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多推了推眼镜，挥手间就让艾普丽促生的藤蔓变得柔软，层层叠叠倒在地上，形成厚而柔软的缓冲垫。
洛唯意外地看了西奥多一眼。
西奥多摆摆手：“您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说真的，您附身的小姐是我恋慕的人，我挺承受不住这样怀疑的眼神，算是我人性未泯吧，我本意只想祸害外星神明和外星人。”
洛唯对这话没有那么相信，如果西奥多真的想保护异界，就不该和外星神明伦农联手，一起参与这样疯狂的实验。
更不用说，她顺着地牢往深处走，看了一路的进化失败的变异体被关押在狭小的牢房里。
从他们的居住环境就能看出，掌握整间医院第二大话语权的西奥，并没有多么怜悯他们。
艾普丽悬在空中，冷漠地看着他们的动作，她并不阻止，也不加大诅咒力度。
她似乎仅仅只是想让这间医院大白于天下。
此时此刻，洛唯也顾不及艾普丽，她并不了解“禁忌之术”，并不知道地牢的塌陷是否可以阻止，但她开启了“时空之皇”。
往目之所及处的所有坐标都投放了“移形”，保证落入“移形”之中的人类都能被转移到藤蔓堆积厚重的地方，免得身受重伤。
她问西奥多：“医院有没有什么应对措施？”
身为“伦农院长”怎么会不清楚医院的种种基础设施和防御手段呢？可此时此刻，洛唯也顾不得会暴露了。
西奥多也装作没怀疑什么的样子，只推了推眼镜，垂眸深思后才恍然的样子：
“拜塞国历任国王掌握着地牢的空间封锁钥匙，或许找到国王就能迎刃而解。”
洛唯和郃孳对视了一眼，还是没忍住疑惑问道：“人类怎么会掌握空间封锁的钥匙？”
西奥多耸耸肩笑道：“那是因为拜塞国的皇室成员，根本就不是人类啊。”
第62章 穿越异界六百年前（三十二）
洛唯当然没有轻易相信西奥多的话。
事实上, 她觉得西奥多是为了把她支开才这么说的。
地牢还在不断地塌陷掉落，无数苍黄的灰尘中, 人类的哀嚎声凄惶无助, 沉闷却尖锐。
郃孳忍不了了：“我们现在哪有时间去找国王？”
洛唯一时也有些左右为难，去找国王，就相当于暂时放弃探知医院的一切秘密。但不去找国王, 地牢上下八层，每一层的坍塌都会导致人类的死伤，即便这些人类曾是罪犯, 但也不应该遭受无妄之灾。
神明的技能无法精准救出每一个人。这所医院的秘密也不方便被普通人类知道。
——必须阻止地牢的坍塌！
洛唯闭了闭眼, 快速做出决定，她看向郃孳怀里的橘猫：“大王，你带着郃孳去找国王和王储, 我留下来跟着西奥多……”
后面的话, 她没有继续说，但大王已然明白洛唯的意思。
它点点头，嫌弃地看了一眼郃孳，勉为其难道：“行吧，这小子交给我了。”
“时空之皇”开启。
洛唯微微垂眸，意识遨游在神域覆盖的无数坐标中，发现其中一处聚集了大量的人类坐标。
正是宫廷战争爆发前夕, 洛唯判断此处极大可能就是昆良和西泽尔军队埋伏的所在。
“穿梭”开启。
洛唯拉住郃孳的胳膊，准备把他往那个坐标丢过去。
“首先你还是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迎着空间裂缝产生的疯狂气流，洛唯发丝狂舞, 声音低哑, “郃孳, 能找到就找到，找不到……就算了。”
又能怎么办呢？
孤立无援的异世界，能摇到的帮手都在医院病房里躺着呢。
要不是石碑把郃孳带过来了，她现在也只能冷着心肠看着地牢坍塌而无动于衷了。
郃孳点点头，憋了半天垂下头，耳尖红了红，说：“你也是。”
洛唯没空和他寒暄，话音未落就把他扔过去了。
西奥多默默看着这一切，嘴里细细品味“郃孳”这两个字。
他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名叫“郃孳”的六层生命体，必定是教皇的兄弟。
找个机会，杀了他。
这时，洛唯朝他看过来，西奥多发现后立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真该死啊，美丽的爱丽丝在他眼前变成了伦农那个丑八怪！
他什么爱欲都没了。
洛唯提着青铜大刀，冷声道：“带我去看看各个试验体。”
西奥多推了推眼镜：“好的。”
他在前面带路，推开了不明所以的面饼蘑菇人们。
灰尘还在扑簌簌掉下来，西奥多随手接过空气中弥漫着的孢子，将其催生壮大，化成几柄巨大的蘑菇伞。
他笑眯眯地递给洛唯一把：“委屈院长了。”
洛唯一言不发地接过来。
离开前，她看了一眼浮在半空中的艾普丽。
艾普丽面容古井无波，双眼漠然，四肢僵硬地伸展开来，她身后的触手也固定不动。远远望去，像是一朵巨大的张开花苞的红色食人花，被钉死在空中，有种宗教性的邪异色彩。
洛唯回过头，径直随着西奥多快步往前走。
与此同时，一股猩红色液体从洛唯身后冲向艾普丽，没过几秒，艾普丽的躯体就被液体包裹，开始皲裂和腐蚀，片片掉落在地面。
艾普丽依旧面无表情，甚至都没低头看一眼被腐蚀的身体。
洛唯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她和西奥多来到第一间病房，据西奥多介绍，里面是10号试验体，某个神塔六层生命体的一部分。
推开门后，病床上躺着一大团乌黑的海藻形状的东西。
西奥多递给洛唯一个病历本，洛唯打开看，上面写着：
时间：1623年5月6日
实验对象：10号，深海巨兽的躯干，神塔六层生命体
实验过程：利用“嫁接”技能，根据控制变量法，尝试将海藻嫁接到10号的眼珠之中
实验结果：失败，10号发生强烈排斥反应，眼珠裂开3对。
实验总结：“嫁接”技能无法将植物嫁接到神明血肉之躯
……
洛唯看着10号最初形态的油画图，那是一个堪比巨山一般的怪物，八个头颅，吻部很长，各长着四道黝黑的长须，眼珠硕大明亮得好似正午的太阳，躯干部位非常庞大粗壮，四只爪子长着尖锐的指甲，背部还长着遮天蔽日般的灰黑色肉翅。
有种史诗般的、邪异的壮美。
洛唯看过这个怪物，再去看躺在床上的一团，就明白实验还是成功了。
她把病历本翻到最后，果然，上面写着：
时间：1623年9月6日
实验对象：10号，深海巨兽的躯干，神塔六层生命体
实验过程：利用“融合”技能，根据控制变量法，尝试将海藻融合到10号的眼珠之中
实验结果：成功，10号没有发生排异反应，顺利将海藻融入10号的身体内
实验总结：由此可以得出，植物和动物是可以相融相交的。
大胆猜测：低等生命体是可以和高等生命体相融相交的。
……
洛唯合上病历本，有些明白医院在做什么实验了。
神塔的等级制约是如此森严，必须要体内始源含量、同序列高等级神明血肉、同序列最高等级神明的赐福，三者缺一不可，才能顺利从低等升为高等。
可这三者，哪有那么容易全部满足。
所以才会有黄昏异进化组织这样的存在，利用邪异手段帮助低等生命体进化至高等生命体。
洛唯眯了眯眼睛，她可以肯定，医院也是和黄昏异进化组织相似的存在。
只是没想到医院也有神明拥有“融合”这个技能。
楼梯间内，女妘就送给洛唯这个技能，洛唯本来以为这个技能很鸡肋，虽然是黑暗序列3级技能，目前为止洛唯掌握的最高等级的技能，但它确实对洛唯没什么用……
没想到这个技能还可以作用在别的神明身上。融合高等级神明的躯体，改变局部躯体的等级，从而来提高整个躯体的等级。
西奥多默默在一旁等着，洛唯不说话，他也绝不出声打扰。
只是等洛唯放下病历本，让西奥多带她去下一个病房时，西奥多出声说话了：“院长，我记得您是红雾神塔二层神明，应当可以很轻易把控住地牢的塌陷。”
洛唯顿了顿，她也想起来伦农那可怕的无法阻抗的空间能力。
“哦，对啊，”洛唯也懒得装，敷衍道，“但是我不想阻止，你懂吗？”
西奥多很想说不懂。
但他深吸了一口气，默念这是三星宇宙神子，他干不过的，就没敢再说别的话。
洛唯掠过西奥多往外走，走出病房门口才回首道：“九号病房在哪儿？”
西奥多抬起嘴角，只好领着洛唯去九号。
九号病房和十号病房进行的实验很相似，但显然是陆地植物融合陆地猛兽，实验结果依旧是成功。
八号病房的不同之处在于，是外星系生物融合地球植物。
七号曾是马尔杜克，洛唯并不知道马尔杜克遭受过什么实验。
现在倒是清楚了，竟然是异时空生物融合现时空生物，实验结果仍然是成功。
洛唯心中一紧，一丝丝凉意从后颈升到头颅顶部。
她让克利俄斯恢复马尔杜克的躯体，恢复的到底是马尔杜克原本的躯体，还是马尔杜克融合现时空生物后的躯体？
洛唯捏着病历本，手指细微颤抖，她很担忧自己的一番热血奋战，最终却创造出了未知怪物。
现在也只能希望庞提安能够处理好克利俄斯那边的事。
怀着忐忑的心情，洛唯去了六号病房。
床上躺着的怪物让她有些意外，细细想来又觉得符合情理。
和洛唯在教堂楼梯间见到的赛博生物非常相似，诡奇的躯干，特殊金属色泽的四肢。
显然，这是在测试能否将金属和神明躯体融合，实验结果依旧是成功。
洛唯又去看了其余五个病房。
五号病房已经开始实验将低等级神明部分肢体融入高等级神明躯体之中了。
果然，四号病房进行的实验是同等级神明的躯体融合。
三号病房进行的实验就已经彻底不加掩饰了，高等级神明的肢体融合低等级神明的躯干，失败了。
三号已经发疯了。
洛唯隔着门缝看了一眼，被不可名状的诡奇邪异的场景吓出冷汗，房内的怪物，躯体半边烧焦，半边躯体密密麻麻的肉芽，肉芽上黑白色的眼珠挤挤挨挨。
洛唯感觉自己遭受了精神污染，而二号显然同样失败了，祂没有发疯，只是陷入了贪食，需要大量的神明血肉供养。
至于一号，祂本身就有吞噬融合其他神明的性质，伦农一只没舍得懂祂，只让祂陷入了低温沉睡。
洛唯也没能进一号病房看一眼，从门缝处渗出的寒意已经证明里面就是个冰窖。
她再次来到0号病房。
西奥多恭敬地垂首，介绍着：“琪弥斯逃走后，您就找来了一个异时空的宇宙神子，只是这个宇宙神子要比琪弥斯弱多了，连脑叶白质切除术都无法承受，彻底死了一半脑神经。”
洛唯顿感窒息，她抿紧唇瓣，抑制住自己的愤怒发问。
她总算明白单温另一个人格是如何产生的了，脑叶白质切除术有一定几率会让人丧失社会性变得更为残暴。
在15世纪，这种手术的环境非常简陋，手术过程也会非常粗暴，大脑神经如此复杂，谁都不敢说在这个过程中，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一个原本精神正常的人，被恶意的做了这种手术……
洛唯鼻尖发涩。
她有些后悔，当初她刚从异界死里逃生回到学校，很不情愿立马就出任务。
她应该快点，再快点。
如此，这些悲剧就有可能不会上演了。
第63章 穿越异界六百年前（三十三）
看完所有的病历, 洛唯沉默片刻，眉眼间带着难言的烦躁。
西奥多看了她两眼, 忽然说：“现在就差一个病房您没看了。”
洛唯不由蹙眉：“其余的零碎实验就不必告诉我了。”
西奥多有些讶然：“院长大人您忘了吗？接下来当然是我们医院最重要的实验。”
洛唯知道这又是西奥多的试探, 她越发烦躁了。
她和西奥多之间就像隔着一张轻薄的纸，只差轻轻一戳，就能戳破所有谎言。
可他们偏偏还要维持表面的和谐, 洛唯当务之急是发现医院的秘密。而西奥多虽然不想听命于这个三星宇宙神子，但也害怕揭露真相，会直面宇宙神子的报复。
所以洛唯还得装作才想起来的样子, 点点头道：“我当然没有忘, 你带我去看看吧。”
西奥多笑容更深了：“请您随我来。”
俩人顺着长廊往前走，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西奥多停住脚步, 伸手按住一块墙砖。
墙砖微微下陷, 尽头的墙壁也缓缓打开，原来是个暗门。
洛唯觉得这简直多此一举，伦农身为神塔二层、顶级空间系神明，哪里用得着设置一个手动的暗门？
但她也没多想，21世纪时电子阅读几乎要取代纸质阅读，也只是“几乎”，做不到完全取代。显然, 再先进的科技，也总有不如古老技艺的缺点。
暗门缓缓打开了。
里面黑漆漆的。
似乎是为了打消洛唯的戒心，西奥多率先走了进去，还甩手点燃了墙上挂着的煤油灯。
屋内亮了起来, 也把内部的一切都展露在洛唯面前。
这个房间的布置和外面的病房并没有什么两样, 唯独摆着两张病床, 在这狭小的房间有些突兀。
洛唯保持着警惕，没有选择进门，而是站在门外说话：“这里面的病人去哪里了？”
西奥多理了理白大褂的领子，扭头看向房内一角：“他们就在房间里面，只是听到我们来了，害怕得躲了起来。”
说完，他对着角落吹了吹口哨，眉梢眼角颇有几分调笑意味。
洛唯听到两声凶狠的“嗷呜”声，通过“时空之皇”也看到房内角落里有两个坐标。
她稍稍放松警惕，一只脚走进门内，视线一转，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一只大黑狗和一条大青蛇。
这个组合有些奇特，而且它们都并非神明，只是普通的狗和蛇。
洛唯简直不敢相信。
这怎么可能呢？在群神环顾的最里面，关押着两个毫无神性的动物？？医院究竟是何用意？
西奥多又说：“这是院长大人您亲手指导的实验，把人的意识转接入动物的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