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升又看向张珂儿,“张娘子可有闻到过这股奇怪的香味?”
张珂儿本能的回答:“我也……”
“怎么,为了给林照洗脱嫌疑,这是打算将所有罪过都推到什么所谓的奇怪的香味上,想说是这香味作祟,才会令林照失去意识,做出野兽行迹?
真是可笑,这可是后宫,何人敢如此胆大包天,并且能在这么多双眼睛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设下如此圈套?这么做又有何意义?”
韦相嗤笑声:“林照身居禁军统领的要职,若是他因为犯错而被罢官,何人获利最大,太后娘娘不是最清楚的那个?”
“怎么,你是怀疑是哀家做的?真是可笑,哀家会为了一个小小的禁军统领,而把自己的亲侄女的清白给搭上?珂儿,你且如实说来,你有没有闻到那所谓的奇怪香味!”
张太后警告的视线扫过来,张珂儿一哆嗦,立刻改口:“回姑母,珂儿并未闻到任何香味,分明是这厮突发兽心,强占了我的清白,求姑母为我做主呜呜呜……”
“看来这只是林照和韦彤欣的一面之词,毕竟这两人都出自于韦相的手下,想要互相袒护,以逃脱罪行也实属正常,只可惜,哀家可不是好煳弄的,哀家耐心有限,若再拿不出确凿的证据,便当即捉拿!”
第34章 择日问斩
“时辰还未到,请太后娘娘莫要着急。”
江潮升转身,让侍卫即刻在整个偏殿翻找,摄魂香是需要承载物的,凡是摄魂香出没过,必然会留下燃烧过的痕迹,只要仔细找遍每个角落,一定能发现端倪!
只是将整个偏殿都给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任何摄魂香燃烧过后留下的痕迹。
“江御史,东边没有。”
“西边没有。”“北边没有。”“南边也没有。”
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就差掘地三尺了。
什么也没有找到,韦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盯着江潮升,“怎么回事,为何什么也没有发现?”
江潮升的面上也难得露出不受掌控的神色,“义父,从种种迹象表明,此事应当是摄魂香作祟,只要有燃烧过摄魂香,必然会留下痕迹,不可能会消失的这么干净,是不是有哪里遗漏了……”
“行了,哀家在这儿已经浪费许多时间了,可没工夫陪你们在这儿唱戏,将林照拿下,押入内狱,择日问斩,以儆效尤,若有求情者,皆以同罪论处!”
掰倒了一个禁军统领,张太后的心情甚好,看向韦相,挑衅意味十足:“韦相可有异议?当然,便算是韦相有异议也无济于事,林照秽乱宫闱,人证物证俱在,无从狡辩,罪无可恕!”
“太后可真是秉公执法,铁面无私的很呀,林照有罪,张珂儿也不再是清白之身。一旦林照的罪名定下,太后娘娘你的乖侄女,从今往后可就要落人口实,再无安宁之日了!”
张太后毫不在意的冷笑,“个人的得失,在皇家颜面跟前,根本就不值一提,哀家的侄女会如何,就不劳韦相费心了。哦哀家的侄女落人口实,韦相你的侄女,也跑不了,咱们彼此彼此。”
折了一个皇后的备选,再选一个便是,影响不大。
但这次,韦相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发了,怕是夜里安寝,都会恼火的把衾被都给踢穿了。
“戏唱完了?啧,这一日可真有意思的很,朕有些饿了,阿姐,带上今日钓的鱼,摆驾回宫吧。”
陆厌悠哉的从木椅上起身,还慵懒的伸了个腰,在一室人各异的表情中,堂而皇之的带着陆明棠摆驾回了勤政殿。
在陆明棠路过江潮升之时,江潮升深深的看着她,眸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审视。
直觉告诉他,今日之事,与这个七公主怕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是他现在还想不通,若此事陆明棠也有插手,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难道……她是张太后那边的人?
陆明棠坦然的与江潮升的视线接上,朱唇上扬,带着上位者居高临下的蔑视,与他擦肩而过。
江潮升,第一回 ,你输了,接下来,你该如何反击呢?可别这么快便输得灰头土脸呀,不然她会很没有成就感,会觉得很没意思的。
而达到了目的的张太后,在林照被押入内狱,等候问斩后,心情甚好的也回慈宁宫了。
这场大戏中,最亏的韦相快气死了。
出了宫门,在上马车之际,江潮升低头拱手,“义父,请先上马车,我们回府再仔细商议……”
啪!
话未说完,江潮升的面上便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俊秀的脸颊迅速红肿而起。
“这便是你同本相说的,必然会处理好,保林照安然无恙?如今林照下了内狱,一旦被张太后占了先机,失了禁军的掌控权,本相第一个拿你开刀!”
江潮升保持着低首的姿态,语气放得很低:“今日之事,是孩儿思虑不周,以致义父痛失左膀右臂,孩儿自愿领罚,义父切莫气坏了身子。”
“你最好能给本相想出个万全之策来弥补,否则……你知道该有什么下场,自己走着回相府,再去刑房领罚!”
当众扇了江潮升一个巴掌,留下一句话后,韦相转身上了马车。
江潮升立于原地,在马车缓缓前行之时,缓缓抬眸,看向渐行渐远的车尾,眸色逐渐幽深凝霜。
他忽的讥笑一声,抬手笑着抹去了唇边的血渍。
终有一日,他将会站在万人之巅,他所受的罪,必将会在将来一一加倍讨回!
马车内,韦相身边的一等高手徐虎试探着道:“相爷,今日之事属下看江御史也是尽了全力,这个责罚是否有些过重……”
“怎么,你是在质疑本相行事?”
徐虎立即低头,“属下不敢,相爷做任何事,自是经过深思熟虑,绝不会有错的,不过今日之事,该不会是太后在自导自演,牺牲自己的侄女,只为了拉林照下水,以企图掌控禁军吧?”
“在关键时刻,这个老不死的突然冒了出来,难不保便是她给本相做的局。或者说,一开始她并非是冲着皇后之位去的,她故意将张珂儿抛出来,让本相误以为她志在皇后,杀本相一个措手不及。毕竟皇后不过就是个后宫嫔妃,怎能比得上禁军的兵权,好一个声东击西,这次是本相轻敌了!”
徐虎却有新的猜测:“今日小皇帝也在,而且还是他给林照送的官服,小皇帝一向残暴任性,怎么会突然这般好心?莫不是他也有参与?”
“一个只知玩乐的昏君,连沈太傅这样的清流派都动了杀念,一无后台撑腰,二无朝臣支持,他能有这番深的心思和头脑?顶多也就是歪打正着,看了出戏罢了,不足为惧。”
韦相压根儿就没将陆厌放在眼里,或许刚开始扶持陆厌上位的时候,他还有所担心,怕小皇帝昏庸只是在扮猪吃老虎。
毕竟古往今来这样的先例也不是没有。但观察了那么久,通过安插在勤政殿的耳目传出的消息。
少帝的确是昏庸无道,沉迷游乐,不思进取,而且今日他还企图杀了清流派领袖沈太傅,算是结下了梁子,是不可能再会得到清流派的支持。
所以在今日这件事上,韦相压根儿就没怀疑过陆厌,只一心认定是张太后在那儿自导自演。
丞相府,雕梁画栋,飞檐红瓦,玉栏朱榍,金碧辉煌,尽显奢华。
刚在刑房受了罚的江潮升,带着一身伤,走过穿堂,停在主屋门前,拱手行礼:“义父。”
韦相慵懒的躺在虎皮椅上,一旁有两个姿容娇媚的小妾一左一右服侍。
他睁眼暼了眼面容有些苍白的江潮升,“潮升,你心里记恨本相吗?”
第35章 得寸进尺
江潮升当即跪下,拱手低眉。
“孩儿能有今日的地位,皆源于义父的赏识。否则朝堂就不会有殿中侍御史江潮升。而唯有名落孙山,落魄回乡的寒门士子江潮升,义父对孩儿有再造之恩,不是父母胜过父母,孩儿为义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韦相居高临下的看着俯首于地的年轻郎君,“潮升,本相第一次见到你,便觉得你与旁人不同。虽然你出身寒门,血脉低贱,但本相与那些迂腐的世家贵族不同,他们排斥寒门,垄断科举,将所有名额都留给世家子弟,那些个眼高于顶的纨绔子弟,本相一个也瞧不上,本相便是喜欢你这种聪明知进退的,所以本相给了你机会。”
江潮升出身农户,家中世代务农,只出了他这么个读书人,一招中举,江家上下烧香拜佛,叩谢祖宗神灵庇护。
曾经的江潮升也单纯的以为,他才高八斗,胸有点墨,将来必能封王拜相,为国效力,光耀门楣。
可一朝入京赶考,他洋洋洒洒写下治国策论,满心以为自己能高中三甲,最后放榜却名落孙山。
他以为是京中人才济济,便又再苦读五年,可谁知第二次依然未能上榜。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这所谓的科举,不过是空架子,能否上榜靠的不是你有没有才华,而是你的家世如何。
而像他这样没有背景的寒门士子,无论考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直到那日,他才真正看清了这个阴暗肮脏的世道……
江潮升的眸光落在藏在袖下的右手上。从那日开始,他的右手便常年戴着一只黑色的手套,并且一直以宽大的衣袖遮掩,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他的右手小拇指……断了。
被那帮纨绔子弟,生生碾压踩碎,骨指分离,血肉模糊。
“义父不仅救了孩儿,而且还给了孩儿入朝为官的机会,孩儿感激涕零,铭记于心,一刻也不敢忘。”
韦相却并不满意江潮升的示忠,“潮升,你该是清楚,本相身边最不缺的便是说漂亮话的,今日在宫中,你已经让本相失望了一回,本相要的是你能给本相带来什么样的有利结果,而不是口头上的口号,明白?”
“孩儿明白,义父,孩儿已想好了一个万全之策,太后掰倒了林照,必然会趁机就近选择,她必然会推王左卫,而我们这边。唯有吴右卫可与之相争,届时太后必然会搬出林照一事,以义父用人不当为由,占据上风,唯今之计,只有破釜沉舟……”
江潮升语气微顿,韦相明白了他的意思,抬手示意小妾等人都退下,只留下徐虎一人。
待无干人等退下之后,江潮升才缓缓道出:“义父可如此……”
等到江潮升说完计划,韦相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自虎皮椅上起身,亲自走过去,扶起了江潮升。
“本相便知,那些个谋士都比不上你。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潮升你来办,这次,可莫要再让本相失望了。”
说话的同时,韦相拍了拍江潮升的肩膀,带着不加掩饰的威压。
“孩儿领命。”
离开主屋,走过游廊,在拐角处撞上了前来给韦相请安的韦若依,韦相唯一的宝贝千金,捧在掌心宠大的小娘子。
“义兄,爹爹又罚你了?爹爹下手也太重了,你那儿的伤药还有吗,我让人再送一些过去?”
江潮升温和一笑,“是我犯了错,自该领罚,小伤而已,义妹不必担心,我还有要事在身,便先告辞了。”
“义兄保重身子。”
待江潮升走远些了,韦若依身旁的女使才满是不屑的道:“娘子,您总对这个寒门竖子如此关切做什么。他虽拜了相爷为义父,但以他卑贱的出身,怎能与娘子您称兄妹?”
“义兄能为爹爹排忧解难,便是好的,这样的话日后不许再说了,否则我便要罚你了。”
韦若依的语气温柔中透着锋芒,女使赶忙低下头认错:“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子息怒。”
勤政殿,日照香炉,紫烟萦绕。
陆厌白日里说了全鱼宴,晚膳便当真用今日钓上来的鱼,让御膳房变着花样做了满满一桌。
但陆明棠的胃口似乎不怎么高,只单手抵着优美的下颔,用银勺搅动着玉碗里的鱼汤,桌上的其他菜却未动。
“阿姐不喜欢吃鱼?不喜欢也得吃,这可是朕特意为阿姐做的,阿姐不吃,朕可是会不高兴的。”
陆厌难得起了兴致饲养小白兔,但这不意味着小白兔可以驳他的一番用心,小白兔的恃宠而骄,只能在他容许的范围内。
在说话之际,陆厌已夹了一条红烧锦鲤,放到了陆明棠的玉碗里,黑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压迫感迎面逼来。
“喜欢呀,可是我不喜欢挑鱼刺,这可如何办?那便只能麻烦陛下帮我挑好了,辛苦陛下了,乖。”
陆明棠理所应当,而又自然而然的,反手将玉碗推到了陆厌的跟前,凤眸流转,正大光明的指使少帝给她挑鱼刺。
她喜欢奢侈独特的美食,但同样的,她不喜欢吃起来太麻烦的美食。
前世她用膳,至少有四个女使围着给她布菜,她只需要动动银筷,送进嘴里便成。
现在虽然还不能与前世比,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她一时无法改变,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想改变。
一旁服侍的宫婢心脏都快吓飞出来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这七公主当真是恃宠而骄疯了,竟然敢让少帝为亲自为她挑鱼刺,等待她的,恐怕就是人头分家,明年的今日,就是她的祭日!
但陆厌非但不恼,反而是饶有兴致的挑眉。
“朕亲手挑的鱼刺,可不是这么容易吃的,没有奖励,朕可不干。”
陆明棠看着他,“今日看了一日的大戏,陛下还觉得不够精彩?转头又来问我要奖励,是不是太得寸进尺,太惯着你了?”
“阿姐这话说的好生没道理,这场戏分明朕也出人出力,还险些要被软禁,阿姐便是这般回报朕的?阿姐真无情无义,朕伤心了。”
第36章 花言巧语
陆明棠转了个身,在身子往前倾的同时,素手抬起,落在年轻少帝的喉结之上。
莹白的指腹温暖如春,随着她的指尖下滑,陆厌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最后,陆明棠雪白若羊脂膏的食指停在陆厌的心脏位置,绕着一个圈,慢悠悠而又极尽温柔缠绵的打转。
“陛下连条鱼都不肯给我挑,还说什么喜欢姐姐,如此廉价的口头喜欢,姐姐可不满意。”
打转的指腹微顿,缠绕住衣襟上的绸带,勾住往上一带,陆厌受到勾力,往前一靠。
这个力道并不大,陆厌完全能挣脱开。但他却不动不语,近乎是纵容的任由陆明棠大胆而又放肆的举动。
陆明棠的朱唇停在他的耳畔,故意吹着灼人的热风:“陛下给不给挑鱼刺,不挑的话,姐姐会不高兴。若是姐姐不高兴了,今晚可就不哄陛下睡觉了。”
陆厌低低一笑,捉住她不安分的素手,嗓音更低更蛊惑:“一个奖励换一条鱼,阿姐先让朕满意了,朕必然也让阿姐满意。”
真是个眦睚必报,不听话的小狼狗,欠管教。
陆明棠也笑,低首,张嘴,尖利的小虎牙一口咬上了他的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