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蛋!
司绒一口咬在他的唇上,血珠渗出的瞬间,就被交缠的唇舌融开了,浅淡地散在了两人口中。
这激起了封暄更强的掠夺欲,血液中的那些冰粒被她融化了,在她的挣扎下,叛逆地变成了火种,窜在他的四肢百骸中,他再一次有了强攻的欲|望。
封暄堵着她的唇,捏住她后颈,迫使她咽下去,在她瞪大眼时再把她整个人捞起来。
要整个人在他怀里。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苦了司绒,她没有支撑,下不了地,只能挂在他身上,银甲硌得她又冰又疼,脑袋被吻得又昏又热。
长久的激吻里,挤进司绒胸腔的呼吸都是他的,她无处可逃,神思碎成了飞絮,堵住她的脑海,忘记了是何时开始回应他的。
最后两人分开时,都不是能见人的模样。
外头的人早已离开了。
他燥得已经顶起了沉重的铠甲,在一旁灌冷茶,又撩铜盆里的冷水净面。
司绒衣裳凌乱,簇着下颌的毛领被揉得乱七八糟,浮毛乱飘,都快揪秃了,小狮子耳环掉了一只,怎么找也找不到,她干脆把另一只也摘下来放进小兜里。
“殿下天赋异禀,喜好异于常人,”司绒气息未定,拍着一手的浮毛,“这事没少做吧,熟手得很啊。”
封暄倒是没反口,他占足了便宜,有挨讽的自觉,把脸上的水拭干了,问:“热不热?”
“一点也不热。”司绒挑开帘子,悄悄地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偏殿。
可她的脸都晕了绯红。
封暄扫她一眼,不动声色,目光继而落在她颈部:“藏了什么宝贝?”
“便是有宝贝,也让你揉没了,”司绒把帘子扯好,坐得离他稍远,“你离我远点,我有事同你讲。”
他拉了把宫凳,大马金刀坐在上头,堵住了去路,挺阔坚硬的银甲撑开他的身形,比平时更具压制力,方才心血来潮,如今才是真正的不交代清楚在茶楼遇着了什么事,就不放人的模样。
“京城的街弄小巷里藏着蜘蛛,他们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织起了网,”司绒说话时有点儿慢,舌头疼,“这股势力正在渗进北昭,他们会悄无声息地在你的臣子们家里织更多更小的网。”
“跟你的披风有关系吗?”他不接着问,偏问这个,直觉告诉他这比较重要。
“嗯?”他两句话都围着她的披风,司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你方才说脱,是要我脱披风?”
“否则?”他转着护腕,眼神往她上下一扫,“你想脱哪?”
司绒的脸刚褪热,霎时又泛上了红,她转头闷了一口茶水:“自然也是披风。”
她没有多想,一点也没有多想。司绒脑子里无数个小人在嘲笑打架,片刻前的冷讽和恼怒通通反噬,天赋异禀的不是太子,是她。
她抬手搭上披风领口,一扯,顿时凉快许多,可下一刻,银甲逆光而来,那么快,司绒只看到一道不断放大的冷芒,封暄便已到了她身前。
他极轻地碰了一下她的颈项,只一下,方才亲吻时的肆虐消失得一干二净,此刻看着那几道掐痕,连多碰一下都不舍得。
“是谁?”
他表现得很平静,淡漠一如既往,可是眼神出卖了他,那是比沉夜还浓稠的漆黑。
司绒往后退了一步:“织网的人咯。”
“说出来,孤给你出气。”
“说不了,”司绒把头一偏,“你咬我,说不动了。”
封暄拿手托着她下巴,拇指在她嘴唇上点一点:“伸出来,我看看。”
“?”司绒一把拍开他,力道不小,两人都静了一静。
封暄没被她拍动,他把她的力气摸得一清二楚,他凑近点,再次说:“张口。”
司绒被他磨得好烦,她探出了舌,含糊地说:“看看看,疼死了。”
封暄飞快地俯首,亲住了那尾红润的小鱼,舌尖轻轻滑过,算作抚慰,旋即抽身,抬手放在她头顶,揉了一揉:“现在,告诉我织网的人是谁?”
司绒震惊。
她目光复杂地望向太子殿下,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你闭一只眼,今夜让我的人出去,我会把京城里所有的蛛网都烧掉。”
“你的护卫,还有一个没回来,去了哪儿?”封暄没一口答应。
他顺着她方才的话想到了两件事儿,一,近两年老蒙确实从京防大小案子里摸出了几条奇怪的线,如今处在放长线钓大鱼的阶段,这许就是她所说的蛛丝;二,她遇到麻烦与皇帝遇刺的这两件事看似没有半分关系,但撞在了一起就值得多思,他喜欢抽丝剥茧地分析,遇刺案或许也与这些蜘蛛有关系。
“行刺的事不是稚山干的,”司绒以为他怀疑稚山,肃声道,“他做事只遵循两条,银子和命令,一个都不能少,我没给他银子,他不会做这种划不来的事。”
“没说他。”老太监这条线指向的是皇帝自个儿,他没多解释。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司绒稍微安心,转头望向窗纸上的一层薄光,轻声说,“我在找他。”
封暄定定望了她一会儿,说:“让九山跟着,否则你的人无法在夜里纵火后全身而退,京城戍防不是摆着看的。”
司绒权衡了一下,答应了。
出门时扬起眉,瞪他一眼:“不是你给我出气,是我帮你肃敌。”
封暄薄薄的唇扬了一下,眉眼冰霜初霁。
*
今日这一场刺杀案是不可外传的机密,若是只有几个后宫妃嫔在此,皇后说不准就发话把她们终生圈在行宫,或干脆利落点儿就处理了。
但麻烦就麻烦在,此前都亭驿被烧后,天诚帝邀请了赛罕部和阿悍尔来使住在龙栖山脉。
因为搜查不能摆上明面,皇后干脆就把所有人请到了主峰行宫来,以设宴赏秋的名头,至于皇帝为何未出席,是突染风寒,连淑妃都强撑着笑脸在配合。
这说辞把下午偏殿里的人都哄进去了。
除开知情的几人。
主座皇后放下酒杯,刚刚说完一番客套的陈词。
司绒坐在下首靠中间的位置,身旁是小皇子封深,小皇子还是很规矩乖巧。
因为稚山的芝麻酥情谊,对稚山来说,吃了他的东西,即等于成了他罩着的人,他日日都有一个时辰是蹲在墙头瞧小皇子的院落。
所以司绒就知道小皇子没了内侍拘着,多了五个师傅,十二个侍卫,也学会了写几个狗爬字,目前正在努力把字写到四方格里。
还听说,他在院子里支起了一个馄饨摊子,小皇子坐在摊子上,日日等人来买一碗石头做的馄饨,终于在第三天的黄昏等来了一个从墙头跳下来的客人。
为此,稚山个守财奴,日日都要破财,偶尔还要带着东宫侍卫一起破财。
小皇子见着司绒很开心,他坐得板正,少了一些怯弱气,叫她:“司绒姐姐。”
司绒神情温和:“抱得动弓了吗?”
“可以,”小皇子举手,“可以抱一柱香了。”
“厉害,”司绒笑起来,“等你能单手拎得动,就能学拉弓了。”
“太子哥哥说,教我拉。”说到这个,小皇子脸很红。
“太子说的?”司绒挑眉。
“嗯!”
司绒拍了拍他瘦幼的小肩膀,那还不能称之为肩膀,顶不起天,扛不住风浪,小皇子也朦胧地知道。
他最近学了一个词――顶天立地。
他小小的心里,太子哥哥是这个词的唯一解释。
身后宫女恭顺地端上盘碟。
司绒望了一圈,都是热腾腾的菜,她舌头疼着,没一个能入口的,眼神飙向斜对面的太子殿下,满殿的觥筹交错里,两人眼神交错一瞬,擦出来的都是下午火花的余温。
他跟前的热菜也一个没碰。
错开视线后,封暄向后吩咐了一句,不一会儿,所有人的小案前都添了几道清爽的凉菜与冰寒甜软的霜酪。
这个季节,吃什么凉菜霜酪,皇后扫了一眼封暄,为母的直觉让她感到那个让儿子开窍的人就在这里。
满殿里,吃凉菜霜酪的人不少,但,只吃凉菜与霜酪的,也就……
皇后缓缓把目光放在了司绒公主身上,怪不得燥啊。
作者有话说:
哑巴公主vs偷欢太子。司绒还是天真了,下午这点儿真不算什么。
第28章 有猫腻
“皇后请我?”
席散后, 司绒正要回云顶山庄,就被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姑姑拦了下来。
“正是呢,公主这边请,皇后娘娘就住在听风院。”大姑姑叫花丫儿, 从小跟在皇后娘娘身旁伺候, 大家都称她一声花姑姑, 是个和善人,说话声音温厚又舒慢。
“那就,有劳花姑姑了。”司绒跟在花姑姑身后走,心里有些惊疑不定, 甚至有某种挖了别人家的小白菜, 还被当场逮住的羞愧感。
舌头又隐隐开始痛。
“不知道公主宴上吃得可还习惯?”花姑姑仿佛拉家常似的开口。
“习惯。”司绒脱口答。
“奴婢瞧十二皇子与您亲近,这可真好, 小皇子在宫里也是独一份儿的乖巧,就是身世可怜, 性子不免怯了些。”花姑姑说话如春日拂风,面庞带笑,让人很容易敞开心扉。
“小皇子确实乖巧,草原上找不出这样规矩的孩子。”司绒真心地回了句。
花姑姑话头猛不防一转:“丹山马场那事儿之后, 小皇子便被太子带去了镜园,报给娘娘时说的是小皇子性子太弱,放在眼皮子下带几日, 拔拔他的气性。”
司绒在话语中捕捉到不寻常的两个字, 捋了一下耳发,谨慎地应了一声:“略有听说。”
花姑姑拂开了桂枝, 她不介意司绒前后语气的变化, 心里喜滋滋, 越是遮掩,越说明有戏,她接着说道:“娘娘为此甚感欣慰呢,咱们太子虽瞧着冷清,实则和娘娘一样,都是热心热肠。”
桂枝抖动,冷香拂面,有零星几点浅黄的桂子落在司绒头顶,她没察觉,品着这越听越不对的话,懵了一懵,道:“这倒不太了解。”
万幸,拐过一道石桥,前边就是听风院了。
落日垂下远山的时候,天际还有暗橘色的余辉,晚风徐徐推着薄云,往湖畔老树虬枝上盘一顶灰白的伞盖。
不幸,司绒在这老树下见着了封暄。
封暄也一眼便看到了她,她踏着波浪状的灰云与暗橘夕光而来,头顶有零星的柔黄色。
哦,落了桂子。
他的拇指和食指交叠,不自觉捻了捻,看那桂子碍眼。
皇后这安排里透的深意足够令人遐想万千,再扮仇人就蹩脚了。
所以两人都默契地安分规矩,装得素不相识,眼神也乖巧听话,似两道平缓的水线,无声交汇,再安静错开,不发出半点儿浪声。
邱屏邱太医正弯腰盖上药箱子,一边轻声说些秋日养身的话。
皇后娘娘一身素淡的秋香色常服,坐在一旁仔细地听着,四旁点了几盏绢灯,光线不亮。
封暄的五官其实与她不像,他五官浓烈,尤其眉眼,如重墨点漆,昏暗之下也足够抓人眼睛,而皇后娘娘面庞素净,细眉润眼,似轻描淡勾的寥寥几笔山水画。
若说有哪儿是一瞧便知这是母子俩的,便是如出一辙的冷淡面色,他们的情绪都不挂脸,并没有令人反感的冷傲,而是某种秩序与规则的井然体现,都是不被情绪左右的人。
司绒脚步未顿,上前给皇后行礼的时候,邱屏背着药箱从她身旁经过,躬身行礼,仿佛初见。
皇后神情淡,眼神却温和,在司绒行礼时将她仔细看了一眼,团扇徐徐摇动起来――确实是个标致孩子,灵窍大方,还挺沉得住气。
花姑姑上了点心,月亮爬起,玉辉泄入静湖里。
三人便就着月色,坐在这湖畔老树下的竹椅饮茶,旁边侍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公主尝尝这茶,南黎国传过来的,近日秋燥,饮茶正当时。”皇后捏着一柄缂丝团扇,上面的花纹很清雅,是半面风吹鳞动的湖,和眼前之景相得益彰。
“多谢娘娘。”司绒捧起茶盏,这茶盏是石青色的,粗糙厚实,茶色澄澈,入口清香。
“可合意吗?”皇后问,“阿悍尔多喝奶茶,本宫平素喝的浓茶恐你喝不来,便挑了这萃山茶。”
“好喝,”司绒点头,她不懂茶,说不出什么门道,“娘娘费心了。”
好喝,封暄唇角微微地勾了一下,往那茶水上多落了两眼,她挑嘴得很,没有说过镜园的茶好喝,倒是嫌过镜园的茶苦。
司绒慢慢地把一盏茶用完了,在搁茶盏时看了封暄一眼。
他早在晚宴前就换下了银甲,穿的是一身黑色常服,手肘搁在桌旁,手指头弯垂到桌上,指尖轻碰桌面,偶尔点一点,目光放在远处的湖面上,挺放松的模样。
司绒略有些闷怔,真就是来喝茶的啊。
皇后看着她空空的茶盏,摇动了两下团扇,也不叫人来添茶,继续闲话着阿悍尔的景致风情。
没一会儿,封暄动了。
他喝光了自个儿那杯放了整一刻钟,放到冷都不爱喝的茶,再拎起茶壶往三个茶盏里添了些,司绒又捧起了茶盏。
司绒饮一杯,他就皱着眉陪一杯,再继续添茶,小动作循环往复,都收在了皇后的眼角余光里。
皇后抬起扇面轻摇,把唇角泛起的笑藏在了风吹鳞动的湖色中。
从阿悍尔风光说到了司绒的喜好,皇后的话看似是闲聊,实则问得很细致,司绒觉得她好像成了个毛线织的小人,正一条一条地被皇后拆开来细看。关键在于,皇后的谈吐太舒服了,娟静里有条不紊,分寸拿捏恰到好处,不知不觉就化去了司绒的警惕心,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掏了不少自己的底子。
封暄呢,封暄半个时辰就开了三次口,两次是教人重沏一壶茶来的,自然地把自己当作了这老树下的一片叶,沾了茶水,黏着在竹椅上,安静地听着对话。
司绒再小心地把话题挪回香茗点心时,皇后露了些疲色,司绒便欠身告辞。
皇后把团扇放在腿上,看了眼听了一晚上闲话半点儿不耐都没有的封暄,摆摆手:“夜色深重,暄儿与公主同路,小心照应些。”
皇后由花姑姑搀着往拱门后去了,司绒悄悄松一口气。
封暄与她往湖边僻静处走,忽然叫住了她。
“嗯?”司绒不明所以。
封暄抬手往她头上一拂,总算把她头顶那几点碍眼的黄金蕊拨了。
司绒伸手碰了一下他手背:“皇后娘娘是邀我来品茗、吃糕、谈天的么?”
她说得隐晦,意思便是你自个儿下午时的一通胡闹,没把我也给扯出来吧。
“你说呢?”封暄应得随意,他垂下的手指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