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刀劈空,发出“铮”的嗡鸣声,眼看着便要伤到那白衣男子, 后者依旧面不改色, 脚下有了动作。
以左脚为圆心, 右脚向右后方退去。
短刀扑了个空, 赵祈安手腕翻转,手中的刀由竖劈改为横握, 刀背朝外,向白衣男的方向推去。
白衣男如法炮制,再次躲过了短刀的攻击,然而下一秒却面色一变。
只见赵祈安低笑道:“只有这么点本事么?”空出的左手指尖凝聚着金色的光点,在刀锋上划过,顷刻间,原本灰蒙蒙的短刀变得焕然一新,刀身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白光。
“这是什么东西,是传说中的剑气么?”
“我看他人挺贱的,说好了是指导,却刀刀凶狠致命,和疯狗没两样。”
“不就是看我们黄字班好欺负嘛,欺软怕硬罢了。”
镀上灵气的短刀威力更甚,光是带起来的剑气都将白衣男子逼得步步后退。
“好大的架势。”白衣男在躲避攻击的间隙见缝插针道。
闻言,赵祈安冷哼道:“怕了么?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像是为了刺激对方,他的动作愈发犀利起来,对着白衣男便是一招连砍。
白衣男手中没有武器,空手对上了手持短刀的赵祈安,明显处于下风,且二人距离太近,拳脚功夫完全抵不住冷兵器的攻击。
一味地躲避并不是长久之计,这场比拼逐渐变成了猫和老鼠的追逐游戏。
赵祈安便是那趣味盎然的猫。而白衣男子则是狼狈逃窜的老鼠。
看着这一幕,台下的贺凌云不由得为白衣男子捏了一把汗。
赵祈安太过强势,这场比拼的结果已经可以预见了。
白衣男必输无疑。
然而二人还在胶着中。白衣男却并不打算向赵祈安低头。
有好几次,那短刀的刀锋几乎划上白衣男的脖颈,都被他险险避开,众人呼吸一滞,不敢发出声音来。
这白衣男不仅要强,还是个不要命的!
这场追逐游戏玩够了,赵祈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挑衅味十足地斜眼瞥着白衣男,出言不逊道:“向我跪地求饶,小爷我便放过你。”
闻言,不等白衣男有所反应,台下的黄字班弟子们几乎炸了。
“赵祈安你不要脸!”
“天字班欺人太甚!”
赵祈安以一己之力,拉满了黄字班与天字班的仇恨。
白衣男不为所动,趁对方的得意忘形,动作飘然的时候,寻到了处漏洞,变换脚步,迅速地拉进了二人的距离。
赵祈安察觉出对方气势不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对方近了身,一时间,二人离得极近,几乎是肉贴肉的程度,彼此粗重的喘气声都清晰可闻。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腕,欲挥出手中的短刀,然而白衣男料定了他的动作,动作先他一步,格挡住了短刀的攻击。
有戏!
台下的弟子们屏住呼吸,看着台上二人逆转局势。
白衣男虽修为不敌赵祈安,却胜在沉稳,耐得住性子,在台上与之抗衡的时候虽以躲避为主,却也保留了大部分体力。
而今二人间的距离缩小,短刀无法发挥全力,白衣男也开始有了动作。
他将短刀格挡开的一瞬间,身体微旋,屈肘击向了对方的前胸。
“咳!”
受了这一重击,赵祈安胸中气短,口中忽然涌出腥苦味来。
“好!打得好!”观战的黄字班弟子挣得了一口气,无一不欢呼雀跃。
狼狈地向后退了一步,赵祈安揩去嘴角的血迹,目光阴沉地看着白衣男。
“有两下子,可惜还是个半吊子。”活动了下脖颈,男人勾起嘴角,冷笑道:“接下来,我可不会让你有机可乘了。”
话音刚落,赵祈安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电光火石间,白衣男避无可避,只能正面迎击。
赵祈安高高跃起,如蓄势待发的猎豹,看着下方的猎物严重涌现出杀意。
跳起、落下,臂弯紧紧扣住白衣男的脖子,动作一气呵成,狠戾无比。
贺凌云一颗心瞬间揪了起来。看这个赵祈安的架势,像是冲着要了对方的命去的。
喉头一紧,呼吸瞬间变得困难起来,白衣男挣脱不开,脸色逐渐变成紫红色。
“天字班的快松手!你难道要杀人么?”
赵祈安对耳边的指责声充耳不闻,手下越发用力地绞紧,眼中有笑意闪过。
那是胜利者愉悦的姿态。
“赵祈安真是个疯子!”苟二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冲着擂台上咬牙切齿道:“一开始说好了是指教,却处处下了死手,玄明宗居然容得下他这般狼子野心的人。”
“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况且赵祈安给过那小子认输的机会,也算不得不公吧。”另一人反驳道。
贺凌云拧紧了眉头,看着台上的白衣男奋力挣扎的模样,忍不住道:“快停手,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观战的弟子们纷纷看出了不对劲,一时间,责骂声四起。
见状,赵祈安忽然失了兴味,臂弯一松,便将白衣男推了出去。
失去了支撑,脱力的白衣男狼狈地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大口喘气。
“没意思。”赵祈安抛起短刀,在手中转了一圈,兴致缺缺道:“你们黄字班的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贺凌云忽然间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她承认,这个赵祈安拉仇恨的功夫很厉害,短短几句话,便将在场的黄字班弟子得罪了遍。
然而方才的打斗场景犹在面前,一时间,竟无人敢出声反驳。
四下里陷入诡异的焦灼中,怨气冲天,却无人敢再当那只出头鸟。
静默良久,人群中忽然响起少女清脆的声音,“视人命如草芥的东西也敢大放厥词,你爹没教你怎么做人么!”
贺凌云无视周围异样的眼神,将胸中积攒的怒气一并发泄出来:“要不要你娘我教教你呀?”
风很大,台上台下都很安静。
人群中,不知有谁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紧接着,陆陆续续响起更多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娘的怎么这么好笑。”
“你有没有看见,赵祈安的脸都绿了哈哈哈哈,活该!”
见呛他的是个小姑娘,赵祈安忽然有些下不来台。
半晌,他眯起眼睛,冲贺凌云道:“你是黄字班的?”
“是。”贺凌云应道。
“哼,伶牙俐齿,不知天高地厚。”赵祈安抬起下巴,轻蔑道:”方才你说你要教我,我倒要看看你能教我什么?”
言下之意,是邀贺凌云上台一战。
若是从前,贺凌云或许还有放手一搏的冲劲,可如今她刚经历过一场“进化”,对于灵力的控制还不够熟练,此时与他对上恐怕弊大于利,甚至有露馅的风险,得不偿失。
权衡利弊了一番,贺凌云幽幽道:“自然是教你如何审时度势,以退为进。”
赵祈安垂首不发一言,随后目光沉沉,厉声道:“你耍我?”
什么以退为进,分明是实力不够,嘴硬来凑,他看这个小姑娘狡猾得很。
“耍的就是你!”贺凌云见对方吃瘪,心中大为痛快,继续说道:“黄字班的弟子们初出茅庐,修为自然浅薄,而你身为师兄,却借切磋指导为由,以欺侮同门弟子为乐,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不要脸!”
这话道出了黄字班的心声,众人不由得拍手叫好。
“就是,臭不要脸,耍把刀便目中无人了,我还耍狼牙棒呢,是不是要给我跪地叫爷爷啊!”
“快下来吧!没人想看见你耍大刀,”
“……”
仗了贺凌云的势,众人的底气莫名强硬了许多。
反正那赵祈安总不能跳下台来拿刀砍他们,索性就逞一把口舌之快,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赵祈安冷哼一声,随后当着众人的面翻身下台,然后穿过人群……来到了贺凌云的身前。
众人:“……”
贺凌云:“……”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怎么不继续说了?”赵祈安扛着短刀,扬着下巴轻蔑道。
离得近了,贺凌云身上的那股香味便愈发明显,赵祈安吸了吸鼻子,随后咧开嘴角,嬉笑道:“还是个喜欢用香粉的黄毛丫头。”
“不好好在家里绣花,跑来玄明宗舞刀弄枪做什么?”
第26章 渡劫
闻言, 贺凌云忽然有些想笑。
她方才的话果真刺激到了赵祈安,对方竟口不择言,用如此幼稚可笑的手段嘲讽回来。
还真是小学鸡吵架。
她向前走了一步, 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下巴扬起, 唇角逸出笑意。
“那你不在家好好玩你的泥巴, 跑来玄明宗满嘴喷粪做什么?”如法炮制了一番,贺凌云云淡风轻地反击回去。
二人离得很近,少女虽面带微笑, 却不达眼底, 看得赵祈安心中没来由的发怵。
他自认实力比黄字班的所有人都要强, 至少现在是这样, 可眼前的贺凌云却让他对自己的自信产生了怀疑。
他是草根出身,没有背景作支撑,也没有亲人帮扶,只有一颗不怕死的心和不要命的狠劲, 他最看不惯的便是这帮世家娇弱的公子和小姐, 他不服, 凭什么有些人一出生便拥有所有,而他却连吃饱都困难。
这个世道本就不公的不是么?
二人对视许久,气氛愈发剑拔弩张起来。看热闹的弟子们纷纷探头看热闹,等待着其中一人率先低头。
“很好。”
赵祈安静静地盯着贺凌云, 不似先前一般吊儿郎当, 反而多了分正经, 他一字一句道:“以后的时间还长, 我们有的是机会比一比高下,只是到那时, 我可不会给你求饶的机会了。”
放狠话?
贺凌云挑眉,顺着对方的话说道:“赵师兄威武,我好害怕哦。”话虽如此,脸上却无半点忌惮的神情。
“凌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她也该寻个机会,好好探一探自己的实力了。而赵祈安便是那个摆在面前的机会。
*
替黄字班的弟子们出了一口恶气,却把手段狠辣的赵祈安彻底得罪了,贺凌云这一次得不偿失。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包括闻漱。
“怎么一会儿不见,小师妹你就捅了这么大个娄子?那个赵祈安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便从黄字班直升天字班,他的天赋和努力可是常人不能及的。”闻漱苦口婆心道:“我们才入玄明宗不久,不该为自己树敌。”
作为宗门中最微末的黄字班,他们本应谨小慎微,低调做人,而他一直认为乖巧懂事的小师妹这一回却不按常理出牌,在一众弟子面前做了刺头,把那个赵祈安骂得下不来台。
虽说心底是痛快的,却还是不免为他的小师妹感到担心。
“二师兄,赵祈安那人嚣张得很,迟早有人治一治他,我不过就是把这件事提前罢了。”贺凌云低头摆弄着新得的锦囊,嘴里满不在乎地嘟囔着。
这只做工精细,针脚紧密的锦囊出自地字班的一位师姐之手。那女弟子看了贺凌云舌战赵祈安的全过程,心中叹服,在众人散去之际拉住了她,并将自己亲自缝制的锦囊送给了贺凌云,以表欣赏之意。
见贺凌云不以为意的模样,闻漱叹息着摇了摇头,视线扫过师妹手中的锦囊,目光停留了片刻后评价道:“竟是上品的云缎锦,师妹你这一回倒是收获不菲。”
闻言,贺凌云抬起头来,不解道:“云缎锦是什么?”
闻漱解释道:“是用来制作万宝如意袋的上品布料,可收纳法器灵石,缩寸入袋,便于随身携带。”
“竟是件法器么?”贺凌云看着手中的锦囊惊奇道:“师姐好大的手笔,居然把此等宝贝赠予我。”
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将那锦囊小心翼翼地揣进怀中,贺凌云感叹道:“我定小心珍藏,不负师姐的一番心意。”
见师妹对那赵祈安的挑衅不以为意,闻漱不由得对未来深深地担忧起来。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得了件法器的贺凌云将白日里“开花”的事抛在脑后,直到傍晚时分,在山门前见到薛青城的背影时,尴尬的记忆才开始复苏。
“师兄终于愿意搭载我们,师妹……师妹你躲什么?”刚感叹了一句的闻漱便看见原本在身侧并行的贺凌云姿态猥琐,正往他身后躲去。
“我……我忽然想起还有事情要做,二师兄你与大师兄先行一步,不必等我了。”贺凌云说完这句话,仓惶而逃。
“可师妹你没有……”
没有飞行法器,该如何回去?后半截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身后便只剩下小师妹灰溜溜的背影,以及空气中飞扬的尘土。
小师妹她今日好奇怪。
带着这个疑问,闻漱回过头看着逐渐靠近的大师兄,说道:“不知为何,小师妹她似乎在有意避着你。”
薛青城神色不显,看着贺凌云离去的方向不发一言。
【宿主,你的状态不对劲。】系统冷不丁地响起。
步履匆匆的贺凌云心中一惊,停下脚步,面色复杂道:“系统你不懂,你不是人。”
系统:【?】怎么还骂人呢。
贺凌云继续道:“你是没有感情的冰冷机器,你不懂我有多尴尬,我一看到薛青城我就……我就炸了。”
狭小且密不透风的更衣室、孤男寡女、更衣……更衣……
白日里的场景如碎片般出现在贺凌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时刻地提醒她曾在薛青城的面前丢了好大的脸。
【宿主冷静,宿主不要忘了,在这个世界中发生的事不过是镜花水月,早日完成任务回到故乡才是正事。】
忽然听见系统这么一说,贺凌云熬作一锅浆糊的脑袋逐渐平静下来。
“对,任务。”忽然想起了什么,贺凌云摸了摸肚子,若有所思道:“我要提升修为,完成任务,然后回家。”
如同给自己洗脑一般,重复着说着这几句话,眼神愈发坚毅。
她要回家,不惜一切代价。
*
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赤霄峰的住所处,贺凌云推开小院大门,便来到土坑前,正欲躺下,余光忽然瞥见前几日挖了又填上的小土堆,心思一动,拿起墙角的锄头向那处土堆走去。
院内响起沙沙的声响,贺凌云挥起锄头,将土堆刨开,露出里面莹莹发光的石头来。
石头很坚硬,哪怕是用锄头敲击也只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并不见裂痕。
贺凌云蹲下身,借着月光打量坑底的石头,说是石头,数量却多得惊人。
“我说怎么似曾相识呢。”贺凌云直起身,从暗袋中掏出一枚灵石,对着坑中的石头比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