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我们不是还有那道长留下的驱邪宝器么,还有一些符咒,要是真是跟六年前那女人一样是个妖邪,应该是他们怕我们!”
“这几年来,我们村愈发败落,都是那个女人搞的鬼,到死都要拉上我们,村长,不可再让六年前的事重演一遍了。”
话里话外都满是愤恨之意,这何刚铁好像很是憎恶她口中提到的女子。
这村子外的迷阵,村民的行为,无一不显露出这里的古怪。
若要挖出埋藏在村子里的秘密,还需得慢慢探索。
“就照你说的办吧。”村长还是妥协了下来。
“这屋里的人你快点转移,千万别被发现了。”
“知道了。”
他们这次的密谈被屋内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一字不落。
照何刚铁那番话,这村子六年前一定发生过什么。
慕宁的消息到现在都没有,而那村长口中说的会术法的二人,其中一人极大可能是慕宁。
那突然出现的另一个是谁?
“五师妹,你方才说其中一个会是小师妹,为何这么说?”何商与问道。
李安安摸着黑,倚在门框上,轻声道:“这里就这么一个村庄,小师妹也是顺着这个方向走的,而且她刚才说了,除了我们,外头还有两个人,不像我们一样被关起来,反而好好的,小师妹这么厉害,肯定在外面。”
“五师姐说得有道理。”秦十堰摸着下巴,“那我们要不要出去找师妹?”
“走,”李安安看向那模糊的身影,“趁着人还没来,我们赶紧出去找小师妹,我们又不是邪祟,那道长也算跟我们一道的,那什么法器伤不到我们,这里也困不住我们。”
“行。”
“好。”
几个人自顾自地说着话,全然忘记了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直到第四个声音出现,他们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人。
“李姑娘,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李安安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他们是修行之人,普通人根本不能对他们怎么样,但是芜夭也是普通人,这种情况下,除了跟着他们,是没有能力自保的。
“要不你,跟着我们一起跑?”李安安回道。
芜夭微垂着头,语调忧思,“我跟去,怕是会拖累你们,要不然你们先去找人,我等着你们来救我。”
“这不行,万一我们走了,你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跑走三个,却留下她一个人在这屋里,指不定被他们毒打一顿。
而且以何刚铁的性子肯定会对她威逼利诱,强迫她说出他们三人的下落。
这对于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来说,过于残忍了些。
李安安根本不放心让她一个人留在这。
“不碍事的,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们带上我,反而会拖累到你们的,而且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跟我爹他们走散了,他们看我不见了,一定会来找我的。”
“我爹最是疼爱我了,我不见了,肯定会加派人手来寻我的。”
“李姑娘,找到你们的朋友就快些离开这个村子吧,我觉得这地方太危险了。”
那道声音虽然柔弱,但也能听出其中的坚定来。
芜夭的话让另外两个人心生愧疚,方才还怀疑她的来路,现在明白她为何出现在此时,倒显得自己有些狭隘了。
李安安有些感动,在这种危难时刻,芜夭却很是冷静地为他们几个不需要担心的人着想。
但她还是不放心,她之前听过那些被拐进深山里的女人的故事,下场都不是很好,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可芜夭就是不愿跟他们一起走,只好妥协。
她的脸上沉沉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三师兄,你可有什么符咒给芜夭姑娘,万一她的家人还没找到她,也能傍个身。”
“有的。”何商与手中蓦地亮起一簇光,他靠着这光快速走到芜夭的身旁。
停到她身旁时,手中光亮瞬间消失于黑暗之中。
他趁着光芒消失前,给了三张黄符到芜夭的手中,“芜夭姑娘,这三张符你收好,关键时刻可以保护你。”
“既如此,那就多谢何公子了。”芜夭款身道。
“那我们走了。”李安安道。
“不必担心我。”
芜夭给她回了一个安心的笑容,尽管李安安看不见。
模糊的视野行动起来多有不便,李安安拉上两人,肩搭着肩走。
她让何商与打头阵,自己站中间,秦十堰站在最后。
夜色如墨,周围漆黑一片。
“秦十堰!你的头撞到我了!”
“太黑了,五师姐。”
“五师妹,你踩到我的脚了。”
李安安学着秦十堰那套说辞回应着。
“太黑了,三师兄。”
黑暗之中,她好像听见了一声轻笑,但好像又没有声音。
“三师兄,你怎么不像方才那样照些光亮?”秦十堰念叨着。
“你傻啊,再亮下去,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逃了吗。”李安安骂道。
秦十堰有些委屈,小声地“哦”了一句。
这么小的屋子里,几人愣是转了半圈才找到门。
何商与趴在那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夜已经很深了,他们应当已经睡下了。
随着他手上的动作,门外的锁把倏地松了开,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推开门,外面的夜光顷刻间涌进了茅草屋内,几人回头一看,芜夭正端坐在圆桌旁,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们。
她没有说话,只是浅浅地微笑着。
他们把门重新上了锁,就赶紧离开了这里,几人渐渐地隐入了夜色之中。
——
村长把慕宁和谢执安顿在了他家空出的两间客屋中。
他不敢怠慢了这两位,尤其是慕宁。
万一这祖宗又生气了,一下掀了起子村,那可就损失大了。
谢执已经回到了客房中歇下,慕宁本也已经回房,但她又突然折返回去,找到了村长。
“你,”慕宁指了指村长,“过来。”
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村长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用手指着自己,“我?”
慕宁眸光一冷,有些躁意,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已经足够清楚地能传到他的耳朵里了。
他竟听不清?
但他极快捕捉到了慕宁神情的不耐烦,惶恐地跑了过去。
“女侠,什么吩咐?”村长讪讪地说道。
“既然你们能找到我,那么与我同行的几人,你们应当也是见过的,”慕宁睥了一眼,不紧不慢地说着,“那么,人呢?”
最后一句话吐出来后,村长的身上惊起一身冷汗,他有些结巴,“这,这,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啊。”
月光下的慕宁比白日柔和了许多,许是模糊了眼,这令村长觉得她好像变得好说话了些。
“不知道?还是不想告诉我?”慕宁连问道。
这两句疑问弄得村长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的神色变得更为慌张了些,但他还是有一种只要好好说就能糊弄过去的错觉。
“女侠,我真的不知道,您别为难我这么一个老头了。”说罢,他摆出一个很难为情的表情出来。
而后他听见对面的少女发出了一声轻笑,像是山谷中黄鹂的鸣叫声,婉转动人。
“好吧,你可以走了。”
他没想到晚上的慕宁居然真的比白天好说话了许多,便连忙道着谢跑离了这个虎狼之地。
慕宁漫不经心地盯着那个慌忙离去的背影,直到那道背影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她又笑了一声。
她转过身去,走向了谢执所住的客屋。
第17章 哥哥
◎做了一个梦◎
乡间的夜晚有着独特的气息,四面环山的村庄里,风动声与虫鸣声交织在一起。
一片祥和。
谢执所住的屋所早已熄下了烛火,里面的人似乎已经睡下了。
慕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向了他的住所,在看到那昏黑的屋舍时,她停下了脚步,就只是站在外面,静静地望着。
凛风微寒,冷酷地拂到她的面颊上,寒意没有让她回神,就任由它们侵袭在身上。
她也不知晓自己为什么不进去。
站得久了,身上的温度就减上一分,直到一件厚重的皮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不冷么?站在这做什么?”
那人说话的声音里带有几分恼意,似是在责怪她不多穿些就出来乱跑。
虽然加了一件皮氅,却也没能暖起半分来。
她都忘记自己站了多久。
那人很是熟稔地拉起了她的手,温热的掌心触碰到她寒凉的手,却没有因为凉意而退避,而是紧紧抓住了她,许是牵了几次,好像已经牵过很多次了一样。
“手都这般冷了。”
她回过神来。
“哥哥?”
牵住她的手蓦然一僵,“你,怎么这般唤我?”
慕宁嗤笑一声,举了举两人牵住的手,“不是你说的,我们是兄妹么?”
谢执似是没想到她这么回答,但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总觉得哪里还有些别扭。
尽管这样,两人的手也没被他松开。
他拉着她就往屋子里走。
“下次寻我便进屋寻。”
“我没有。”
这话被她一口否决,她就连说谎也是那般有底气。
倏忽间,她听见了他闷闷地“嗯”了一声,好似隐着几分笑意。
他挥了挥衣袖,屋内的烛火瞬间点燃,通红的烛光辉映在整间屋子里。
屋内却比屋外暖和许多,慕宁身上的寒气也逐渐散去。
慕宁坐下后,谢执到圆桌前用术法热了一壶水,烧得滚烫。
他拿起冒着热气的杯盏就往她那走去,递给了她。
“我方才探查了一下这个村子里的人,秦十堰他们几个应当是被关起来了,不过这些普通之物是困不住他们的,很快你就可以和他们见面了。”
“嗯。”
“我的身份,不好出现在你们身边,所以,”谢执顿了顿,道,“我今晚便要离开在你们的视线。”
慕宁手里的杯盏方端到嘴边,停住了, “你要走?”
“怎么,你舍不得为师?”谢执戏谑道。
恍惚间,透过门缝的风吹进了屋内,烛火有着片刻的惺忪。
两人惊世的脸上明暗交替着。
她默默喝了口水,微垂的头掩住了眸中的情绪。
见她半晌没说话,谢执以为她生气了,便补充道:“我不走,我会一直在你身后的。”
一直在她身后。
“谁舍不得你?”慕宁突然回道。
谢执勾了勾唇,十分好脾气地哄着:“好了,你就在此好好休息,我走了。”
“这不是你的客屋么?”慕宁抬起眼凝望着他。
“外面冷,你好不容易暖起来,我去你的客屋睡。”他解释道。
“你,”慕宁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道,“陪陪我。”
不像是请求,倒像是命令。
不容置疑。
谢执本还以为他听错了,转身离去的背影稍微有些迟钝。
但他回过头对上那双眼睛时,里面的严肃是很真切的。
“你走吧。”
但下一刻,慕宁又将他赶走,看不到其他表情的脸上,又隐隐透露出几分不高兴的意味。
“那我等你睡着了,再走。”他说。
慕宁没有理会他说的话,将手中杯盏扔了出去,砸得粉碎。
身上的大氅也被她解下丢弃在地上。
然后径直躺上了床,盖上被褥后,侧过身去。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谢执慢慢地吹灭点燃的烛火,直到最后一个熄灭时,他道:“睡吧,我就在这。”
屋内最后一丝光灭了。
黑夜深深。
慕宁虽是侧着身,可她却一直听着屋子里另外的动静。
他一直坐在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渐渐地,困意卷卷袭来,她的注意力慢慢消散开来。
她睡着了。
谢执没有离去,一直坐在圆桌旁看着她。
听着她渐渐均匀的呼吸声。
他很有兴致地坐了一夜,听了一夜,看了一夜。
直到天方初亮,他才小心翼翼地离去。
慕宁这一夜睡得极其安稳,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真的是谢执的妹妹。
她变成了谢宁。
两个普普通通的人。
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生活在深山之中的一处僻林里,有着一间精致的竹屋。
那是谢执亲手盖的。
谢宁看着他一点一点建造起来,建屋过程中她是满心期待的。
她对这所竹屋充满了幻想,在院子里的树上安一个漂亮的秋千,她可以随时坐上去,让谢执推着她荡起来,买一只小狗可以在她无聊的时候陪她玩,还有满院的花花草草,看着就赏心悦目。
谢执全部都为她实现了。
她有了秋千,有了小狗,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他真的对她很好。
在她满心欢喜地跑到谢执面前时,一场火烧了所有。
花草没了,秋千没了,小狗没了,竹屋没了,谢执也不见了。
什么都没有了。
梦醒了。
怅然若失。
慕宁睁开眼时,一滴泪从她眼角迅速滑落。
她怔了怔,眼神有些空洞,抬手擦拭了那滴泪。
她转过头去看了看昨晚他坐下的地方。
没有人了,心里空空的,像是少了什么东西。
地上的大氅也被捡了起来,没有沾染一丝尘土,那杯盏的碎屑也不见了。
但她还是注意到了圆桌上的一张纸笺,上面好像有字。
她起身走了过去,瞥见上面写着四个字。
我一直在。
字迹苍劲有力,工整隽秀。
心底的空荡瞬刻消失殆尽,她不着痕迹地扬了扬眉毛,轻哼了一声。
从客屋出去后,她碰见了一个女人,白脸红唇,看得人心烦。
“哎呀,你就是村长所说的那位女侠吧!”那女人笑得热情。
慕宁有些嫌恶地退了一步,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何刚铁,你做什么呢!”
从里屋出来的村长后怕地喊着何钢铁,原本腿脚不便的他此刻也一路小跑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