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赵建业愈发靠近的本能让沈昭荧想挣扎开。
但几人都做好受伤准备的时候，赵建业却忽然顿了一顿。
随着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响起了枪声，沈昭荧才从父母身形的空隙间看到赵建业伏倒在地。
冷汗和后怕的知觉密密麻麻地爬上了沈昭荧的后背，她的身体还在惯性下先拉住了父母，柏清韵和沈晏永也回头看她，她连忙让两人赶紧上车躲避。
但还好，赵建业似乎是再也动不了了。
怎么会有人等警察来了才动手，实在太突然了。
还好没事，沈昭荧舒了一口气，有些脱力地靠着救护车，想缓缓再上。
就听见身后传来谭梦平的声音，又急又高：“医生！！他签了死后捐献器官协议的！！先把他带走吧！！就去人民医院！！”
警察本就被一系列变故惊得非常戒备，闻言都皱眉看向她。
还是急救医生反应快，一听器官捐献就先一步下了车，她转头问沈西辞道：“先生你伤势如何，能让个位置出来吗？”
沈西辞连忙坐起身：“哦哦，我行的，要不我就自己去医院吧。”
几名医生将担架重新放下车，动作间还不忘提醒：“那你可一定要立刻去，车祸受伤有时不是立刻显现的，不能拖。”
“哦，好。”沈西辞顺从地点点头，看向沈昭荧和沈家父母：“那我们直接坐车去附近医院？”
柏清韵有些不敢看，连忙道：“那赶紧走吧。”
几人和警察说好派两个保镖去做笔录，顺便坐上他们的车先离开。
一路上，沈昭荧都忍不住回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谭梦平的话似乎怎么听都不太对劲。
会有人比医生更先认定丈夫死亡了吗？
但，不会吧。
沈昭荧记忆里的谭梦平可是很听赵建业话的，标准的豪门贵妇、全职太太。
她没有再想，将怀疑先藏了起来。
转而盯着前排的父母。
反正他们现在都没事，这就好了，至于那家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在意。
车子停在了最近的江海人民医院，似乎救护车刚进去没多久，急诊门口还有一滩血迹。
沈昭荧扶着沈西辞下车，他这会儿终于不用装若无其事了，却似乎柔弱得过分。
光是下车就“嘶”两声“哎哟”了一声。
搞得柏清韵和沈晏永都无暇想其他，一路担忧极了：“不会是真有什么问题吧？”
直到半小时后所有的检查报告都出来。
除了小臂和小腿骨折、轻微脑震荡以外，没有别的问题。
两人这才放下心。
医院对车祸都相当谨慎，沈昭荧和父母也被拉着做了一整套检查，除了沈昭荧也有些轻微的脑震荡，柏清韵和沈晏永都只有被安全带挫伤一点点。
一切万幸。
就是沈西辞得转骨科住院。
沈昭荧被查出脑震荡，也被父母拉着坐上轮椅。
两人被沈晏永和柏清韵一人一个推到了骨科病房。
沈晏永推着沈西辞去办住院了，沈昭荧和柏清韵就在护士台看看流程，顺便让陈姨准备住院时的菜单。
陈姨一听车祸就紧张极了，听说要住院更是连忙去做饭，待会儿要送餐到医院里来。
这会儿病房也定好了，在走廊最深处的单人间，沈晏永先把沈西辞推了进去。
柏清韵朝丈夫挥挥手，正要推沈昭荧，却被拦住了。
“妈。”沈昭荧看见走廊上到处都是绑着石膏还在走动的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坐下：“在这里坐轮椅有点过了……要不给别人用吧？”
柏清韵无奈地摇头：“怎么脸皮这么薄，你可是副驾，肯定严重些的。”
护士惊讶地看了过来：“您是车祸吗？那有没有去检查身体，车祸可不能大意的。”
这里的医生每个听说车祸都是这么担心。
沈昭荧连忙道：“都检查了，没别的问题。”
“那就好。”护士神色缓了下来，“就听你妈的吧，医院不缺轮椅。”
沈昭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重新坐了下来。
柏清韵笑眯眯地将她推过去。
沈昭荧听见身后的护士有些担忧地问道：“今天车祸怎么这么多？刚急救也来了一对。”
另一个圆脸护士低声摇头：“那是ICU赵小姐的父母，哎，真可怜啊，要是多撑一会儿，好歹能用上她爸的肾。”
“天啊，所以赵夫人才在急救闹了好大一通啊，还好有警察在……”
“好在赵先生的器官还能救其他人，心外科那个妹妹总算能手术了，也算万幸。”
“是啊，怎么这么巧就离咱们医院这么近？但凡晚一点那些器官也没法用了。”
……
沈昭荧渐渐被推远了，没听见后面再说了什么。
但这些话足够让她明白事实。
到了病房，医生正在给沈西辞固定石膏，把手上的四肢都吊起来。
沈西辞正苦着脸问：“那要多久？”
“三四周吧，看情况。”医生快速做完，笑道：“不需要做手术已经很好了。”
“好吧，那谢谢您。”沈西辞不敢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沈昭荧：“老板，算工伤吗？”
沈昭荧一噎。
今天还正好是他上班第一天。
“当然算。”沈昭荧叹了口气，“和行政说一声就行。”
沈西辞看看自己被吊起的左手，又看看正在吊点滴的右手。
沈昭荧扶了扶额：“好吧，我来说。”
她让父母坐陪护椅，自己则推着轮椅出门发消息：【沈西辞下班的时候车祸受伤了，可能要休息几个月，提前跟你请个假，顺便明天给他报一下工伤。】
行政过了会儿才回：【啊？？这第一天怎么就工伤了，不会是碰瓷来的吧沈总！】
她发完似乎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立刻撤回了，又问道：【沈总，你是怎么知道的啊……（对手指）不说也没事哦！】
不说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
沈昭荧想了想，还是不去说家里的情况了，于是回道：【就是以前同学，工作等你明天上班再处理。还有，保密。】
她感觉这个密估计保不了多久了，但还是得硬撑一下。
等让行政继续去休息后，沈昭荧叹了口气，准备回病房。
却又接到了杜兰萱的电话。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阿昭阿昭，你、你听见这个消息先别急，还没确定――但我听童楚说，赵安安好像去世了？”
沈昭荧迟疑着怎么说，就听杜兰萱提了声线：“那你这下是不是安全了？应该不用再害怕赵家了吧！不过这个消息不保真，你保镖那边可不能松懈！……”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又自顾自忧心起来：“你说会不会是赵家放的烟雾弹让你小心警惕的？毕竟焦蓉蓉和童楚关系也不好，说不定只是发个朋友圈骗她？不行，我得再去问问。”
“等会儿！”沈昭荧连忙叫住她，“我知道。应该是真的。”
杜兰萱“嗯？”了一声。
沈昭荧这才无奈道：“我在医院，刚才赵建业他们，嗯……反正有点复杂，现在的情况是赵建业和赵安安都走了，谭梦平被抓起来了。”
“我靠？”杜兰萱惊讶道，“那你呢？没事吧？”
“没事，一点点轻微脑震荡。沈西辞骨折了，在人民医院住院呢。”
杜兰萱松了口气：“你没事就行。”
她说完又觉得这么忽略掉了沈西辞受伤的消息不太好，于是转口道：“我过会儿拿点安神的药给你们喝，嗯……沈西辞，他骨折，这个我就……买点筒骨给他补补？”
沈昭荧提了提嘴角，回头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才低声道：“沈西辞是因为我才受的伤，他打了方向车才没撞到我。你要是有什么能快点恢复的方子也看着抓点吧？”
这下杜兰萱那边半晌无言，好一会儿才道：“我晕，还以为他就是个小白脸呢，没想到啊。”
“你之前到底是怎么看他的……？”这下换沈昭荧失语，“而且他怎么也不能算小白脸吧，挺有肌肉的，只是在B国待久了没太阳晒而已。”
杜兰萱的笑意里带了些揶揄：“好的好的，不是不是。那你们在骨科对吧？我晚点就带煎好的过来。”
沈昭荧还没品出她的笑到底什么意思，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沈昭荧：……
算了，晚点来了再解释。
陈姨先一步带着营养餐过来了。
她分了两份，沈昭荧和父母是几个食盒，沈西辞则是单独的一个。
几人将病床的桌子移到沈西辞面前，他们则在病房的桌子上吃。
打开食盒，沈西辞有些震惊：“陈姨，我的肉呢？”
他刚才可是闻到骨头汤的味道了，还以为是给自己做的，结果打开食盒竟然只有一堆蔬菜水果？
“这不是？”陈姨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我没忘记放呀。”
沈西辞边吃边崩溃：“鱼肉怎么能算肉？他们都有骨头汤，怎么我一个骨折的却没有！”
“哎呀，排骨蛋白太高，你这几天吃不了。”陈姨盘算道，“明天我给你炖点牛肉？”
沈西辞吃完一堆蔬菜，总算感到一丝安慰：“好吧。”
“就是你喜欢吃的瘦肉都是高蛋白，我明天炖点牛筋吧，有什么喜欢吃的素菜也告诉我。”陈姨笑眯眯收走了食盒，转身离开了病房。
沈西辞：？？！
“牛……牛筋？”沈西辞往后仰倒，一脸生无可恋。
杜兰萱在这时推门进来，她手上抱着两个保温瓶和几个杯子。
沈西辞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这是安神的。”杜兰萱先放下保温瓶，给沈昭荧和父母一人倒了一杯：“大概就这个量，这个杯子上有量度，叔叔阿姨你们拿着用就好。”
沈昭荧喝了一口，惊讶道：“桂花味的！”
这中药喝起来虽然有点苦，但也只是咖啡程度的苦，配上桂花甚至有点好喝。
“对，我放了点干桂花，也煎得不浓。”杜兰萱笑眯眯道，“毕竟只是安神，难喝就没法安神了。”
她将分成几小包的药材递给沈昭荧：“空了也可以喝，我没放药性重的，没了再找我要呀。”
沈昭荧有些感动：“你真贴心。”
桂花和中药的香气萦绕着病房。
好像还不错？
沈西辞有些期待。
杜兰萱又将另一瓶打开，倒给他：“喏，你的。”
沈西辞低头看了眼。
颜色和香味都和沈昭荧手上那碗差了一些。
但。
沈西辞看了看父母也觉得好喝的样子。
毕竟自己咖啡喝得更多，应该不会觉得很苦？
沈西辞心想大不了喝快点就行，然而一口下去差点吐出来：“――？！”
“促进愈合又止痛的，药性重点，但绝对健康。”杜兰萱道。
沈西辞将碗往前推了推：“我觉得，我不需要这么健康。”
“那怎么行！”杜兰萱职业病爆发瞬间就想念叨几句，但想到沈昭荧父母也都在，于是作罢：“算了，能喝多少喝多少吧，我用了不少名贵药材，没坏处的。”
她没再去看沈西辞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药，转头朝沈昭荧道：“能出来说会儿话吗？”
“好。”沈昭荧点点头，放下杯子朝父母道：“那我出去会儿，爸妈你们早些回去，我会看着沈西辞的，你们今晚得好好休息。”
她和杜兰萱一路走到了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坐下。
“你要说什么？”沈昭荧有些好奇，“保镖吗？你想撤我就让他们撤掉。”
杜兰萱摆摆手：“没事，你别说保镖还挺好用的，前几天还帮我们隔壁科室挡了医闹，说起来院长让我问你能不能介绍一下这个安保公司？你的保镖都说要经过雇主同意才行。”
“当然。”沈昭荧答，就要拿出手机给杜兰萱发名片。
杜兰萱连忙拦住她：“不对，话题又被我带歪了！我是想来问你，今天到底是什么情况呀？”
沈昭荧将刚才的事都说了。
杜兰萱吃惊得话都说不清：“所、所以，是谭梦平故意让赵建业来找你们麻烦吧？她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我天哪，真不知道该说她是好妈妈还是坏人了。”
她不知想起什么，叹了口气，又火速换了副揶揄表情：“哎那些事不管了，我是想问，沈西辞又是什么情况呀？”
“什么什么？”沈昭荧迷糊了，“骨折啊，你不是看到了？”
闻言，杜兰萱狠狠闭了闭眼，站到了沈昭荧身前。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说你们关系！你们相处也就快一年，总不会是因为这一年就觉得你是亲妹，所以他这个做哥哥的要保护了吧！那可是撞车哎，都是下意识反应的！”
“还能是什么？”沈昭荧不太理解，“不过我之前有想过，如果是他需要肾移植，其实我也愿意捐的？他对我应该也是这样？”
杜兰萱这下也不确定了：“但我怎么觉得这么奇怪呢？人家兄妹情好歹是从小长大的情分，你们连个青梅竹马都算不上，怎么能做到这个地步？而且他可是想也没想就放弃了教授工作，如果是家人，出国工作的人也不少啊，何必非要留在江海呢？”
她当初也没想到在她让沈西辞留下来之前，对方已经准备离职留江海了啊。
一般来说，也不至于这么爽快吧。
但看沈昭荧的表情还是不相信，杜兰萱无奈道：“好吧，那你想象一下，他有一天恋爱结婚，离开这个家了，”
沈昭荧蹙眉思考了一会儿，否认道：“亲人离开肯定会有点失落的吧。”
杜兰萱摸了摸下巴，觉得有些道理。
但要像沈昭荧这么想，所有的想法都可以被归结为亲情。
她换了个问题：“那你想象一下，你跟别人在一起了。”
沈昭荧立刻摇头：“我对恋爱没兴趣。”
“假设，只是假设一下！假如是和沈西辞恋爱呢？会觉得讨厌吗？”
沈昭荧想了想：“……确实不讨厌。但……也说明不了什么吧？”
诚然，她是觉得和沈西辞相处起来很舒服。
主要是很多话不需要拐弯抹角。
她讲话很多时间都有些直接，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但沈西辞似乎从来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相处舒服，不一定就是恋爱啊，她和杜兰萱相处起来也很舒服。
杜兰萱见她犹豫，立刻追问道：“那，再假设有亲密举动呢？”
沈昭荧不说话了。
似乎，好像，也是能接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