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会输给一个化神期弟子。
不可能。
郁离抬起剑,声音冷冽:“现在说这话未免太早了。”
这边打了起来,花涟跑到俞桃旁边,检查她的情况,连连抽气:“小师妹,你对自己下手是真不留情啊。”
俞桃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没什么办法嘛。”
花涟没好气往她嘴里塞两颗丹药:“回去躺板板吧你。”
俞桃嚼着苦涩的丹药,小脸皱成一团,勉强忍了下来:“二师兄,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祝千萤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修为?她真的是祝同学的妹妹……”
“打住,你可少说点话吧。”
花涟一抬手,制止她,“你问这些我也不知道,大师兄那边是查出来一点,但是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们。”
“不过嘛,我觉得这人肯定不是祝千萤。真要十几岁就能合体期,这人就是天才中的天天天才了。”
苏琉璃若有所思:“夺舍?”
花涟摇摇头:“也不是,我刚刚跟她打照面的时候就用了溯洄镜勘测,并没有夺舍的痕迹。”
“我觉得更可能的是,她顶了祝千萤这个身份,伪装成她潜进祝家数年,掌握了祝家实权以便她谋划做事。”
俞桃沉吟:“二师兄,你看这个人你是否认识?”
阵法被她停止了运转,但以灵力稳固的魂魄还在上空浮着,俞桃以灵力牵引,让魂魄缓慢过来。
女人紧闭着眼,神情恬淡温婉,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样。
花涟盯了会儿:“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
他扶着脑袋思索,他平时看修士快报很多,也关注各种八卦,梳理了半天,记起来一个模糊的印象,翻了片刻琉璃镜。
“找到了,这条。”
花涟翻出的是一条一百年前的修真快报。
内容是九墟派月萤真人羽化仙逝,众弟子哀悼。
“这个月萤真人我曾见过的,不过只有一面。我记得性格还挺好的,温温柔柔的,她那时候替我算了一卦,说我半年后有血光之灾,我不信说她胡说八道。”
“然后她不知怎的跟换了个人一样,忽然来了脾气,又给我算了一卦,直接把我底裤颜色算出来了。”
“再后来半年之后,我出去采药碰上了凶兽,受了严重的伤回来,跟她算得一模一样。”
俞桃眉眼微垂,若有所思:“算卦……”
“她难道是以这种方式,知道了那些未来之事吗?”
“你是说祝千萤是用这种方法来……”
俞桃点头:“祝千萤称呼她为‘姐姐’,想必也是熟悉此道的。”
花涟咂舌:“算卦这行,算得天机必要失去点什么,她这般肆无忌惮窥探天机,所结之果必然苦涩不堪。”
苏琉璃在一旁疑问出声:“可是她既然能算到未来,难道算不到自己的转生之阵成功不了这件事吗?”
俞桃微怔,抿了抿唇角,抬眼看向那边的缠斗。
“我想……她大概已经算到了,但是不肯接受吧。”
少年剑光凌厉,道道指向死穴,丝毫不留情,杀意毕现。
祝千萤虽高出一个境界,但已有百年没有修炼过,专注于研究转生之法上,比不得日日修行的少年。
再加上窥探天机的后遗症,渐渐就落了下风,捉襟见肘地防着无处不在的剑气。
最后一剑以无可阻挡之势直指心口,祝千萤慌乱防范,挪出大半灵力凝成冰墙筑于身前。
终于堪堪将这一剑之势缓了下来,挡住了。
她还未松口气,后心骤的一痛,一道剑气从后穿心而过。
万千灵力于这道剑气乍开,细密剑丝穿透胸膛后软了下来,点点红液滴滴答答流淌。
郁离漠然收回了剑。
祝千萤磕磕绊绊,踉跄了好几步,没能站稳身形,跪坐在地上,神情怆然恍惚。
……还是输了。
阵法也失败了。
她抬眼看向半空的女人魂魄,因为阵法不再运转,灵力也渐渐不足以维持其形,开始消散起来。
祝千萤跌跌撞撞跑过去,徒劳伸出手,试图抓住她,却一下从她的虚幻身体中穿过。
“姐姐!”
她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疯狂朝地下残留的符文传输灵力,想要留住她,但却无济于事。
女人魂魄在她面前不断消散,变得透明。
她怔怔看着,眼角流下一滴泪,与脸庞血液混合在一起,变得污浊不堪,亦如这些年的她。
她几乎是有些怨的。
“姐姐……我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你能不能告诉我?”
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在她每一次苦恼逃避时,替她做决定?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才是对的。
“姐姐……”
虚幻的手轻轻抚上女孩的脸。
她猛然一怔。
她眼睛兀的瞪大,急急忙忙伸手想覆住她的手。
下一瞬魂魄却彻底消散于风中,不留半点痕迹。
所有残念化为尘泥,融入尘世,了然无踪。
她的手落下,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垂着脑袋,像没了灵魂的偶。
“……”
周遭几人都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花涟走上前去想将她绑住捉拿回宗,却发现她已经没了气息。
像是在那女人魂魄消散时就已经放弃了生机。
郁离语气平静,阐述:“她太过相信自己的卦象,在一开始与我对战时就畏畏缩缩,如不是这样,她本有一战之力的。”
合体期的修士,再怎么样也不会这样容易打败。
她自己心乱了,嘴上那么说,实际却根本不相信自己会赢。
花涟缓慢啧了一声。
是因为太过相信卦象,还是卦象早已算到了她的心理,推导出的结局呢。
俞桃轻轻叹了口气,不自觉捏了捏怀里黑猫元神软乎乎的爪子。
果然,她一早就知道转生之阵不会成功了。
“……”
少年沉默了下,走了过来,手臂从膝下穿过将俞桃抱起来,犹豫了一下,没把黑猫元神收起来,还是让她抱在怀里。
“走了,这里交给你处理。”他对着花涟道。
花涟比了个手势:“没问题,我在这里等大师兄过来。”
郁离带女孩离开后,花涟吐了口气瘫坐在石块上,树上的乌鸦看着他这幅懒散样子不满眯了眯眼。
“一百多年也没点长进,碰上个对手还要你师弟来解决,你羞不羞?”
花涟听到这声音浑身一僵,神情不可置信。
“师、师父?!”
第79章
“虽没有外伤, 但灵力透支筋脉受损,内伤严重。所幸时间不久,医治也及时, 没有留下隐疾影响将来的修行。”
“回去将这几剂药按时服用, 三月之内严禁动用灵力,好好修养。”
深夜被喊起来的宋老头神色没有半分怨言,将妥善包好的灵药递给少年, 又安排了一系列医嘱。@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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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离嗯了一声, 低头看了一眼怀里靠着他昏昏欲睡的女孩。
宋老头声音也放轻了些:“此次的事我已经听花师侄说过了, 俞师侄做得不错。”
宗内修为高的师叔都去魔域了, 几位长老年事已高, 本来待就后位修养, 大长老更是身患旧疾,无法出手。
宗内经历了裂界之乱也处在休整之时, 若是那人真闹起来,不知要有多少无辜弟子遭她毒手。
像是身体不舒服, 女孩忽然身体蜷缩起来,皱紧了眉头, 有些发抖。
郁离紧张抬眼:“宋师叔。”
宋老头探了下脉搏:“无碍,大抵只是冷了。她本身就体寒,现在身体虚弱便会愈发觉得身体冰冷, 你替她暖着便是。”
眼下也正是寒冬。
郁离以灵力将身体暖起来,片刻后女孩身体果然放松了下来, 靠着他,脸紧贴着衣料。
少年稍稍将怀中人抱紧了一些:“那宋师叔我就先走了。”
宋师叔摆摆手:“去吧去吧。”
“其实你也不必担忧, 这次也是个机遇,生死之际接触了合体期修士的阵法, 对她往后的修为也有益处,等养好伤后便能轻松跨越金丹门槛。”
少年微微颔首,抱着女孩离开灯火通明的医馆,迎着稀稀落落的细雪,走进漆深夜色中。
他施术隔绝了所有风雪,好让怀里人睡得安稳。
学徒起夜发现药堂亮着,揉了揉眼睛走过来:“师父,刚刚那是郁离师兄吗?”
宋师叔一边收拾药柜一边随口应:“是啊。”
学徒嘿嘿一笑:“我刚还瞧见了俞师妹,所以果然他们跟宗内帖子里说得一样,是在一起了吧?”
“之前我还不信,想着郁离师兄性子素来冷漠生人勿近,怎会耽于儿女情长。可刚刚郁离师兄那紧张的样子,满心满眼都是俞师妹,这可就由不得我不信了。”
宋老头也没忍住愉悦摸了摸胡子,也不知玄羽子出关后知晓他这弟子谈恋爱后又会是如何惊讶的样子。
估计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吧。
尤记得当年,他儿子宋鸿大婚宴上,玄羽子一脸愁苦喝着闷酒。
“我什么时候能喝上我家那几个臭小子的喜酒呢。”
别人家师父每天都在想着让弟子勤学苦练,偏偏玄羽子特立独行,整日想着如何让自己这几个弟子脱单。
用他的话说就是,修仙有什么意思,站上了大道至高处又如何,不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不如谈恋爱,跟心上人快活过这漫长人生。
他给弟子的剑谱第一页都写着:
心怀意中人,拔剑自然神。
明明是人家无情剑道的词儿,被他自己篡改成这样,传授给自己的弟子。
所幸他几个弟子都深谙自己师父的不靠谱,并未将其放在心上,至今都还是孤寡一人。
当然,可能也有他们找不到对象此等的自身原因。
而几人之中玄羽子最发愁的就是郁离,喝多了拉着他吐苦水。
“虽然灵族确实难找到对象,不过小龟小兔都对女孩子不排斥,多少也有点盼头,可这小子怎么对女孩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啊!”
“他天天除了练剑就是出任务历练,我都快怀疑他是不是有点特殊癖好,不喜欢女孩,不会是把自己的剑当成老婆了吧!?”
当初的玄羽子试探了数次,终于放弃,“就这小子,他就是根木头,等我死了都不一定能看到他成家好吧,还是让他跟剑一块过去吧。”
结果现在郁离竟然是三人之中最先有了女朋友的人。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学徒翻着琉璃镜:“嘿嘿,我要把这最新一手的消息贴上去!”
宋老头轻轻哼了声,瞥了眼自己的弟子:“你那么关心他们做什么?都让你平日少八点卦,多学学药理,前几日让你背的那本药书背完了?”
学徒顿时哀嚎一声:“嗷,再多宽限几天吧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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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雪转为大雪,簌簌而下,落在枝叶间OO@@。
俞桃本就睡得不够安稳,被雪落树叶声吵醒,慢慢睁开眼,看到了纯白的衣料。
她脑袋靠在少年心口,能听到他并不平稳的心跳声。
但走路却很稳,一步一步踩在石阶之上,没有丝毫晃动。抱着她的身体也很暖,热意透过衣服传过来,十分熨帖。
她轻轻抬起脑袋,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绷紧的下颌,皮肤冷白的脖颈,以及显露了一角的黑色项圈。
俞桃眉眼软得不行,抬手揪住了少年身前的衣服,脸贴近,亲昵地轻轻蹭了蹭。
察觉到她的动作,少年低下头,语气很轻:“吵醒你了?”
“这就到了,回去继续睡吧。”
俞桃轻声嗯了一声:“小师兄,让你担心了。”
郁离脚步有一瞬间的停滞,缄默片刻,语气沉了些:“是我没考虑周全,不会再有下次了。”
清醒只是一会儿,俞桃身体虚弱,很快又陷入了昏睡。
回了淮水竹亭,郁离给她盖好被子,被下却始终没什么热气,女孩身体也瑟缩着,蜷成一团。
摸了摸手也是发冷,想到宋师叔所说的话,郁离和衣躺上了榻,将她冰凉的身子笼在怀里。
察觉到热源的女孩很快朝他贴近,像是抱抱枕一样圈在怀里汲取热意。
一开始还乖乖巧巧的,到了后半夜睡熟了之后便开始放肆地乱蹭,搭了条腿在他身上,软绵绵的身子贴着。
手更是一通乱摸,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像是在抱怨:“猫猫……你怎么不软了,抱起来硬硬的,不舒服……”
“……”
郁离喉结无声滚了滚,也不敢乱动,指不定就碰到了哪更麻烦,只得无奈地闭上眼。
虽然是合上了眼,这一夜却是完全没有睡着。
第二日几乎是逃离般,在一大早女孩还未醒时就下了榻,将一晚上烫得不行的猫耳与尾巴收回去,跑去了小厨房煎药。
俞桃这一晚倒睡得很好,起来时捏了捏怀里的抱枕,心情十分舒畅。
只是这种好心情在看到少年端来的黑乎乎药汁时骤然结束了。
俞桃皱巴着小脸,脸上写满了抗拒。
她抬起脸,可怜兮兮道:“宋师叔的药太苦了……”
她第一次喝宋师叔的药,苦得差点当场吐出来,还是当时碍于他在场,才勉强忍住了。
郁离坐在榻旁,将托盘上的蜜饯与糕点放在小桌子上。
“但宋师叔的药向来很有效。”
他端起药碗,勺子稍稍过了一下凉,温声:“乖一些,嗯?”
有郁离这样哄着喝药,俞桃也不好意思不喝了,耳朵有点红,只是从他手里接过了药碗。
在他微疑的目光中,她一脸悲壮:“长痛不如短痛。”
说完,一仰头咕嘟咕嘟喝完了,果然顿时苦得舌头发麻,比上次的药还要苦上好几倍。
她说不出话:“我……水……”
少年指节拈了颗蜜饯送到她嘴边,俞桃啊呜一口吞下,一时着急就不小心多了一点,含住了手指,还咬了下。
她意识到不对连忙松开,但已经在如玉指节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咬痕,还沾了些她的口水。
俞桃咬碎蜜饯吞下,赶紧开口:“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疼吗?”
少年倒是很冷静,收回手:“无碍。”
呜……俞桃捂着脸。
她怎么会做出这么蠢的事。
为了减轻尴尬,俞桃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吃着那盘蜜饯与糕点,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