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袖侧【完结】
时间:2023-06-16 14:40:23

  叶家家传枪法,叶碎金的马战兵器是九曲长枪,自不必多说了。
  赫连响云的兵器是马槊。
  矛长丈八曰槊。
  马槊就是马战长矛。有多长呢,光是槊头要是截下来,俨然一柄剑了。
  赫连家仆人把赫连响云的马槊抬出来,一群领兵打仗的男人,身体都绷紧了。
  槊头幽幽,槊体乌黑而锋刃雪亮。黑与白的对比在视觉上如此强烈。
  这柄槊槊头有八个面,破甲棱支立着,这是破甲槊。
  勇武者执此槊,再配上战马冲刺,鱼鳞甲、锁子甲甚至明光甲,大概都扛不住。
  一击而穿!
  叶碎金笑问:“祖上什么大户?”
  三年制一槊,马槊不是谁都能用得起的。
  如今世道乱,马槊见的少了。昔年大魏朝盛时,贵族子弟用马槊者甚众。
  还不能是暴发户,暴发户就算置办得起马槊,也没有代代相传武艺,也不能拿着当枪使。
  能用马槊的,必然祖上有点来头的。
  “古铁弗部夏国王族。”赫连响云道,“亡了几百年了。”
  原是胡人古国,早就灭亡了。
  中间汉人的政权都更迭过不只一个姓氏了。赫连氏也早就归化、融合,混血混得偶尔才会出一个赫连响云这样眼窝深、鼻梁高的。
  叶碎金道:“那也了不得。”
  众人退到外围,二人上马。
  “当――”,锣响。
  马先在校场中小跑,至快跑,至疾奔。
  风吹过,黄土在蹄间扬起,人的心脏都紧了起来。
  待速度起来,二人才调转马头,相向冲锋!
  所有人都不敢眨眼。
  “当!”
  这是兵刃交锋的声音!
  随即马身错过。
  各自跑一圈,保持着马速。
  “当!”
  这是第二次交锋。
  骑兵冲杀不像步兵有那么多纠缠、格斗。
  骑兵之间,生死就是冲杀一瞬间的事。
  一人冲过,一人落马,一人生,一人死,便决了胜负。
  叶碎金和赫连响云开始了第三次冲锋了。
  这一次,马蹄声暴烈了起来。
  在场的人心脏都跟着这蹄声颤起来,嗓子眼都发干!
  两匹战马接近到攻击距离的瞬间,众人只听到那二人几乎同时发出了暴喝声!
  叶碎金的头盔飞起来,紧跟着马匹闪电般交错而过。
  结束了。
  叶碎金发髻散了。
  她勒住马速,调过头来。
  长发在风中飞扬。
  一道鲜血从从额顶滑落,经过眉间,从鼻梁斜向一旁,划过脸颊。
  赫连响云也勒马。
  他伸手往左肋下摸了一把,一手血。
  因是切磋,所以点到即止。
  否则,战阵上,他刺的是她的眼窝,她刺的是他的心脏。
  他抬眼看了对面一眼。
  那张芙蕖般的面孔上一道红色血痕流淌,正对他笑。
  从没见过这么艳丽的妆。
  什么胭脂都比不上。
  校场中,发出了齐齐的吁气声。
  原来大家刚才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心脏刚才难受死了。
  看着二人下马,众人都围过去。
  “可吓死个人。”叶四叔骂道,“以后校场较量还是得裹布!立下规矩,贴上去!”
  “小十你那眼神什么意思!碎金、赫连能做得,你当什么人都能吗?”
  “别回头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给你们一帮小崽子收尸!”
  果然十郎、飞羽几个小的脸上有跃跃欲试的模样,叫叶四叔一骂,清醒了。
  “唉……”他们叹气。
  多刺激。
  但真的也怕玩脱。
  别没折在战阵上,折在校场自家兄弟手里,就叫人笑掉大牙了。
  赫连飞羽上去给他叔父裹伤。
  见多了,这点皮外伤算什么。
  赫连飞羽粗手粗脚,大大咧咧地把扑了止血药粉的纱布往伤口上一拍,再用绷带裹起来,嘁哩喀喳一系。
  就算弄好了。
  十郎都嘶地吸气,替他叔叔疼:“你轻点啊。”
  赫连飞羽瞪眼睛:“你行你来。”
  事事儿的。
  段锦对叶碎金就温柔得多了。
  他用手帕擦去她脸上的血痕,非常小心地拨开她的头发仔细看了看,才吁了口气。
  叶碎金反而被他吓一跳:“没秃吧?”
  光顾着开心了,这才觉得头皮有点疼。伤倒是没什么,要是秃一块就有点糟心了。
  “没有。”段锦用手帕轻按,“伤在这里,美人尖上,就一点破皮。”
  他声音温柔,但叶碎金多么熟悉他。
  “生什么气?”她抬眼。
  年轻男人的面孔果然是绷着的,眼底有怒气。
  “他也不知收着点。”段锦忍着怒意道,“破相了怎么办?”
  “破相就破相。你看赫连的脸破了不是也挺好看的。”叶碎金笑道,“脸对我有什么用?怎么,我还要凭脸再招个夫婿不成?”
  段锦顿住。
  沉默不再说话。
  她头皮破了,他也不敢拉扯她头发,只从腰间摸出一根发绳,将她散开的头发在颈后先绑上。
  然后转头远远地看了一眼赫连响云。
  今日,大家得出一个结论。
  赫连响云,不愧是赫连飞羽的叔叔,不愧是严令之都要低头喊一声“哥哥”的人物。
  如磁石一般,周俊华、毛明语、李谷、赵日盛等人在心理上已经迅速向他靠拢。
  他是裴家军出身,裴泽义子之首。裴家军什么水平,大家都领教过了。校场上只能比武艺,无法测评军事能力。但他的来历已经是他的军事能力的有力保证。
  他不姓叶,以后,门客、降将会很自然地站在他这一边。
  今天的比试,试出了深浅,大家都满意。
  回去的路上,赫连响云背着手。
  九月了,天高气爽,心情也好。
  “叔,想什么呢?”赫连飞羽扛着叔叔的马槊,问。
  赫连响云抬头看看碧蓝的天空。
  “大人……”他赞道。“真俊啊。”
  “是,我也没想到。真没想到。”赫连飞羽也还沉浸在刚才的一战中,“大人的马上功夫竟然这样了得。”
  “真是俊啊!”
  赫连响云想起了叶碎金对他伸出的手。
  微微一笑,负着手,慢悠悠走在蓝天白云之下。
  这几日,陆续有人从邓州赶到了唐州比阳城,奔着各门各户而去。
  “爹!”四郎的脸色非常难看,脚步急促地来找他的父亲叶五老爷,“邓州出事了。”
第110章 姻亲
  四郎五叔父子两个会是第一个找来的, 叶碎金并不意外。
  因为她和在邓州的袁令一直有快马联络,三日一趟。
  一州之地其实没有多大,快马一日之内可以通达一州之内的任何地方。
  若是三百里加急的速度, 一日横穿两州也是没问题的。
  所以叶碎金人在唐州, 实际上对邓州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为佟家的事来的是吧?”叶碎金撩起眼皮。
  五叔和四郎脸色都很难看。
  叶碎金这么一说, 他们便明白叶碎金的消息比他们更早。
  他们与袁令原无公事上的交集,并不关心他的去向。不过是听叶四叔提过一嘴,说十二娘与袁令作伴回邓州找她老师去了, 才知道袁令不在比阳。
  “六娘,非得判绞吗?”叶五叔脸色难看, “好歹是四郎的岳父……”
  叶碎金把视线投向叶四郎, 问:“四郎,你说呢?”
  四郎的脸色也难看,他首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真的吗?还是有误会?”
  叶碎金递给他几张纸。
  四郎和五叔都凑过去看。越看,脸色越难看。
  四郎的岳父佟老爷, 逼奸了佃户家的孙媳妇。那孙媳妇后来自尽了。孙子上门去讨要说法,被佟家人打了一顿扔到了野外。
  家人好容易寻到, 抬回家里没几日也咽气了。
  佟家所在,归属南阳。
  老祖父和父亲欲要去南阳县告状, 到了南阳县,才知道年轻的县令也姓叶。
  佟家为什么最近一年忽然张狂,就是因为他的亲家叶家如今发达了。
  他跟着鸡犬升天。
  老祖父和父亲呆若木鸡。
  最后, 大哭了一场, 没有告状, 转身回家了。
  不敢。
  怕。
  袁令的信很厚, 因还誊抄了供词, 还原了案子的细节。
  佃户家贫, 故而儿媳和孙媳都替佟家浆洗衣衫,做些零工。
  那日正去佟家送还衣衫,取新的脏衣,叫四郎的岳父看见了孙媳妇生得头脸整齐。以屋中有脏衣待取,诓骗她和她婆婆分开,跟着去了别的院子,进了屋。
  不料遭此横祸。
  回家就上吊了。
  供词、人证俱都详实。
  佟家派来报信求救的是四郎的舅兄,舅兄虽然支支吾吾、遮遮掩掩,但事情本身就是这样,遮也遮不住。
  袁令的信已经把事情的全貌客观而精准的还原了。
  没什么误会。
  就是四郎那个纳了六个妾的老岳父又动了色心罢了。
  四郎脸色铁青。
  五叔“哎呀,哎呀”了一阵,道:“那个,佟家说……不让赎减?”
  叶碎金道:“强辱良家,本就是重罪。良家是人妇,重上加重。逼辱至人自尽,还是打着叶家的名号,其行之恶,袁令没判他凌迟,已经是给我留脸面了。”
  佃户虽贫困,但也是正经良家。
  信里说得很清楚,佟家就是仗势欺人,很张狂地说了:“我女婿是叶四郎,人在比阳,你们想告官尽管去告。看看邓州有没有官敢管叶四郎家的事。”
  故而苦主父子知道南阳县令姓叶,是叶家人,才绝望痛哭,擦干了眼泪回家去了。
  那些话写在信里,五叔和四郎都看见了,极其扎眼。
  可终究是四郎的岳父,家里儿媳妇哭得快要死了。
  “就……让他家多出些钱,能不能把命保下来?”五叔搓着手,“哎呀,你看你四弟妹,你知道她素来……”
  “叔。”叶碎金打断他,视线投向四郎,“你让四郎说话。”
  她盯着叶四郎,问:“四郎,你的意思呢?”
  四郎却不说话,神情十分纠结犹豫。
  “四郎。你我同岁。”叶碎金看着他,“现在不是小时候了,你是大人了。不是什么事都要长辈出面,如今,该你自己出来说话了。”
  她话音中带着威压。
  五叔转头看着自己儿子。
  四郎犹豫许久,将叶五叔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月娘……你知道她的,她素来是个孝顺的……”
  他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父子二人清晰地看到叶碎金脸上的冷笑。
  “她佟家女儿的孝顺,得要我们叶家污了清名来替她担着是吗?”她问。
  叶五叔和叶四郎就都说不出话来了。
  终究他们姓叶。
  叶四郎低声问:“非得偿命不可吗?”
  叶碎金看了看他们两人:“我现在在做什么,你们可看明白了?”
  叶五叔和叶四郎又都不吭声了。
  佟家舅哥过来求救,自然还说了邓州别的事。
  他们这才知道,叶碎金不声不响地派了袁令代他去巡视。这趟拿办的,不是叶家的,就是与叶家关联的。
  叶碎金在干什么,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
  这一年,发展得太快了。
  一下子,叶家就成了邓州唐州的土皇帝了。
  亲戚们跟着飞升。
  很多人开始翘尾巴了。
  六娘她出刀了,要把这些翘起来的尾巴都砍了。
  二人忽然恍惚。
  才一年啊,竟才一年的时间么?这么短?
  明明觉得,过去好久好久了。
  怎么才一年呢?
  咄。
  指节叩击桌面的声音把二人拉回了神。
  叶碎金的手指节,又叩了一下――咄。
  这声音,莫名地让人难受。
  太糟了。
  他们都明白了叶碎金要做什么。
  以她的性子,必要见血的。
  糟就糟在,四郎的岳父赶在这个风口上了。
  四郎不敢与她对视。
  “你弟妹,闹死闹活……毕竟是她亲爹,我的岳父。我知道她爹做的不对,只是……”他嗫嚅着。
  叶碎金对四郎微微感到了失望。
  但大家长,是不能因为对一个孩子失望就抛弃他的。
  大家长,就是要扛着天,然后把每一个孩子都拉起来。除非这孩子烂到根子里,没救了。
  四郎显然还不到没救的地步。
  叶碎金必须要尽自己作为家长的责任。
  “你既知道不对。”她说,“怎不知道该休妻?”
  书房里一瞬安静了。
  叶碎金道:“是休书不会写吗?没关系。”
  她拉开抽屉,拍出来一张纸:“我已经替你写好了,画押签字,从此佟家与我家再无瓜葛。”
  书房里静得落针可闻。
  五叔和四郎额上都在冒汗。
  四郎的冷汗层层地。
  此时,他面对的并非是族中姐妹,他面对的,是叶家家主。
  姐妹才会与他的妻子讲姑嫂情。
  家主,只考虑家族的利益。
  错在子弟,子弟可除族,错在聘妇,聘妇可休出。
  叶五叔额上也冒汗。
  叶家堡本家近三代都没有出妻的,竟然他家要出妻?
  但他看得明白,叶碎金不是在问他,叶碎金在逼问的,是四郎。
  她是家长啊。
  她对已经上了年纪的长辈不会去想改造他们。但她对年轻的族人是有期望的。
  引导他们,本就是她的责任。
  当年她一碗烈药绝了生育抢了这个位子坐,就得担起这个责任。
  四郎的脸都白了。
  “月娘……”他道,“月娘她……”
  叶碎金道:“佟家这一年恶行颇多,是跟着我家乍贵之后,移了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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