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还是做正室娘子,而不是像无根浮萍的妾室那样争风吃醋,妻的儿子才是家业的继承人,比起丈夫,自己生的儿子才是更重要的。
而三夫人一直似有若无的说些让她一定要无条件跟瀛王低头的话,如今想想,一味地委曲求全,她自然看着和等不上台面的妾室一样。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华儿!”三夫人抱着她哭道,“你是姜家的嫡女,瀛王再喜欢她,终究你的身份在这里啊,你便是再不喜欢她缠着瀛王心生醋意,你的出身终究比她好,她是怎样都越不过你的,你这般针对她,岂不是更惹王爷厌恶吗?”
做高门大宅里的正房也好,还是做皇室宗妇也罢,她们这般女人,识字念书便是为了明事理增远见,对外落落大方遇事要有条不紊方才是好的,能处理家事一碗水端平,能做丈夫的贤内助,还要给自己体面,这些都是那只会情爱的小女人做不到的。
而三夫人的目的,就是故意要将她往这种只知情爱的样子塑造,或者干脆说只要外人以为她是这样就可以了。
瀛王本来对她无意,这样一来,别说皇后了,王妃她都不够资格,唯唯诺诺不堪入眼,遇事就是低头求情只求男人别不高兴,在梦里已经夺位的瀛王,又怎么会要一个这么丢脸的皇后?
三夫人所谓的王妃教学,不过只有如何委屈了自己,又让男人厌恶,改变不了现状,让男人觉得如鲠在喉,偏又没有借口休妻,只能越看越厌,梦里最终,被教导成形状的她,做了堂妹姜若婷的垫脚石。
没对比就没有差距罢了。
姜若华双眸含泪,趴在三夫人身上痛苦道:“我没忘,婶娘我没忘!可是……可是……”
“是那贱蹄子陷害我啊,她为了独占王爷,故意设计我动手,故意叫王爷撞见……”
“傻丫头,婶娘说过,你这一身功夫,必得好好藏起来不是?你若学的那赵月兮三分柔弱,又怎么会怕王爷不注意到你呢?”三夫人说的有些恨铁不成钢,当真一副为孩子考虑的样子,“我真是愧对嫂嫂,她将你托付给我,我却连你这大好婚事都……”
“作孽啊。”三夫人用帕子掩面哭泣,见姜若华哭的伤心,又给她擦眼泪安慰她,“罢了华儿,莫哭了,你哭婶娘也心疼,我当你是亲生女儿养着,你且莫伤心了,婶娘给你出出主意,总还有办法的……”
“没有办法了……”姜若华一瞬失声大哭起来,像是个一瞬间无助起来的孩子,“我久不练武实在生疏,那一脚出去没有收住,哪想着王爷竟一个箭步冲上来给那贱人挡了这一脚,我……我……我那一脚气急了,一不小心就伤到了王爷!”
三夫人跟着伤心的面孔一愣,便见姜若华哭道:“皇上知道之后,便直接下旨废掉了婚约,还罚我抄写经书静心,婶娘……我是不是这辈子就完了!”
“……不,不会的。”三夫人下意识先哄着她,细想这究竟是哪里不对,可又有些想不出来,姜若华的哭声惹得她心烦意乱,只好道,“有婶娘在呢,婶娘在华儿不怕,定会有办法的。”
三夫人拍着姜若华的肩膀宽慰,转念心下一沉,她回去还是得细细打听一下才行。
吟秋在一旁垂着脑袋,心说小姐这撒谎的本事,倒是不见功力退步。
“照顾好你家小姐。”三夫人临走前,还不忘好好嘱咐这么一句,吟秋便忙着扶着姜若华坐下。
“小姐。”吟秋扶着她低声道,“这能行么?”
“她怎么可能查的到?”三夫人会一探究竟,她不知道避开人群?
赵月兮也在场,只不过她是循着瀛王来的。
上去她就是毫不客气的就是狠狠一脚,除非三夫人会直接去问当事人,否则谁会知道真相是什么?
就是赵月兮,也一知半解,只看到自己那一脚差点给瀛王打的昏死过去,浑然不知道她跟瀛王,其实屁都没有聊。
她说她是跟赵月兮争风吃醋误伤了瀛王,那就得是这么回事!
“好了。”她擦了擦眼泪,平静的继续写着她的经文。
成功应付了三夫人,短时间内不论是三夫人为她‘筹谋’什么,但凡婚事相关,都是无计可施的,正好给了她时间。
画蝉从外头回来,有些神色匆匆道:“小姐,事情都办妥了。”
姜若华抬头,画蝉这样说,也便是今日与瀛王相见的对话,已经添油加醋的传了出去,再就是那个媛姨娘。
三夫人要为自己的女儿筹谋,必定不乐意她就这么与瀛王退婚了,否则将来如何让瀛王看到姜若婷更适合当皇后呢?
虽说瀛王的在能动弹之后就来说什么不许解除婚约的,让她觉得有些意外,瀛王对女人的所作所为令她厌恶,但这人的确有些智谋本事,否则最后也不会逼得皇上退位让他。
这个时间段,他不应该做出违背皇上的事情才对,何况从前对待未婚妻那冷漠无情的态度放在那里,退婚之后又忽然来说什么不许,倘若与赵月兮未婚成双成对只是些许败坏名声,好让瀛王对外瞧着不那么优秀,那忤逆圣上这又算是演哪一出?
他个人不成体统的小事,和有失圣心可是两码事。
何况姜家也不是泥人捏的,经此一事传出去,她要是再倒贴一般的上去同意,那可就是下贱了。
三夫人再希望她表现得差,也不敢引诱她像赵月兮那样,婚约都没有就粘着男人学下九流做派,她虽在梦里不配王妃之位,可到底作为贵门小姐不算失仪,否则一旦出现这种下作的不正当之举,那被坏掉的,将是整个国公府的小姐的名声。
第9章 欲望是会被无限放大的
三夫人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被她影响。
想来她还是要感谢瀛王来这么一趟的,彻底帮她绝了吃回头草的一切可能性啊。
“那媛姨娘是怎么了?”姜若华笔下不停,随口道,“病了?还是怎么了?”
这媛姨娘是三房的人,给她三叔生了一个庶女,叫姜若琪,三房的妾室不说如流水,也如滴水一般,今儿死了这个,明儿又从哪里填上一个,她这三叔女人不少,三夫人看似大度的让他一个个一房房的纳进来,但却一个给他生出庶子的都没有。
大祁朝有规定,除非家中无嫡子,或嫡子痴傻多病,不堪重负家业,才能选定庶子为继承人,三夫人心思清明的很,更也是因为她的嫡子娘胎里孱弱,这些年是流水一样的吃药,三夫人便是害怕将来夫君继承国公府,她儿子却要给庶子让位。
“有了。”画蝉说了两个字,一下就让姜若华明白了为什么梦里媛姨娘不吭不声的就没了。
媛姨娘怀有身孕了,八成还是个男胎。
“三夫人知道了吗?”姜若华问道。
“奴婢走得快,应当还没呢。”画蝉道,“奴婢带着大夫过去的时候,媛姨娘瞧着明显是不太对劲,她有了三爷的孩子,本该是个高兴的事情。”
“生的下来才是喜事,生不下来就是晦气。”谁都不会怪问是不是伺候不周,是不是这孩子孱弱,姨娘是低贱的,生不出孩子只会怪姨娘是不中用的,晦气,没福气怀主家的孩子,这样的话,在国公府,尤其是三房,实在是屡见不鲜。
也是高门之中,富丽堂皇之下的现实。
“这是好事情。”姜若华想了想,“她想瞒着,怎么可能瞒得住?”
画蝉道:“小姐,您是说这媛姨娘是不愿意让人知道她有身孕?可奴婢当时瞧的真真的,那小丫头摔地上的药包,里头多是补药啊。”
可不像是不希望要这个孩子的样子。
“不是不愿意要这孩子。”姜若华手有些抄酸了,放下笔轻轻活动揉了揉手腕,“只是想多瞒些时候,不让三夫人知道罢了,姨娘地位微贱,但倘若能生个儿子,晚年也能幸福些,只是三房嫡子孱弱,三夫人是绝对不会让姨娘生下庶子来威胁自己的儿子的。”
“奴婢懂了。”画蝉点头,“小姐是想送媛姨娘一个人情?”
“她也做不了什么,三夫人也是名门出身的,媛姨娘一个背后无依的妾室想取代三夫人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三夫人死了,三房也只会迎新的主母入门,断没有让没根基出身低微的妾室扶正做夫人的,媛姨娘本质上来说,做什么都解决不了她一辈子悲苦,就算真的按她的盘算,冒险瞒着三夫人生一个儿子,未必就能平安长大,何况总要有出息,才能让她的日子好过,庶子不能继承家业,在三夫人的终日打压之下,想靠自己成才,又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谁让有些事情择日不如撞日呢,姜若华轻轻伸了个懒腰:“送人情倒是谈不上,媛姨娘若是聪明,自该知道我不可能白白帮她把孩子生下来的。”
她也不指望媛姨娘能做什么,到底一个姨娘而已,但她肚子里的男孩一旦生下来,就可以分散掉三夫人许多精力,一个人再厉害,也不可能一心多用还都做到最好的。
“稍微准备点补品吧,明日传开了,咱们再去。”姜若华不着急,就算知道媛姨娘有了身孕,三夫人也不可能当下就动手的。
“眼下。”她低头,叹了一声,“还是要先将这经文抄完啊……”
她不喜欢抄书,就好像武将永远不喜欢满嘴文邹邹的文官一样。
但没办法,大梦一场醒过来,知晓了厉害,她也不得不让自己沉稳下来,狠狠吃了教训,人总归是要成长的。
“奴婢帮小姐磨墨。”吟秋笑了笑,“小姐比从前沉稳了许多呢,从前夫子罚您抄书,您可是打心里的不情愿。”
“现在是不情愿也没办法。”姜若华一笑,同两个丫头打趣,“我这如今是瞧明白了,原总觉得我这日子哪里过的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罢了。”
“……三夫人毕竟不是您的生母。”吟秋缓缓磨墨,忍不住道,“要是夫人还在,或许您也不必受这些委屈了。”
一想着小姐那天打了瀛王退婚回来时说的话,吟秋才晓得三夫人是什么情况,一个三夫人,加一个瀛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怜小姐差点就……
“小姐,您之前说三房便是图整个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可若是这样,何必又要这般针对您呢?夫人早逝,大将军不曾纳妾续娶,奴婢说句僭越的,在奴婢瞧来,这国公府,可不是怎么样最后都要落入三房手里么?”
是啊,这连小丫鬟都看的明白,梦里她却被隐瞒的这么好,想想姜若华微微咬了下牙。
“欲望是会无限放大的。”姜若华挑了一下眸子,“得到了一点,便想要更多,总觉得下一个也近在咫尺,总觉得下一个也一定拿的到,国公府家大业大,摆在这里,怎么肯再等我父亲百年之后?”
三房太过贪心了,姜若华端起茶盏喝了一小口,才缓缓道:“何况,娘亲皇商之家出身,她的嫁妆丰厚,但三夫人动不了,这些只要我出嫁,就会原原本本的被我带走。”
三夫人怎么不眼热这些?京中高门大户,做官的未必有钱,但皇商必定大富大贵,国公府快半数的钱财宝贝,都是母亲的嫁妆。
见两个丫头惊讶,姜若华缓和了脸色:“你们两个猜猜,为什么三夫人会用这种奸诈法子,让我在瀛王面前不得脸?”
“为了不让小姐嫁的好?”画蝉蹙眉,“可瀛王那样,本也不是良配,小姐有什么不好?他不喜欢,也犯不着这样对待小姐,难道这世上还能人人都长他喜欢的样子?”
“是,奴婢们跟着小姐识字,求同存异的道理还是懂得的,瀛王品行,真真不过如此。”吟秋也附和道。
第10章 让她来体谅体谅婶娘
“怎么说着说着还跑题了?”姜若华不禁笑道,“不想我嫁的好不过一部分原因罢了,他品行暂且不提,也不提与我的那些晦气过往,他是诸多皇子之中,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物之一。”
见两个丫头愤愤不平,姜若华有些无奈,她也能理解,她又何尝不恨瀛王呢?若说被瀛王厌弃是三夫人的手笔,那她父亲祖父惨死,已经会读书,每天喊着她娘亲的孩子被他父亲亲手掐死,这些仇恨,又哪个不是因为瀛王呢?
即便她也反复考虑过,想着那不过是一场梦,可每一件事都在应验,她不得不信!
但即使如此,她也要冷静,冷静的去考虑一切,决不能被感情牵着鼻子走。
“那也配不上小姐。”画蝉愤愤道。
“你不在乎的尊容,未必别人不在乎。”姜若华喝了些热茶,心情也更为平静,“我出嫁,我母亲的嫁妆,要并入国公府为我准备的一起,此外三夫人作为我的婶娘,自然还要以三房名义给我添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一点都不能少,否则带着缺斤少两的嫁妆嫁进皇室,国公府的颜面就得扫地了。”
“三夫人这样教养我,却把自己的女儿调教的落落大方遇事沉稳,还请了从宫中出来的嬷嬷指导她礼节,为的不过是等着瀛王厌弃我到极点,好让她那个与我天壤之别,更能做好王妃,乃至后位的女儿,直接接替我的位置,并且顺理成章霸占走我带走的一切。”
这话听得两个丫头心下一寒,吟秋才讷讷动了下唇:“难怪三夫人会这般担心小姐的婚事……”
三房没有像样的官职在身,只因没分家,姜若婷才算得上是国公府的嫡小姐,但根本而言,和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之女的姜若华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三房两头谋划,除掉祖父父亲,又把姜若婷推上皇后之位,而他们继承国公府,虽无权却清贵,还出了位皇后,一家子都颇得圣心水涨船高。
这光鲜背后,喝的是姜家其他人的血,踩的是姜家其他人的尸骨,靠别人的做窝,自己霸巢,狼心狗肺到极点的一家人!
“记在心里就好。”两个丫头愤愤不平,但姜若华制止了她们,免得她们声音太大,被守在院里的丫头听到什么。
画蝉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三房真不是东西,实在委屈小姐。”
“难过什么?”姜若华侧目看她一眼,她的确也狠,但为此伤心实在不值得,反笑道,“既然发现的不算晚,那吃了我的,我总会让他们成倍的吐回来的。”
不再与丫头们闲聊,姜若华专心抄写经文,还有几日时间,她得抓紧时间抄写了,按如今这个速度抄下去,明日再抄一下午就差不多了。
果然第二日,媛姨娘有了身孕的消息就传扬了出来,已经快四个月了,姜若华让人带上了一些孕妇能吃的补品,同画蝉吟秋一起往三房住的东院去。
一路走过去,路上下人或多或少都在称赞三夫人的贤惠大度,听说媛姨娘有孕之后,比她自己有孕还要上心,又是给这个给那个,又是请大夫开药,照顾的无微不至,哪家主母能像三夫人这般贤良呢?
“真讽刺。”吟秋小声道,“谁都觉得她看起来完美无缺。”
“世上无完人啊。”姜若华感叹,“太完美如今怎么看都是有问题的。”
径直去了媛姨娘的小院子,如今院里实在是热闹,三房的其他姨娘,还有府里的几位小姐都来了。
姜若华来之前,用生姜抹了眼睛,伪装自己昨夜哭过的样子,鼻头还带一点红,她进来之后,微微扬起唇角展现出一个有些生涩的笑容道:“才听见消息我就来了,没想到婶娘跟几位妹妹都到了,是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