,但打电话的时候都报喜不报忧,受伤的事情也瞒得死死的。
“娘帮你。”冯秀芝把烧火棍塞进程砚洲手里,“你可得给娘争点气知道不?”
作者有话说:
程砚洲:一边疯狂上分一边疯狂下头,简称【分头男】
第22章
◎擦了擦眼泪◎
冯秀芝回屋披上件衣服, 叫上睡得跟头死猪似的老头子,揣上手电筒打算去知青院一趟。
走之前,冯秀芝敲敲门进屋, “莞宁, 今晚宿在咱家吧, 你这样子回知青院肯定不好解释。大娘替你想了个办法,就说咱俩在山上碰到,后来请你来家里吃饭, 你看成不?”
顾莞宁心想这当然成了。
就是……
顾莞宁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好像每次都是冯大娘帮她。
“你还跟大娘讲究啥啊?”冯秀芝摆摆手, “那就这么定了。大娘记得你跟赵知青关系挺好,待会儿大娘带她过来,你俩就个伴儿,顺便给你带身干净的衣服。”
这是好事, 顾莞宁没理由拒绝的。
“谢谢大娘,回头我再谢……”
冯秀芝一听就把门关上, 隔着门道:“不说那些,你先躺下歇会儿。锅里烧了热水, 等会儿端来你收拾收拾。有啥事喊你兰嫂子,大娘得趁这当口去知青院。”
顾莞宁两手撑着挪到窗户边,掀开一角扒着窗框朝外看去, 刚好看到冯秀芝和程长河一前一后出了院门。
顾莞宁眼眶忽然一热。
手电筒的光在上空晃了晃, 逐渐消失。
她抿着嘴角, 抬手擦了擦眼泪。
“饿了吗?”
旁边突然有人说话, 吓了顾莞宁一跳, 手一松窗户咔哒一声合上。
程砚洲:“……”他应该长得不吓人吧。
顾莞宁擦擦眼泪, 小心翼翼又推开窗户,“程营长。”
程砚洲端着根蜡烛,烛火跳跃,光线忽闪忽闪从下往上照亮他的下半张脸。
顾莞宁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回头瞧一眼身后黑洞洞的屋子。
有点吓人。
通过顾莞宁的反应,程砚洲这才发现不对劲。他拿远了蜡烛,握拳抵住嘴咳嗽一声,“面条要出锅了,你要在屋里吃还是去厨房?”
按礼数说,去厨房吃才对。
但是顾莞宁低头看两只脚,一只脚骨折一只脚扭伤,折腾起来也不容易。
她扭头问:“我能在这屋吃吗?”
程砚洲把蜡烛递给她,“你拿着照光,我去端面条。”
屋里有桌子,就摆在炕边上,顾莞宁接过蜡烛,斜过来滴两滴蜡油在桌上,再把蜡烛正过来放在上面,轻轻摁一摁。
这样蜡烛就固定在桌面上。
黑黢黢的屋子里,靠着窗户这一角瞬间就亮起来。
杨碧兰舍得放东西,切了西红柿、白菜、土豆扔进面条里,煮了满满一大锅。
生怕不够吃,她又拌了一碗面疙瘩浇进去。
“老三,你给顾知青端过去。”杨碧兰挑了个大碗,盛了满满一大碗,“你等等,我再夹一盘咸菜。”
厨房里也点了蜡烛,看到那碗面条,程砚洲琢磨了一下,碗口得是顾小知青脸的两倍大。
程砚洲:“……”
“叫大石头他们过来再吃一顿吧。”他道。
当当当杨碧兰把咸菜切好摆盘,闻言道:“我待会儿去喊。爹娘叫赵知青过来,估摸也得吃一回,怕是不够还有剩的干粮我再煎一盘馒头片。”
“快去送面条啊,别跟那儿杵着了。”见程砚洲立在灶台边不动,杨碧兰忍不住催促。
这个老三,要是能把顾知青娶回家来,肯定是老程家祖坟冒十天青烟的程度。
端着面条和咸菜去对面西屋,程砚洲放下饭菜,走到另一扇窗户边打开窗透气。
“队里没通电,家里只有蜡烛照明,顾知青待会儿吃饭小心些,别被烟呛到了。”
程砚洲站在床边,蜡烛的微光映照着他高大的身影,俊逸的面容半隐在黑暗中。
平添了一丝神秘。
顾莞宁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黑咕隆咚的她啥也瞅不见。
她现在就发愁。
这面条会不会太多了。
“程营长,这是我一个人的吗?”
程砚洲微勾起嘴角,他早说,顾小知青胃口没那么大。
“吃不完可以拨出来,我再去给你拿个碗。”
很快,程砚洲带着碗回来,也带了他自己的晚饭。
把碗交给顾莞宁,程砚洲道:“我就在门口,顾知青有事直接喊一声。”
顾莞宁点点头,看着程营长端着他自己的饭出去,又不知从哪里搬来张凳子顶着门,坐在凳子上埋头吃饭。
看了几眼,顾莞宁把视线放到面前的面条上。
好像滴了香油。
顾莞宁嗅了嗅这和知青院饭菜不一样的香气,迫不及待拨了小半碗。面条还带着热气,她鼓起腮吹一吹,小心翼翼咬一口,眼睛一亮。
这可比知青院白菜炖土豆好吃多了。
知青院的白菜炖土豆连盐都舍不得放,每次一煮一大锅,都可劲的往里面加水,最后煮出来的饭菜清汤寡油。
上辈子铺天盖地宣传的减肥餐算什么,都不如知青院几顿白菜炖土豆刮油。
顾莞宁在心里掰着指头数一数,自穿越以后,她吃上的正经饭满打满算不过一只手。
自己真是太可怜了!
吃下小半碗热乎的面条疙瘩汤,顾莞宁鼻尖都冒了层汗。
可惜她没什么胃口了。
程砚洲吃干净一碗面条,进来看到桌上的大碗几乎没动过,他眉心一紧,“不合胃口吗?”
顾莞宁忙摇头,“不是不是。面条很好吃,就是我吃不下了。”
“我饭量不小的,但就是吃不下了。”
怕程砚洲觉得自己是在嫌弃他家的饭菜,她又道:“我可能饿过头了。”
“那也吃得太少,再吃半碗。”程砚洲劝道。
顾莞宁被迫又吃了小半碗。
剩下大碗到了程砚洲手里,他把咸菜拨进去,端着到门口重新坐下。
杨碧兰瞅准机会,抱着被褥进屋铺炕,“顾知青今晚宿在咱家,家里只有往年的旧被褥,顾知青将就将就别嫌弃啊。”
顾莞宁摆手,“不嫌弃不嫌弃,嫂子别嫌弃我过来打扰就行。”
杨碧兰脸上的笑真诚了几分。别的不说,跟老四那个眼高于顶的城里媳妇儿比,杨碧兰还是更喜欢顾莞宁。
人可是真正的大城市来的,都不嫌弃她们程家。可是老四媳妇儿回回来,回回吃完饭就寻摸着走,生怕她婆婆把人留下宿一宿。
门口,程砚洲吃完饭,碗摞到一起带去厨房。这时候灶上的热水已经烧好,把水兑到合适的温度,再拿上毛巾,程砚洲又来了西屋。
“大嫂,顾知青腿脚不便,还得麻烦你帮下忙。”程砚洲道。
杨碧兰从炕上下来,“行。那你去街口瞅瞅爹娘到哪了,迎一下。”
程砚洲看一眼顾莞宁,转身出去,顺便带上门。
杨碧兰又过去把门插上,回头泡上毛巾,拧干了递给顾莞宁。
热乎的毛巾覆在脸上,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顾莞宁擦了擦脸和脖子,又在杨碧兰的帮助下擦了遍头发。
“谢谢兰嫂子。”顾莞宁长舒一口气,觉得轻松了不少。
“顾知青你先躺会儿,我去把水倒了。”杨碧兰说:“估摸着我公婆这就回来了,顾知青你等等再休息啊。”
杨碧兰倒掉水,转头回了大房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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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冯秀芝和程长河出了门。
这天色黑咕隆咚的看不见人影,还刮着冷风。
程长河打了个哆嗦,拿着手电筒的手抖了抖,“老婆子你这么操心顾知青的事,是为啥啊?”
冯秀芝紧了紧棉袄,“还能为啥?你儿子,程老三,看上人顾知青了。”
“啥?”程长河倒吸一口冷气,咳嗽声一串,“他可真敢瞧?”
“顾知青是大城市来的,不仅家世好,那本人也是有本事的。”程长河道:“长顺这两天净往公社跑,就是听了顾知青提的建议。”
他猫着眼左右瞅瞅,见没人,压低声音道:“想让咱队小养猪养鸡,等——”
冯秀芝叫了一声,“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