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虽然阿枝偶尔会用些奇奇怪怪的称呼,可老爷还是第一次叫他,他震惊了,他才二十六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就成了老爷?
“怎的?不叫你老爷,难道还要叫你少爷?”离枝娇笑道。
“少爷也成,也不是没叫过!”说着手又向她身前探去。
“别闹,说吧什么事?”离枝拍下他的手,问道。
“什么都瞒不过你,那我就说了?”柳寒时看着离枝胭红的面颊。
“嗯,你说我听听。”
“就是,我想着临安县的学子太少了,想将贫苦的学子聚集在一起,盖一间大点的私塾。让他们在里面教书,这样学子们能挣得束修,也能让更多的孩子得到读书的机会。”柳寒时道。
“就是说,想让我掏银子,给临安县盖学府?这也不是啥大事,本娘娘准了。”她趴道他耳边说道。
柳寒时好笑,这会她又成娘娘了,要说柳寒时是真的没钱,就他那点俸禄,还不够给离枝买首饰的呢!想花大钱,当然得小心请示!
见事办成了,心无杂念后他给了离枝真娘娘一般的享受。离枝大呼要不起,叫他以后有事,到饭桌上说,不许再使这些狐媚手段。
柳寒时虽然笑着答应了,但不一定会往心里去!
离枝的动作很快,随即找了工匠,买了材料,临安县最大的学府就落座了。离枝给秀才们都排了班,让他们教书的同时,也能有时间去读书。对此学子们都是对县令大人一家,心怀感恩。
势必要挣个举人回来,给临安县争光。秀才们食宿无忧,一心都扑在教育后辈,与读书挣功名的事情上,个个干劲十足。
而老百姓听说,县令大人给盖了私塾,束修极低,只要是想让孩子去读书的人家,都能去的起。就算去不起,也可以去县令夫人那里找活干。
对于家庭特别困难的,离枝偶尔也会提供工作岗位。整个临安县是一片欣欣向荣,整整日上的景象。
看的周围县城的老爷们,眼热,心急。眼看难兄难弟马上就要脱离贫困,一人奔小康,叫他们怎能不急。都想着来临安县,取取经,套套话。
第六十四章
年终述职, 柳寒时与其他县令一起来到知府衙门。向知府报告这一年的工作情况,与同僚们也交流交流心得。
正事过后,刚好赶上知府家的老太太过六十大寿, 知府杨大人便宴请了各地的县令一起参加寿宴。
听到风声的富商,也会带着美人一起前来露个脸,要是能攀上个大老爷, 那他们的买卖在别处都好开展。
“哎,柳兄, 你是不知道我当初那个艰难呀!”隔壁阜阳县的县令,赵大人与柳寒时同期来的琼洲,这时二人在一张桌子上交流心得。
“刚一到这, 那是要人,人没有。要钱,钱没有。一步一个血印子呀,想来柳兄应该也是能体会的吧?”他俩一同上任的,而且临安县比阜阳县还穷, 这柳兄也定是艰难。
“嗯, 嗯………赵兄不知你成家与否?”柳寒时清了清嗓子说道, 也不是他想炫耀, 就是特别想告诉这个倒霉蛋,他没有那么难。
“赵兄,在下来了临安县后,确实是哪哪都不趁手,不过还好我家夫人, 临走时给我带了人手, 又给拿了足够的银钱,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柳寒时挺胸抬头, 说话间嘴角不自觉上扬。
“你赵哥我呀,确实还没成亲,当官之前家里给定下的,看我头一次没中举,就跟我吹了,后来也没碰到合适的。”赵大人瞧着有小三十了,姻缘挺坎坷的,自己也不强求。
“赵兄,还是早日成个家吧,不然连个缝补衣裳的人都没有。”看赵大人穿的衣裳,袖口都开线了,就不在欺负他了。
这赵大人是个社交小能手,话特别多,愣是跟柳寒攀成了兄弟,二人吃喝间,甚是和谐。
别处的酒桌上,就没那么平和了,知府杨大人的母亲早已回去休息了,把这场寿宴留给了后辈。这时会来事官员就已经开始送礼了,特意将大伙留在这吃席,也就傻子还不知道这是啥意思。
还有那富商也见缝插针的,将带来的美人往前推,要是有看上的直接带走。
“老陈,你这次带来的人,不懂事啊!脸蛋长的挺好的,可就是扭捏的很,怎么的?是谁家的小姐啊,碰都不让碰?”一个喝醉的老油子,不满的说道。
“刘大人,这说的哪里话?你要是喜欢就直接带走好了,左右不过是一个家养的,随您高兴。”陈老板无奈道。
其实这陈老爷,这次来是想跟知府大人,套套近乎的,奈何知府夫人看的太紧了,根本就不给他偷腥的机会。
没想到这一转头,竟让这老油条占了便宜,这人是个光拿好处不办事的人,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呀!
可都到了这种地步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便宜他了,真是晦气。
柳寒时看着那头,吵吵嚷嚷的,便也跟着看了过去。
“看见没,就那老刘,听说贼不是个东西,官场老油子,白吃白喝占便宜,那是他的强项!”赵大人,看戏还不忘给柳寒时科普。
柳寒时到没看那刘大人,只是将目光放在那女子身上,那女子好生的面熟,像……像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柳慕烟。
时隔九年,柳寒时也不确定这就是柳慕烟,但还是想去弄个明白。
趁着那刘大人去解手的空隙,柳寒时走到陈老爷那桌。那女子虽然长相美艳,可目光空洞,神情呆滞,看着都没什么活气儿。
“这位姑娘,可认得一个叫慕烟的女子?”柳寒时上前问道。
那女子猛的抬起头,看到来人的脸,更是震惊,一时间竟没能说话,只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柳寒时。
看她这反应,八九不离十就应该是她了。陈老爷见有人来搭讪,忙上前笑脸相迎。
“这不是临安县的柳大人吗?听说临安如今可真是今非昔比呀,这都是柳大人的功劳,让我等铜臭之人,心驰神往啊!”
“各位客气了,要是各位想去临安做生意,本官随时欢迎的。我与这姑娘是旧识,能否与她单独说几句话?”柳寒时问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柳大人要是喜欢,您将她带走都成!”陈老爷靠近柳寒时对他小声道。
“客气了,本官就是与她说几句话。”柳寒时淡淡的说道。
反应过来的慕烟,刚想说什么,就被柳寒时一个眼神制止了,随后跟着一起出了院子。
二人刚出了院子,那刘大人提着一壶酒水便回到了座位上,见刚刚看上的美人不见了,急问道:“人呢,刚刚还在这的小娘子呢?”
“刘大人,真是不巧啊,刚刚那临安县的柳大人来,说是烟儿的旧识,将人给带走了。这他要人,我等草民哪敢拦着呀,您说是不是?”陈老爷暗自庆幸,亏得没让你捡走,不然自己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哼,这个柳大人,我还道他是个正人君子呢,还不是与我等凡人都一样,哎,罢了罢了,这回就让了他,不过下回要是再有啥好颜色的女子,可得给我留好了!”刘大人面上说笑道,心下却想着,那柳寒时刚来临安县时,就将临安县的地头蛇给收拾了,后来朝廷给的救济粮,就属他分得多,听说是因为上头有人,他还是不要与他对上的好。
茶馆里,二人对坐在一张桌子的两旁。
“大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还以为你…………”慕烟小声的询问道。
“以为我没了?被流民打死了?哼!我怎么样无所谓,只要你们过的好就行了。”柳寒时想起当初被父亲抛弃的绝望,许是时间过了太久,或是日子过得太好。
如今在想起来,竟不觉得难受。如果当时他被带走了,就不会与阿枝相遇,亦不会有如今幸福美满的生活。
从前的柳慕烟,是一个聪明又霸道的小姑娘。虽然偶尔也会找他麻烦,但毕竟年纪小,没做过太出格的事。
如今看她这一副落魄,卖身的遭遇,柳寒时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大哥,我……没那么想过!”柳慕烟低着头,不太敢看着柳寒时,从前他们兄妹就不亲厚,后来娘撺掇的爹将大哥抛下,如今她们落的这般田地,她觉得对不起大哥。
“你是如何到了那陈老爷的府上,爹……他现在还好吗?”看慕烟的情况也能知晓,他父亲定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富裕安详。他如今前程似锦,儿女齐全,如果他爹看到了,会不会后悔当初抛下他,与继母一家远走高飞。
“父亲他……他……不在了!”柳慕烟垂着的头更低了。
“不在了,不在了是什么意思?”柳寒时刚要倒茶水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大哥,自从我们逃离柳府后,一路上带的粮食与人马都是够用的,谁知与同乡往前走着,竟撞上了逃离的叛军。那帮兵匪见我们马车上有粮食,又岂会放过我们。”
“带出来的三车粮食也被他们抢走了,跟着的几个佣人也各自逃命去了。还能捡条命活着就不错了。”
“爹被他们打伤,又没得到及时的医治。拖了几年后就没了。”柳慕烟断断续续的说着。
“他……葬在哪了?”心忽地从上面坠落的感觉,让他的表情有些僵硬。
“离通洲不远的一个村子里,我们在那住过一段时间。大哥,我知道你现在做了官老爷,我……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柳慕烟鼓足勇气向柳寒时开了口。
“你能不能去救救我儿子,他被控制在我前夫的手里。大哥,你能不能去救救他?算妹妹求你了……”柳慕烟泪眼婆娑的抓着柳寒时的袖口,恳求到。
“什么事,你慢点说!”看着她这样,柳寒时回过神说道。
“大哥,我三年前嫁了一户人家,成亲一年后生了一个儿子。可那黑心肠的狗东西竟然为了银子,将我卖与商贾做妾,还拿儿子威胁我,日后继续给他拿银子。”
“可他要是对我儿子好也就罢了,他整日混迹烟花巷柳,拿我当着摇钱树,却对我儿拳打脚踢,残羹剩饭,我恨不得杀了他。”柳慕烟越说越激动,眼里全是不甘与愤恨。
看着她这满头珠花,却无一件值钱的首饰。跟在商贾身边,任人当成物件,来回转送,料想她过的定是不好,没成想竟这般的坎坷。
“到不是不能帮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将遇到我的事情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行,你明白吗?”柳寒时看着妹妹说道。
“是不能告诉,母亲与我哥哥吗?”她知道大哥不待见她们。
“既然父亲已经去世,那么我与旁人也不再想有什么瓜葛,况且我三年任期一到,就会调往别处,去哪里我自己都不知道,没必要在与他们见面了。”
“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只要能救我儿子,让我做什么都行,何况只是这点要求。”大哥对她母亲有怨恨是应该的,在母亲的影响下,他们兄妹二人与大哥都不怎么亲厚,偶尔还会向他炫耀父亲给的礼物与宠爱。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你的事情我过几天会去处理的,从此以后就当没见过我吧!”柳寒时干净利落的说道。
他还没有想不开到,要去给她媳妇找个婆母回来供着,那个人,她不配。再不相见,甚好。
第六十五章
将柳慕烟送回去后, 柳寒时坐在马车里,一路恍惚地到了家。
夜晚,快要睡着时, 柳寒时紧紧的抱着离枝,枕在她的脖颈处。看着比儿子还粘人的相公,离枝有点头疼。
“ 相公, 我说今天晚上也不冷,碳盆也挺旺的, 不至于靠的这么近吧!”这人勒得她快喘不过气了,离枝抬手将柳寒时的脑袋往旁边推了推。
“不……!”他靠的更紧了,好似要将自己嵌在她身上才好。
“可你的睫毛, 好像在扎我,有点痒。”好像还有点湿湿的呢?
离枝用手在脖颈处一摸,好像真的有点湿。
“你怎么了?相公你没事吧?”离枝轻轻扭过他的脸,夜里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手指在他脸上摸了摸。
“呀!谁欺负你了?说, 我去扒了他的皮!”离枝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柳寒时让她给逗笑了, 一把将她搂了回来。
“没有人欺负我, 他们都怕我家里的胭脂虎, 哪敢欺负我。”柳寒时带着笑意说道,抑郁的心情好了不少。
“我今天,在杨大人家里的寿宴上,遇到柳家人了。”
“柳家人?老爷他们吗?”离枝很惊讶。
“不是,是我妹妹柳慕烟, 父亲他……他过世了。”说着又将头埋在了离枝的怀里。
离枝听到这个消息, 并没有太大的触动,可她替柳寒时难过。将人搂在怀里, 轻轻拍着他的背。
即使柳寒时与父亲的关系再不好,也不会愿意听到这种消息的,她只能无声的安慰他。
柳寒时情绪好一些后,对离枝讲了今天碰到柳慕烟的事情,说过两天找个机会去将那孩子,与柳慕烟一起赎出来。
离枝觉得他看不下去妹妹的遭遇,想将人救出来,也无可厚非她也没什么不同意的。
这日柳寒时与小厮一起打听到了,柳慕烟说的那户人家。男人姓王,家里是做铁匠手艺的。本来日子还算殷实,奈何那个王大力不是个踏实肯干的。
经常投机取巧,这山望着那山高,一年前还因为做买卖赔了,欠了别人好些银子,没办法最后将媳妇都给抵出去了。
原本家里还有个岁数大了的老娘,头些日子也没了,现在家里就剩下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
那王大力隔三差五的不着家,那小娃娃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从前还有一个祖母照顾着,现在老太太没了,这孩子的日子更是不好过了。
二人打听到这些情况后,找到了邻居说的位置,不太亮堂的小巷子里,只有两户人家。一户看着干净整洁,院里还晾着洗好的衣裳,应该不是这户。
又向前走去,这户院门关着,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咚咚咚………有人吗?”安子敲着门,门内并没有回应。
“咚咚咚……有没有人?”他又加大了力道,依然没人回应。
这时隔壁有人出来,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看到两个年轻男子便问道:“你们可是想找那王大力?”
“正是,大娘可知这院里有没有人?”柳寒时问道。
“他昨儿个就出去了,一晚上也没回来,不知上哪儿鬼混去了。就留下一个小娃子自己在家,要不是老婆子我,昨儿个给那孩子扔了一个烧饼,那孩子就得饿两天,真是作孽呀!”那老妇人闭着眼,摇头说道。
“大娘,我是这小娃子的远房亲戚,有人托我过来看看孩子,那我这就去他家瞧瞧。”柳寒时道。
“他家的门锁了,你们直接从我家的墙头跳过去吧!”老妇人指着自家的一段矮墙道。
“好,多谢大娘了。”随后二人就从这热心的邻居家,直接跳到了王大力家的院里。
院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柳寒时直奔屋里走去,就见炕上老老实实的坐着一个小娃,衣服穿在身上都短了一节,手腕与脚腕处都漏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