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也有不少为自己或者同学叫好的:“公开比分!公开比分!”
会场里大部分学生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见有人挑头,完全抑制不住内心的不平。
但凡一等奖按实力排,他们还不会这么生气,让一个明显有卡壳和吐字不清的选手做一等奖,侮辱谁的智商和听力呢?
沈西辞立刻跟着赵故复述:“公开比分也不难吧,我看评委老师们的比分还在桌上呢。”
来做评委的不只有学校老师,还有几位教育局的领导。
他们对于最终名次也是完全不知情的,但因为互相没有交流过分数,只觉得是其他人给赵安安打了高分。
直到听见学生们的骚动,他们才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如何动作。
这下后面一排坐着的校长坐不住了,连忙上来斥道:“你们两个像什么样子,别煽动同学!我们这次比赛完全就是公平的。”
“既然公平,为什么不能公开比分?”沈西辞立刻反驳道,“别人我认,最后那个赵安安同学,明显说得没有其他人好,为什么是一等奖,能不能给我一个理由?”
校长被怼得头晕眼花,扶着额头道:“你叫什么,家长是谁?班主任呢,怎么回事?!”
见他哑口无言,沈西辞直接不搭理他,转向评委席,打算直接把评分表抢过来。
谷冉冉这会儿才赶到,连忙止住了沈西辞的行为。
校内怎么闹都行,让领导不开心了校长还不知道要怎么拿两人发难。
她想了想,将两人拦在后面,笑道:“学生有异议也是正常的,要不我们评委老师们再核算一下分,看看有没有搞错什么?”
谷冉冉明显是给校长递了台阶,想让他哪怕做分也做得服众些。
然而校长大约是很久没见过忤逆自己的人,完全没领会她的意思,反而大手一挥道:“核什么核!颁奖式继续,你们两个跟我来!”
这下连评委席上的领导脸色也不是很好了,他们觉得这么做不体面,四下交换着比分核对起来。
主持人眼看这会儿安静,连忙快速地颁奖下台,其他老师也招呼着各班散场。
但沈西辞仍旧拉着赵故站定在原地,不依不饶地看着评委们重新算分。
赵建业和谭梦平悠闲地上台将花送给赵安安,又嘱咐女儿回教室之后才站过来,朝评委中的一人笑道:“方处长,好久不见。”
被招呼的领导听见人声,停下了手里算分的动作,沉默了几秒才回道:“赵总。”
谷冉冉见状,心凉了一半,想把赵故和沈西辞先哄走再说。
她转过身,就看见远处沈西辞的父母也抱花走了过来。
两人先把手里一大捧的碎冰蓝玫瑰递到赵故手里,女人微笑道:“恭喜你呀,表现得很好。”
赵故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为自己准备了花束,受宠若惊地接下:“谢谢阿姨。”
女人的笑容加深了一些,摸了摸赵故的头发。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过身去,依旧用和煦的微笑向几方人打招呼:“你们好,柏清韵。”
校长感觉这人是好说话的,略微松了口气。
接着才用带着抱怨的语气说道:“哦哦,柏女士是吧。你看看,这件事就是个误会嘛,我刚才也问了老师了,赵安安同学得虽然说得有一些瑕疵,但是因为形象加分,总分还是比较高的。”
“形象分?”柏清韵拿起桌上的宣传单,翻看了一会儿道:“规则里似乎没有写这条吧?”
校长连忙找补起来:“没有写进传单里,但我们规则向来是有这条的,不信你可以跟我去校长室看以前的记录嘛。”
赵建业脑子里过了一遍近江的豪门,没找出柏清韵这号人物,也讽笑道:“不能因为你家孩子没拿奖就闹吧,是吧方处。”
方处长脸色仍旧不怎么好看,闻言甚至往旁边退了退。
他拿过柏清韵手里的纸,想了又想道:“既然传单里没写,这个形象分总是不能服众的。不然这样,把赵安安同学的奖项换成特别奖,这件事就算了。您看可以吗,柏女士。”
赵建业有些气恼,但不好发作,加上反正颁奖仪式也已经结束,于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我看可以!”校长连忙同意道。
柏清韵却并不接话,反而问道:“那因为这样不公平的计分,被刷下来的同学呢?”
校长和赵建业神情紧绷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自己已经是退让了许多,没想到对方仍旧不依不饶。
赵建业盯着她身后的赵故冷笑道:“自己学艺不精,怎么能怪规则,否则为什么不刷别人,偏偏刷她。”【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这话火药味有些重,市里来的领导都有些不知道如何和稀泥。
方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这样,这件事你们校方一定好好处理,别让学生们寒心。”
他看了看自己的下属们,连忙说要开会撤退了。
领导一退场,校长的气焰更高了。
反正沈西辞这家人只是外地来借读的家长,有什么好忌惮的。
看对方这个架势倒是很护着赵故,可惜赵故是赵建业打了招呼不准得奖的学生,否则补个三等奖也就算了……
但校长转念又一想,赵故跟这对夫妻又没有关系,他们大约还是来帮儿子说话的。
自觉想通其中关节的校长换了副和蔼的面孔,朝柏清韵笑道:“柏女士和先生也是刚来近江市的的客人,还不太了解我们这里的情况。不然我待会儿做东,请您和赵总一起吃顿饭,大家解除一下误会?”
他看了看赵建业,补充道:“赵总可是我们近江赵氏集团的老总,平时很难见到,难得有机会,大家可以看看有什么合作机会嘛,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争起来,是不是?”
赵故看校长明摆着就不打算好好处理,反而开始拉关系找靠山,就有些觉得可笑。
也是,赵家在近江势力极大,虽说不知道沈西辞爸妈做什么的,既然是来了近江就很难避开他。
赵故想了想,扯了扯沈西辞的衣角,低声道:“算了……别让你爸妈和他们吵起来,赵建业很小心眼的。”
然而沈西辞闻言却一动不动。
她只好自己开口道:“我先回教室了,你们去吃饭。”
赵建业朝她的方向看来一眼,表情有些讥讽。
果然,这次比赛大概率是赵家授意的,是怕她靠奖金活下来后就没法拿捏吧。
又何必牵扯到沈西辞他们。
见沈西辞不打算放弃,赵故索性转身走了出去。
自己走了,柏阿姨就不用顾忌着她的情绪继续和赵家争执了。
只不过既然奖金都没戏了,自己得再去找点零工,否则过几天的房费就要付不出来了。
赵故叹了口气往外走,却忽然听见柏清韵有些冷淡的声音:“没这个必要。”
她竟然完全无视了校长的示好,往赵故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身后的沈西辞和他父亲也没有任何要反驳和挽回的意思,只是围着赵故一齐走出了会场。
赵故还在惊讶,就听沈西辞父亲忽然道:“你放心,你们学校不讲规矩,我们可以去找讲规矩的人。”
没想到他们会为了自己做到这份上,赵故都觉得有些后悔,忙道:“真的没事,这件事和沈西辞没有任何关系,他就是好心想帮我,赵家在近江挺厉害的,你们没必要……”
柏清韵却止住了她继续说,换了个话题道:“这个点难打车,我们在校门口吃个饭再送你回去吧?”
赵故被一连串的好意砸得有些恐慌,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们带沈西辞吃饭吧,我就住隔壁三里街,很近的。”
柏清韵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哦好……”
沈西辞却奇道:“三里街,那里不是市场吗,没有居民楼的。”
“我暂时住那边旅馆。”赵故解释。
“旅馆?!”这下沈家三人都被震得停住了脚步,沈西辞父亲看着甚至隐隐有了怒气:“赵建业没有给你找地方住吗?”
赵故有些茫然:“……因为我和赵家已经解除关系了?”
沈父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努力消化这个认知:“那也是,怎么能让你一个人住在旅馆?养了你这么多年,怎么忍心……”
不知为何,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赵故还以为他们过于善良觉得自己可怜,连忙安慰道:“我住的地方挺好的,离学校还近,附近小吃也多,可热闹了。”
柏清韵却忽然蹲下了身子,捂住了自己的脸。
“阿、阿姨?”赵故手足无措地看向沈西辞,完全搞不清楚情况。
沈西辞叹了口气,正要解释。
柏清韵却忽然红着眼睛站了起来,低声咒骂道:“去他的心理专家!赵故,你跟我走,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第6章 如果沈家人也不喜欢她,她把开支还了再走就是。
沈西辞的父亲晃神好一会儿,听见柏清韵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住,低声道:“可是专家说需要给她一点时间先适应我们两个人的存在……”
“什么破专家!”柏清韵完全没了以往的优雅气质,朝沈西辞父亲怒吼道:“她都快睡大街了,你还想怎么适应!”
见状沈西辞往后退了一步,走到赵故身旁,小声解释:“是这样,你做好准备,如有需要可以扶住我……”
他思索了片刻,将袖子包住手递了出来。
赵故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向面前打哑谜的沈家夫妇,心底暗暗有了一个很离谱的想法。
但。
不会吧?
自己的dna才留了没几天。
何况,这么好的爸妈,怎么会是自己的呢?
柏清韵双手紧紧抓住了赵故的手臂,生怕她逃走似的,低声道:“我们是接到警方消息说dna匹配成功才来的近江,但之前怕你抵触也是听说赵家条件不错,才想着先找机会跟你熟悉起来再相认。”
说到这里,柏清韵已经泪流满面,但仍旧哽咽地继续:“我从来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对你,对不起,是我们来得太迟了……真的对不起……”
虽然柏清韵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但赵故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真的……?
赵故不可置信地看向沈西辞,对方难得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赵故又看向柏清韵身后的沈父,那男人苦涩地笑了一下:“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先来家里住,要是觉得不方便,我们也能在外面找酒店的,你一个女孩在外面住实在是太危险……”
他擦了擦眼泪:“我叫沈晏永,是你的父亲。”
自己忽然就又有父母了?
赵故有点惊慌失措,但上次有父母的经验实在不是很美好,让她又忍不住心生警惕。
真是自己父母吗,不会是骗子吧?
但骗自己什么呢?
赵故犹豫着不敢接话。
“哎。”沈西辞忍不住抬手从柏清韵的包里拿出几张文件,“至少先给她看证明嘛。”
柏清韵这才想起,连忙将鉴定证明递给赵故,又拿起另一张文件道:“这是你小时候走丢,我们报警的记录。”
她又翻开一本相册,外壳极为厚重,里面的照片都是经过塑封再包得严严实实。
柏清韵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道:“这是你爸拍的你小时候。”
照片上的婴儿还是小小一团,皱巴巴的,缩在保温箱里。
就这么一个场景,好几个角度。
“你出生的时候有点早产,以防万一就放了几天,当时你爸怕认错孩子,就拍了几张照片作为凭证。”
说完原本情绪已经趋于稳定的柏清韵忽然止住了声音,扭过脸去。
赵故似有共感,瞬间领会了柏清韵的心情:没想到再比对的时候已经这么大了。
她鼻头也有些酸,连忙拿起照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
塑封照片中脸的那部分有细密的纹路,摸上去却很光滑,似乎是长期抚摸的结果。
她还在眼睛下方看到了一颗熟悉的痣。
赵故抬手摸了摸自己眼下的,恍惚道:“好像比照片里深不少了。”
终于,由这张照片带来的触感,赵故确定他们是自己的父母。
其实自从被赵家挑明养女的身份,她就一直在怀疑亲生父母是不是不想要自己。
被警察拉住留下DNA血样时也觉得很抵触。
但现在,赵故很庆幸自己做了,才能知道答案是否。
赵故放下鉴定书,才发现下方的报警记录不只是一张纸。
而是别在一起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回执。
亲生父母似乎真的找了自己很久。
赵故内心还是有些担心这段关系又是一次不欢而散的结局。
却又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太抵触,会不会太伤他们心了?
只是,假设相处下来对方又讨厌自己怎么办?
赵故自觉有很多缺点,不够善良,也从来不是暖心的女儿角色。
面对柏清韵期待又紧张的目光,赵故犹豫着作下决定:“那,我先住你们家?你们也不用搬出去……太麻烦了。”
她实在难以拒绝,又有些自暴自弃的想,反正已经背上了五百万的债务。
如果沈家人也不喜欢她,她把开支还了再走就是。
沈晏永和柏清韵对赵故的犹豫丝毫不感到难过,反而欣喜若狂地立刻整理了神情。
“走,帮你搬家去!”柏清韵兴奋道。
尽管女儿还很见外地说着“你们家”,但这个回答已经让他们两人觉得很惊喜了!
毕竟才相认半小时,两人都知道这一切不能操之过急。
何况已经等了十八年,再差也不会比过去不知生死的那段日子差。
四人来到三里街,穿过狭窄的小巷和喧闹的市场,到达了赵故住的旅馆。
说是旅馆,但外表看起来不过是座两层的民房罢了。
见赵故进来,前台阿姨熟稔地朝她打了个招呼:“回来啦,晚饭给你留了点南瓜粥,放完东西去喝。”
赵故乖巧地“嗯”了一声,前台才看见她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这几位是……?”她连忙苦恼地翻开册子,“不好意思,今天没有空房间了,要不我帮你们问问隔壁酒店?”
赵故正好走到她面前,摇头道:“他们不住,我今天也要退房啦。”
“咦?”阿姨有些反应过来了,意识到这几人大约是赵故的亲人,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家里人来接你了对吧,下次可别和他们吵架了。”
赵故没跟她细说过情况,见对方误会也没有多解释,只是道了谢,将今天的房费掏了出来:“我会的,今天的房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