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渺僵着身子与江妄对视片刻后,确定他当真是看到了她,这才缓缓动了脖颈,朝着江妄微微颔首算是点头问好了。
江妄会如何回应她呢,若是向她招手,或是也点头回以问候,众目睽睽下岂不是很叫人难为情。
正紧张着思绪,然而下一瞬,江妄却像是仅动了下脖子随意看过了某处,又淡着眼眸冷漠转回头去,视线不再,也全然没有回应宋知渺分毫。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又是她自作多情了?!
第22章 合适的姑娘
江妄的确是在看她,却不知自己为何茫茫人海中,一眼便看到了她。
余光瞥见高处的一抹身影时,他很确定自己没有任何察觉,更没可能留意分毫。
但他抬了头,像是无意识一般抬头。
而后便在二楼的窗户前看到了一抹娇色。
小姑娘今日打扮得艳丽,发髻上明晃晃的银铃吊坠在日照下泛着盈光,应当是闪耀夺目的,却远不及那双澄亮的眼眸直勾勾盯着他的眸中光彩。
视线定格在此处时,他的思绪却不禁被带向了别处。
那奇怪的梦,那令人心闷的沉重心情。
以至于江妄并未注意到少女微微颔首的动作,在稳下心绪后,迅速移开了眼,不让胸腔波荡,面无表情注视了前方。
安顿了军队,江妄换下衣服入了宫。
对于此番被急召回京的缘由,他心里多少是有底的,只是想起此次的方式,令他不得不从的强硬下旨,想来这次兴许不似以往那般好应付了。
大步流星走入宫殿,江妄脸上的表情算不上好看,沉冷得令人不敢直视,饶是面见到圣上,他也并未收敛分毫,躬身作揖沉声道:“参见皇上。”
皇上快步迎上,抬起江妄的手臂免了他的礼:“一路奔波累坏了吧,此处无旁人,不必拘礼。”
皇上的热络并未感染到江妄,他淡着一张脸,微微颔首,语气却仍是恭敬疏离:“臣多谢皇上抬爱,君臣有别,自是当注重礼数的。”
皇上喉头一噎,无奈地叹了口气,再见他那副冷硬的神情,便知自己此番顺从了太后的意愿,果真叫江妄生了抵触之意。
但好在人总算是回来了,算着时日,他们也当是两三年未见过了。
皇上还是缓和了神色,目光流转在江妄身上,到底还是露了笑:“罢了,回来了便好,许久未见,又变了不少,更成熟了,更英俊了。”
说罢,皇上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由衷赞叹道:“身子骨也练得越发结实了。”
江妄底下那群士兵私底下的议论并非全无道理的,饶是京中大抵以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为俊美,但哪个男人瞧了江妄这一身几近完美的身形体格不惊叹艳羡几分呢。
江妄薄唇轻抿,乌黑的瞳眸中并无太大波澜,挺直着背脊任由皇上打量。
而皇上来回看过一周后,却是皱了皱眉头:“多俊的儿郎,就是老大不小了,还孤零零一个人。”
江妄微沉了脸色,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唇抿得更紧了几分。
皇上又道:“母后近来身子不太好,太医来来回回去了慈宁宫好些日子,朕甚是担忧。”
江妄总算有了反应,抬眸问:“此前信中皇祖母还道身子硬朗一切安康,怎突然坏了身子?”
皇上挑眉的一瞬间,江妄便知自己入了套,但皇上已是挖深了坑:“因着她的宝贝外孙迟迟未娶妻,连个中意的女子也没有,她为其忧心焦神,自是养不好身子了。”
江妄又沉默了,平日里他的确少言寡语,但也并非刻意甩脸子,他只是大多数时候不知要回以什么才好,而在京都这种情况尤为多,就好比现在。
默了片刻,江妄还是动了唇,缓声道:“那臣稍后去探望一下皇祖母。”
皇上摆了摆手:“你还是别去了,越看越气罢了。”
变着法给他施压,只得把江妄再一次逼向沉默,但沉默揭不过这茬事,江妄敛目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皇上,臣如今暂无成家的打算,还请皇上莫要为难。”
“怎是为难?”皇上恨铁不成钢,但到底是没法对他当真硬起态度来,只得继续苦口婆心道,“朕不仅是皇上,也是你亲舅舅,饶是普通人家,为人长辈又怎会不替下辈操心人生大事,你倒好,一人待在边北几年都不带回家的,身边无人照顾,冷褥冷炕的,这是想一个人过多久?”
皇上叹了口气,不待江妄回应,又自顾自道:“皇姐的事,朕心中有愧,愧对皇姐,愧对母后,也更愧对你。”
说及此江妄也再难继续沉默下去,忙接了话:“皇上言重了,过去事已过去,臣也早已想通,此事并非皇上的过错。”
皇上摇了摇头:“的确都过去了,是朕自己放不下罢了,所以朕放心不下你,念你成家,念你有所依有所伴,念你不要再独身一人了,朕知你不愿听这些唠叨话,但你也多为自己想想,若有合适的姑娘,便试着接触相处一下。”
脑海中忽的闪过一道明艳娇俏的身影,晃了一瞬心神,叫江妄面色有些怔然。
皇上见状以为是自己所言终是对他有所触动了,松缓了神色又拍了拍他的肩:“不必太过有压力,试着去接受,朕也能放宽心些了。”
从养心殿出来,江妄仍是打算去一趟慈宁宫。
太后见了他大抵也是这些话翻来覆去言说,只是他自己心中清楚,他虽的确没有成家的打算,但也当真未曾遇见过什么所谓合适的姑娘。
他所见过的女子在他眼中都大差不差,而今想起竟也没有几人能在脑海中留下印象,他的确注意力不在此,又何来合适与否一说呢。
况且,这也仅是他单方面的一方想法,再换到姑娘家那边,哪家的娇小姐能受着同他一路回边北那等地带,只怕是待他觉得谁人合适了,对方也会因此而退拒了。
江妄无声叹息一瞬,还是抬腿迈进了慈宁宫。
*
宋知渺像是时运不济般在与宁千暮分别后遇见了不知何时回了京的陈堰。
此前对陈堰的抗拒和退避在城门前被江妄气煞后,没由来的淡却了几分。
宋知渺对于陈堰的心绪变化大多来自于那些梦境,梦境怪异,她实难不受影响,可接二连三之事皆与梦中所展现的不同,甚叫她险些在人前丢了大脸。
她一时间变得很是迷茫,不想去信了那些梦,亦不知自己心中究竟该如何作想。
宋知渺应了陈堰的邀约,与他一同听曲儿看戏,待到傍晚便被陈堰邀至凝心楼吃饭。
这小半日下来,好似又回到了她最初与陈堰相交时的模样,陈堰谦逊有礼处处周到,的确是令人挑不出毛病的相处,但也的确激荡不起她心中的波澜,也就是仅此而已罢了。
陈堰前去吩咐晚膳时,宋知渺坐在雅间内有一瞬惆怅。
撇开那些梦境不谈,除了她好似当真对他生不出多少别样情愫来,陈堰的确是极为合适的夫婿。
她总归是要嫁人的,或许她应当接受这份缘分,不再去想那些奇奇怪怪之事。
思绪间,雅间的房门被推开,宋知渺下意识抬头,就对上了陈堰的目光。
宋知渺一愣,外面天色渐暗,雅间内却灯火明亮,他立在门前陷入大半昏暗的阴影中,眸底似是流窜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神色,在他走入雅间内后又消失不见,让人以为像是生了一瞬的错觉。
宋知渺垂眸移开了视线,心里却总觉得陈堰那眼神怪怪的。
等她回过神来时,陈堰已走到身旁,越过他们本该有的礼仪距离,自然而然拉开了宋知渺身旁最近的位置,贴着她坐下身来:“妙妙,久等了。”
身旁突然侵入的男子气息令宋知渺觉得有些不自在,宽敞的雅间,空荡的圆桌,陈堰却偏偏挤在她身边,过近的距离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好似在预示着什么将要发生的旖旎。
可他们还未到这般亲密的地步,宋知渺下意识想要挪开些距离,却被陈堰忽的又靠近了几分,凑过来的身子几乎贴上了她的手臂,抬手略过她身前拿起了桌上的酒壶:“凝心楼酿酒极佳,妙妙可要好生尝尝。”
说罢,他抬起手中的酒壶亲自替宋知渺斟酒,清脆的水声落入杯中,激起浓烈酒香蔓延开来。
宋知渺避无可避,僵硬着身子轻声婉拒道:“我不擅饮酒,还是饮茶水便好。”
陈堰的举动着实有些逾距了,更甚还邀她喝酒,叫她心底隐隐升起些许不适来。
天色不早,孤男寡女,即便是他们此时正值相处接触的阶段,也不当如此亲近,再到她若是不胜酒力醉醺醺从凝心楼出去,叫人瞧见了自是影响不好更甚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连宋知渺都能明白的道理陈堰怎会不知,可他此时此举就像是目的明确欲有所求一般,不知心中如何作想,总归是想将宋知渺的酒劝下肚。
“今日气氛正佳,浅尝一下不碍事。”
陈堰柔和的嗓音传入耳中,本该是极能抚平忧心的温润,却叫宋知渺不知为何僵了身子,迟疑了许久才伸手拿起了酒杯。
陈堰仍与她靠得很近,若有似无的好似有更多肢体接触蔓延在身后。
当宋知渺一杯酒下肚时,腰间忽有一双大掌扣了上来,叫她条件反射般颤了一下,惊愣着眼眸看向陈堰,险些被烈酒呛住喉咙:“你干什么?”
陈堰扬起嘴角不退反进,宋知渺惊慌失措的小模样在她这样一张妩媚娇艳的脸上显得生动至极,颤动的瞳眸好似清纯的小动物,上身微微起伏的曲线却又透着勾人蛊魄的欲.色。
他觊觎许久,也隐忍许久。
如今也该是时候折下这朵娇花,揉捻她,弄坏她,将她真正占为己有。
陈堰的视线侵略性十足,他卸下温和的伪装,毫不掩饰展露他心底晦暗汹涌的欲.念。
“妙妙,你我相处许久,合该更亲近些了,不是吗?”
第23章 另一个选择
宋知渺目露惊慌,就算她不明陈堰此言何意,但怎会不明在她腰间微微用劲的手掌透着怎样的意图。
陈堰的触碰令她心生抗拒,她轻微挣扎着,试图将自己的身形从陈堰的桎梏中脱离出来,故作镇定的嗓音却已是带上了些许颤:“小侯爷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到底是没觉陈堰会动什么真格,宋知渺心中抱着侥幸,挣扎幅度不大,只等着陈堰收敛下去自行退开。
陈堰却是忽的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目光沉暗,神色不明:“你我早晚是要在一起的,何来授受不亲一说,妙妙,此处又无旁人,需不着你那些欲擒故纵的戏码,入我侯府,总归是要先验验货的不是吗?”
宋知渺惊愣地看着陈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什么欲擒故纵,什么验货,陈堰这是把她当成什么了!
眸中愠色攀升,宋知渺大力挣脱手腕,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陈小侯爷,请你慎言。”
怀中香软褪去,叫陈堰有些许不悦。
他刚回京不久,此前的麻烦事扰得他心烦意乱,本是无暇顾及宋知渺这头的男女之事,但今日偶然又见她,宋知渺较之前的抗拒态度好转了许多,应了他的随口邀约,还与他相处至此时。
想来此前那些本也只是她欲擒故纵的手段,如今回了京,时机也差不多了,他也是时候尝些甜头来索取之前纵着她的报酬。
陈堰的确觉着宋知渺不错,若是品尝起来也如想象中一般香甜,倒也不是不可将她收入府中,大抵宋知渺也急不可耐了,那他自然就借今日这个良机探入下一个阶段。
陈堰抬眸看她:“放心,你我合拍,我自会许你名分。”
宋知渺瞪着双眸,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无措,此时梦境中那些景象又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所以她与陈堰就是在这般情况下最终成了夫妻吗,实在太轻浮下作了些,令她好生抗拒,张了张唇退拒道:“陈小侯爷,你是否误会了什么,我并无此意,你这般实在太不尊重人了。”
“不必紧张,我说话算话,自不会辜负了你,妙妙,过来。”
陈堰低沉的嗓音像是蛊人心魄的迷药,他朝她伸着手,却并不像是在等她靠近,反倒在他话音落下后,动作幅度骤然变大,像是下一瞬就要强硬逼近她。
宋知渺一惊,忙要后退,身形慌乱碰到桌角,震动桌边的酒杯,啪的一声脆响酒杯掉落在地洒了一地水渍。
突兀的声响叫宋知渺身子一颤,心中不安的情绪放大至令人窒息。
她害怕极了,一刻也待不下去,慌声就道:“陈小侯爷,你我并不合拍,我也不需你的许诺,往后你我还是不要再来往了,告辞。”
宋知渺几乎是仓皇而逃,甚是后悔自己今日因着赌气般的心情就答应了陈堰的邀约。
那梦境虚晃,却也隐隐透露着什么真相。
陈堰的伪装并非假象,他当真不是能够托付终身的良人,她定要摆脱他才行。
可宋知渺心绪慌乱脸色惨白,压根不知自己究竟要如何才能与陈堰抗衡。
宋家敌不过广临侯府,此事道给父母知晓只会徒增他们的担忧,而陈堰今日能这般对她动手动脚,往后还不知会做出怎样令她无法抗拒的过分之事。
嫁人。
唯有她嫁予旁人,才能彻底断了陈堰的念想。
可很快宋知渺又泄下气来,她能嫁给何人,平白无故的,怎会突然有一合适之人能与她成婚,若随便找来一人,又与她嫁给陈堰有何区别。
沉重的思绪并不能阻挡夜里梦境的侵入。
宋知渺陷入了一段冗长的梦境之中。
梦里,她如最初时一般时常与陈堰见面相处,即使梦中的她不似现在一般看清了陈堰的真面目后的抗拒,但显然也并未对陈堰生出什么情愫,仅是觉得他还算不错兴许会是位良婿。
梦里的日子很平淡,没有奇怪梦境的牵扰,她与陈堰的相处也进展得很顺利。
直到画面转到某个时刻,如今日在凝心楼的情形相似,她与陈堰游玩半日,待到傍晚一同吃饭,只是地点并不是在凝心楼。
宋知渺不知为何梦境中会有与现实相似的景象,却并不是在同一地点。
陈堰为她斟酒,她婉拒推辞,陈堰俯身凑近她,她皱眉避开。
对此,陈堰隐忍不悦,还是扣着她的手腕,温声引劝道:“你我甚是合拍,总归是要在一起的,放心,我会许你名分的。”
与今日现实中大差不差的话语,换了个场景,换了个语气,便有了别样的意味。
宋知渺看到自己并未如今日梦境外那般愤怒震惊,仅是有些迟疑,像是有什么别的事牵绊了心绪,否则兴许当真会顺了陈堰的意,不再挣扎与他靠近相贴。
宋知渺心中知晓,连贯此前的画面,自己此时这般反应并不奇怪。
不同于梦境外她与陈堰的相处,梦境中他们相处和睦,接触已久,即使还未捅破那层窗户纸但也只差临门一脚了,她若是点头答应,两人自然而然就会迈向更亲密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