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屹:“婚约取消。”
方清漪声音忽然软了下来:“值得吗?”
容屹笑了,笑得很纯良:“为了你,什么都值得。”
“既然什么都值得,那就帮我送份礼物。”方清漪举起手里巴掌大小的黑色礼盒,白色山茶花logo,优雅,纯洁。
“不要。”
“你看,你现在也让我为难。”
“让你为难的不是我,也不是许秋。”容屹瞥她一眼,“那个原因,需要我明说吗?”
是陈芝荷。
他们都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容屹只是淡淡地看了方清漪一眼。
方清漪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她似乎,读懂了容屹的弦外之音。
之前,让方清漪为难的是容裕,是容家。所以容屹大费周章地从国外回来,毫无征兆地对容家下手。
而今,让方清漪为难的是陈芝荷。所以容屹……
宴会厅水晶吊灯闪烁出涟漪星光,簇拥着的人群松散开,露出主人公的真面目。许秋身边站着,她的生父和继母。万盛集团是做电子产品的,现如今在业内也算是一家独大。许胜怀董事长春风满面,左手牵着爱女,右手挽着现任发妻。
许胜怀是传奇人物,他现任妻子陈芝荷,也算得上是传奇人物了。
网络上零星还有她存在过的痕迹,那些经由专人消除却未消除完全的痕迹。
陈芝荷是电影学院毕业的,据说还是当年艺考第一进的表演系。她的美貌,毋庸置疑。如今已近五十,看上去竟然像是三十出头的优雅女人。
网络上有关她的内容鲜少,遗留下来的,大多不太好听。方清漪曾上网搜过,古早论坛里,仍有些帖子里有陈芝荷的足迹,在那里,他们管陈芝荷为“小陈姑娘”,亦或者是“小城姑娘”。多少有点儿暗讽意味。
帖子里谈论着小陈姑娘的过往,跟过京圈大佬,也被港城阔少追求过。被包养过,也被捉奸在床过,对方的太太不是个善茬,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陈姑娘打的差点儿毁容。
有人同情小陈姑娘,更多的,还是诋毁谩骂。年纪轻轻,又是电影学院出来的,干什么不好,要去插足别人的婚姻。
后来,有人说小陈姑娘怀孕了。
再后来,有人问小陈姑娘怀的是谁的孩子。
帖子到这里就没了后续。
点进每个回帖人的主页,只显示,账号已注销。
大家似乎都察觉到了什么,至此,论坛里再无此类话题。
陈芝荷的美貌,毋庸置疑。她历来跟过的、传过绯闻的男人,方清漪机缘巧合下,都曾见过一面。每一个都是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腻男中的清流,身形高大,俊秀,她酷爱浓眉大眼的长相,身边的丈夫许胜怀恰是这种长相的。
唯独方正邺不是。
方正邺个矮,体型干瘪瘦弱,长相而言,顶多算是斯文。
所以陈芝荷不喜欢他,哪怕他对她再好,不爱就是不爱。
不过那又怎样呢?
方正邺有方清漪爱他。
方清漪世界上最爱的,最尊敬的人,是她的父亲,方正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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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公子哥大小姐们不认得容屹没关系,许胜怀认得容屹就够了。
许胜怀抛开人群,携爱妻直挺挺地朝容屹走过来。而注意到自己父亲的主动靠近,许秋徐徐地望过来,隔着人群,她脸上笑意僵硬。些许开心,又夹着些许的苦涩。最后,她只是朝方清漪轻轻点了点头。
方清漪也朝她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
她忽然不想待下去。
容屹似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清楚她每一个情绪变化。
他拉住她手,“走什么?你今晚是我的女伴。”
方清漪无奈:“你以前不是说,我不想面对她,就可以不面对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容屹低声,意味深长道,“你俩好不容易见一次面,珍惜这次机会吧。”
话音落下,还未等方清漪深思容屹话里的别有用心,许胜怀和陈芝荷已经到他们面前。
许胜怀:“容总,”顿了顿,才说,“清漪,好久没见,怎么不去找小秋?”
方清漪囫囵找借口:“人太多了,我晚点儿再去找她。”
许胜怀催:“她现在身边没什么人了,你过去吧。”
摆明了,要和容屹单独聊的意思。
方清漪看了容屹一眼。
容屹短暂地考虑了一秒,“我待会儿结束,再来找你。”
方清漪:“好。”
她又与面前两位长辈笑了笑,才离场。
她当然不会去找许秋,没必要置双方到尴尬境地。和许秋关系要好时,方清漪也常来许家,她和许家的管家认识,于是将手中的礼物给了管家,劳烦他转交。继而,去往侧院的游泳池,在那儿找清净去。
泳池四周的灯没开,水面泛着粼粼波光,那是靠着落地窗内倾泻的灯光而亮的水波光。
方清漪找了条沙滩椅坐下,低头玩着手机。
没一会儿,她听到有人靠近的高跟鞋声。
声音在她身后停止。
“你和容屹怎么又混在一起了?”是许秋。
夜风袭来,蛰伏着凉意,见缝插针地游进她的皮肤里。
方清漪搓了搓手臂,没转身,就着背对着许秋的姿势,轻笑了声:“我以为你会用’私生子’称呼他的。”
“他本来就是私生子。”
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急促作响。
许秋气结,郁闷,走到方清漪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私生子摇身一变成了人人敬仰的容四少,往日被踩在脚底下的蝼蚁,突然成了君王,这种身份转变,不仅是许秋,许多人都难以接受。可再难以接受又怎样呢?谁敢当着容屹的面说三道四。也不过是背地里嘴碎几句罢了。无外乎,夸他命贱又命好。——还是得贬低几句的。
许秋也是难以接受的一个:“方清漪,拜托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人的出身是定的,没有办法改变的,他就是个母不详的人,他的存在是一个男人出轨的证明。”
“许秋。”方清漪生气的时候,神情依然平静,平静得窥不见喜怒。
“你为什么总是抓着他的出身说事儿呢?”
“因为每个人身上都有缺点,私生子就是他最大的缺点。”许秋指着落地窗内形形色色的男女,“里面那么多女的,你问问她们,问问她们父母,会接受一个私生子当她们的丈夫、让他们的女婿吗?”
阶级让他们生活在一个华丽又虚伪的世界。
这个世界,人的好坏不是靠学历、性格为依据,而是靠出身、家境为准则。
凉风袭来,方清漪的笑意被风吹过,薄凉寡淡:“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私生女?”
“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知道。所有人的眼里,你就是方家大小姐!”
这就是朋友。
哪怕多年没联系,哪怕再见面的关系已经僵到不能再僵了,对方还是会维护你。
方清漪疏淡道:“对我而言,容屹真的很好,五年前是,五年后的现在,仍然是。”
许秋要抓狂:“你疯了?他一个对自己亲生父亲都能下得了狠手的人,你觉得他好?他能对他的父亲赶尽杀绝,同样能对你赶尽杀绝。”
许多内情,不应该被外人知晓。
方清漪没交代容屹做那件事的原因,她只说:“许秋,如果我喜欢上的人,他要去杀人,我都会帮他放火,你明白吗?”
昏蒙天色里,方清漪眼神干净又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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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屹姗姗赶来,迎面撞上气势汹汹的许秋,她像是没见到他一样,与他擦肩而过。
或许不是没见到,而是装作没见到。如同五年前,得知方清漪与容屹在一起后,许秋总是不待见容屹。她是个尤为矛盾的生物体,方清漪与容屹在一起之前,她时常夸容屹长得帅。得知方清漪和容屹厮混在一起后,她对容屹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其实这并非矛盾,而是——
帅不帅是一回事。
配不配是另一回事。
容屹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在方清漪的肩头。
身上一暖,有凛冽的冷杉香包裹着方清漪,不需要抬头看,她都能知道来的人是谁。
“你俩吵架了?”容屹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与她视线保持同一水平线。
“不算,”方清漪直言不讳,“她只是在骂你。”
容屹反应淡淡。
方清漪笑:“你没什么反应吗?”
容屹神情寡冷:“习惯了。”
方清漪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
她说:“我好像总是让你受委屈。”
容屹眼梢稍抬,“被骂几句,算不上委屈。我也不是玻璃心,没那么脆弱,而且——”他不咸不淡地说,“私生子是事实,没什么可辩驳的。我管不住别人的嘴,随便他们怎么在背后议论,反正他们不敢当我面说。”
“你也知道你的形象不太好。”
“我是个烂人。”容屹平铺直叙地声明。
“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方清漪不乐意了,“你不是人。”
“……”
容屹登时黑脸。
方清漪忽地靠近他,往他嘴边亲了下,“你是我的容小狗。”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
正文其实没有几章了,留给他俩谈恋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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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play里的一部分◎
话音落下, 方清漪就看见容屹阴郁的眉眼骤然柔和,如身旁碧波荡漾的泳池池水。
看似平静的波动下,池水深度却可以湮没一个人。吞占人的气息, 鼻腔, 喉管, 连心脏都在水面下,因为气压差,而激烈震荡。
容屹抬了下眉, 有些别扭的不快:“我怎么就是你的了?”
“你不是我的吗?”方清漪淡淡反问。
“不是,我是我自己。”
“我花了八十万买了你。”
“……”容屹轻嗤一声, “多少年前的事了, 还惦记着?而且我看上去,差那区区八十万吗?”
“是不差钱,那你把钱还给我。”
“不还,进我口袋就是我的了。”
容屹简直把奸商演绎得淋漓尽致。
方清漪也现学现卖:“你上了我的床, 不就是我的人了么?”
容屹霎时噤声,薄唇紧抿, 像是竭力阻止自己满腔的情绪溢出来。
他脸部线条也紧绷着,蹙了下眉, 平心静气地叫她的名字:“方清漪,你想干什么?”
今晚一整晚,方清漪都与他直来直往, 聊天的内容毫不避讳, 要多禁忌有多禁忌。唯独到了这个时候, 方清漪突然留了转圜的余地。
她含糊不清地说:“你猜我想干什么?”
四目交汇, 容屹黑沉沉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如一汪化不开的深潭, 情绪难辨。可他觉得,世界上最难辨的,不是他,是面前的方清漪。
她总是如此。
好像很喜欢他,可一旦到手,又会把他丢弃。
“不知道,也懒得猜。”容屹突地站起来,他双手插兜,桀骜难驯的模样,睥睨着她,“很晚了,该回家了。”
宴会厅仍星光璀璨,杯盏交加的碰撞声,里面的男男女女,享受着夜晚的放纵。
而室外是相反的情景。
方清漪和容屹并排着走,谁都没主动搭话。方清漪的身上还披着容屹的西装外套,身体四周都被他的气息、他的温度紧密地包裹住。但他本人,与她保持着陌生人该有的疏离距离。
待上车后。
方清漪虚阖着眼,使这份沉默升温,发酵。
临到她住的小区停车场,容屹都没和她说话。
方清漪连句“谢谢你送我回来”都没说,该有的礼貌和教养,在他面前失效。她像是圈子里常见的骄纵大小姐,认为每个人都应该上赶着对她好。
停车场四下昏暗静谧,电梯间氤氲出无垠的昏黄灯光,将方清漪的影子拖长。
愈来愈远的距离。
方清漪没听见轿车启动的声音。
离电梯间还有近五米距离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沉闷的,车门关上的声音。
紧接着,是男人的脚步声,几欲和她的步伐频率齐平。
但架不住他身长腿长,大步流星,不消一会儿,就追赶上她的步调。
“我渴了,”他用理直气壮的语气说着蛮不讲理的话,“上你那儿喝口水。”
虚伪至极的谎言。
方清漪没戳穿。
她刷卡进电梯,电梯金属门里,印着两个人的身影,一高一矮,男高女俏。一梯一户的户型设计,省去了电梯到中间楼层停下的时间,七八秒后,电梯就在方清漪家的玄关处停下。
方清漪在玄关处换鞋,没递容屹男士拖鞋,“在这里坐一会儿,我给你拿水去。”
容屹:“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方清漪嗯了声,又反诘:“你可能没搞清楚,不是我邀请你上来的,是你自己硬要上来的。”
胡搅蛮缠的客人。
就应该被冷待。
“哦。”
听似温顺的一声应答。
余光里,方清漪瞥见容屹伸手,掠过她,打开柜门。
方清漪语气逐渐冷硬。
以前的容屹不是这样的,会听她说的每一句话,温顺,乖巧,她的容小狗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小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似听话,实则逆反,全然罔顾她的话。
“你在干什么?”
“拿拖鞋,”容屹语气轻蔑地解释自己的行为,“换鞋。”
“我说了让你在这里等,你不是’哦’了吗?”
“我’哦’的意思是,我听到你的话了,”容屹将无赖行径坐实,“但我没打算遵守。”
方清漪无言以对:“你——”
腰间陡然一重,容屹把她往前一推,她整个人差点儿扑倒在玄关柜上。好在容屹的手扶着柜子边沿,以防她磕碰疼。慌乱之际,她的手包掉落,手机也从包里摔了出来,屏幕朝上。
容屹紧贴着她耳根,低语,呼吸的温度烫的吓人,每一句话都像是将她放在高温上炙烤:“我不想听你的话了,方清漪,听你话的后果,就是被你睡完就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