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秦十堰赶忙低下头看去,何商与也放下了一旁的洛如跑来查看情况,发现彩衣的心口处涌出了大量的鲜血,好像流了很久。
“我先给她止血。”何商与脸色沉重道。
他摊开手掌,覆在离彩衣心口处只有几分近的距离,淡蓝色的光芒源源不断地往里边续着,直到能看出她心口处不再流血为止。
“彩衣她怎么了?”
一道虚弱至极的女声从三人身后传来,回头一看,是洛如醒来了。
她支起软绵无力的身子走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向一旁倒下去,担忧之色尽显在她的面容上,李安安见状前去扶住了她。
“洛娘子,你醒了。”
“彩衣心口处流了许多血,应该是掳走她的妖怪想要挖她的心,不过好在那妖没能成功,只是流了些血,养养几日应当就能恢复如初了。”何商与扭过头看着洛如道。
“没事就好,多谢你们了。”洛如松了口气后感恩道。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啊?”秦十堰皱眉道。
几人停下动作,细细听着这山间的动静,微微能听见风吹向草地的声音,不过好似还有一段杂乱但又迅猛的蹄步声。
“好像是有,这是…”何商与起身向那声响的来源看去。
“是妖群!它们怎么追出来了?”
“快走!”
“不是,怎么回事啊?”李安安不解着,“它们怎么出来的?不就是倒了一座楼吗?它们妖界的妖都这么小气啊!”
“别废话了,五师姐!”秦十堰抱起彩衣后就拉着李安安继续跑。
何商与见洛如还是十分虚弱,便二话不说地将人背在身上,跟着秦十堰他们一起跑。
*
泼墨般的夜色中降下了点点雪花,夹带着沁入骨髓的冷意钻进了慕宁方才划破的手心中。
谢执握着她另一只手,他不敢去握那只因为他受了伤的手,看见那抹鲜红时,心中像是扎了一根刺般。
二人穿梭在山林间,没过一会儿,慕宁就找到了出口,离开了妖界。
“你身上的蛇毒还未完全清理干净,我找一处僻静之地,帮你把它逼出来。”慕宁道。
谢执没有回话,他脑海中全是慕宁手心上的划口,还有那方才喝了她手心处的鲜血时的场景。
慕宁止步在此,犹疑地看向他,“你在想什么?”
“你的血为何能缓解这蛇毒?”
半天不吭声原是在想这个,慕宁淡声道:“练的。”
语气云淡风轻的,好似这个平日里随便一做便能成的样子。
身上的燥热感像是回潮般猛地扑了上来,谢执松开自己那只滚烫的手,不再去贪恋那丝凉意,他扯了扯自己衣领处,似乎这样就能散去身上的热意。
“又来了?”慕宁抬首看去。
这般暗淡的夜色下,慕宁其实是看不见什么的,但她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对面的人十分难受。
“你离我远些。”谢执低哑着嗓子道。
慕宁看了看手上已经凝结住了的血块,随即召来黄鹂,想也不想地就要再将那道口子破开。
只是召唤出黄鹂时发出的青紫色光芒使得谢执不得不注意到这边,只那一眼,他便猜到了慕宁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快步冲上前拉住了那只手,“不可!”
黄鹂被那道力径直打落在地,发出“哐啷”声响,上面浮着的微光渐渐熄淡下去,又是一片黑暗。
“这就是你说的帮我逼毒的办法?”谢执冷声道:“我并不赞同你这种伤己的做法,我可以自己来,余毒而已,我能自己解决。”
慕宁怔住了,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说教了一番,还不能反驳。
她抽了抽自己那只被他捏的生疼的手,揉了揉后道:“那你快些,我有些累了。”
这才注意到自己过于用力了些,他面色心虚地移至到一旁,但又没有离得很远,是恰好能看见慕宁的距离,他盘膝而坐于草地上,闭上双眸,开始运功逼出身上的蛇毒。
慕宁借着顶空那束微弱的银白色月光凝望着谢执,见他专心时的模样,又想起方才自己被说教时的样子。
她怎么就没反驳回去?
以前她可不是这样子的,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对她说话。
虽然是很严肃正经的责骂,但在慕宁耳里听来,似乎还是喜闻乐见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么一想想,心情也好了不少。
少见的真心实意的笑容出现了她的脸上,就连慕宁自己都并未发觉,直至自己盯着谢执看被发现后。
他此刻应该是恢复好了的。
清理完余毒之后,谢执一睁眼就看向慕宁所在的方向,见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但又好像不是,因为她似乎在走神,也不知她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你在笑什么?”谢执忍不住问道。
慕宁收敛了笑意,看神情仿佛并不知晓他在说什么,“我没有笑。”
谢执起身,拉起慕宁的手后,温声道:“抱歉,方才不是有意凶你的,你的手疼不疼?我现在带你去医馆包扎。”
慕宁抬眸,那颗心脏莫名跳动得厉害,面上也不自觉地发热,她怀疑自己也中了蛇毒,但身上却又并没有其他过多的反应。
“走吧。”
许是天太黑的缘故,谢执没有发现慕宁的异常,此时轻柔地执起她的手向外走去。
“真是病了。”慕宁咕哝着。
话音一落便被夜风吹散开来,谢执低头望去,“什么?”
“没什么。”慕宁正色道。
回到师川的集市上,一如既往的喧闹声到处交织在一起,除夕夜的师川是没有宵禁的,所以此刻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游玩的人群。
到了医馆前,慕宁终于反应过来,她抗拒道:“为何来此?我不需要包扎。”
“你方才不还答应的好好的?现下怎突地变了卦,难不成你还怕这个?”谢执故意道。
这种激将法对慕宁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来说是最有效果的,话一出,慕宁便觉好笑道:“我怕?可笑。”
而后便反手拉着谢执进了医馆内。
“二位客官是哪位需要看病?”
此时站在柜台旁的一位须发发白的老大夫询问着他们,他的身侧还坐着一位头发也将近花白了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面色慈祥,只是瞳孔有些涣散,仿若是位失了智的老人般。
“她的手受伤了,需要包扎。”谢执举起慕宁的手道。
“哎呦!怎么伤得如此严重?快坐下,我这就去拿东西来。”大夫关切道,而后对一旁的老妇叮嘱道:“阿云啊,你就在这乖乖坐着等我,我马上回来。”
阿云摇头晃脑着叫“好”,此刻看来,她的心智应当与孩童无异。
但下一刻,二人从她口中听见了令其震惊的低喃声。
“你是谁啊?”
那是对着那位老大夫说的,看来不止是心智低,记忆也衰退得厉害。
此刻慕宁心上忽生一想法,她半开玩笑道:“我以后若是不记得你了,你也会像这般照顾我么?”
谢执温笑着开口,但语气里满是真挚,:“自然。”
第64章 暴动
◎伤亡惨重◎
老大夫从内门里取来包扎用的裹联与伤药后走出, 正要为慕宁上药时,被她一下给躲了开。
那只拿着伤药的手有些尴尬地滞在半空中,谢执歉意一笑道:“抱歉, 让我来吧。”
“无碍, 我懂, 我懂,哈哈。”老大夫摆摆手微笑道:“那就劳烦客人您自己动手了,我就坐在这, 还有什么需要叫我便是。”
谢执点了点头,而后便拉过慕宁那只满是血痂的手, 细细地端详着。
那只带有薄茧的指腹轻轻触在那伤口周围, 那感觉谈不上痛,就算痛,慕宁也不会吭声,但是现在的感觉不是疼痛, 而是有些痒。
慕宁微微动了动手,就被一声喝令给制住了。
“别动。”
“痒。”慕宁没好气道。
谢执抬眼, 看着她那双带有几分不满的眸子,倏地扬了扬唇, 轻笑声随之而出,“不怕痛,怕痒?”
慕宁别过头去, 不再理他。
伤药落在掌心后, 伴随着缕缕凉气而来, “疼的话便跟我说。”
慕宁扭头一瞧, 他这竟是在给她吹伤口带来的灼气。
“搞得这般麻烦, 我不是小孩了, 你要包扎就快些。”
谁料谢执只是挑了挑眉,语气悠悠道:“那可不行,这样大的伤口若是不好好包扎,日后便是连剑都握不住的。”
“是啊是啊!这位小娘子就听你家郎君的话吧,这样大的伤口,便是一成年男子不好好包扎那也是受不住的。”老大夫笑呵呵道。
“你听,我说的没错吧。”谢执得意道。
慕宁有些无语。
包扎完后,慕宁看着手上拿被包得极其平整的手,不免笑了笑,“你还会这个。”
“那是自然。”
得,不能继续夸了,总感觉某人的尾巴要翘上天了。
慕宁抬手示意他将手伸过来,他没有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但还是把手给递了过去。
“做什么?”
衣袖被掀开,手臂上到处都是之前谢执为了让自己清醒而划出的伤痕,一道接着一道,有的甚至是在旧伤口上重新破开的,这情况也比慕宁好不了多少。
谢执低下眼,以此掩盖自己脸上的心虚之色。
“既然你帮我包扎好了,那我也要给你包扎。”慕宁道。
“嗯。”谢执不自然地将头又低下了半分。
老大夫悄声地凑到老妇人耳边道:“你瞧,和我们当年一个样。”
老妇人听完这句话后,转头看去便呆愣住了,似乎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慕宁学着刚刚谢执的手法,小心翼翼地上着伤药,但这毕竟是她第一次为别人包扎,手上的力道难免有些拿不准。
他还真是好福气,能享受自己给他包扎。
谢执趁着慕宁专心为自己包扎,自己便悄悄抬起头看着她的模样。
手臂上的力度也是时轻时重的,但他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有她模有样地学着自己往伤口上吹着凉气,甚是可爱。
“疼吗?”
她在脑子里纠结了半晌,终于在此刻干巴巴地说出这句关心他的话来。
谢执微愣了一瞬,似是没料想到她会关心自己。
脸上的笑意像是开了花一般漾了出来,他促狭道:“终于懂得关心我了,我…”
“疼,疼得实在厉害。”
虽然他说的十分真实,但慕宁还是一眼看出他在调笑着,显然是伤得清了,索性她加重了上药的力度,从上至下,手力都比之前重了许多。
“嘶——”谢执疼地倒吸一口凉气,猜出慕宁这是看出来了,便不再继续开玩笑,“这下是真的疼了。”
手上的力度减轻了几分,但慕宁的语气反而更冷了些,“还知道疼呢。”
知道她这是嘴硬,谢执也不再打趣,剩下的时间便是一直盯着她看。
过了一会儿,谢执看着手上歪歪扭扭的裹联,不禁失笑。
慕宁却是紧皱着眉心,看着那被她包得歪七扭八的手臂,与自己手心上的对比,逊色了不知多少。
谢执瞧她神情不对,赶忙安慰道:“无妨,你已经包得很好了。”
“再来一遍。”慕宁道。
“好。”谢执含笑道。
从没想过今夜会有人在医馆内包扎数次不成功,老大夫坐在那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可他一说要帮忙,又被那长相俊美的青年给回绝了。
年轻人的花样就是多一些,伤口这样来回磨蹭,不说会加剧鲜血流出,那疼痛感必是会再次反复袭来,果然是年轻,这样都能忍。
直至好半晌,慕宁终于包扎出了自己想要的效果来,抬首回望谢执时,对上的便是他那双蕴含笑意的桃花眼。
“好了。”慕宁道。
就在他们付完钱准备离去时,屋外传来一阵令人胆颤的暴动声。
“是妖群,”慕宁召出黄鹂,聆听着外头的异动,“它们居然跑出来了。”
“平时也不见有其他妖群会出来作乱,今日必定是有什么东西将它们引了出来。”谢执回头对着老大夫说道:“你们在此锁好门窗,谁来也不要开门,明日天一亮才能开,记住了吗?”
“哎哎,知道了。”老大夫捣蒜般点头道。
虽不知屋外头的妖群会做些什么,但这二人一看就必定是除妖的修士,老大夫也不再多问。
他们二人离去后,老大夫便谨记谢执的话将门窗全部锁好,带着那老妇人躲到了后房里。
行至街道,屋瓦梁柱皆是被拆卸或撞击过的痕迹,不似之前那般鲜活,此刻犹同断壁残垣一般躺在冰凉的地砖上。
叫喊声时时响起,那是人群的求救声。
情况紧急,二人飞身寻至人声的来源处,落至地面时,周遭已然围满了妖群,妖界之中的妖群大部分都从那水镜中逃窜了出来,也不知因何缘故,这些妖群好似被施了什么法咒,瞳目通红,理智也已丧失部分。
师川的百姓们看见他们时,纷纷求救着。
“修士!救救我们!”
谢执见状,手中凝聚带有咒律的金光,做出结印的手势,将金光挥散后,喝道:“无边,镇退!”
本已攀扯到百姓的妖群们蓦地被那道咒律给击散开来,全部伤倒在地,它们发觉事情不对后,化为一缕黑烟后便消失在此,得救了的百姓们见状连忙逃回自己家中。
“师妹!掌门!”
幽深的墙角处出现了几个身影,那是秦十堰他们赶来到了这里,他怀中还抱着昏迷不醒的彩衣,而那洛如的脸色也并不是很好,几人脸上皆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掌门,我们从妖界逃出后,本以为就此了结了,谁知那些妖群不知怎的也跟了出来,城中现下妖怪横行,恐会伤及百姓。”何商与走上前道。
“此事疑点甚多,但来不及想了,先救下城中的百姓要紧。”谢执道。
“是!”几人异口同声道。
“秦郎君,将彩衣给我罢,带着我们恐怕会拖累你们,我们会寻至一处安全的地方,到时候我再来寻你们。”洛如拖着虚浮的身子走到秦十堰身旁来。
“不行,你们两个普通人若是和我们分开了,到时候遇到危险了怎么办?更何况彩衣现在受着伤还昏迷着,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是不会扔下你们的。”秦十堰立即拒绝道。
“他说的没错,现在让你们离开,无异于让你们去送死。”何商与跟道。
“秦郎君,我知道你们是担忧我和彩衣的安危,但你们等下若是带着我们,定是会分心的,我肯定能保护好自己和彩衣的,你们放心吧。”洛如坚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