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他,在他身后的每一个将领,都拖行着人。
这副场面过于震撼,以至于他们经过的地方,所有的将士皆是不由自主地避让开来了一条路,以供他们策马奔行。
这里的将士只觉得震撼,而那些个守卫军,却是满眼的兴奋之色。
原因无他,这场面他们曾见过。
昔日温月声到了三大校场之中,所办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整个守卫军之中,犯事的所有将领全部拿下。
而今日,不知道又是谁要倒霉了。
“我说这几日章世子怎么不见踪影,原是背着我们干大事去了。”
“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做这种事,怎么可以不叫上我?”
“郡主下的军令,怎么,你想去?”
守卫军准则,郡主的话就是军令。
那此前还嚷嚷着要去的将士,瞬间闭上了嘴。
站在了他们身侧的亲卫军,见状都不由得啧啧称奇。
而这般情绪,尚且都没有持续多久,就见得章玉麟已经拎着人,一路疾行到了高台大殿底下。
他勒住缰绳,高声道:“回禀郡主,人已带到。”
站在了前排的人,还有温月声身后高台大殿之上的朝臣们,闻言皆是抬眸看了去。
可这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这是何人?”
“从未见过。”
原以为会是军中将领的人,此刻皆是面面相觑。
更是不明白温月声打的什么主意了。
日光底下,温月声神色冷淡,目光落在了那被章玉麟随意扔到了地上的人身上,冷声道:
“此人名为杨圩。”
亦是一个从未有听过的名字。
底下的将士们不明所以,殿上的朝臣亦是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乃是昊周权臣杨古之子。”下一瞬,就听温月声面无表情地道。
满场哗然。
杨古这个名字,旁人或许不一定会认识,但军中之人一定清楚,对方是那昊周丞相。
老皇帝在时,其便是大权在握。
此番三军汇演时的昊周细作之事,也是出自于杨古之手。
“杨古之子,怎会出现在了这里?”有人惊声道。
是啊,杨古本人都远在了昊周都城,温月声却随便能够抓到对方的儿子,这……
“总归也无人认识杨古之子。”景康王冷声道。
渭阳王当即道:“二哥的意思是,这人是思宁随便找来立威的?”
他微顿,随后道:“这样,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二哥别告知我一个人,干脆去父皇的面前说。”
景康王那双阴恻恻的眼眸,顿时落在了他的身上。
渭阳王挑眉:“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既是怀疑对方不是,那就去说呗。
他可太想看温月声发作了。
只他们这边话还没有说完,高台上的温月声便已经道:“为了在殿前军中埋下钉子,杨古特派遣自己的亲生儿子至大徽,以商贾的身份,同武安侯等人来往。”
“几年间,其向武安侯举荐了大批昊周细作入军,三军汇演之后,杨圩携款逃脱,欲从关东离开,逃往昊周。”
“在关东境内,被章玉麟捕获。”温月声微顿之后道:“除此之外,另有其身上携带的昊周细作名单。”
她话音刚落,高台之上,已经有人急匆匆进殿来报。
“启禀皇上,边疆送来了急报。”
是陆庭玉差人送回来的。
急报上写得非常简单,昊周权臣杨古于日前差遣了一支小队,至边疆大军前。
陆庭玉还以为他们想要动手,未料到对方却是来送信的。
多年以来,杨古在昊周都是主战,其第一次主动联系大徽,便是为了要回儿子。
甚至不惜以重礼相换。
忠勇侯看得咂舌:“……陆将军说,因昊周内斗,杨古跟前二子均于几日前被新帝斩首,唯余第三子在大徽。”
“杨古与旧部联合,如今欲拥立昊周三皇子为帝,同昊周抗衡,其还许诺说……”
他顿了下,复才道:“若大徽放了他的儿子,他日后便愿意为大徽效劳,扳倒昊周新帝。”
满殿俱静。
适才还怀疑那杨圩身份的人,而今皆是闭了嘴。
“郡主果然是郡主,一出手竟是将杨古逼到了这个份上。”有人低声道。
“时也命也,那杨古本身有三个儿子,如今没了两个,这杨圩便成为了独子,他多年在昊周苦心经营,到老了却落得一个无人送终的下场。”
“皇上,那这……”别说,在听到了这急报之上的承诺后,还是有些人动心了的。
只需要放掉一个人,日后杨古便能为大徽所用。
杨古如今虽被郁舜逼得节节败退,可他到底是权相,手中握有的残余势力不少。
可他们的话还没说出口,高台之上的温月声已是开了口。
她面色冷沉,不带任何的情绪:“杨古父子多年来,为在昊周埋下细作,设伏杀害百余名大徽将士。”
“杨圩埋伏京中多年,靠着武安侯传递之消息,令得边疆将士损失上万。”
温月声的眼眸漆黑如墨:“今日杨古已沦为丧家之犬,却还要用微不足道的承诺换取杨圩苟活。”
她冷声道:“今日点兵,便用杨圩的项上人头,祭我大徽军旗!”
“与昊周勾结,残害将士者。”她沉声道:“凭他是什么东西,皆――杀无赦!”
她话音将落,底下原本沉寂的将士们,皆是高声道:“杀!杀!杀!”
气吞云霄。
那些个因为杨古的话而有所意动的人,尚且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甚至那反对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底下的章玉麟已经手起刀落,直接将其斩落。
第78章 活捉杨古(二合一)
伴随着杨圩倒下,高台大殿上顿时陷入了沉默中。
温月声比起他们所想象的,下手还要果决狠辣。
且还不光如此。
她立在了高台大殿之上,目光冷然,声音更是不带丝毫的情绪,开口便道:“自今日开始,军营之中,只讲军规。”
“如杨圩之流,是大徽将士所抓获,处置之权,便只在大徽将士。”她抬眸,扫向了殿内此前开口,对昊周还抱有幻想的官员。
“若有人想要插手军中事务,可以。”温月声面无表情地道:“依照军规行事,先受四十军棍。”
一殿死寂。
她开口就是四十军棍,对于朝上的这些官员而言,那便等同于要了他们的命了。
“若侥幸存活,便能参与军中事务。”温月声冷眼扫向了那群官员:“今日之事,诸位还有意见吗?”
整个大殿内寂静非常。
今日这个话换别人来说,或许都没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但眼前的人是温月声,说杀便是杀的温月声。
她连带着对武安侯都能下手,岂会怕了这些文官?
与此同时,底下的将士们听得温月声的话,皆是沸腾一片。
殿内许多人皆是眼神闪烁,抬眸去看皇帝的脸色,却见皇帝神色如常。
温月声如今掌着的,是实在的军权。她立下的,就是军规。
权既是已经落到了温月声的手中,那便是她做主说了算。
皇帝不开口,谁也违背不得。
只是这一个杨圩,不只是让温月声在军中立起了声名,还在朝堂之上立了威。
凡知晓她手段的人,如今还怎敢轻举妄动?
冷冽的秋风之中,温月声临风而立,未再给那些软骨头的文官一个眼神,而是抬眸看向了底下,沉声道:“章玉麟。”
底下的章玉麟高声应道:“末将在。”
“差人将杨圩的项上人头,送往边疆。”
在有的人还在犹豫这杨圩该不该杀,该怎么用时,温月声不仅杀了,而且还要将其送往边疆将士之中,重振军心。
此刻军心涣散之际,再没有什么,比起直接斩杀主谋更具说服力的事。
温月声此举,意在告知所有的边疆将士,后方有她,所有想要断绝军方后路的人,都会死在她的手中。
她能杀杨圩,便能杀杨古。
日后在战场之上,也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将士。
当下,无数将士心头火热。
尚还不止如此。
同杨圩一并抓获的,还有许多的殿前军内的昊周细作。
这些细作一个一个,被捆绑在了阵前。
温月声自高台大殿之上缓步走了下来,行至这些人的身后。
“此人入大徽四年,谋害七名大徽将士,侵占将士家产,甚至还杀害了将士的亲人。”
温月声走到了第一个人面前,冷声道:“杀。”
话将出,那人的人头便已经跌落。
“昊周细作泰江,多次辗转于关东和京城之间,传递大徽兵防图及杀害同屋将士。”
她面无表情地道:“杀。”
短暂的几日之内,她就已经掌握了昊周细作的消息,今日抓捕到了这猎场之中来的,皆是一些大奸大恶之辈。
一刻钟之内,便斩杀了细作叛军共计十余人。
比起当初她到了三大校场时,斩杀的将领还要多上了许多。
但整个猎场之中,包括了殿上皇帝及各个大臣,皆是无任何反对的声音。
如今这般情况之下,昊周与大徽之间必定会有一战。无论昊周最后赢的人,是三皇子及杨古,还是那位新帝,此事都避免不了。
这些昊周细作埋伏在了大徽期间,犯下的恶事数不胜数,对他们仁慈,便是对大徽所有的将士残忍。
他们必须死。
但温月声处死这些人的方式,还是过于震撼了些。
温月声立于阵前,在她的面前,站立着无数的大徽将士,黑沉沉的一片。
她负手而立,右手手持白玉佛珠,乌发雪肤,面容冷清,在这肃静的大军前,更显得身姿瘦弱。
开口却道:“今日共处决昊周细作共计一十七名。”
“观昊周所为,苦心经营良久,皆为祸乱军心。即日起,军队自查,凡发现祸乱军心者,无论外敌,亦或者是内贼。”
她微顿,随即冷声道:“查证之后,就地斩杀!”
“杀外敌一人,赏金五十;杀内贼一人,赏金一百!”
她目光扫过这边的所有将士,沉声道:“我大徽国土,容不得他人侵吞半分!”
“是!”满场之中,所有将士齐声应答。
声势浩大,气吞万里,与方才低沉萎靡的气氛大相径庭。
温月声立于高墙之下,声色冷淡:“大徽将士,听我点兵。”
她声色不大,却是一声起,万声应,满场浩然气势,直冲天际。
这场浩大的点兵仪式,属六年之最,便是过了许久,依旧为人津津乐道。
温月声接手殿前军之后,清除积弊,肃清队伍,整日里忙得不可开交。
因她手中有着杨圩的细作名单,是以处理起来并不算困难。
在年底之前,已是彻底将武安侯旧部及昊周细作,悉数拔除。
入了十二月,天气转冷。
月底时,京中下了几场极大的雪。
大雪纷飞,连日不停,致使多地受冻。
凛冽的冬风吹拂多日,将连绵不断的山脉都染上了霜白。
在这场无尽的大雪里,漫漫冬日格外难熬。
至除夕之前,终是放晴了几日,皇帝便下令休朝祭祀,以求得来年风调雨顺,雪过天晴。
因要行祭祀,礼部得到了重用,这些时日忙得不可开交。
原本整个朝堂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这即将到来的祭祀大典之上。
却不想抚州传来急报。
此番抚州亦是遭受了雪灾,底下的百姓受冻,日子不好过,偏在此时,还有人生事。
幸得抚州通判周远度反应及时,将生乱之人捉拿扣下。
周远度审问之下,竟是发觉此人亦是出自于昊周,且从前便是武安侯旧部,只是早在三年之前调任抚州,是以朝中竟是无人察觉。
这事一出,在朝中引发了剧烈震荡。
但因休朝,还未能禀报到了皇帝的跟前。
朝中大臣,却已就此事争论不休了。
明日清晨便是祭祀大典,是以今日朝中贵人皆已抵达了皇家国寺中。
国寺内设有素宴,许多人却无心宴席,只顾着议论抚州之事。
“……离着郡主掌权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如今却仍有漏网之鱼生事,若论及此事,只怕郡主亦是难辞其咎。”
“却也怪不到郡主的头上吧,武安侯旧部及党羽众多,一个多月的时间到底是短了些。”
“可当初点兵的时候,郡主可是在全军面前说过,危害大徽将士之人,一个都逃不掉。若果真做不到,当日何必放下这般豪言壮语。”
忠勇侯坐在了这大殿之内,见状忍不住看向了边上的陆青淮:“郡主呢?”
陆青淮道:“郡主人在天慈寺。”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礼佛呢?”边上的渭阳王当下稀罕不已:“按本王说啊,这事也算不得什么,顶多就是思宁最近一段时日忙了一点,就让有些人误以为她拿不动刀了。”
偏也是巧了,渭阳王这句话刚脱口而出,那边就有人来通报,说是温月声到了。
大雪连天,道路受阻,马车行驶不易。
自连日降雪以来,温月声就没离开过天慈寺,这边的人也有几日没能见到她。
如今听得这话,皆是抬眼去看。
这一眼,就见温月声着一身玄黑衣袍,衣袍之上绣着金色佛文,外罩一件雪白狐皮披风,披风用金色细链扣着。
雪色长绒映衬着她那张巴掌大小的脸。
分明生得一张极美的容貌,却因为神色太冷,使得她一入殿,便让这烧着炭盆的大殿内,变得更加冷冽了几分。
她刚坐下不久,皇帝也到了。
休朝几日,又忙于祭祀,朝中的事情皇帝都是抽空才得处理。
而今日最大的事情,自然就是抚州发觉昊周细作之事。
御史台的官员高声道:“昊周细作之事,已有数月之久,却仍未将细作彻底拔除,此事之上,当有人肩负起责任才是。”
因国寺议事,不若早朝那般讲究,他在说话的时候,温月声坐在了底下,轻抿了一口茶,神色淡淡,仿若此事与她无关。
她杀回朝堂,又在阵前斩杀了许多人,令得朝野上下安静了一些时日。只这份安宁,到底持续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