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袖侧【完结】
时间:2023-06-16 14:40:23

  “很早了。”三郎道,“那时候你和六娘十岁,我十三。”
  那一次,少年眼看着死神在眼前晃了一下,被他的妹妹横里伸出手来,生生握住。
  当时那枪尖在他眼前一寸的地方颤,他的心脏都是停跳的。
  后来,解开绑在手上的石锁、腰间、腿上的沙袋,他腿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叶碎金问:“没事吧?”
  她把那杆枪扔下,呼呼地给手心吹气,疼。
  “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对碎金再没有不服输的念头了。”三郎道。
  五郎很生气,撸袖子:“什么人差点搞死你?你告诉是谁!”
  三郎静静地地看着他。
  五郎:“?”
  “差点搞死我的人……”三郎叹气。
  他劈手给了五郎后脑勺一巴掌:“就是你啊!”
  二傻子!
  五郎:“???”
  三郎帮他回忆:“那一次,爹揍了你一顿,我揍了你一顿,六娘揍了你一顿,想起来了吗?”
  童年太多闯祸的记忆了,虽然家里人教训了,但实际上年纪小,对死亡没概念,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但一天之内挨三顿揍还是比较特殊的。五郎记忆回笼了:“那一次啊!”
  他正投枪,有人叫他,他扭着头去看,手上还没停,投了就走了。
  年纪不大,力气一把,那枪偏离得厉害,正三郎抱着石锁,挂着沙袋,一步一步地在挪,正成了靶子。
  “所以,我愿意跟着她。我愿意把后背给她。”三郎道,“在我心里,再没有比她更靠得住的人了。”
  五郎:“我也愿意的。跟着六娘,会更好。”
  大家更好,小家也更好。
  兄弟俩说着话,并排家去了。
  他们并不知道,前世,问了这个问题的不是五郎,而是叶碎金本人。
  叶碎金固然坚强,也会有焦虑、有挫败、有自我怀疑的时候。在那种低谷,她问了三郎这个问题。
  三郎给了给了她一样的回答。
  “我会一直跟着你。”
  “我的后背托给你,我放心。”
  “六娘,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叶家能载入史书,我们的名字能被后人知道。”
  “这样,不枉我叶长钧来世间走一遭。”
  后来,叶氏本家诸郎君,叶长钧,叶长铭,叶长霖,叶长修,叶长诣和他们的父亲们,均以开国功臣,配享太庙。
  那时候才开国,没有那么多人进太庙。
  一眼望去,全是叶家人的牌位。
  叶碎金曾独自坐在太庙里喝酒,呢喃。
  三兄,这样算不算做到你的要求了。
  三兄,爵位我没给旁的人,我给了十二娘,她血缘与你最近。别担心,铁卷丹书上御笔亲提了,易姓则夺爵。她的后人会一直姓叶。
  三兄。
  三兄……
  但是牌位不会给她回答。没有人给她肯定。
  倒是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皇帝迈进来,他的影子长长的,甚至打到了案桌上。
  “梓潼。”他温柔地唤她,“回去吧。”
第119章 不谋
  叶碎金很久没做关于前世的梦了。
  她醒来, 洗漱完走出正房。十月的阳光有点刺眼。
  眯起眼再睁开,便看见段锦走进院子。
  年轻,俊俏。腰瘦腿长, 脸上是青春洋溢的生机。
  叶碎金微微一笑。
  今生, 会不一样。
  十月底, 军改才彻底完成。
  叶碎金问赫连响云:“你北方人,会凫水吗?”
  赫连飞羽拍着胸脯道:“我们能在冬日里下结满冰块的河里潜水捞鱼!”
  这勾起了叶碎金不太好的回忆。埋伏在冰凉的河里大半夜,后来留下了病根。
  阴天时腿疼, 肚子疼。
  她道:“会水就成。跟我去看船。”
  叶碎金横穿邓州,去了均州的延岑城。
  她是必须得控制延岑城的, 因为邓州虽然也有四条河流, 但从延岑城流过的是汉水。
  必须得大江大河上,才能造大船。
  她占了延岑城,自然也占了这里造船的船坞。
  叶八叔在这里待了快有半年了还没回去过,便是在督工造船的事。
  他可真是有点想老婆孩子了。还从没分开过这么久。
  “家里无事。”叶碎金道, “就是把邓州清理了一下。”
  叶八叔听她讲了邓州的事。他是读书人,更明白道理:“你做的对。家业突然大起来, 这些都是难免的。现在快刀斩乱麻,胜过未来牵扯的人更多。”
  只叹四郎媳妇糊涂, 妞妞夭折。
  他道:“等妻孝满,再与他续一房吧。”
  他带着叶碎金去看船:“都是按照你的要求造的。”
  半年已经见成果,叶碎金望着一艘艘大船, 很是满意。
  这时, 却忽然喧闹起来。
  众人都望去, 却见一个老者被亲兵拦住, 还有数个船工拉扯他, 神情着急, 似想阻止他。
  那老船工却用力推开身边人,只被亲兵挡着不能上前,他大喊:“大人!大人!这船不行!这船偷工减料!大人!这会死人的!”
  赫连响云不料会有这种情况。他扭头看了一眼,却见叶八叔神情无奈,叶碎金和叶三郎却对视一眼,神情依然平静。
  “让他过来。”叶碎金发话。
  老船工冲到叶碎金跟前,跪下磕头。
  他等了好几个月,终于等来了贵人,眼睛都红了。
  叶碎金问:“怎么回事?”
  老船工道:“大人!这船偷工减料了!桄榔须用的少,橄榄糖用的稀,造得是快了,可它不结实啊!出不了远门,也经不起颠簸!大江之上若出事,都是人命!”
  他头磕下去:“大人明鉴!”
  叶碎金挑眉。
  “在这里督工的,是我亲叔父。你这是在检举揭发他吗?”叶碎金问。
  老船工抬头看了一眼叶八叔,低下头去,默认了。
  叶碎金道:“你就不怕他报复你?”
  老船工咬牙道:“怕归怕,人命滔天。我造了一辈子船了,这船行不行,我闭着眼睛摸都知道。每少一根桄榔须,每少一桶橄榄糖,都是人命!”
  叶碎金点头,问:“这些新造的船,最远能走到哪?”
  老船工道:“走不到江南,走到荆州是到头了。这船入不得海,一颠簸,必然要开裂的。”
  叶碎金却很满意:“能走到荆州就行了。”
  “起来。”她道。
  老船工懵懵地被扶了起来。
  叶碎金道:“来人,赏。”
  自有人拿来赏封塞给老船工。
  然叶碎金似乎丝毫要惩罚叶八老爷的意思都没有。
  老船工拿着赏封,不肯动。
  叶碎金道:“你有心了。但这并非是我叔叔克扣船资,偷工减料,是我要求他这样造的。”
  叶八叔叉腰。
  原来如此。叶碎金打均州的时候赫连响云还在京城瞎转悠,自然不知道这边的事。显然三郎知道,所以刚才毫不猜疑。
  赫连响云暗暗点头。
  叶碎金问起老船工身份。原来他还是个管事,只因为他并不是只闲溜达的那种管事,而是会亲自下场动手的,所以身上看着仿佛破衣拉撒的像船工。
  叶八叔虽被冤枉了,却替他说好话:“雷家,世代造船,是好把式。”
  “不敢。只我家以造船为业,不敢昧着良心做事,故而冤枉了八老爷。”雷老头给叶八叔赔罪,又双手奉上赏封,“不敢领。”
  “拿着,你该领的。”叶碎金颔首。
  但是雷老头还是不死心,因即便是叶碎金让造的这样的船,这船依然不行啊。
  叶碎金明白他的意思,她道:”军机,莫问。”
  雷老头这才忙告罪,不敢再提了。
  叶碎金道:“你别怕,就这一批是这样的。以后,还是得给我好好地造结实的船,要用的时候多着呢。”
  得她这句话,雷老头才终于踏实了。
  赫连响云一直等着叶碎金给他解释。
  她既然特意带他来这里,必有用他之地。
  待到了此处的议事厅里,段锦铺开了舆图。叶碎金给了他解释。
  她指着舆图:“我们在这里,我从要这里过去,然后到这里。”
  最后,她的手掌覆盖住最终的目标:“我要这里!”
  但赫连响云的视线停留在她刚才画出的那条路线中间。
  “这怎么过去?”他问,“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自然知道。”叶碎金道。
  赫连响云直接道:“过不去。不可能过得去。”
  三郎和段锦都抬头:“那么难吗?”
  赫连响云道:“那地方数万大军去打,也得打个五年十年。”
  三郎和段锦都抽口气,盯着舆图的那个位置。
  段锦抬头:“你怎么知道?”
  赫连响云道:“我祖先打过。”
  北疆的游牧民族若南下,那里是必经之地,即便中原失守,但只要守住那里,就能守住大江以南的半壁江山不被蹂躏。
  古人在那里筑雄城,历史上不知道多少次挡住了异族的南下,保护了江南的繁华。
  那座城被称作,襄阳铁城。
  “就因为打不下来,我才要过去。”叶碎金道,“我当然知道打不下来。”
  赫连响云道:“过也是过不去的。”
  赫连响云的家族现在虽然没落了,但还是有一些传承的。襄阳铁城在祖先留下来的传说中,是不可攻克的铁城。
  有它矗立在那里,江南的遍地丝绸与黄金的繁华就永远是够不着的传说。
  他这么说,三郎和段锦便都看向叶碎金。
  叶碎金盯着舆图:“靠我们自己,当然过不去。所以,得靠盟友。”
  她抬眼:“第一个盟友,你的老东家。”
  “我要去见裴公,赫连,同去否?”
  十一月中旬,裴泽与叶碎金还是在河口聚首。
  河口已建了坞堡,一看就是军堡。
  裴泽道:“这是防我?”
  叶碎金笑道:“兄弟盖房,中间隔墙。”
  她想和裴泽天长地久呢,摆明车马比掖着藏着才更长久。
  这什么乡土话。
  裴泽嘴角抽抽。
  他视线忽然定住――一个熟悉的魁梧身形出现在视野里。
  赫连响云过来见礼:“大人。”
  裴泽呼出一口白气:“阿云。”
  “多冷啊。”叶碎金道,“屋里说话。”
  大家自往屋里去。
  三郎回头看段锦:“看什么?”
  段锦看的是裴泽和赫连响云。
  裴泽和赫连响云气质上差很多,但气场都很强。
  叶碎金和裴泽并排走,他二人都穿着裘衣,毛翻领烘托着面孔。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贵气。
  赫连响云负手走在二人身后。他身材魁梧,穿得薄很多,也朴素得多。但气场不输。
  三个人,十分融洽。
  段锦问三郎:“我何时能这样呢?”
  三郎失笑,拍他脑袋:“裴公什么年纪什么阅历,我尚不敢想呢,你才几岁。再二十年吧。”
  段锦叹气。
  三郎道:“十郎都嫌你老气了。”
  十郎现在和赫连飞羽一起玩的更多。但那其实是因为段锦的身上的事务比他们都要多。
  按派系来说,段锦是嫡中嫡。他年纪虽小,但是经过均州几场战役,身上军功已经可以和冯旺,程全,高有福,武丰收、王来喜这几个老人比肩了。
  他身份又特殊,是叶碎金贴身的人。他常常能够传达叶碎金的意思。
  三郎当然也与叶碎金亲密,但段锦又是另一种亲密。
  叶碎金爱三郎也爱段锦。
  这世上的爱,本就有许多种。
  就像她也爱裴泽和赫连,简直越看越爱。
  裴泽道:“你有话直说吧。”
  别老用那种过于热情的眼神看人,}人。
  叶碎金叹道:“我对公一片赤诚,公却对我百般警惕。”
  所有人都麻着脸。
  你那眼神热辣得都快把人家裴公吃进肚子里了,还不兴人家警惕啊。
  你上次这样看人家,就薅着人家出兵打均州去了,都记得呢。
  叶碎金也不废话,铺开舆图:“裴公,我说过的,我们共谋襄州。”
  裴泽冷着脸道:“不谋。”
  他抱着胸:“别画大饼,你我,谋不动。襄阳杵在那里,你我就是合兵也不可能打得下来。”
  叶碎金道:“我不打,我绕过去。”
  裴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叶碎金。
  “襄阳要是能绕过去,千百年,江南早沦为草场,牛羊遍地。”
  裴泽绕着桌案走,指着舆图:“这里是襄阳,这里是樊城。”
  他最爱的三郎也来了,这些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教过三郎,不如他教,过一把老父亲的瘾。
  “襄阳不是一座城,而是两座。”
  “二城隔江南北相望,成犄角之势。汉水之上,有三座铁索桥连接。”
  “你攻襄阳,樊城出兵打你,你攻樊城,襄阳出兵打你。”
  “襄阳三面环水,一面靠山。襄阳的护城河,超乎你想象。”
  “你想绕过去,你有两条路可以走。”裴泽在舆图上比划了两条路,“不管你走哪条,等你过去,襄阳就出兵,断你后路。”
  “这中间,几都是滩涂之地。你辎重被断,粮草跟不上,退路没有,必成孤军。”
  “若前方再来一支队伍,与襄阳夹击你,包围蚕食,你死路一条。”
  “翻翻史书,有多少支队伍因为想‘绕过去’埋骨此地的。”
  三郎和段锦只听得如痴如醉。
  裴泽道:“所以,千百年,襄阳被称作铁城,是有原因的。”
  他看着叶碎金。
  叶碎金抬眼:“公说的对,只公忽略了一件事。”
  “辎重断绝,前后夹击,是有前提的。”
  “襄阳不能绕,都是在天下大一统的前提之下。即便中原沦陷了,襄阳以南,整个大江以南,依然有共主,依然有一个统一的朝廷。”
  “可现在,没有。”叶碎金的嘴角斜斜扯起,“我,不会成为孤军。”
  三兄说,要在青史留名。
  上辈子的确也留了。
  隔代修史。等赵景文的大穆也进入治乱循环终结,再来一个新的王朝,再终结。那么下一个王朝就要修穆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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