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厌眸中的杀戮与戾气肉眼可见的消散,危险的眸光落在陆明棠一张一合的朱唇上。
他尝过,今早尝过,小兔子的味道,是甜的。
一如她现在哄着吻他的手背,虽然没尝到味道,但他就是能感觉出,这个吻必然是甜的,而且还带着安抚人心的海棠花香。
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味道了,一如他越来越喜欢小兔子。
知道如何精准哄他,让他更有兴致。
陆厌勾起唇角,眉尾处的泪痣莹莹闪闪,伸出单指,轻佻的挑起陆明棠光洁的下颔。
“那阿姐给朕一个不杀他的理由,骗朕也没事,只要朕听着高兴。”
陆明棠知道,少帝这么说,便是松口了,接下来的事也就简单了,“因为他与我给陛下看的大戏,息息相关。若是少了他这一环,这出戏就会不精彩了。”
陆厌微一挑眉,“阿姐的这出戏,可真是大呀,所以今日阿姐去了慈宁宫,也是为了这出戏?”
“那陛下可是冤枉我了,不是我主动去找事,而是旁人来寻我麻烦。”
陆厌的手自下颔一路往上滑,落在她昳丽的眉眼处,“阿姐被欺负了?可是受委屈了?朕帮阿姐出气,杀了他们,可好?”
“想欺负我的,已经被我杀了,而且是当着太后的面杀的。没人能欺负我,更没人能让我受委屈。”
当着张太后的面,杀了她的心腹,还能全身而退,陆明棠绝对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陆厌的黑眸里翻涌着浓郁的兴致,薄唇贴近她的耳畔,“阿姐好厉害,朕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那么接下来,阿姐又要送给朕什么惊喜呢?”
“张珂儿已经在殿外候着了,待会儿韦相那边也会来人,接下来陛下只需要……”
身高的差距,让陆明棠无法像陆厌一样,直接贴着他的耳畔说话。但她也不喜欢踮脚,这让她有种屈居人下的感觉。
她勾住陆厌的前襟,往前一拽,让他被迫低头,好方便她一侧首,就能贴着他的耳畔说话。
细细如雾丝的气息,一阵阵的钻进耳蜗。
在说完之后,陆明棠正要往后退,细软的腰肢却被一只大手牢牢的圈固住。
年轻少帝低垂的黑眸,危险又勾人,“朕配合阿姐的演出,没有奖励吗?”
“不是说好了,事成之后再给奖励吗?”
“不行,朕后悔了。”
说话间,陆厌逼近一寸,木质清香中夹杂着淡淡的苦涩,钻进陆明棠的鼻尖,霸道而又诱人。
不给陆明棠回答的机会,陆厌捉住她的皓腕。
抬起她的素手间,低首,薄唇轻启,含住了她修剪圆润的食指,湿润潮热的舌尖,缠绵的卷过她的指腹。
“提前讨个利息,不过分吧?”
“甜的,阿姐背着朕,偷吃了什么好吃的?”
第27章 争风吃醋
还真是只见什么都想咬上一口的幼稚小狼狗。
陆明棠脸不红,心不跳,“张珂儿带来的蜜饯果子,我为陛下先尝尝有没有毒。”
实际上,是她有点儿饿了,见蜜饯果子品相不错,强行从张珂儿那儿抢了一块过来尝尝,把张珂儿气得脸都歪了。
即便张珂儿非常瞧不起陆明棠这个低微的公主。但她牢记着张太后的话,想进勤政殿的大门,搭上陆厌,还得靠陆明棠从中牵线,所以只能假笑隐忍。
“阿姐还为朕以身试毒,朕好感动呀。若是不配合好阿姐演出,朕都觉得良心上过意不去呢。”
满嘴谎话的小兔子,分明是自己嘴馋了,还敢大言不惭的说替他试毒。
话语从齿缝间溢出,陆厌故意用尖尖的利牙,在陆明棠如水葱般莹白的指腹咬下一口,听见陆明棠嘶了声,他才满意的松开了嘴。
被他含得水润的指腹上,留下了两个尖尖的牙印,白里透红,如新雪中绽放的红梅,鲜妍诱人。
陆厌一瞬不瞬的盯着看,喉结上下滚了滚。
小兔子真好吃,嘴巴好吃、手指好吃,那么下一次,该吃哪里,会更香甜呢?
陆厌危险的眸子在陆明棠的身上肆无忌惮的扫视。而这时,殿外传来了小躁动,有人吵起来了。
“舔也舔了,咬也咬了,陛下可是消火,该配合演出了?”
她活了两世,也就只有这只小狼狗敢咬她,一天还咬了两次,这小狼狗是换牙嘴痒了吧?
敢咬她,就得为她干活。
不给陆厌回答的机会,陆明棠随手拉开屏风,几步走到沈太傅的跟前,高高在上的命令:“松手。”
浑然天成的上位者积压,让殿前侍卫本能的想松开手。但意识到陆明棠只是个公主,又不是他们主子,他们马上把目光投向了陆厌。
陆厌被哄高兴了,满身已没了方才一定要杀人才能顺心的戾气,非常配合的抬手示意放人。
陆明棠亲自将沈太傅给搀扶了起来,“陛下年幼不懂事,让太傅受罪了,太傅一心为国为民,是我大魏国之栋梁,陛下这个年纪最是叛逆不听话,日后还是要太傅多多费心。”
态度诚恳,话术周全,礼仪端正,饶是沈太傅都挑不出半点儿错来。
沈太傅这才打量起眼前的年轻女郎,“这位娘子是?”
“七公主,陆明棠,初次见面,请太傅多关照。”
沈太傅起身拱手回礼:“原来是公主殿下,老臣见过七公主。”
“太傅德高望重,是明棠该向太傅行晚辈礼才是。”
陆明棠从不向任何人低头,但对值得尊敬的人,她的礼数是非常周全,且是出自于真心实意。
沈太傅对礼数周全的陆明棠颇为有好感,脸上也有了笑意,“七公主当有大家风范。”
“太傅谬赞,明棠愧不敢当,陛下孩子心性,方才所言所行,皆是在与太傅开玩笑,还望太傅莫要挂怀,太傅学富五车,更是承德年间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普天之下,没有人能在学识上胜过太傅,陛下能跟着太傅学治国安邦之策,是陛下之幸,大魏之幸。”
陆明棠张口就细数起了沈太傅的过往辉煌,沈太傅摸着长须,看陆明棠的目光更是欣赏了。
“都是一些不足一提的陈年旧事罢了,没想到公主竟会知晓,看来公主对前朝也颇有些了解,只是陛下性子太过偏激,老臣恐怕是有心无力。”
欣赏陆明棠是一回事,但沈太傅可没老眼昏花,陆厌可是言之凿凿的说,自己要当个亡国之君,还要送他下去见先帝,甚至还张扬到要挖了先帝的坟墓鞭尸。
这是一个正常人会说出做出的事情吗?
沈太傅虽然是清流派,不站太后党,也不追随韦相党。但他也不是少帝的拥护者,清流派大多数单纯只是一腔热血为国为民。
谁当皇帝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只要是出自于皇室血统。但如果是像陆厌这样只知玩乐,不理朝政的昏君,他们更偏向于废帝重立新帝。
尤其是今日陆厌甚至还想杀了他,这让沈太傅想拥立新帝的想法更加浓烈。如果不是陆明棠突然冒出来的话,今日出宫后,他便打算找其他几个大臣商议了。
“不如这样,两日后陛下重新写一篇策论,请太傅批阅。若是还不能让太傅满意,去留随太傅而定,如何?”
沈太傅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应下:“便依公主所言,老臣希望两日后,能看到不一样的陛下。”
“曹公公,送太傅出宫。”
曹公公先看向陆厌,心中暗道,这七公主委实也是太胆大了,在没有经得陛下同意的情况下,便擅自决定了写策论的事。
他们家陛下可是立志要做亡国君,朝着覆灭整个大魏策马奔腾的,七公主竟然想把陛下拉回正轨,让他写什么治国的策论,这不是踩着陛下的逆鳞行事吗?
谁知,陆厌非但没有恼火,反而是兴致盎然的放任陆明棠言行,陆厌没有出声,便是默认了陆明棠的所有行为。
曹公公心中诧异不已,却也不敢多问,亲自送沈太傅出殿。
刚打开殿门,殿外可是热闹非凡。
张珂儿与韦彤欣打起来了,张珂儿抓着韦彤欣的鬓发,而韦彤欣则是去抠张珂儿的脸。
而跟随着她们的双方女使,更是扭打在一块儿,一时廊前鸡飞狗跳,有如泼妇骂街。
“啊,我的头发,撒手!你个泼妇,陛下连正眼都不会瞧你一眼!”
“我的脸,好痛,你先撒手!你才是泼妇,长得如此丑陋,陛下看你一眼都会吃不下饭!”
“你个贱婢,竟然敢打我家娘子,我家娘子可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
“可笑,我家娘子还是韦相的亲侄女,敢动我家娘子一根汗毛,韦相必然不会放过你们!”
陆明棠观赏着面前的狗咬狗,轻声一笑:“两位娘子为陛下争风吃醋,我们陛下的魅力可真是大呀。”
陆厌懒散的靠在殿门边,对狗咬狗的场面丝毫不感兴趣,眉眼恹恹,兴致寡淡。
“阿姐冤枉人,这几只狗好生喧闹,阿姐可觉得聒噪?不如朕将她们都杀了,剥皮抽筋给阿姐做全狗盛宴,可好?”
第28章 阿姐真坏
上一刻还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瞬间便停了下来。
张珂儿第一个扑到陆厌的脚边,跪在地面,泪如雨下,好不可怜,“求陛下为臣女做主,臣女一早起来,花了两个时辰为陛下精心制作了蜜饯果子,只想着陛下能尝一尝,却不想这个韦彤欣,故意推倒臣女的女使,蜜饯果子摔落在地落了灰,全被毁了,而这个罪魁祸首。非但不道歉,反而还张口辱骂臣女,求陛下为臣女做主,呜呜呜……”
陆厌垂眸恹恹的暼了眼,眼前鬓发凌乱如鸡毛,哭花了妆容形同女鬼的女郎,说话矫揉造作,哭的更是令人心生烦躁。
好想杀人,但是还不能杀她,她是小兔子给他看的大戏里的其中一环。若是现在便杀了,后面的戏就不精彩了。
“再哭一声,朕便割了你的舌头,给阿姐做一道爆炒人舌。”
陆厌低垂着首,容色带笑,但这笑却化作一寸寸阴鸷,爬上黑眸,只要张珂儿敢再哭一声,下一瞬便让她舌头与嘴巴分家。
张珂儿吓得瞬间闭上了嘴巴,后脊背阵阵发凉,求生的本能让她往后挪。
而韦彤欣还以为陆厌是厌倦张珂儿,自认为自己有戏,趁着这个机会上前,盈盈行礼道:“臣女韦彤欣,拜见陛下,陛下,张珂儿是在胡言乱语,恶意抹黑臣女,臣女本是奉大伯父之命,入宫给陛下请安,可谁知这张珂儿竟霸道的挡在殿前,不准臣女通秉,在推搡之下,那食盒才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分明是她的女使自己没拿稳,却怪在臣女的头上,臣女实在是冤枉,请陛下明鉴。”
张珂儿恼火的扭过头,怒目瞪着韦彤欣,“你胡说,陛下她撒谎,分明是她故意撞翻了我的食盒,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有撞过吗?”
“那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有故意挡在殿门口不让我进去吗?”
“你个贱人!”“你个小贱蹄子!”
还真是两个女人一台戏,若是放任不管,她们绝对能吵到第二天天明,而且骂人的词还不带重复的。
“两位娘子都消消火吧,不过是一些蜜饯果子,陛下不喜甜食,张娘子的好意陛下心领了。”
张珂儿气得脸都歪了,但陆厌却容色倦淡,看也不看她一眼,对陆明棠的话不发表意见,也就代表着默认。
“可这些蜜饯果子,毕竟是臣女一早起来,亲手做的,盛着臣女对陛下的一片心意……”
话未说完,陆厌兀的开口:“那便赏给朕的爱犬吃吧,凌霄,将狗牵来。”
万兽园圈养了几条狼犬,各个体积庞大,凶狠异常,张开血盆大口便能将一个活人给生生撕碎。
凌霄只牵了一条狼犬,庞大的体积,血盆的大口,冲着张珂儿只叫了两声,就把张珂儿吓得魂不附体,险些都要尿了。
狼犬几口就把散落一地的蜜饯果子给吃了个一干二净,完全不满足的狼犬又在到处嗅。
巨大的狗头嗅到张珂儿的跟前,似是下一瞬就要张嘴把她给吞入腹中。
张珂儿吓得连连失叫,陆明棠倒是看笑了,这狼犬跟陆厌不是挺像的?
“行了,既然蜜饯果子都吃完了,就把狗带下去吧,可别把张娘子给吓坏了。”
张珂儿已经吓得全然没了平日里该有的端庄贤淑礼仪,她越狼狈,韦彤欣就越幸灾乐祸。
看来外界传闻有假,都说张珂儿被少帝给瞧上,在勤政殿歇了一宿,得了少帝的宠幸,即将飞上枝头变凤凰。
但眼下看少帝对她完全不理睬,甚至还恐吓她,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样子,若说少帝会杀了张珂儿,韦彤欣都深信不疑!
“今日天气不错,陛下正好想去御花园逛逛,不知两位娘子可得空?”
这可是难得的大好机会,张珂儿和韦彤欣自然不会错过。
“请陛下容许臣女换身干净的衣裳。”
“臣女也离开片刻,请陛下恕罪。”
两人一前一后,谁也不让谁。
她们两个倒是高兴了,但陆厌却是不高兴了,“阿姐,乱吠的狗好生聒噪,朕现在就想杀人,好不好?”
陆明棠挪动半步,流袖拂动间,温暖的素手,捉住了陆厌垂在宽大衣袖下的苍白大手。
小郎君的手骨修长分明,磅礴充斥着年轻的张力,却冰凉如霜,犹如鬼魅。
陆明棠不但握住了,还用腾出的大拇指,来回的在陆厌的骨节上轻轻的绕圈打转,如同给一只暴躁的小狼狗耐心的顺毛。
“陛下要乖,烦人的狗迟早要死,但现在死就没意思了,换个更有意思的死法,陛下会更喜欢的,陛下可是答应我了的,若是反悔,姐姐可是会不高兴的。”
陆厌满身戾气在顷刻间便顺得烟消云散,他忽的一笑,修长的身子半歪。
跟没骨头似的,脑袋往陆明棠肩头一靠,紧随着像是方才的那只狼犬一般,在她的脖颈间轻嗅。
危险的气息从脖颈蔓延至耳后的鬓发,年轻的少帝低低而又瑟瑟的轻笑。
“阿姐真坏。”“朕好喜欢。”
沉沉的黑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陆明棠的耳垂,她的耳垂莹白又透着红粉,和她的青丝一般柔软细腻。
眸色逐渐幽深,散发着危险,陆厌有一搭没一搭的想。
小兔子的耳朵,必然和她的嘴唇一样,又香又甜。
只不过还未等他细细品尝,张珂儿和韦彤欣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裳,重新梳妆打扮回来了。
没尝到又香又甜的小兔子,这两只聒噪的狗真该死,陆厌直起身子,看向张珂儿等人的视线,犹如在看死人。
正值寒冬,御花园内红墙覆雪,琉璃瓦片连绵,成片树荫遮掩下,似是渡了一层金光。
五步一阁,十步一亭,秀山丽水,景致宜人。
行至水榭处,陆厌慵懒的靠在石栏处,陆明棠站在他身旁,饶有兴致的往水池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