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以后,胡亥每次问及生母的去向时,秦始皇总是给他一个阴郁的脸色,而赵高则告诉他母亲已经病逝了,慢慢的,胡亥开始接受这个设定,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是病逝的。
可是后宫流言蜚语不断的传入他耳中,让他一直认为母亲是被华阳太后害死的,想到这儿,他心中的怒火烧了起来,他右手紧握着拳头重重的砸了下地面。
胡亥的这突然间的举动吓到了一旁守着的赵高,赵高问道:“小皇子,您这是怎么了?再怎么伤心也不能破坏自己的身体呀!”
“太傅”,胡亥两眼紧盯着棺柩,嘴里问道:“我娘亲当年是不是也像太后这般安详死去?”
“呃……这……小皇子为何突然提起多年前的往事?”
“太傅,我记得是你告诉我娘亲是得病了,可为什么不让我去看望她,直到她死的那天,我都没见到她。”
赵高顿时语塞,犹豫了半天,解释道:“其实,有件事,老身一直没能告诉你,怕你接受不了。”
“说吧!”,胡亥转头望向赵高,“我娘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赵高面色为难,但在胡亥的逼迫之下,他只好偷偷在他耳边说道:“是巫蛊之术,当年你母妃在宫里使了巫术,被华阳太后发现,陛下一向忌讳此类巫术,于是便……”
胡亥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一脸震惊,这是他从来没听说过的版本,他以往听到的流言都是说华阳太后不满他母亲受宠,用计陷害她,可这巫蛊之术他从未见母亲使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之中到底有何猫腻,他也无从得知。
不管事实如何,他母亲已死这事是真的,与华阳太后不合也是真的,于是胡亥依旧将这怨恨怨在了华阳太后的身上。
“太傅,父皇为何在众多子女中选了我来为太后守灵?莫非是希望我给这个老女人陪葬么?”
“小皇子您这说得是哪门子的话?这守灵人必须得是长子长孙,长子先皇已逝,陛下作为长孙理应守灵,可无奈朝中还有要事,于是便让小皇子你们来代替他了。”
在胡亥的理解里,他认为自己会被派来守灵,想必父皇器重,不然,为何不急昭扶苏回来?
于是,他又闻到:“既然守灵能够代替,那往后的事是否也能代替?”
“小皇子……你……”赵高听出了胡亥的野心,连忙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这些事心里明白就罢,若是被有心人听到,恐怕会拿他做文章。
胡亥知道向来皇位都是立长不立嫡,自己不是长子,即使深得父皇喜爱又如何,再加上她母亲若真是因使巫蛊之术而被处死,那他当太子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即使他心有不甘,但他无权无势,也只能暂且任由摆布。
就这样,胡亥守了华阳太后的头七。
最后一天,他终于可以换下这一身丧服,打算去大吃大喝一番,不料却被告知,守灵虽结束,但发丧期间,宫里是要斋食的,整个御膳房都没有一点鱼肉的气息,他不理解,死人已经死了,活人为什么还要跟着受罪。
赵高劝他忍耐,说:“不管是守灵也好,斋食也罢,其实也是秦始皇对胡亥的一种考验,如果未来想当储君,就必须经得起他的考验。”
“什么储君,什么太子?本皇子不想玩了行不?快给我鱼肉!”
赵高无奈,胡亥毕竟还是个孩子,心性未熟,难以成住气。
三个月的发丧期,宫中不允许举办任何宴席,这秦始皇没了乐子,就开始每天找丽妃为他献歌载舞。
或许是想起了胡亥死去的母亲,秦始皇有好一些瞬间觉得玉淑很像她。
在酒精的麻痹下,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胡人女子就站在他面前,一颦一笑都吸引着他。
“爱妃……你过来……”
玉淑缓缓的走到他身边,秦始皇突然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不顾她的挣扎,想对她行事。
“陛下请不要这样!”
“你是寡人的爱妃,从头到脚都归属寡人,寡人要宠幸你还得征求你意见么?”
“不要啊……陛下……”
玉淑不管怎么挣扎,都是无用之功,没一会,她身上的轻纱便被撕扯得凌乱。
她害怕的哭了起来,她知道总有一天会被宠幸,但她依旧在现实中挣扎,直到没有力气挣扎的时候,她像个失去灵魂的布娃娃,外面的衣服被撕的不成样,一同被撕碎的还有她的心。
自从华阳太后去世后,华阳宫便冷清不少,那些宫女大都被分配到不同地方,而琴嬷嬷则又回到了宜春宫。
宜春宫的管事宫女秋莹给琴嬷嬷安排到东厢照顾世子妃,可芸儿却反对:“琴嬷嬷怎么说也是宫里的老嬷嬷了,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谁说一定要去东厢?”
秋莹被她这么一说,也不好再决定什么,只好让琴嬷嬷自己决定,毋庸置疑,琴嬷嬷这次选择了西厢。
即使小桃和冉竹有意见,但也无奈只好让她去服侍姜素。
芸儿兴高采烈的领着琴嬷嬷去见姜素。
“小姐,你看谁来了?”
琴嬷嬷推门进去,见姜素坐在铜镜前发着呆,闻声后她回头望向门口方向,见到琴嬷嬷的时候,一开始是惊讶,随后又扭头不理她。
芸儿懂她,帮她解释道:“琴嬷嬷,我们家小姐还在生你气呢!”
“生我气?老身不明白,哪里得罪了夫人?”
“这还用问吗?”姜素起身,示意芸儿关上房门,然后走到琴嬷嬷面前,说道:“你不去照顾你的世子妃,过来管我干嘛?”
琴嬷嬷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满,解释道:“原来小公主是在怨我当初去服侍世子妃与殿下一事啊?小公主莫生气,那一切都是误会。”
“我误会你什么了?你是不是华阳太后派来的奸细?这老太婆死了还不安宁,非得让她芈家人得权才肯罢休吗?”
“小公主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上一次确实是华阳太后安排老身来监视扶苏殿下的,不过这一次,是我自己选择留在小公主身边。”
监视扶苏?姜素不明白她为何说这话,“你说上一次是哪一次?”
琴嬷嬷以为扶苏会跟姜素坦白,可见姜素这一脸讶异的表情,想必是还对此事不知情,于是便将之前的事情坦白出来。
这让姜素又想起了那阵子扶苏长住东厢的时候,原来他冰冷的态度是装出来了,原来又是误会了他,姜素内心难过得像拧麻花般,后知后觉的她觉得自己真的太傻了。
“小公主,殿下他是真的很在乎你,只不过,为了保护你和孩子,他必须得这么做。”
“不要再说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姜素回到床边,拿出那另一半玉佩,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滴在玉上,淡青色的盘龙玉显得玲珑剔透,就在此时,盘龙玉开始发烫,烫得姜素只好将它扔在床上,她觉得这玉佩有些诡异。
此时秦晓菱的记忆再次浮现,她看到的是一具青铜馆,他们打开棺盖后,只见棺材里的尸骨散乱的摆放着,只有头颅和躯干骨还能勉强分辨出来,而四肢骨已被粉碎成数段,而就在这杂乱的尸骨中,那一半盘龙玉出现了。
第49章
姜素只觉胸口一痛, 随后晓菱的回忆消失了,而那块玉也恢复了正常。
她呆呆得看着面前这块诡异的东西,刚刚的记忆为何会出现,那棺里的尸骨真的是她自己吗?
门外的芸儿很是担心, 自从扶苏离开后, 姜素的性格像变了一样, 不再像以前那般乐观开朗, 终日眉头紧锁,还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心里事都不跟芸儿分享了。
见芸儿担心,琴嬷嬷也开始隐忧, 不知道她现在回到小公主身边到底是好还是坏。
日子一天天过去, 姜素的心结似乎一直没打开,没多久, 就进入了深冬。
扶苏去上郡已经好几个月了, 可却一封家书都不寄回来。
冉竹慢慢的开始习惯了以往孤独的生活, 宜春宫的男主人不在, 她作为女主人应该把这宫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才是, 这样,哪天殿下回来, 也会很开心。
姜素怀孕快三个月了, 她的小腹终于有了怀孕的样子, 自从扶苏不在,她每天也是郁郁寡欢,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这肚子里的小孩。
她掰着手指数日子, 算起来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应该是盛夏,这古代医疗条件差, 盛夏出生的宝宝应该会容易存活下来吧,想到这儿,她又开始觉得哪里不对劲。
盛夏?孩子出生?沙丘之变?
姜素突然意识到这一切似乎变得不一样了,据史书记载,秦始皇是在巡游途中路过沙丘时暴毙,当时正处盛夏,所以尸体很快就发臭,如果按照这个时间点来说,扶苏应该也是那个时候死的,可是根据晓菱的梦境,姜素在被处以车裂的时候,她的肚子也只不过是微微凸起,这跟现在的时间点对不上啊!
难道?姜素心里一惊:“死亡时间被改变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开始担心是否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如果改变后的历史能让他们逃过一死也就算了,可万一这改变之后反而加速死亡那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芸儿突然跑进来,带来一个消息,蒙恬又来家书了。
姜素更加紧张了,难道是那边已经出事了?芸儿告诉她:“大将军的家书是送到了蒙府,具体内容不得而知。”
“那还等什么?回蒙府啊!”
咸阳城蒙府外。
姜素的马车稳稳的停在了门口,马车还未停稳,姜素便心急的下车,若不是芸儿扶着她,搞不好又要摔倒。
芸儿关心的埋怨道:“小姐,我说了多少遍,你是有身孕的人,不能小心点嘛?”
“我等不及了,我先进去了。”
姜素这次又是直接冲到蒙毅的厢房,连门都不敲,直接推门而入。
“二哥,大哥的家书呢?”
正在换衣裳的蒙毅被突然闯进来的姜素吓到了,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嘴里骂咧着:“你......怎可对兄长无礼......快出去!”
姜素忍不住偷笑,只好先出去等他穿好衣裳在进来,心想不就只看了个上身么,至于嘛?
换好衣裳的蒙毅依旧是一表人材,丝毫没有刚才的慌张模样。
问道:“素素,你怎么每次回来都不提前通知一下。”
“二哥,因为事情很紧急,刚才有冒犯到,还请见谅,是这样的,我听说,大哥又寄来家书了?”
“原来你又是为了大哥的事才回来的”,蒙毅开始假装伤心,怪姜素不心疼他这个二哥被待业家中。
“够了!别装了,说正事!”
话已至此,蒙毅只好拿出一卷竹简,上面是蒙恬刻的字。
姜素一把夺过来看,可这竹简上全是小篆,书到用时方恨少,她不认得几个字,便只好求教蒙毅。
蒙毅嘲笑姜素无知,还说道:“小时候叫你多根二哥读书写字,你不要,便要跟大哥学武术,现在看来还是读书有用吧!”
“二哥你就别嘲笑我了,快告诉我大哥说了什么。”
被问及家书内容的时候,蒙毅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说道:“上郡那边出了些事。”
姜素听说出事了,瞬间心脏被悬在空中,不停的追问蒙毅到底出了什么事。
原来是上郡周边的郡县爆发力农民起义,而蒙恬则带着一部分军队前去平息叛乱,叛乱虽平,但蒙家军开始丧失民心,原本那些听从蒙恬调配的人开始不服,一个个罢工,现在长城的工程已经一日不如一日。
蒙恬不愿用酷刑去逼迫这些人修长城,但长城一日不修好,这些农民百姓就一天回不了家,他手下的将士们也必须得坚守此地。
此外,随着周边起义的农民兵越来越多,在丧失民心丧失劳动力之后,他的军粮也不够用了,周边郡县的粮食已经被起义军掌管,没有粮食的供应,蒙家军不知道还能撑到何时。
姜素不解北方有难,为何朝廷不去送粮?
蒙毅摇摇头:“朝廷的粮饷早被赵高和李斯管控在手,现如今陛下终日不问朝事,朝中也无可帮大哥说话的人。”
“王将军呢?他与大哥是生死之交,他也不帮大哥吗?”
“没用的,素素,即使我回去了,也是于事无补,王将军也只不过是一介武夫,伦阴谋话术,他是斗不过李斯赵高的。”
“那怎么办?”姜素急的快哭出来,“难道要让他们饿死在北方吗?”
蒙毅表示事不至此,他说:“首先,以蒙家军的实力,镇压起义兵,夺得粮饷简直轻而易举,但大哥并未这样做,其次,若大哥真的得不到任何粮食来源,我这儿还有办法给他送粮过去。”
“那还说什么?赶紧打包送过去呀?”
“素素…..你就是这般鲁莽,不管做任何事,都要从长计议,这几十万大军的粮饷,岂是说送就能送的?”
被蒙毅训斥后,姜素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小声问了句:“二哥,我还能再问你个问题吗?”
见蒙毅没有反对,她问道:“大哥的家书中有没有提到扶苏?不知他在那边怎样了?”
蒙毅猛地扑哧笑了出来,“原来我这小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夫君也!”
“哪有?我只是顺便问一问他的情况。”
见姜素两颊泛红,蒙毅不逗她了,反问道:“你觉得以大哥的性格,遇到起义军,不都是武力解决么?为何这次突然想要收复民心?”
姜素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他用食指刮了刮姜素的鼻梁,“小傻瓜!这一切都是扶苏的意思,你夫君是个要干大事的人,没了粮饷,也饿不死他。”
“是吗?”姜素一时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抱怨,在她看来,扶苏并没有什么大的报复,连皇位都不在乎的人,会在乎民心得否?这说不过去呀?
她想了想,突然间做了一个决定,她认真的对蒙毅说:“二哥,我要去找他。”
“你说什么?”蒙毅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可姜素再说一遍后,他开始责备她冲动。
“我知道你想见他,但上郡离这里有多远,你打算怎么去?你偷偷跑过去,被宫里的人发现怎么办?”
姜素心生一计,便将自己会易容的事告知了蒙毅,她的计划是,用易容术骗过身边的人即可,只要她出了这个咸阳城,就没人认出她来。
至于宫里,找一个最了解她的人去假扮她就好了。
“胡闹!哪里学来的旁门左道?”
姜素正沾沾自喜的时候被蒙毅浇了一盆冷水,倔强的反驳他:“什么旁门左道,学会易容术关键时刻能救人也能自救,跟你这个书呆子真是有代沟!”
蒙毅被她气得冒烟,说什么也不让她独自出宫,可姜素的性格就是,虽然她的想法只是突然产生的,但越是阻止她去干,她就越想去干。
不让她干,她就偷偷干。
姜素回到宫里,便开始计划着她的寻夫之路。
她终日在房间里倒腾着一坨不知叫什么的东西,芸儿不解问道:“小姐,这一坨像泥一样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