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不答应的,也干不着我们的事儿。”
张导瞥了这两人一眼,没打算多解释什么,“算了,我去找她说,你俩去盯着,看一下下一场的群演都就位了没有。”
他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把两人喊住,“你去点人。你——你去先把那桌子上的水果搁回冰箱,等着刚刚那三个人回来了,立马把最新鲜的水果还有水,都给我摆上,听见没有。然后立马来找我,告诉我人回来没有,记住了没?”
他的目光来回地在这两人之间移动,似乎是在衡量着什么,半晌,才放心似的去打发那“关系户”小演员了。
南淮意给助理报了地址,径自开车领着两个人到了许之夏家门外。
停在小区门口,他就放两个人下去了。
是许逐溪自己交到的朋友。
自然要交给许逐溪自己去说。
南淮意每从许逐溪的口中听到一个不知晓的名字。
看到她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从未见过的稚嫩面孔。
他就会由衷的高兴,仿佛他自己也从中得到了些什么宽恕似的。
从既定的经历过的一切中,得到了自己所梦想的解放。
“注意安全,别走错了。”
“知道啦!”许逐溪跳下车,和何佳涵手牵着手进门去了。
没过一会儿,再出门来,就由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手牵着手上车了。
许之夏抿了下唇,往下拽了拽自己的衣服,在南淮意面前停留,神色郑重,“谢谢。”
南淮意很友好地朝她笑了下,“不客气,上车吧。”
他坐在前边。
透过后视镜,看许逐溪坐在最中间,左右手各牵着自己身旁的人,忙的很,一会儿扭头和左边的何佳涵说几句什么,就又怕冷落了右边的许之夏,忙转过来,又跟许之夏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次就很顺当了。
到了剧组拍戏现场,还是那位张导迎上来,把三个女孩一个不落地夸了一遍。
“可以拍摄了?”南淮意冷不丁地出声问。
“是的是的,要先化妆。”
“那就去吧。”
“好好好,我先带着她们三个去化妆间。”
南淮意点点头,没跟着去。
女士化妆间,总是不方便的,况且,有人看着,也丢不了。
听见不远处有女孩子的哭闹的声音,他望过去。
是个年岁看起来和许逐溪几个差不多大的女孩,旁边围着好几个人,有的脖子里挂着工作牌,应当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哭声很喧闹。
“戏服……现在要用……”
“我不我就不……呜——”
哭声越发大了。
南淮意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
总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总是相对公平。
没能料想到,在这儿会看见陈矢。
“怎么啦?”陈矢笑着在好友的肩膀上搭了一下,就放下来,“看见我就这么奇怪啊?”
“你怎么在这儿?”南淮意确实有点奇怪。
但他很快为他的出现找到了理由,“你投资这电视剧了?”
“什么啊。”陈矢双臂抱在胸前看他,“瞧你说的,我就什么上边都想着赚钱啊?”
难道不是吗?
南淮意没吱声,但是眼神里的意思表露的明明白白。
陈矢强调:“我可是专程来看你的。”
“遇着王镇哥了,聊了几句,他说你今天带着家里两个妹妹跑来这边儿了。我这不特地过来看看热闹,瞧瞧你具体是在这儿干些什么。”
南淮意正要说什么,就见着三个女孩从化妆间出来了。
速度要比他想象中快很多。
服装、发型以及面上的妆,一切都好了,被工作人员领着往镜头前固定好的站位走,再低声嘱咐她们要如何如何地动作。
头先中午来,就是怕万一要是拍戏几条过不了,这位不知名的来的少爷是要不满意的。故而才特地要人提前带着那个姓孙的小女孩,在场地里提前熟悉,再将武术动作反复过几遍。
眼下自然没有那个顾虑了。一是不好让南淮意再等,二是左右这三个小演员都是他自己带来的,就是一条过不了,也不能发火到剧组的头上。
两个小神仙,和一个从神仙被贬为凡人的。
许之夏扮演的就是这被贬的角色,要做的动作不少。
但是并没有吊威亚的戏份。
本来是有的。
南淮意提了一句,那张导就很自觉地领悟了言语里暗含的意思,将那戏份去掉了。
左右吊不吊威亚的,这电视剧看点本就不在孩子的身上。
许逐溪和何佳涵就要清闲些,没什么动作戏份。
不过考虑到年龄,三个人念的台词都不多。
南淮意摆手拒绝了递过来的两把椅子,和陈矢就这么站在场地边上看着。
“诶,淮意。”陈矢的目光黏在摄像机屏幕上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南淮意,“你后年这个时候,就要去军队了?”
“嗯。”南淮意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站着。
在喧嚣的暑气里,听着树上聒噪的蝉鸣。
第三十九章
开学的时候, 这部戏已经彻底拍完了。
只不过等到正式在电视里播出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以后了。
三个人因这部电视剧,在学校成了名人, 享受了一把小童星的待遇。
通过电视机小小的屏幕,望到自己身边的熟悉的面孔,总是件稀罕的事情。
在学校校园里穿行, 总是听到身后细微的交谈的声音。
“哇!就是她们两个……”
“对的……我也看到了……”
许逐溪没多喜欢当演员这个事情。
经过拍戏这么一遭,她觉得拍戏没有什么意思。
这种受人瞩目的感觉, 是每个人从心底都难以拒绝和向往的。
这样快活的情感,在许逐溪和何佳涵心里停留许久。
最起码,南淮意有时候经过客厅, 常看到两个人翻来覆去地揪着这部电视剧看。他给玻璃杯里添着白开水,靠在沙发侧边的小高桌,两条长腿支在地上,手臂向后一撑,眼里满是笑意。
许逐溪照旧每周内晚上学英语, 英语课散了, 回到家, 偶尔得到晚上添的一碗糖水或是一块小蛋糕, 吃得整个人美滋滋的。周末去少年宫,架子鼓是固定项目,又在其他班里转转,大多触类旁通。
南淮意做主,打算给她一门小语种, 但还没想好让她学什么。
许逐溪是没有意见的, 一贯点头答应,说起这事的时候, 还正在舔舀着双皮奶的勺子,甜的眯起眼睛来,脸上一副享受至极的神情,只是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我要学,我会好好学的。”
何佳涵是照旧在几个老师里边团团转。
都是宁水清定下的,里边还有两个是她昔日的同窗,后来做了老师。
南淮意本想让她也一起学小语种,但是这对何佳涵来讲,又负担过重。
何佳涵想了一下,就轻轻地又坚定地摇摇头,“……我还是想好好上课。”
“嗯,如果你改变了想法,直接说出来,不要害怕。”南淮意注视着她,“好吗?”
何佳涵安静地点头。
日子总是平淡的。
生活么,就是这样。
不过是各人对平淡的理解不大一样。
等到许逐溪升六年级的时候,南淮意参加了高考。
许逐溪对高考最大的感知是,她因此得到了三天突如其来的假期。
许逐溪没有参加过高考。
但她表现得要比真正参加考试的人紧张多了。
南淮意一大早起来,还没有彻底清醒,一拉开门,就见着许逐溪守在他的门口。
他哑然失笑,“你蹲在这儿做什么?”
许逐溪的面色很凝重,如临大敌,“今天是第一天考试开始的时候。”
她讲出自己的担忧,“我怕你迟到,所以正要敲门喊你起床。”
“行,那陪我去吃早饭吧。”南淮意推拉着她往餐厅走。
施琴和南兴华都在,已经用过早餐了,坐着等着看着南淮意喝粥。
这是比较少见的场景。
南兴华虽然年事已高,但还牢牢地处于权力的中枢地位。
平常事务也很繁忙,总是早早地就坐车离开,等到傍晚才回来。
事实上,自从南淮意进入高三以后,尤其是高三下学期。
南兴华停留在家的时间就明显增长了,早晨离开的晚回来的又早,总要等着和南淮意早晨短短地聊上几句,才像是心安似的起身离去,门口守着的两个警卫员就立刻跟上。
这三天自然更为不同。
是南淮意参加高考的日子。
一张桌子三双眼睛盯着他吃饭。
南淮意实在忍不住笑了,“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甜蜜的负担。
他上辈子高考的时候,一个人在早餐店买了一根油条和两个鸡蛋。
这种有点迷信的事情。
是很多家长会在家里精心准备的早餐。
只是他没有。
所以他自己给自己买了这样的一份早饭,然后一个人走入高考考场。
南兴华说:“你大伯早上要来的,结果半道儿被电话叫走了。”
回答的话倒是和南淮意的问题没多大关系。
南淮意享受这样的关怀。
就像是每一步都在弥补从前的人生缺少的那一块。
施琴说:“淮意,不要紧张,就是一个考试而已。”
南淮意点头,“我知道的。”
许逐溪和何佳涵趴在桌子上,捧着脸颊看南淮意吃饭,忽地坐直了,“加油!”
“好。”
很难有人能够逃过高考的情绪渲染。
对于这样的一场全国性的考试,所带来的浓烈的紧张的氛围。
乍一看,南淮意倒是这里边最不紧张的那一个。
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饭,擦手擦嘴,最后检查了一遍书包,就慢吞吞地上车了。
七月份实在热,阳光晃着树荫落在地上。
车停在人群后边。
坐着满满一车人,四个人都来送他到考场参加考试。
临下车,南淮意回头叮嘱,“这儿太热了,考试有段时间呢,先回去吧。”
当然了,后边南淮意考试结束出来,哭笑不得地发现,车停留在原地半点没动,还又多了两辆车,一辆车大伯带着大伯母,另一辆是二伯出差在外,只二伯母还带着儿子来助阵,这就是后话了。
不过要是真要南淮意选一个,听从心底里那个最真实的答案,他还是会别扭地选择所有人来门口等着他高考出来。
没有人不喜欢被重视。
每个人都向往自己会是中心位。
这是常理。
南淮意顺着人群走入学校大门,进门前,还回头朝着停车的地方用力挥挥手,而后才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彻底消失不见了。
他分神想了一下,没见着陈矢、赵景泽还是李知一李行一两个。
或许是早进去了,或许是还没来,都有可能。
南淮意是不担心的,可以说,很放松。
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上辈子能从县城初中考去省重点高中,后来又到首都读了重点大学,这一路以来,都是他靠着自己的学习爬上来的。
况且,说句不大公平的事情。
九一年的高考卷子,他是做过的。
这不能怪他。
少有的,或者说独独这一次的全国性统一考卷。
做高考生的,又有哪一个不是要把高考的卷子翻来覆去地练习好几遍呢?
三天考试,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南淮意对此没什么感觉。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他反而觉得,家里这两老两小,都像是瘦了一圈似的,活活像是累着了。
剩下的事情就不用南淮意费心了。
填哪所学校怎么填,都是南兴华早就定好的,他只等着,九月份一到,被送进军队就行了。
南淮意的生日在八月份。
他在八月份成年。
这样的大事,是要庆祝的。
南家举办了一场晚宴,规模不算大,相当低调,所以受邀者的范围很小,身份自然都很高,很是精贵。
宴会的主题很简单,就是为了庆祝南家这一代最小的孙辈南淮意的成年。他是这一代孙辈里,唯一一个接了祖父南兴华担子的进了军队。不需要多想,就能够预见到南淮意日后前途无量,不知要在南家眼下已足够兴盛的门楣上,要往哪里走去。
庭院里宾客都言笑晏晏,走动之间觥筹交错。
请的人各有各的门道,南淮意微笑着同人寒暄,这个喊“叔叔”,那个喊“伯伯”的,微笑的弧度一分不差,礼貌地弯腰握手,每次讲的寒暄的话语又各有不同。
许逐溪和何佳涵两个人乖巧地跟在施琴身边。
施琴早请了老师教过了,以后这样的场合很多,宴会文化里礼仪讲究的又多,稍不小心,就要出丑。
两个人很乖。
是让做什么就乖乖地做什么,适时地朝来客微笑,适时地在宾客同施琴寒暄的空隙礼貌地问好道谢,“谢谢奶奶。”
南淮意喝了口酒,他今晚穿着极为正式的白色西装,衬衫上打着领带。他有点热,但是不好解开衬衫的扣子,也不好把领带扯开了,轻声呼吸了几下,目光准确地找到了站在左侧的施琴连带着许逐溪何佳涵两个小孩。
他走过去,笑吟吟地同来者打招呼,“王奶奶、奶奶。”
“怎么感觉一段日子没见,淮意你又长高了?”王奶奶笑着拍拍他的手臂,“从今天起,可就是真的大小伙子了,都成年了。我还记得原先咱们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你还刚结婚……”
眼见着两位老人陷入对从前的追忆中,南淮意适时带着两个小孩离开,牵到一个角落,夸赞道:“表现得很棒!”
他朝着穿梭在宴会中的侍者招招手,远远地指了一个小男孩,让他把人带过来。
是赵景泽。
他今天也穿着套小西装,浅蓝色的,还系着一个小领结。
“景泽,你帮哥哥的忙,带着她俩一块去玩,能做好这个任务吗?”
“可以。”
“行,去吧。”
南淮意站在原地,目送着三个人小跑着穿梭宴会,到了修建的很齐整的草坪上去了。那儿待着一堆年龄相仿的小孩,里面有不少都是许逐溪何佳涵三年级暑假的时候就混熟了的,很自然地就融入到了里边,一群人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