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两人都会互相说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不知为何今天珞却迟迟不开口。
珞弹着去敲键盘的身体停了停，语气生硬道：“没有。”
“好吧。”沈昭荧原本想稍微问一问她和父母相处得如何，但见她似乎心情不好也就作罢。
道德绑架这种事，哪怕是对自己，她也是做不出的。
珞见沈昭荧不再说话，反而更有些烦躁。
她在键盘上无声地用力弹几下之后，突然丢下一句：“走了。”
便离开了房间。
沈昭荧坐直身，发现她真说走就走了。
怎么回事？
她回想了一下，问题只能是出在父母的问题那边，虽然之前有聊过，但也不代表珞喜欢这个话题。
还是多嘴了。
沈昭荧轻轻拍了拍嘴唇，有些懊恼。
这下也只好一个人等天亮了。
-
江海人民医院ICU。
赵建业和谭梦平在门口叫住了检查完刚要离开的医生：“杨医生。”
杨医生回过头，看见这对中年夫妇，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面上还是温和道：“怎么了？”
谭梦平嗫喏地问道：“□□……有什么进展吗？”
杨医生摇摇头：“有情况的话我们会立刻通知你们的。”
放在衣角上的手指绞了绞，谭梦平追问道：“那前面两位呢？他们怎么样了？”
这些事本不该告知家属，但见两人待了许久，杨医生还是心软道：“其中一人已经由家属捐献了，安安排名又上了一位，你们也略微放宽心一些，好好休息。”
她说完想走，又被赵建业拉住。
赵建业的嘴唇颤颤，却不说话，医生疑惑间才开口确认：“安安现在除了RH型也在O型名单上的，对吧？应该能排到的吧？”
杨医生耐心道：“是的，RH阴性、阳性和O型都在，国内这两年对移植手术的突破还是很大的。不过虽然扩大了几率，能问问血型相同的亲戚还是更安全一些，安安的情况还是比较紧急的……”
赵建业有些着急：“那我们安安还能撑多久？”
杨医生略微抿了抿唇角：“这几天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们也趁这两天休息休息。只不过现在是依靠体外循环，如果并发症影响到其他器官……”
医生没再说下去，只是让两人再去问问亲戚好友配型的事，才转身离开。
谭梦平瘫坐回椅子上，捂住脸哀声道：“你们家亲戚没一个有良心的！”
闻言，赵建业发怒般瞥了妻子一眼：“那还不是靠他们付ICU的钱？！你那弟弟，之前叫姐夫叫得倒亲，我们回来之后送过钱没？还有竹庆那小子，跟我们一起住了这么久，看都不来看他姐姐一眼！”
骂完仍旧没觉得缓解心情，赵建业咬了咬牙：“都怪那个捐骨髓的，以前就是个酒鬼！肾才会出问题！要是用了赵故的，安安怎么会这样？亏我们从小锦衣玉食养着，还是让那个白眼狼跑了！”
谭梦平似乎不想提起，撇过头。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初但凡多哄着点，未必会闹成这样，还不是赵建业自己心眼子多，非要在财产上防着赵故。
现在好了，钱也没了，命也快没了。
她似乎忘记了自己以前有多认可赵建业的计划，如今只剩下埋怨。
但谭梦平肯定不会因此和丈夫吵架，她只是叹了口气，又低声问：“那你……”
她一开口，赵建业就知道妻子要说什么，立刻蹙起眉道：“我要是捐了，今后怎么做生意？难道靠安安那点钱养我们一辈子？生意场上难免要喝酒的。”
谭梦平虽有许多腹诽，却不敢再说。
她自己的血型也配不上，除了焦急也没别的好做。
“算了，先回去洗澡休息休息吧，医生说这两天没什么问题了。”谭梦平无力地站起身。
赵建业看了眼病房内半昏迷半睡着的女儿，也抬脚离开了。
-
沈昭荧在车上打了哈欠，昨天终究还是没休息好，有些困。
还好现在开车这些事都是交给沈西辞的，她还能在车上稍微休息一会儿。
似乎是看出她精神不好，沈西辞送她到了车库没有立刻走，反而拎起了她的包，为她打开车门。
“嗯？”沈昭荧下意识就想下车接过自己的包，却被拒绝了。
沈西辞替她按好电梯，朝着门外发愣的沈昭荧：“上来呀？”
行吧。
沈昭荧只当他今天比较贴心。
等到快进门时，沈西辞将包还给沈昭荧，自己则跟在后面。
这就有些奇怪了。
沈昭荧正想问他有什么事，前台女生先一步发现两人，站了起来：“沈总！”
沈昭荧点点头朝她问好：“早。”
却见她张着嘴往她身后看。
沈昭荧用探询的眼神看了看沈西辞，又看向前台：？
前台动了动嘴，似乎在无声念叨什么，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沈先生，您是和我们沈总认识吗？”
沈昭荧：……？
沈西辞怎么偷偷认识起公司员工了。
但她一回头，这人却忙着朝她眯眼笑。
沈昭荧有些烦躁，她刚要无视沈西辞的故作高深，前台就很会看眼色地解释道：“沈总不知道吗？沈先生就是我们这次新招进来的投资经理。”
沈西辞这才开口：“是的，沈总。我是今天入职珞石的沈西辞。”
沈昭荧原本就已皱起的眉头更是跳了跳。
前台“呵呵”笑了声，装死一般面无表情坐回了位置。
她坐下之后似乎又觉得不够，端起水杯走向了茶水间。
沈昭荧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转而无奈地看了看沈西辞。
虽然是刚转行，但是在学校研究的也是这些，倒也算不上从零开始。
来做自己公司的投资经理，职级略低了些。
沈昭荧正打算提出这点。
就被沈西辞先一步领会后打断：“等等等等，别给我开后门啊，员工会误会你的态度的，对你公司不好。”
沈昭荧一想也是，她抱臂敲了敲指节，略一思索后就道：“行。那你去报道吧，我去和前台说一声让她保密。”
她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还料想会有一番推拉的沈西辞直接语塞了几秒，才无奈地挠挠头发，转身走向投资部。
沈昭荧回到办公室，先将前台叫了进来。
前台小张是个圆脸的可爱姑娘，她在门口探了探头，进门还没等沈昭荧开口，就道：“刚才的事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沈昭荧台词被抢，只好补上解释：“这样就好，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沈西辞需要特别照顾，这就多麻烦你了。”
小张朝她嘿嘿笑了笑。
在沈昭荧看来，谈话应该就此结束，但小张却站在原地不动。
思量片刻，沈昭荧又道：“那年末的涨薪就提前到这个月吧？我待会儿跟财务说一声。”
“哎呀沈总，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张甜甜地笑开，但虽然这么说，却没再推拒。
但她却还是没出门的意思，反而问道：“我是想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呀？是男朋友？”
沈昭荧一口咖啡杯呛到，狠狠咳了咳：“瞎说什么，工作去。”
他们公司虽然是有严谨上下级制度，但因为有明确规定和专门监管的部门，赏罚非常公正分明，也间接导致员工并不会盲目惧怕上司。
小张胆大包天地瘪了瘪嘴，扒住门又问：“那需要我帮忙看着吗？只要你一声令下，沈总。我绝对不让公司的小姑娘近他身！”
但现在看来，这份公平有点过了。
“快、去、工、作！”沈昭荧按着太阳穴催促道。
门总算关上了。
沈昭荧揉了揉额角。
也难怪小张会误会。
虽然两人都姓沈，但生日相差只有几个月，长相又是没一处相同的。
现在的沈西辞身份证地址也不同了。
真不像兄妹啊。
沈昭荧叹气。
但也没什么不好的，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真让她把沈西辞当哥哥实在有点做不到。
当成熟悉的、能互相关心的好友倒是不错。
一上班就被这变故搞得有些疲惫，沈昭荧打了个哈欠，打开办公平台。
平台最新的通知就是欢迎沈西辞入职，已经有胆大的同事在下面八卦新同事有没有对象。
沈昭荧这才发现，沈西辞刚来，就把平台的默认头像换成了一张模糊的黑色照片。
手速倒快。
投资部的专用讨论区里，也新添了不少回复。
黑色的头像到处发言，沈昭荧佩服他的活跃，又忍不住点开信息栏看了眼。
图片变得略微清晰了一些，那片黑色是她在Z国拍的那张星空。
这是她当时觉得很满意，没多久就觉得很普通的一张照片，除了当时发了条三天可见的朋友圈外哪里都没有存。
当时的相机都不知道丢去哪儿了，照片倒是被沈西辞存了下来。
沈昭荧戳开大图，又保存了一份。
第43章 最后的疑惑
到了下午, 全公司似乎都和沈西辞混得挺熟，电梯里就能听见投资部那层欢声笑语。
沈昭荧例行开会时，就连之前方案被她打回的人脸上都带着笑。
“今天依旧是日常会议, 大家可以提一提手头有兴趣的方案。”沈昭荧清了清嗓, 刻意略过沈西辞的脸。
还好参与的经理们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立刻就讨论了起来。
“最近游戏产业不错，收到了不少公司的项目书, 都是现在大热的类型, 沈总？”其中一个项目经理说。
沈昭荧接过他递来的文件翻了翻：“都是模仿市面上最热的那款，没有自己独创性, 游戏开发周期比较长，跟风并不是好现象。”
她将文件递了回去。
“那听听我的！这是个文创公司，想走IP转化路线，收购一批腰部作品的形象和署名权，费用不算高，盈利点也稳定！”
沈昭荧翻了翻：“确实不错……”
等看到公司名，她挑了挑眉：“但这家公司旗下工厂线因粗制滥造口碑极差，正在试图用新媒体营销情怀倾销存货，网上对此的评价不少。”
不用再说什么, 沈昭荧柔和朝她笑笑，分析员立刻满脸涨红地将方案拿了回去。
又有人将方案拿了出来。
……
今天的会议提起的都是之前堆积的项目，气氛还算轻松。
但一连数个提议都有明显缺陷却是少见的, 大家都有点紧张。
难得冷场，总监拍了拍手, 活跃气氛道：“既然这样, 不如看看我们新人这一早上有什么想法吧？有时候还是需要一时的灵感, 随便一个觉得不错的就行。”
众人看向沈西辞。
沈昭荧也饶有兴致地看了过去。
她倒是有些好奇, 风投行业和安稳的教授工作完全不一样，不知道沈西辞能不能适应。
沈西辞显然很快融入了公司氛围，被点名也能丝毫不紧张转笔：“我确实有一个还没成型的方案，刚才也看了公司之前的项目，似乎沈总还没接触过教育行业？”
沈昭荧指节有节奏地点着桌面，闻言顿了顿，回想道：“确实没有，学校投资一般比较稳定，轮不到我们。”
“补习班如何呢？”沈西辞停下转笔，将文件交给沈昭荧，助理点开播放。
沈西辞站起身：“今天我正好看到了这个方案，觉得还是有一定可行性的。设想是在五线城市及各类贫困乡镇开设补习班，大班教学，以低廉的价格为优势，使得更多人接受教育。”
方案很不错，但满座沉寂。
这个提案正是前不久沈昭荧很想推行，但却无法实现的。
众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刚才点沈西辞的总监抿嘴看向沈昭荧。
沈昭荧低声开口：“贫困地区的人，有多少会花钱上补习班呢？”
同样的问题，前不久也有人问过她。
来自公司里一个从山区考出来的经理，仅仅一句话就击碎了整个会议室的群情激荡。
纵然沈昭荧并不追求收益，盈利也是必要的。
再有钱也不能自己贴钱维护市场。
只有找到盈利点才能让更多人没有顾虑地进入这个行业，才能持续发展下去。
否则要做慈善，不如给沈家的慈善基金多转点钱，让她们多组织几场对贫困地区女孩教育的帮扶。
沈西辞也愣了愣，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又道：“假如这个补习班不限制年龄呢？
除了基础的学科知识以外，我们可以按单次收费教导其他无论是电工、厨师这类生活常用的技术型，又或者是如何待人、如何在大城市打工生存这类生活上所需的信息型。
讲究实用之外，多增长灵活性，随来随学。包括老师也可以是找当地有经验的人经过培训后兼职，收入按百分比分摊。扩大了生源，也不增长什么成本？”
沈昭荧沉思了片刻。
似乎有些道理。
有成人大学、老年大学，为什么不能有补习班呢？
上学毕竟还是生活规律的人才能去做的，贫困地区未必对生活有那么强的掌控力。
学科轮换，随来随学这点却可以按照当地作息交给每个地区自行调整。
只要保证周期性和持续性，哪怕中间错过了，只要过段时间还是继续学下去的。
单次收费也能让人安心。
似乎是有可行性的。
沈昭荧敲了敲桌子，看向还在消化沈西辞构想的其他人：“你们觉得怎么样？”
刚才脸红的分析员立刻道：“我觉得好不错！”
沈昭荧笑了笑，看向之前反对的那位经理，对方轻轻点头：“虽然盈利点仍旧模糊，但可行性大了许多。”
珞石向来不讲究安稳，这就是可以推进的意思了。
沈昭荧点了点桌面，站起身道：“我也觉得可行。信息传播并不是一对一的，如果我们能教导五十个人，这五十个人还会分别教自己的亲人，知识增长后也会更加重视对孩子的教育，这点相辅相成。细节处可以再推出一些，学科方面也让那公司交一份详细的方案来。”
这种会议只需要起到一个提出方案的目的，不需要更多细节。
又听了几个想法后，沈昭荧宣布散会。
她按例先一步离开了会议室，留给其他人被会议启发大脑后再讨论的余地，免得顾及到自己不敢多说。
心情不错，人也精神了，沈昭荧一扫困意开始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