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好的。”
像是说给自己听，他又重复一遍。
第26章
周意认为朱嘉译并不是冷心冷情的人, 她费尽心思搞这一出，就是想刺激他。
他绝对是知道什么，只是一直不肯说。
然而就算是她故意受伤去保护他，他仍然闭口不谈, 给他的那个联系方式至今没有电话打进来, 这让她非常不爽。
一直到第二天事情才有了些许转机。
晨光熹微, 十一月的清晨冷冽异常, 隐隐有入冬意味，大概是昨夜下了场细雨，路边枝头半枯半绿的叶凝聚着水汽，以至于她惯例起来跑步时, 假发都被滴湿大片。
回到别墅时才六点十分，远远就看见别墅前停着辆黑色宝马，她边捋着假发，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那车牌号, 是何水佃的车。
昨晚她拍摄结束回别墅后, 听了昨天拍摄前朱嘉译和何水佃的那通电话。
新娱似乎对她的翻盘感到很恼怒, 又因为她轻飘飘将轻生事件揭过，现在完全处于极其被动且一无所知的状态，所以字里行间都是要朱嘉译试探出她到底知道什么，更甚至张口闭口小瞧了贱人。
原本她推算这几天内何水佃会亲自到场, 没想到她居然来得这么快。
看来, 他们实在是迫不及待。
周意整理下装束才慢慢悠悠进去，小文非常有眼力见过来迎接，并表明何水佃带着早点来的, 找的借口是替朱嘉译道歉之前耽误了拍摄进程。
节目组规定早上拍摄是在九点开始，差不多拍拍在别墅内的场景就各自分开拍摄上班过程, 一个小时足够，除了很喜欢睡懒觉且根本不怎么需要化妆的stan是卡着点下楼，其他人基本都是提前两小时就起来准备了。
今天何水佃大张旗鼓过来，所以这会连stan也醒着。
“她买的早点是蠡园居的，一份要上百块，这里几十号工作人员都有。”小文小声给她汇报着情报。
“早上好。”周意回了句阮溪禾的问好，转头偏向小文，“她来了就一直和汪导在说话？”
小文点点头：“是啊，没离开过。”
“对了，”小文想起来安迪嘱咐的事，她叮嘱道，“安迪姐说你最近热度大，晚上有空开个直播，对最近发生的事做个解释收尾，她还说既然人设崩了就把飒爽人设贯彻到底。”
她越说声音越低，毕竟是真的怕被人发现两人在窃窃私语。
“行，你去弄，晚上我来播。”她懒懒散散应声，往沙发一坐，眼神不停在何水佃身上流转。
何水佃是个精明干练的中年女性，将近四十多，肤黑盘发，一身职业装，看着像教务处严肃栗色的主任，有意思的是，她看着并不老，大约是一直在做医美。
某种角度上她可以称为女强人，是比较强势睿智的一类人，但却有点艳俗，对人笑着的时候总是一副高深莫测、装逼的样子。
远远看着何水佃巧笑倩兮站在汪导身边，时不时拉着朱嘉译在说什么，又时不时恭维着一旁的曾辛等人，左右逢源，好不厉害。
周意没去凑热闹，姿态闲适地吃她送来的早点。
送这么贵的东西，可真会做人，不提她的钱脏不脏，至少这是好东西，不吃白不吃。
她就等，等何水佃主动来试探。
她想看看，这个一口一个要弄死她姐姐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吃完，她懒洋洋刷着微博上的评论，顺便思考下晚上直播该做什么，等了好一会没等到何水佃，倒是先等到了朱嘉译。
自从何水佃来了后，他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趁经纪人在和汪导他们寒暄的时候，他就回到沙发这里。
“昭玟姐伤好多了吗？”
朱嘉译坐下，说话的时候不经意对上她的眼神，眼神却不自主乱飘，似是欲言又止，又似乎难以启齿。
这家伙怎么老是这么鬼鬼祟祟，心虚什么呢？
周意默不作声敛下探究的想法，演技自然地放下手机，左右翻看下裹着纱布的手：“小挫伤而已，几天就好了。”
“那就是你经纪人啊，长得蛮漂亮。”
怕他没话说，她又昂着下巴点点不远处，特地补充一句，故意提起何水佃。
朱嘉译顺着她下巴看过去，腮帮子很明显紧了紧，等收回目光，他轻轻嗯了一声。
“她叫何水佃，大家见了她都叫何姐。”
他犹豫几秒，最终还是像指点一样，暗示道：“昭玟姐，你在剧组很照顾我，我生病还特地去医院看我，昨天又保护我，所以她等会可能会过来，想认识下你。”
“正好，我也想认识下她呢。”
周意不以为意笑笑，要不是听到过他们的对话，她还真信了。
不知朱嘉译是否是听出她语气中的深意，拧着眉头略焦急看过来，嘴唇蠕动几下，什么也没说出来，也不知在怕什么。
良久，他干巴巴移开话题：“说起来，昭玟姐打人的样子真帅，渣男的确该打。不过还是要注意点，男人力气总归比女人大。”
“啊，没事我练过。”她比了比肌肉，心里却在腹诽，没话说就别说，浪费她时间。
朱嘉译：“……”算了。
他咬着牙关不再说话，垂下眼眸，遮住情绪复杂的眼神。
周意把他变化看在眼里，慵慵散散抛着手机玩，也不说话。
这家伙最好识相点，不要枉费她演一场戏的苦心。
再给他一晚上时间，要是还不联系她，她就不会再客气。
归根结底何水佃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周意，想必是一扭头就看到他们两人坐在一起，和汪导等人说了声，顿时提着漆皮小包扭着腰就过来了。
“这就是昭玟吧。那澄清可真是狠狠打了所有人的脸！你们那公司不行，艺人出了这么大事怎么一直都没有动作，真是狼心狗肺！”
一上来，她就笑眯眯地夸，打过针的脸看起来有些僵硬，但言语间圆滑世故，让人忽略掉不完美，只会暗赞她情商之高。
周意则神态自若不为所动，看何水佃拉了凳子坐下，她才说：“你好啊何姐，久仰大名。”
“说真的，昭玟有没有考虑过来我们新娱？”何水佃热情问道，“你昨天保护我们嘉译，也算有缘分合得来，要不要来我们公司吧？”
“合约还没到期呢，等到期我再想一下吧。”
何水佃听她这么说，摇摇头，颇为遗憾的样子。
“之前我们何总就特别欣赏你，特地邀请你，当时你说不想离开老东家飞扬，没想到现在你还是这个想法。哎，太可惜了。”
周意摊摊手，浅笑一声：“也不是，徐老师是寰宇传媒的，等解约打算去寰宇，总要离喜欢的人近一点嘛。”
“但你还是可以考虑下我的提议，寰宇有背景身份的多，我们新娱呢就比较看重潜力。”
“都二十八了还有潜力呀。”
她不冷不淡地刺了声，故意阴阳怪气，但表情却温和纯良看不出错处，要是安迪在，绝对给她竖起大拇指，表情活脱脱翻版沈昭玟。
还以为何水佃有多大耐性，她话落，那脸色就遽变，难看的要命。
但何水佃究竟是个成熟的职场人，沉默半晌，她用眼神示意朱嘉译先离开，等人离开后，她努力恢复笑容。
“这话说的，年纪算什么，我们有捧人的心就是。不介意我抽烟吧？”
周意点头：“何姐随意。”
何水佃点燃烟，姿态老练地深吸一口，似乎在强压怒气，半晌，她压低声音，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盒子。
“今天来找你呢，其实是想替何总道个歉，那天何总喝多了冒犯你，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想着说要给你赔罪，没想到你后来出了事，再联系你发现联系不上，今儿个正巧，就把东西给你送来了。小小心意，也算感谢你昨天拉嘉译一把。”
周意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眼然后很快合上，出手可真大方，里面不是项链手链，而是一张六位数支票。
“这什么意思呢？”她把盒子推回去。
何水佃没接，只是意味深长说：“何总给你赔罪呢，你应得的。就是记住一点，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我想你应该懂吧。”
懂，怎么不懂，敢情这是想用钱收买她。
但她怎么就不信，这事情会这么简单呢，能早用钱收买，又何必大费周章把她姐姐弄成这样。
她心中冷笑，表面却状似疑惑道：“过去的事不就过去了。我没放在心上，这东西何姐还是拿回去吧。”
“行吧。”
见周意两次拒绝，何水佃心里有了底，想到上头吩咐的，没推脱就把东西收好，然后冲她又是一笑。
“对了，还是谢谢你在剧组多照顾我家嘉译了，那天还特地去医院看他。我这里也有很多项目，要不加个微信？”
“好啊。”
两人加完微信，许是何水佃试探完成，跟她聊了几句她手头上的项目，然后起身离开。
周意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背影，就这？
总不会费劲心思跑到这里来就为了送张支票加个微信吧？
何水佃的到来，让她大致可以确定事情的完整流程。
卧底蒋月和姐姐交好，在她发现会所秘密的时候，应当是和姐姐说了或把证据藏在她那，所以何为致故意组局，逼问强迫不成，直接以艳照门作引，直接痛下杀手，令外界以为姐姐受不了辱骂而轻生，一了百了。
不然真要是诚心道歉，她那句“有些话能说不能说”实在多余。
让她猜猜，假如她收了支票，背后的人会暂时认为她顺从然后找个机会灭她口，如果没收，就是铁了心和他们作对，还是要死。
因为，他们压根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什么，不确定的因素让他们坐立难安，他们绝对会动手。
这两个假设不一样的是，前者简单且可以悄无声息，后者就需要好好布局。
毕竟，她现在的热度可不低。
何水佃从她这走后，在别墅呆没多久就离开了，神色匆匆凝重，似乎心事重重。
“就走了？”小文紧张兮兮凑过来，她原先很担心周意姐会直接杠上去呢，万万没料到高手过招招招不见血。
周意挑挑眉：“那不然呢？难道你想看我们撕逼？”
“……”她哪敢！小文撅着嘴，心里也有着无数疑惑，但没说出口，就问：“姐，你最近查到什么了？”
“晚点跟你说。”她神神秘秘眨眼，语气吊儿郎当，压根不在乎自己看起来有多轻挑。
小文：“……”虽然这个动作旁人做起来会很油，但是她周意姐真的好蛊！怪不得已经有颜粉在哐哐撞大墙了！
她想起安迪交给她的公关任务，让她去带微博节奏，于是认真点头：“那姐你去拍摄吧，今天白天我不跟你了，我要帮你去扫黑粉！”
“没问题，晚上见。”
周意并不需要人跟在身边，她视线落在门口和pd说话的朱嘉译身上。
就刚才何水佃和她寒暄的功夫，他看了她不下五次。
所以，他究竟想对自己说什么？或者说，他到底有什么把柄在新娱手里？
明明很关心她，却始终只字不提。
真是矫情。
第27章
朱嘉译有话想对自己说, 起码周意是这么认为的。
刚拍摄起初他还算正常，直到收到她送的大礼之后，他整个人似乎总被心事笼罩，笑容勉强, 总是在出神, 尤其每每见到她的时候, 个人情绪再也没办法掩饰完全。
这么一看, 他似乎还挺纯洁。
用“纯洁”这个形容词来形容他再恰当不过，周身群狼环伺，他就像只无辜待宰的羔羊，任由摆布玩弄, 无法自控。
今天是和他组队拍摄的最后一天，原以为趁着拍摄间隙他会主动说出来，没想到藏着掖着直到晚上十点多拍摄结束，他才偷偷让小文带了句话。
“去花园？”周意停下补妆的动作, “海边餐厅旁边那个？”
“就是那里。”
小文终究没忍住, 小心翼翼追问：“姐, 你到底查到什么了？朱老师看着人很好，不像是…..”
她没有把最后的话说完，实在是朱嘉译谦和有礼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虽然他年纪轻轻就跻身顶流, 背后一直有传言他被富婆养着, 但小文自己也有眼睛，起码不至于会暗害昭玟姐。
看着小文犹豫的表情，周意转眼对着镜子继续往脸上擦粉, 边淡淡说了句：“他人是挺好的。”
“只是好不好不由我们说了算，得看他自己的觉悟。至于你一直很好奇我在查什么, 我现在只能告诉你，知道的越少对你没坏处。”
“……”小文鼓起双颊闷闷应了声，莫名有种谍战片的感觉呢。
说真的，她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确认周意并不是个普通人，人脉广到连小高总都认识，手臂受伤自己面无表情拆线清理…..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最最令人疑惑的是她既然那么神通广大为什么不拉昭玟姐一把，而是在出事后才现身。
她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有着巨大的秘密，是她不能够去探知的。
深吸一口气，她磕磕巴巴问了个问题：“姐，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做什么的吗，不然我真的很害怕……”
听言，周意扫了眼她快哭的表情，得，是时候稳一稳军心了，省的她老是疑神疑鬼。
她终于大发善心，吐出两个字：“安保。”
“啊？”
“你可以认为是保镖，放心了吧？不放心我给你拿我公司合同看下。”
为了让她放心，她还真找出来一份合同，压住公司名字，只露出security （安保）的英文给她看。
平板上资料一闪而过，小文没看清其它，但一颗心终于落地，重新咧开笑颜，语气有些敬佩：“女保镖很少诶，好帅！”
“是吗，我就认识挺多的。”
周意懒洋洋回她，收好化妆品吩咐：“行了，不是说要直播嘛，你在这里准备，我出去见他。”
“好的！”小文比了个敬礼的手势，表示自己一定会完成任务。
这小姑娘怪可爱的，倒是很久没有从别人眼中看到纯粹的敬佩了，那些人见到她大多只会露出恐惧的表情，要是回头她知道自己具体是做什么的，估计又得吓哭。
“好好干，给你加工资。”她笑着揉乱她的头发，随即推门出去。
周意不难猜出，何水佃今天来过之后马上会有招式来对付她，朱嘉译大概是于心不忍想要提点两句。
但她始终无法理解他明明心有柔软，为何一直在包庇。
为了印证这件事，她如约去往花园。
她远远就看见朱嘉译靠在墙壁上抽烟，愁容满面，天边夜色深重，像是要重重地压垮他的脊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