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见到沈西辞动作时，哪怕觉得对方这么做只是在浪费体力和时间，沈昭荧还是觉得心脏抽动了一下。
剧烈的疼痛让她深吸了一口气，她抬头问道：“救护车到了吗？”
最近的医院离这里不过三分钟的车距，怎么会这么慢。
她走过来的同时就已经打了电话，到现在怎么也有三分钟了吧！
沈昭荧看着浑身血迹的沈西辞，又一次深呼吸道：“我们先把车子搬开，请大家帮帮忙。”
车主只受了轻伤，连忙同意，路人也纷纷加入队伍。
他们心里并不觉得这会有效，只是不忍心让这个故作镇定的女孩失望。
车子被挪动到一旁，一旁帮忙的女孩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撇开目光。
实在有些惨烈。
沈昭荧皱眉紧紧盯着沈西辞。
救护车的鸣笛声正由远及近，然而就算是自我安慰，沈昭荧也觉得来不及了。
自己还能做什么？
沈昭荧站起身，掐了掐手心，再用沾满鲜血的手拨出了另一个电话：“喂您好，举报方舟大道肇事逃逸，电瓶车品牌KW身穿红色冲锋衣黑裤子，男性，大约二十多岁，正在曲元路往西方向行进。是的，造成一人死亡。”
她不再看救护车如何操作，只是将沈西辞递出的平板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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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荧一言不发地参加完沈西辞的葬礼，结束后的大厅，沈晏永和柏清韵红着眼圈看她，却不敢接近，也不敢说话。
上半辈子，他们丢了宝贵的女儿，好不容易找回，却又永远失去了犹如亲生的养子。
这样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已经经历了两次。
错过的这些年，沈昭荧已经拥有了需要的一切，她什么都不缺，所以什么都不要。
无论是钱、房子、公司那些曾经支撑着柏清韵和沈晏永生存的东西，还是他们被封在心里无人可以给予的感情。
柏清韵和沈晏永已经没有勇气再去试图修补这段关系。
现在的女儿只是厌恶他们而已。
好好活着就是万幸，何必强求别的呢。
沈昭荧看到父母似乎想离开。
她看了眼手中的袋子。
沈西辞的平板正放在里面。
PPT她看了一遍又一遍，说实话，她看那些画面没什么触动。
有关亲情的神经似乎在逃离赵家的时候被割断了，但沈西辞的坚持，让她愿意忍着对父母的厌恶试一次。
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临死也不甘心的。
沈昭荧不明白。
况且只不过说几句话，并不能代表自己原谅他们。
这么想着，沈昭荧皱着眉头走向父母的方向。
两人的神色悲伤，但渐渐燃起一丝希冀。
“待会儿一起吃个饭。”沈昭荧淡淡道。
复杂的情绪让沈家父母表情有轻微的扭曲，但他们飞快收敛了，只是含泪道：“好。”
她带他们去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家改良菜餐厅，没怎么招呼就翻开菜单看着。
对面的两人不敢抬头看她，也直直地盯着菜单。
连日的风波让两名原本就有些显老的中年人露出疲态，他们似乎没什么胃口，最终只要了杯水。
沈昭荧视若无睹一般点菜，等合上菜单，她的指节在桌面敲了敲，皱紧的眉头终究松开了些：“说说话吧。”
柏清韵将有些花白的头发捋到耳后，似乎想笑却不会似的，柔声道：“……你想说什么？”
“就。”沈昭荧想了想，有些烦躁地抿了抿唇：“从头开始吧。”
柏清韵和沈晏永对视了一眼。
柏清韵咽了咽嗓，开口道：“上个月，我们接到警方消息说dna匹配成功……”
她开始认识自己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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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永提前退休了。
这是昭曦集团最新的大新闻。
回归的沈家千金仅仅用三年就牢牢掌握住了这个庞然大物，早就没了心思的沈晏永立刻宣布自己要回家休养。
股东们都不大高兴。
他们私下都觉得这个沈昭荧太阴狠，不像个年轻人，也不像她爸做事端正。
但昭曦集团的员工拿着丰厚的薪资和无事不加班的承诺，只觉得沈昭荧是全世界最好的老板。
其中就以总裁秘书室为首。
秘书长抬眼看了看时钟，准点敲开总裁办公室的房门，递上一杯热水。
大小姐又在拿着平板刷剧了，啧啧啧。
秘书长不禁感叹，怎么有人可以如此聪慧，就连上班摸鱼也能摸出这么好的成绩？
前几年，新兴产业爆发，房产行业地震，沈家又遭逢大变。
眼看着昭曦集团股票直线下滑，沈晏永一夜丢了首富的名号，结果大小姐刚上任就大刀阔斧改革，清了几个冗余产业重组，踢出数名股东。
没一年昭曦估值又重新回到了华国第一，现在的华国第一首富则是沈昭荧。
天赋异禀啊，没得比没得比。
秘书长拎起包，感慨着下班了。
沈昭荧看了一会儿平板，觉得自己这样有点没意思，将平板重新倒扣在桌面上。
现在她和父母的感情趋于平和，长久地相处总归能有几分习惯。
再加上沈晏永和柏清韵最近终于不再用那种有所亏欠的眼神看她了，沈昭荧觉得自在了不少，每周回家待的日子也变多了些。
她看了看桌面上要签的文件，项目……拨款……
看了数遍，纸上的字也没一个能进入她的脑子，沈昭荧认命地又一次翻开平板。
这回，平板上默认循环播放的PPT画面忽然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动画片，画面正推进，露出一个医院似的地方，里面有个扎着马尾的q版小人。
献血处几个熟悉的字映入眼帘。
沈昭荧一愣。
这是她还在赵家时最熟悉的地方。
画面晃动，有人在画外叫道：“赵故，你快点！”
于是小人将按着的棉花丢进医疗垃圾桶，接着坐上了车在周围人的抱怨声中闭目小憩。
沈昭荧想起来了。
这是她最后一次献血，也是她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因为父母当时说安安马上就能做手术，她可以救她亲爱的妹妹了。
为此，沈昭荧当时甚至健身增肥规范食谱。
但等麻醉醒来，她就被告知了真实身份，连夜被赶出赵家。
生怕她来找麻烦似的，赵父甚至让她签下了一张欠条，以此为证，让沈昭荧永远不要再回赵家。
当时她心中对捡了自己的赵父赵母还有期待，对抚养费这一说又觉得理所应当，于是没怎么想就签下了。
完全没想到事后赵家真的会让她还钱，她为了打官司差点搁置学业。
沈昭荧皱起眉头，有些烦躁地戳了戳小人。
谁这么无聊拿这些陈年旧事气她。
沈西辞连这些都调查到了？
一想到他，沈昭荧就有些恼火，刚打算把这个莫名其妙的视频关闭，就看见小人突然眨了眨眼，醒了过来。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明明是到家了才醒的。
因为错过了路上买零食的机会，只能眼巴巴看着赵安安抱着一堆好吃的。
现在怎么半途就醒了？
……只是就算这样，赵父赵母也没问一句她想吃什么。
以前到底为什么会觉得他们还是爱自己的。
这厌恶明明写在脸上了。
沈昭荧不想再看，按下锁屏，却发现画面依旧在播放着。
按什么都没有用！
平板上的时间显示也不对，年份忽然回到了2022，日期也对上了。
沈昭荧后背冒了一层冷汗，四处观察了一下，又耐着性子继续把动画看了下去。
小人不知在想什么，摸着手臂的针眼，忽然开口了：“爸、妈，我想能不能晚点再给安安捐骨髓？我有点害怕……”
沈昭荧紧紧盯着画面。
只见赵父赵母立刻变了脸色，不久后车停下，画面切到了欠条和骨髓捐献协议书。
“别捐！”沈昭荧掐紧手心，想靠点击阻止小人。
然而她的动作没有任何影响。
只是还好，小人不知为何，并没有同意。
沈昭荧松了口气。
动画中的小人比曾经的她聪明许多，等小人也被叫住留下DNA的时候，沈昭荧抿了抿唇。
她忍不住移开了目光，盯着空白处出神了片刻。
直到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略带熟悉感的脸。
动画中的角色都是Q版，看起来虽然很幼稚，却各有特色。
沈昭荧一下就认出几个自己讨厌的人，他们做的事情虽然与记忆不同，却也在意料之中。
新来的转学生却让沈昭荧茫然，直到那小人自我介绍道：“沈西辞。”
他可从来没有和自己同班过！
看到这里，沈昭荧已经愈发觉得这是沈西辞做的动画，就是为了弥补她心中缺憾。
倒是有心了，可惜她兴趣不大。
沈昭荧将平板放到一边，想了想，又插上了充电线。
放着吧，反正关不掉。
第39章
沈昭荧进门的时候, 沈西辞从床上躺着的姿势换成做到床边，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啊, 突然之间又改了想法。”
“那倒没什么。”沈昭荧找了个椅子坐下, 问道：“可是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前后才一个小时，沈西辞平时也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
“嗯……”沈西辞眼神盯着地板左右晃动，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好一会儿才道：“是我的问题。”
看沈昭荧更加茫然, 沈西辞也更加纠结。
直说的话，沈昭荧肯定会说她不介意吧？
她是把自己当做家人看待了。
沈西辞也是知道这点, 所以一开始还有点犹豫究竟需不需要这么在意。
打破现有的平静真的是沈昭荧想要的吗？
但从家长会这件小事开始，未来他待在沈家需要柏清韵和沈晏永匀出时间给自己的事情会更多。
他父母去世，沈家这些年养育自己、做完美的父母，已经是赚了很多，自己实在不能继续贪心下去。
如果能让沈昭荧感受到100%的亲情，为什么自己非要分走那50%？
就算没人会介意，他自己都觉得不该让沈昭荧吃亏。
确定下来之后，沈西辞解释道：“我后来是想，要是跟你一起在京华, 有什么事你们都知道，不方便我出去玩什么的。”
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可信，又补充道：“而且想想突然去高考还是有点困难, 我吃不了这个苦。”
“好吧。”沈昭荧听他说完，总算相信了一半。
只是这个时间点有些奇怪, 感觉是他不想让父母参加自己家长会。
难道是成绩真退步了？
联想到他前几天还在出去玩, 沈昭荧思索了片刻, 斟酌语句：“……那考试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我们班也教那些的。”
她说完，确定沈西辞真没什么事之后，才回到房间。
虽然没把沈西辞真当成自己哥哥，但也觉得是亲人。
沈昭荧有些可惜未来不能一起上学，又觉得他对学业这样负责是好事，况且科技这么发达，视频电话不说，飞一趟也不算麻烦。
想见总归能见的。
她说服自己之后，有些失落的情绪也恢复不少，却没想到睡着之后又看见了那个光团。
依旧是之前的陈设，光团一动不动地在桌后椅子上悬浮着。
沈昭荧喊了几声都没反应，于是自发在这个房间里四处乱转起来。
房间整齐，两边都是书柜。
她先去看了看，都是些成功学、历史、如何管理员工之类的书。
这些书单和沈晏永书房里的倒是有点类似。
办公桌后面两个书柜上的书就多了许多种类，不少原文的近代现代小说、数据整理、工具书，甚至还有几本玄学方面的。
电脑旁边则都是文件，沈昭荧随意打开一个，里面的字像打了马赛克，数字和不泄露信息的部分倒是能看。
光看数字，似乎是个挺大的公司。
沈昭荧原本看陈设就觉得像是什么公司老总的办公室，如今更确定了。
这光团这么颐指气使，难怪。
上次睡觉梦见珞的时候，第二天醒来还是有睡饱的感觉。
所以沈昭荧也不着急，乱转结束之后，见没有门，便占了老板椅打开电脑玩了会儿扫雷。
又不知过了多久，光团才微微动了动。
“嗯？”珞弹远了一点，“你怎么在。”
“睡着就来了。”沈昭荧道，她没有什么换位置的想法，毕竟珞只是一个光团，用不着真的坐下。
珞似乎也没对沈昭荧坐在自己位置上有什么想法，只是呼了口气，找了角落停住休息。
“你今天没有想说的？”沈昭荧反而好奇起来。
光团有些颓然：“嗯……没有。”
两人安静地待了会儿，珞才开口问道：“沈西辞打算留学？”
“嗯。”沈昭荧也不觉得她知道这点奇怪了。
珞顿了顿：“……行吧，算他有良心。”
见沈昭荧没什么反应，珞又道：“既然这样，我也不说什么了，但我给你的钱还是可以用的。”
语气有些刻板，但能听出故意放缓了一些。
沈昭荧不置可否地：“用你的钱，可你是谁？”
珞从角落绕到沈昭荧身边：“刚才你翻了文件，还是不知道我是谁？”
沈昭荧摇头：“名字都是马赛克的。”
珞似乎不知道这件事，但也没太惊讶，只“哦”了声，就道：“你相信平行时空吗？”
沈昭荧：？
她又一次抬头看了看珞。
这人难道是……？
珞既然开口就再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她将事情告知沈昭荧。
对珞来说，沈昭荧是平板里的动画。
对沈昭荧来说，珞则是一场梦。
两人都分不清谁才是真的，索性就当成两个时空忽然有了链接。
“所以现在能花我的钱了吗？”珞催促道。
沈昭荧一听说珞已经成了首富就觉得没什么顾虑了，难怪她可以随手一给就这么多。
再想到这就是另一个自己，沈昭荧觉得更开心了。
至于花钱，似乎也是得花的。
反正都是自己赚的，没什么顾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