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久到方清漪都把手里偌大的三明治吃了,又听到他说:“谁养谁呢?我看是我养你才对。”
空气里,漂浮着他的声音。
里面掺杂着若有似无的调侃和愉悦。
弟弟好幼稚。
弟弟还想当哥哥。
注意到他逐渐放松的脸部线条,涌着蠢蠢欲动的嚣张。
方清漪看的心痒痒,其实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不是吗?他们之间,容屹才是照顾她照顾的比较多的那一个。
要不。
叫一声“哥哥”,让他再开心点儿?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啦!
第32章
◎男朋友◎
叫不叫?
这是个问题。
方清漪对一个人感兴趣的时候, 并没什么道德观念可言。
叫一声“哥哥”,对她而言没什么的,还能讨得容屹开心。要知道, 面前这位堪称商界传奇人物的容四少, 日日与工作相伴。有朝一日为了送她去高铁站, 推了他最心爱的工作,奴颜婢膝地来当她的专属司机。
容屹做到这个份上。
讨好他,好像也不是特别难的事儿。
不过是叫一声“哥哥”罢了。
再三思索后。
方清漪还是没叫。
她害怕他一开心, 直接买高铁票跟她去平城了。
他得了便宜就卖乖,夸张程度难以形容。
五年前就可见一斑。
那时其实两个人也刚在一起没多久。
南城的夏天, 伴随着台风季。
阑珊风雨将他们两个困在家里, 方清漪名正言顺地不需要回方家。那阵子父亲总用各种各样的方式骗她回去,接触世交公子哥。
父亲恐怕永远都不知道,她接触到的都是些什么货色。比臭水沟里的污秽还要让她恶心。
他被猪油蒙了心。
陈芝荷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放在古代,陈芝荷也算得上是传奇妖妃了。妖言惑众, 蛊惑帝心。
陈芝荷给她介绍的男的,表面上看着翩翩君子, 实际上,却是圈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当时她竭力撮合方清漪和容裕在一块儿, 容裕也以各种名义约她见面。方清漪能拒绝容裕,但没法拒绝方正邺要她去见面。所以当时,她几乎是隔着电话和方正邺吵一架, 吵完又不得不赴约。
然而, 第一次赴约, 回来后的晚上, 便撞到了容屹在房间里幻想她自渎的画面。
“我刚刚是一边想着你, 一边代入。”昏昧空间里, 他神情带着病态的痴迷,看得人心慌。
画面是绮糜的绯色,掺杂暴戾的色.情。
方清漪心跳慌乱,抓着门把的手紧了又紧,手心汨着涔涔手汗。
然后,她调整好心绪和呼吸,走过去。
她不希望他总是自行想象,她会满足他所有的愿望。
“我是这样摸你的吗?”她问。
“……嗯。”他喉间溢出难耐的气息。
缓慢又快速地挪动。
时间尤为漫长。
过了很久,她抽过桌面抽纸,擦着自己的手。
耳旁,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方清漪一个分神,容屹起身,抓过她的手,拉着她走入浴室。流水刷拉拉,淌过她的指尖,他低敛着眸,给她挤洗手液,认认真真地搓着她每一根手指头。
方清漪享受着他的照顾。
她视线轻挑,入目的,是他瘦削的下颚。
“是因为容裕吗?”她问。今天的反常,是因为容裕吗?
流水穿过她指尖,她感觉到他手滞了滞。
容屹不答反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方清漪说:“一个蠢货。”
“你抛下我,就是为了和蠢货约会?”
“……”
“不是约会,只是吃个饭而已。”
方清漪不喜欢“约会”这词,分外刺耳。
洗完她的手,容屹才洗自己的手。
方清漪站在一旁,摸了一会儿,问他:“我们明天去约会好不好,容屹?”
“不好。”
“真不好吗?我再问你一遍,你要是不乐意就算了。”
时间安静。
连水声都无。
容屹拧眉,“你不问吗?”
方清漪忍不住笑,就知道他憋不住,“你不是不好吗?”
容屹一声不吭地盯着她。
方清漪含笑睇他。
容屹不爽:“你很开心?”
方清漪:“很开心。”
但她的开心理由,并非是招惹他而内心愉悦,而是:“明天出去约会。”
“……”
“我和你说话呢,容屹。”
“……”
“不说话不去了。”她语气微扬,夹带着故意的逗弄。
“……我又没说不去。”容屹表情里,略有些不自在。
方清漪更开心了。
真可爱啊。
这口是心非的模样。
方清漪和容屹,先前并没有和任何异性约会的经验。方清漪眼光挑剔,挑选同性朋友没什么要求,聊得来就行,然而挑选异性好友,要求严苛。好歹方家也曾是南城首富,方清漪骨子里仍旧清高、骄矜、傲慢。
她认为,不是随便什么男人都配当她的朋友的。
这也就直接导致她现在,为零的约会经验——对于明天的约会,毫无头绪。
“外面台风很大,又下雨,不然我们去看电影吧?”琢磨许久,方清漪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想到这么个约会方式。
容屹没意见,“你喜欢一个人看电影,还是和别人一起看?”
方清漪茫然:“什么?”
容屹换了种简洁明了的方式:“需要我清空电影院吗?”
方清漪一怔,更茫然了:“哪家电影院是容家的产业?”
那时容屹就已经和霍以南、商从洲、齐聿礼三人厮混在一起了。四人的名号响彻华尔街,远隔重洋,方清漪无从得知。霍家已踏入南城顶级豪门圈,南城有三分之二的电影院,是属于霍氏的。容屹只需要一个电话过去,那家电影院当天便会只对他开放。
但容屹没说实情。
他只说:“和容家无关。”
好在方清漪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她说:“别搞特殊。”
容屹:“知道了。”
于是隔日,他们就近找了家电影院看电影。
台风季的天跟被撕拉出一道大口子似的,瓢泼大雨没日没夜地下,城市的下水道系统高负荷运转。狂风卷席这座繁华的城市,行道树被吹得弯折了腰。
是容屹开车过去的,雨水横肆,雨刮器以最快速的频率工作。
方清漪坐在车里,无端有很强的安全感。
真奇怪。
明明他才十九岁,方清漪却觉得他非常值得人依靠。
于是有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真羡慕你以后的女朋友。”
“……”
车门和车窗似乎没关严实。
有寒风入侵车厢内,钻入方清漪每一个毛细血管里。
带来一股湿冷感。
容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羡慕什么?”
方清漪说:“羡慕她能拥有你。”
容屹:“她也会羡慕你。”
方清漪一愣。
容屹睨她一眼:“你比她更早拥有我。”
连绵阴雨天,方清漪眼里无风无雨,有着万物清朗的明媚。
“怎么说,在别人那儿,我都是个二手货。”车停在停车场,容屹按开安全带,冷不防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方清漪,你挺赚的。”
某个字眼让方清漪很不舒服:“你不是物品,不要这么形容你自己。”顿了顿,“用你的说法,我在别人那儿,也是二手货。”
“你和我不一样。”容屹的语气沉了下来,脸色如墨黑。
“怎么就不一样了?我们是平等的,容屹。”
“你知道我值多少钱吗?”容屹漠然轻嗤。
容屹说:“八十万。”
令她许久哑然。
“生我的女人,”原谅容屹喊不出“妈”这个温馨的字眼,“拿了八十万就走了,你说我是不是一件物品?”
容屹是私生子,是不争的事实。
方清漪万万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件事。
而且,他说这话时,神情寡冷又漠然,好似浑不在意,好似故事的主人公,不是他。
“你别用那个词,方清漪,我不喜欢。”容屹可以随意贬低自己,但不容许那个词安放在方清漪身上,她清冷如皎月,应当受众人仰望,受无数人爱慕,她是高傲的。
“我也不喜欢你用那个词。”方清漪直视他双眼,一字一句地说。
“……”
“……”
两厢对视。
容屹挫败地低头:“好,以后不会了。”
方清漪:“上楼吧,还有半小时电影就开场了。”
容屹:“嗯。”
到影院后,容屹取票,还有二十分钟,方清漪去了趟洗手间。
徒留容屹坐在大厅等位处,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他手里没捧爆米花桶,也没有饮料,旁人看了,会以为他是一个人来看电影的。
惹眼的人到哪儿都惹眼。
有胆子大的女孩儿凑了过来:“你好。”
容屹冷眸冷脸:“有事?”
“能加个联系方式吗?”一只手机伸至他面前。
“不能”两个字压在喉间,眼前突然又多了一只手,动作轻柔地推开面前女生的手与手机,“抱歉啊,妹妹。”
方清漪眸光澄澈,一脸风轻云淡,慢条斯理地说:“他是我的,你来晚了。”
女生霎时神色慌张,堂皇局促地说了声“对不起,打扰了”后赶忙离开。
等她离开后。
方清漪站在容屹面前,她站他坐,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他。
“打开手机。”
容屹不明所以:“干什么?”
方清漪:“看短信。”
容屹解锁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短信通知。
银行卡收入提醒——到账金额,不多不少,正好八十万。
“我觉得,你是件物品比较好,”方清漪说,“我买下来了,容屹,你——”
话到中途,戛然而止,她疼得嘶叫。
“——疼啊,容屹,你别握的那么紧。”
方清漪垂在身侧的手,说话间隙,被容屹拉住,十指紧扣,力度大的尤为慑人。她感知到,他的右手轻微的颤动,但并不妨碍他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力地,使劲地,死命地扣住她的左手。
他似乎没有痛感,可方清漪疼得牙床都在抖。
“很疼哎。”她脸上还挂着一抹笑,温柔地安抚他,“放松一点儿,容屹,嗯?”
“……嗯。”
渐渐地,手上的力度变轻。
方清漪晃了晃十指相握的手,“记得啊,你是我的。”
甜言蜜语大抵是世间最无解的毒药,毒性颇深,毒素蔓延至他全身,他的心脏伙同灵魂都被浸泡在毒液里,无法自拔。
那场电影,是怎么看完的,方清漪不记得了。
她只知道,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容屹回去后,把她关在家里,整整三天,没出来过。
每每她想回家。
容屹都会抓着她,沾染□□的眼,雾蒙蒙的。
其实他也很会勾引人,只是他不知道那是勾引。
“你不要我了吗?方清漪,”他埋在她颈间,喑哑着嗓,委屈地说,“你说过,我是你的,你不能不要我。”
方清漪面对他时,本就没什么原则。
当下更甚,只得把穿上的衣服再脱下,与他堕入无尽的狂欢中。
落地窗外,是不属于夏季的湿冷风雨。
落地窗内,是昼夜难分的潮热狂欢。
足足三天,容屹无法进入她,却又依恋地缠着她。仅是如此,他都心满意足。
后来的许多年里,方清漪想起容屹,都会觉得他是个她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的男人。
他对她的贪欲,从来都是浅尝辄止的满足。
……
……
即便是想起,那三天三夜,都让方清漪心口一滞。
实在太……
……放纵了。
主要是五年过去,方清漪有理由怀疑,容屹的疯狂程度,远超于当年。
所以她决定,还是不要叫他哥哥了。
怕他太疯,太能折腾。
到高铁站后,容屹下车,帮她取出后备箱里的行李箱。
容屹:“到地方了给我发条消息。”
方清漪:“还要报备啊?”
“不发拉倒。”
“……看你这臭脾气。”
“我看不到,我眼睛是看你的,不是看我自己的。”容屹闷声。
方清漪盏唇笑,到底还是如他意,“好啦,会给你发消息的。你快上车吧,后面的车在催你了。”
高铁站的通道,都是即停即走的。后面排队的车,车主不耐烦地按着车喇叭。
容屹不是煽情话多的人,也不习惯和她在公共场合有太多的亲密接触,见该说的都说了,于是转身上车,开车离开。
目送他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后,方清漪提着行李箱,转了个方向。
视线一转,她看见了离她约有五六米左右距离的地方,何澍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她。
方清漪神色未变,走至他面前:“你也到了啊。”
何澍:“嗯。”
方清漪:“走吧,进去检票吧。”
何澍:“嗯。”
往日缠着她说个不停的人,突然变得安静。方清漪心思通透,怎么可能不清楚他沉默的原因呢?但对方不明说,她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好在与王家俊碰面,打破了二人之间尴尬的沉默气氛。
差旅费报销只报二等座,王家俊买了二等座。
方清漪和何澍都买的商务座。
王家俊反应淡淡,方清漪——他俩经常出差,他早就知道她家条件不错。至于何澍,一身潮牌,腕间的手表都抵王家俊两个月工资,也是个有钱少爷。他心气平,“正好你俩一块儿,互相有个照应,等到了平城,我们再联系。”
“行。”
“好的。”
言毕,王家俊提着行李箱去候车室等待检票。
而方清漪和何澍,在商务舱专属候车室里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