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大饼比顾莞宁想象中大多了,至少比她手还大两圈,煎得金黄酥脆,还是五香味的,干吃也特别香。
她试探地咬了一小口,刚出锅的还烫呼呼的。
程砚洲把面条摆在她跟前,“慢点吃,不够这个也给你。”
顾莞宁:“不了,我一个就够。”
她喝一口面汤,然后把芝麻饼从中间劈开,夹几块羊肉放进去。芝麻饼外酥里煊,羊肉喷香可口,这样比干吃还多了些层次。
程砚洲学着她的吃法也给自己做了一个,大口咬下去能既能吃到面又能吃到肉,特别过瘾。
虽然这处角落偏僻,可也有客人晃眼能瞧见的,看到她俩这样吃也给自己弄了一个,别说这吃法真挺不错。
一顿饭吃完,汤汤水水都进了两人的肚子。
除了盘里剩下的一个馒头。
顾莞宁有些担心地看程砚洲,“你真的吃饱了吗?”
程砚洲正在漱口,闻言一口茶水险些没喷出来,他整理了下情绪,道:“饱了。”
“可我看你只吃了两个馒头。”顾莞宁比出两根手指。
这不太像程砚洲的水平。
明明他早饭都能吃三个馒头喝两大碗粥的,中午才吃两个,这很不正常。
程砚洲:“……”
两个馒头、一只大饼、一大碗菜和一大碗面条,几乎全是主食,这应该不算少。
况且今天既不下地也不训练,吃多了也是浪费。
“真的饱了。”
顾莞宁将信将疑,“你不会是为了给我省钱吧?”
今天这顿饭花的是那份稿费,看程砚洲把另外四块二毛保存起来的行为,她有理由怀疑程砚洲是在省钱。
听到这个问题,程砚洲沉默两秒,虽然确实有这个原因在。
“你忘了,今天我没训练。”
顾莞宁抿嘴。
“刚才的面条你只吃了一口。”
盛面条的海碗还在桌上,顾莞宁瞥了一眼,那个份量确实不少。
“菜也全是我吃的。”
嗯,另一个海碗更大。
好吧,顾莞宁没话说了。
离开国营饭店,去街尾取出自行车,程砚洲带顾莞宁来了书店,这个点房管所应该不上班。
“我想买两份课本寄回南河县,一份给队小用,一份给大石头兄妹用。”书店里安静,顾莞宁不敢大声跟程砚洲说话。
程砚洲点头,“你看着买。”
除了课本,顾莞宁还买了配套的练习册和试卷。现在不像后世辅导书泛滥,家长想给孩子买本书都能挑花眼,这会儿任是你想挑也没的挑,就那么两本。
这些书都在一处,要买也很快。
买完课本,顾莞宁悄悄溜到书架末尾,又挑了几本高中的练习册。京市寄来的那堆书里有大学课本,也有高中两年的课本。这不是她要求的,是那位帮她找书的徐斯南同志赠送的。
书里夹着张纸,纸上说如果她愿意的话,徐斯南同志可以推荐她去京市大学念书。当然,那么大的学校不会随便录取一个学生的,必须通过入学考核。
考核就不用了,三年后有场高考。
买好书直接到邮局寄出去。
接下来去房管所。
看着车筐里几本高中练习册,程砚洲问:“买这个,做什么?”
既然他问了,顾莞宁也不藏着掖着,决定先试探试探:“如果我能去京市的大学念书,我是说如果,你会同意吗?”
车子猛地刹住。
顾莞宁差点撞到他身上去。
“撞到哪里了?”程砚洲着急转身,捏着她的脸查看,“疼不疼?”
顾莞宁摇头,“没事没事。”
从后座跳下来站在程砚洲对面,她道:“只是个假设。”
程砚洲抿着嘴角不说话。
顾莞宁看着他:“你不同意吗?”
“念书,能在阳市吗?”程砚洲嗓子发紧。
他知道,这个假设在顾莞宁身上很可能变成真的。
顾莞宁歪头。
阳市确实也有大学,但是京市大学的教育资源众所周知更胜一筹。
“你之前很支持我念书的。”顾莞宁去拉程砚洲的手。
“这,不一样。”程砚洲回握住,“京市和阳市隔得太远,我看不到你。”
不止这一点,如果顾莞宁去京市念书,两人分隔两地,那问题会越来越多。
这场对话结束在两人的沉默中。
到房管所,之前的小干事把价格谈到了一千九百八。这价格相当实惠,房主就在这附近的另一处房子住,由小干事牵线,双方到街道办做交接,最后房子落在了顾莞宁名下。
从街道办出来,程砚洲偷摸给了小干事十块钱,算是谢谢他忙前忙后这一通。
顾莞宁等在自行车边上,见程砚洲过来她问:“现在回营区吗?”
“不想四处转转?”程砚洲蹲下解开车子,“百货大楼还没去,木筐也没买。”
顾莞宁是挺想转一转的,但是她觉得程砚洲似乎心情不太好。说生气吧也不像,生气还这样冷静太奇怪了,她也没见过程砚洲生气。
接着去供销社买些点心,自行车又转回了国营饭店附近,这里有个小市集,拿鸡蛋换两个木筐绑在自行车车头两边,两人这才回营区。
第74章
◎正经点◎
锅里的牛肉焖了一天, 炖的软烂入味。
再切上一盆土豆、番茄、豆角和粉条加进去焖煮,一锅色香味俱全的红烧牛肉就出锅了。
顾莞宁心大,一遇到好吃的什么东西都往后靠。粘着牛筋的牛肉入口即化, 土豆软糯, 浓厚的酱汁带着番茄的酸甜, 豆角也特别嫩,粉条Q弹爽滑,配上一碗大米饭再没有比这更好吃的。
如果这时候手边有一杯冰镇汽泡水就更完美了。
傍晚似乎比白日还要热上几分, 吃过饭顾莞宁迫不及待抱着衣服进了淋浴间。
剩下程砚洲对着一盆菜,食不下咽。
他现在整个人像分裂成了两份。
一个他说, 他娶的小知青漂亮优秀、有自己的追求理想, 他不能自私地把人绑在自己身边。
一个他则说,京市和阳市隔得那么远,他不放心媳妇儿一个人到京市去念书。莞宁身体不好,如果他不在, 谁来熬药?谁来监督她?
两个人在他脑海中打起架来,一个试图说服另一个, 另一个也在试图说服对方。
程砚洲放下筷子,把饭菜收拾收拾, 搁到阳台上扣起来。
顾莞宁从淋浴间出来,看到干净的饭桌,不由震惊:“你这是吃完了?”
程砚洲捧着本书在发呆, 闻言回神, “嗯, 吃饱了。”见顾莞宁头发滴水, 他伸手拿来毛巾, “我帮你擦。”
坐到书桌前。
头发被轻柔地擦着, 顾莞宁用余光悄悄观察。
结果什么也没看出来。
程砚洲那张脸黑的,又板起来没什么表情,除非亲娘过来才能看出点什么。
沉思片刻,顾莞宁猜测,可能他在工作上遇到了困难。
别的还好说,程砚洲的工作内容都要求对外保密,哪怕她也不能知道。
顾莞宁爱莫能助。
擦干头发,顾莞宁用一根蓝色布条绑起来,趁程砚洲去洗澡的空隙,她抽出一张纸叠成跳青蛙。
摁一下纸青蛙就往前跳一下。
等程砚洲出来,顾莞宁扭头神秘兮兮冲他招手,“你过来。”
程砚洲不明所以,快步上前。
顾莞宁捂着青蛙的手拿开,“送你的。”
程砚洲步子一顿,看着桌上小巧精致,画了两个圆眼睛一张嘴的纸青蛙,沉默了。
“给我?”
他伸手拿过来,看着顾莞宁问。
顾莞宁仰头,“给你的。我见你好像不开心,工作上的事情我也帮不了忙。除了这个,我不是还有一笔稿费嘛,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话音刚落,身前阴影出现,顾莞宁整个人被抱起来。
重重在她嘴角啃了一下,程砚洲道:“我想要别的。”
顾莞宁瞪大眼看着他。
他也看着顾莞宁。
顾莞宁扭头,脸颊一片绯红,“不行!”
程砚洲去找她的视线跟她对视,“距离上次已经一个多月了。”
顾莞宁不敢置信,其他的都被你吃了吗?
“你的数学是大石头教的?”
程砚洲极其且十分不要脸,“那些都不算。”
顾莞宁几次张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前就知道程砚洲脸皮厚,只是没想到如此离谱。
“你放我下来,我还要看书。”顾莞宁踢着腿。
把人放下来,程砚洲遗憾道:“可惜这两天放假。”
顾莞宁:“……”
放假不是让你来折腾我的。
重新坐回去,面前摊开书,顾莞宁一边读一边在心里腹诽,她看程砚洲根本不需要哄。
迟一个小时上床休息,总算把最后两页捋了一遍。今天进城一趟,虽然车子不是她骑的,但一路下来顾莞宁累得也够呛。
身体不好就是干啥都不行。
因此刚躺下沾到枕头,顾莞宁就沉沉睡过去。
摁掉台灯,程砚洲忍不住捏两下她的脸颊,真是心宽。
晚上的炖菜有点咸,吃的时候顾莞宁喝了不少水,半夜憋不住起床。
刚一动,床边的台灯就亮了。
顾莞宁揉着眼睛,“你是没睡吗?”
来不及等他回,顾莞宁忙下床去厕所,洗把手回来,看到程砚洲还睁着眼睛,她深觉这次的事可能不小。
顾莞宁干脆也不睡了,趴在旁边直勾勾看着程砚洲。
替她理了理碎发,程砚洲问:“你改变主意了?”
顾莞宁:“?什么主意?”
“这两天休假。”程砚洲提示。
顾莞宁:“……”
她内心一阵无语。
拍开程砚洲开始乱动的手,顾莞宁道:“你正经点。”
程砚洲语气迟疑着道:“现在,已经很正经了。”
看一下现在的场所,再看一下现在的时间,再看一下两人的关系。
跟他掰扯不清。
直接忽略这个话题,顾莞宁问:“你是不是睡不着?”
这个问题她是从大娘那里知道的。
程砚洲频繁出任务,有时候昼夜颠倒,有时候几天都不能合眼,长久下来不止睡眠困难,心理问题估摸也不轻。
像顾鹤庭别看他那样,他有时候也失眠,听他说大半夜睡不着觉到训练场跑圈是常有的事。
翻个身,程砚洲抱住顾莞宁。
“你一个人去京市念大学我不放心,要不,去海市?”
海市有大姨在,比京市好很多。
“你就在想这个?”顾莞宁捧着他的脸左右打量,手心往中间压一压把程砚洲揉出鬼脸,“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怎么还较真起来了?”
再说去京市他都嫌远,去海市那三年两载估计都见不到,程砚洲也就是嘴硬,顾莞宁猜他不会愿意的。
“那也证明你有这个想法。”程砚洲说道。
有了想法,距离实现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顾莞宁没有逃避,直接点头,“是有这个想法。”
程砚洲把人抱紧了,“我听说念完大学要四年。”
“那也不一定。”顾莞宁纠正,“有些专业要五年呢。”
程砚洲:“……”
他怀疑,她在吓唬自己。
这个大学顾莞宁是一定要去念的,上辈子还没有毕业,这辈子说什么也得拿到毕业证。
程砚洲在心中权衡,“去海市念大学吧。”
“这样我也能申请去那边的军区,如果去不了还有大姨照顾你。”
顾莞宁小心翼翼看他的脸色,还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你真这么打算啊?”
“嗯。念大学是好事,有这个机会你一定要去。”程砚洲说。
顾莞宁左想右想,“到了那边的军区还能回来吗?”
“再申请调回来。”程砚洲说得简单。
但一来一回,顾莞宁设身处地,如果她是领导她会觉得程砚洲这个员工事太多。
顾莞宁叹一声气,“这太麻烦了。再说海市和南河县离得更远,那爹娘怎么办?”
“就是去念个书而已,放假还能回来。”
说完顾莞宁也有些头疼了。
都是没影的事,现在就开始发愁也太早。
而且程砚洲怎么就非得跟她绑一块呢?这个人他都二十五了,他会做饭有工资能养活自己,没她不一样能过吗?
反而该是她担心才对。
“不说了,我要睡觉。”除了跟程砚洲结婚,顾莞宁还没为一件事这么费心思过。
程砚洲,程砚洲,他可真是磨人。
程砚洲不依不饶,“那是去京市还是海市?”
顾莞宁扭头瞪他,“都不去!”
“等等!”顾莞宁脑海中灵光一闪,问程砚洲:“你们部队内部,没有那种进修的机会吗?”
“什么意思?”程砚洲没听明白。
顾莞宁解释:“就是挑几个人去大学学习,学到有用的知识再回来建设部队。”
这样说程砚洲就理解了,“某些厂子会推荐员工去大地方的厂子学习,应该是一个道理。”
像是各军区之间,也会派人派队伍交换学习。
“明天我去跟团长和政委提这个想法。”程砚洲立马就说。
不管成不成,总归是个办法,顾莞宁松了口气,“那现在能接着睡觉了吗?”
程砚洲垂眸,视线落在顾莞宁脸上。
昏暗的灯光打进来,她整个人像白得发光一样。
“你刚才休息过了。”程砚洲靠近,环着细软腰肢的手缓缓往上。
……
这天,顾莞宁终于知道了营里集合的哨声是在什么吹响的。
她还知道,早晨一共有三波人路过这里的训练场,早训至少十圈打底。
今天锅炉房供的晨间热水也多了至少一个小时。
顾莞宁张口,狠狠咬在程砚洲胳膊上。
**
营区里一个团出去训练,一个团刚结束秋收正在休息,因此家属院那边很是热闹。
尤其是傍晚,饭后大家聚在一起歇畔儿,听着楼上某间传出来的收音机声音,一边唠嗑一边发两句议论,不要太自在。
程砚洲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问过团长夫人张嫂子后,径直上楼去找团长。
刘团长一开门简直真是惊住了,“小程,吃过饭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