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来方清漪一阵哑然。
“你要是不愿意,我也可以不跟,”容屹退了一步,“看你意愿。”
“什么看我意愿不意愿的?容屹,你是个成年人了,你有自己的生活,你的生活主题不是我,你不需要围绕我转。”
车厢内空调运转声嗡嗡作响,容屹默不作声。
良久。
容屹低声道:“遇到你以后,我才知道人活着的意义。”
忽然之间,世界变得安静,无声,所有一切,消陨沉寂。
方清漪听着他的话,眼睫轻颤,“遇见我以前,你是个天才少年,你忘了?你的人生,本来就是光鲜亮丽的。”
“——空壳。”容屹替她补充完整,“没意思,遇见你以前,活着很没意思。”
不需要动脑子就能解开的奥赛题。
唾手可得的学历。
几乎是命运送至他面前的庞大的人脉关系。
容屹没有任何享受的快感,刨开内心,是数不清的空虚与怅然。他的人生,看似华丽,荣耀满身,光彩照人;实则,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毫无意义的空壳。
直到方清漪的出现。
让他懂得了什么叫做,期盼。
期盼与她相遇;
期盼与她相爱。
方清漪大脑如滚水,翻涌着,毫无头绪,凌乱沸腾。
语言是最强有力的武器,但她丧失语言系统,只伸手,把容屹抱得更紧。
“太犯规了,你知道吗?”方清漪无奈,她只想和他调情,他却满怀真心,属实犯规。
“不知道,我只是说实话。”
看。
又犯规了。
方清漪酝酿了下情绪,瓮声道:“回家吧。”
容屹搭在她肩上的手,无声收紧,一副不愿让她下车的架势。
嘴上倒是装的挺尊重她的:“再抱一下。”
“回家再抱,”方清漪催促他,“回我们两个的家,好不好?”
容屹眼里一亮,疑心自己听错,虚心求问:“回我那里?你不上楼了吗?”
“不上了,”方清漪覆在他耳侧,轻嚇一笑,“回去,上你。”
……
然而当晚的第一次,是从车库开始的。
宽敞的驾驶座因为两个人的存在,而显得逼仄。热浪浮荡,衣服凌乱地交织在一处,轻哼声与重嘤声此起彼伏。
就连车厢里,都有蓝黑色盒子的存在。
容屹从中掏出一只正方形的包装袋,嘴咬开,掏出里面的东西。
方清漪双眼被湿汗浸透,视线雾蒙蒙的,声音娇嫩,“你不是放在后备箱了吗?”
回来的时候,她亲眼看到,他把那一大袋东西都放在后备箱了。怎么又能从驾驶座的收纳盒里找到一盒的?
“上周买的,”容屹嗓音喑哑,带着极致的欲念,“想着在车里和你用。”
闻言,方清漪偏脸,轻笑了声,“小疯子。”
-
纵容男朋友的后果,就是遭到闺蜜的唾弃。
向葵一早醒来发现方清漪不在家里,卧室门开着,床上被子干净整洁,全然没有睡过的痕迹。
向葵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她去哪儿鬼混了。
向葵:【想你以前多乖的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容屹在一起之后,变成什么样了?彻夜不归,夜夜笙歌,沉迷男色,无法自拔。】
向葵:【我对你太失望了,为了个男人,你竟然变成这样。】
向葵:【放在古代,你就是昏君,他就是妖妃!】
回应向葵的,是方清漪发来的一条语音消息。
向葵浑不在意地点开,一道熟悉的冷淡男嗓阴恻恻地说:“向秘书,是最近工作太清闲了吗?我不介意给你增加点工作量。”
“……”
向葵毛骨悚然。
她义正言辞地发了语音回去:“容总,我最近公务繁忙,没有时间照顾方清漪,就麻烦你多多照顾她了!”
狗腿子的发言。
和之前深恶痛绝的惋惜,截然相反。
方清漪嘴角勾起清淡的一抹笑,轻飘飘道:“未来小姨子是要讨好的,懂吗?”
惊喜来得太突然,容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方清漪已经钻进衣帽间,衣帽间的门,被她反锁住。
容屹:“为什么关门?”
他拿着手机,给向葵发消息,把她的工作量,锐减一半。
一门之隔。
方清漪声音散漫:“因为我要换衣服。”
容屹:“我想看。”
方清漪阴阳怪气:“你洗澡都不愿意给我看。”
——报昨晚视频没接,他解释自己在洗澡,却不愿给她看洗澡画面,的仇。
容屹抓狂:“我又没在洗澡,我要是真在洗澡,我肯定会给你看。”他扒拉着门,当真像只小狗。
话音落下。
门开了。
方清漪换了条裸粉色的蕾丝轻礼服,裙长至脚踝,v领设计,露出迤逦的胸部线条。掐出细窄的腰身,设计低调,款式大方得体。
脚底配套的是一双铆钉尖头细跟鞋,颜色是与礼服裙互相辉映的裸色。
她在容屹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吗?”
容屹点头:“好看。”
又补充,“你穿什么都好看,不穿也好看。”
“那我不穿衣服去参加齐聿礼的婚礼,你觉得怎么样?”方清漪凉声道。
“不可以。”容屹的脸瞬间塌了下来,“只许我看。”
-
十一月底,南城豪门圈动荡。
归咎于现如今城西齐家掌权人,齐聿礼。齐聿礼的婚礼在这天举行,他与他的青梅竹马,更准确地描述,应当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一手养大的,南烟,由青梅竹马,升级为夫妻。
结婚请柬递交至整个豪门圈,方清漪自然也受邀出席。
原本她并不打算出席的,与她无瓜葛的人结婚,出席像是应酬。然而现在,齐聿礼和她已经有了瓜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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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容屹在国外结交的异性兄弟。霍氏四人,是比亲手足关系还要亲的生死之交。
方清漪疑惑:“既然你们关系这么好,怎么他结婚,你不当伴郎?”
换来容屹略显骄傲的眼神和语气:“单身才能当伴郎。”
齐家规矩多是出了名的,方清漪没有想到是:“齐家还有这种规矩?”
“没,”容屹解释,“南烟说,要齐月从伴郎里挑个喜欢的男的。”
换言之。
伴郎团是供齐家大小姐齐月挑选的。
齐家众星拱月出来的齐月大小姐,待遇一流,连掌权人结婚的伴郎,都能由她随意挑选。
聊着聊着,到了婚礼现场。
婚礼分外两场,上半场,是室外婚礼,下半场,是室内婚礼。
上半场,只有齐家与南家,两家人参与;
室内婚礼,才是宴请了豪门圈的所有人。
容屹一出现,以他会圆心,三米左右的距离为半径,周遭空无一人。无人敢靠近他,无人敢与他寒暄搭讪。
商从洲见到他,如见到救命稻草般挤出人堆,“老四啊,你终于来了。”继而,转头,和方清漪打招呼。他长了双招人的桃花眼,看万物都多情,夸人听着像是在调戏,“方小姐,你今天看上去格外的漂亮。”
方清漪朝他举了举面前的香槟杯:“容屹也这么觉得。”
商从洲表情夸张:“真的?我们老四还会夸人啊?”
方清漪意笑晏晏,举杯,仰脖,喝酒。
一旁的容屹倏然出声,“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没有在夸她。”
这回,商从洲的表情不是故作夸张,而是由内而外地震撼:“容四,你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来,二哥问你,二哥今儿个帅吗?”
容屹迎着商从洲一脸期待的表情,无言地扯了扯嘴角。
他视线上下轻扫过商从洲,而后,利落地扔下两个字来。
“——风骚。”
商从洲一身灰色西装,双腿笔直颀长,身材线条干净利落。矜贵,温润。
如果非要说“风骚”的话,他全身上下,符合这词的,就是那张脸了。面若桃花,笑起来,浮浪不羁。说是风骚,也不为过。
“谢、谢。”商从洲嘴角微抽,尤为勉强地道谢。
喧嚣嘈杂的环境里,三人像是处于独立世界,无人靠近。
再看身畔二人,一副习以为常的神态,方清漪略有些惊讶。她私以为,以他们两个的身份,在这种场合,周身势必围了一圈前来搭讪的人。
随即,她又想到容屹在圈内的风评。
糟糕透顶的风评,整个豪门圈再没有比他更恶劣的人了。
如此一想,在她眼里温顺的容小狗,在旁人眼里,是只极难亲近、随时有可能咬人的狼。
归其原因,好像是因为她。
要不是因为她,容屹也不会对容家几次三番的动手。
向葵说错了,放在古代,方清漪才是妖言惑心的艳妃,容屹才是色令智昏的昏君。
……
上半场婚礼,方清漪一门心思都放在容屹身上。
和容屹聊天,显然比看新娘新郎交换新婚誓词有意思多了。反正,齐聿礼嘴里也吐不出什么几个字,更吐不出什么甜言蜜语。
齐聿礼可没她家容小狗可爱。
方清漪几乎退出豪门圈,退出所有的名媛社交活动。工作之后,她连酒吧都没怎么去,但她这人骨子里偏爱刺激,爱喝烈酒。
于是,每当侍应生捧着颜色不一的酒出现时,方清漪都会拦下他,拿过几杯,一饮而下。
容屹叮嘱她:“别喝醉。”
方清漪抿了一小口,尝尝味道。
然后,把酒杯递给容屹。
容屹一愣:“不好喝吗?”
方清漪:“喝不完,你喝吧。”
容屹动作自然地接了过来。
一杯。
两杯。
三杯。
……
眨眼,近二十杯。
商从洲看的直摇头,内心响起一片觑声。
容四这恋爱谈的,多少是有点儿栽进去了。
内心回音无数,明面上,他没有做任何表态。感情这档子事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彼此心甘情愿,乐在其中。旁观者无需多言。
喝了近二十杯酒,容屹眼神清明,面色没有半分变化。
方清漪:“你酒量多少?”
容屹:“不知道,没喝醉过。”
方清漪眼神骤然亮起,容屹猜到她在想什么,立马制止:“别想着把我灌醉。”
“为什么?你不想知道自己的酒量吗?”方清漪声音轻柔地说,“我的酒量还是我爸爸带我试出来的,我成年之后,我爸爸带我在家里的酒窖喝酒。到最后,他喝醉了,我都没醉,还是看家里的监控,他才知道我的酒量是多少。”
容屹也曾见过她一人喝倒圈内出了名的千杯不醉酒鬼的场面,什么酒都往里倒,混在一块儿,她喝了之后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我不知道我的酒量是多少,也不知道我喝醉之后是什么状态,所以你别想把我灌醉。”
“可我想看你喝醉之后的样子。”
凡事包容方清漪的容屹,半警告半训诫的口吻:“不行,你不想,好了,换场了,把你手上的酒放下。”
冰冷,沉定,旁人眼中傲慢到不可一世的容屹,清晰映在方清漪眼底。
也是这个时候的容屹,让方清漪清楚意识到,他本质上是疏离寡冷的成熟男人,和“弟弟”毫无关系。
所以她才会喜欢他吧。
喜欢他能够独当一面的成熟腕力,也喜欢他面对自己时,非她不可的幼稚。
……
婚礼上半场结束。
无论是室内婚礼还是室外婚礼,举办的地点都在齐家宅邸。
齐家占地面积上千亩,国内许多高校的占地面积都没有齐家大。齐宅的宴会厅能够容纳上千人,灯光如流星般耀眼璀璨,婚礼现场布置的,可谓是极尽奢靡。
方清漪跟随容屹而坐。
坐的是二号桌。
齐家规矩多,宾客桌也按亲疏远近依次划分。
一号桌坐的是齐聿礼与南烟的至亲家人,到二号桌,霍氏几人落座,没人敢对此有异议。就连被安排在三号桌的,齐聿礼的堂兄弟们,也见怪不怪。然而霍以南并未落座,他只出现了一会儿。
方清漪远远地见到了霍以南一面,霍家的背景太过复杂,霍以南是个活在传闻中的男人。方清漪一度以为这种男人长相必定偏粗犷凶悍,却没想到,他斯文儒雅的,像是位大学教授。
室内婚礼即是传统常见的婚礼,有固定的流程。
然而固定流程里,新郎新娘敬酒的环节取消——齐聿礼是干不来敬别人酒的事儿的,一般都是别人敬他酒;而南烟是懒得一桌桌去敬酒。
没有人来敬酒,商从洲却一杯杯地敬容屹酒。
容屹面无表情,冷淡拒绝:“不喝。”
商从洲藏了一肚子坏水儿:“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容屹:“嗯,不给。”
气的商从洲低啧了声:“老四,你别以为你女朋友在,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他视线一转,对方清漪说,“想不想听老四以前读书的事儿,你别以为我们老四一直都是这么傲的,他当时被我们哥几个欺负的……啧——”
“——我喝,你能闭嘴吗?”
容屹想起那些糗事,自己都觉得丢人现眼。
要是被方清漪知道,那还得了?!
这倒是激起了方清漪的兴趣,“你别喝酒了,万一喝醉了怎么办?”
她问商从洲:“是什么事?我想听。”
换来的,是容屹将杯中酒一口闷,然后,他一手捂住方清漪的嘴。
容屹一字一句:“不、许、问。”
方清漪:“好好好,不问。”
容屹只得一杯又一杯地喝酒。
婚宴结束后。
他被彻底灌醉。
商从洲挑了挑眉,深藏功与名:“不是想看他喝醉了的样子?看吧。”
方清漪怔了下:“谢谢商二少了。”
商从洲摸摸下巴:“是不是应该改口?”
方清漪莞尔,不温不火道:“那得要改口费。”
商从洲散漫一笑:“行,我明天差人把改口费明天送到你手上。”
不过在改口费送上之前,他得先差人把喝醉了的容屹弄上车。两位保镖架着容屹,把他放进车后座,随后离开。商从洲今晚没喝酒,他把自己的司机分给了他俩,自己开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