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感觉就不对，仿佛她许园多稀罕给他戴上婚戒似的，许园心想他是不是说反了，毕竟现在他才是在争取的那一个，应该是他顶稀罕给她重新戴上戒指吧。
她倒也没为此生气，只淡然地抬手又拨了拨风铃，目光清冷盯着风铃看，然后话不对题地说：“徐晏明，那个风铃我送给了许佳莹。”
有两秒的寂静，是徐晏明在反应许佳莹是谁，等想起许佳莹是许园同父异母的妹妹时，他放心了，发自心底溢出一声享受的笑，接着问：“你骗我说送给了何盛宇，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吗？”
许园老谋深算地笑了下，游刃有余地和他周旋说：“也不是全骗你的啊，我现在住的这套房子，确实是何盛宇的。”
听筒里立即又安静了。
徐晏明已经笑不出来了，甚至真的有点恼怒。他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大度，何盛宇是一个他挺在意的对手，老婆住到情敌的房子里，这简直是对他的羞辱。
他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说出来的话也变得难听，且还有点咄咄逼人：“外面那么多房子可以选择，为什么非要住何盛宇的房子？你打算在那里住多久？”
许园心想他还说改过自新呢，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沉默好一阵，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偏要跟他唱反调，故意拿腔作调起来：“这个真的很难说哦，这个房子住起来还蛮舒服的，而且我妈也喜欢这里，所以我们应该会住挺久的吧。将来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许会跟何盛宇商量一下，看他愿不意愿把这房子卖给我。”
“是么？”徐晏明沉默了下，在找让许园搬出来的理由，最后拿电梯说事，“那里的电梯质量不行，你每天上楼下楼不怕吗？”
“顶多就是被困一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许园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态度，她做乖乖女那么多年，她把这迟来的反叛全用在徐晏明身上了，什么怜悯之心都已经没有，甚至有点阴阳怪气地说，“而且我没觉得害怕呀，我又没有电梯恐惧症。”
徐晏明真的被她气得够呛，他原本坐在厨吧前惬意地喝着小酒，这时心烦意燥，豁然走出去阳台透气，眺望着城市万家灯火，他气性不减，开口又是不中听的话：“你暂时不想回来住我能理解，但咱自己这么多房子，你想住哪套随你挑，你何必去欠何盛宇的人情呢？”
许园再次沉默了，她感觉心里头对徐晏明的那点美好期待，霎时被扼杀在他的傲慢里。也是，他的傲慢是刻在骨子里的，怎么可能轻易地就转性呢？
她嘲讽地笑了声，人轻靠在窗边，哀伤地垂下眼，“徐晏明，其实我最不想欠的是你的人情。你忘了我在电梯里说的话了吗？你说你改过自新，现在我告诉你，其实我也在改过自新。从小到大我就没靠过自己，我好不容易觉得我可以靠自己经济独立了，请你别总想用物质来镇压笼络我行吗？而且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一点也不可爱。”
徐晏明的沉默更长久，寒冷夜风吹拂过他的面庞，他感到鼻尖与耳垂冰凉，心脏像随着寒流沉入刺骨的冰水。他脸上表情去净，却充满创伤感，手无力搭栏杆上，整个人杵在那里动弹不得。
许园毫无保留说完这番话，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话字字珠玑，心想自己和徐晏明之间应该算彻底完了。算了吧，完就完，没什么好留恋的。
然而正当她准备挂断通话时，听筒里又响起徐晏明的声音，他哑着嗓子平声说：“桂花糕你吃了吗？觉得味道怎么样？”。
许园这才想起那盒被她遗忘在车里的桂花糕，也不知道为什么，徐晏明突然提起桂花糕这个话题，猛然地狠狠戳中她的心，她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泪眼模糊中，她抬起手，拿手背压着自己的眼睛，努力平息了半晌才哽着声回答他：“还没吃。”
第57章 关怀
◎对身体不好。◎
过后的好些天, 徐晏明断断续续给许园发过消息，许园也回复，但她从不让徐晏明如愿。平安夜他约吃饭, 许园拒绝。圣诞节他约晚上看电影，许园依然拒绝。
不过圣诞节当天, 许园收到大一束鲜花，九十九朵紫色郁金香。不用问她也知道是徐晏明送的。许园想拒收, 可跑腿小哥表示请你别为难我, 她也确实不想为难无辜的人，便百般无奈地收下了。
倒是许佳莹约她一起跨年，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们约好了去广场看烟花秀倒数跨年，而在午夜之前，她们相约先到一家叫“夜澜”的酒吧去玩耍, 当做是给许佳莹的舍友阿叶过生日。
四个女孩子之中, 就阿叶最玩得开，其余三个从外表与性格上看，都是乖乖女类型。
许园倒是去过酒吧, 但觉得没什么意思, 就没再去过。许佳莹和珊珊两个是一次也没去过, 所以她俩对酒吧这种印象堕落的不良场所，感觉特别新鲜又好奇, 像要去冒险一样刺激。
四个人当中, 许园是最有经济实力的，所以她大方表明自己请客, 还特别贴心地说会去学校接她们仨。反正车还没还给徐晏明, 就贪一次方便吧。
三个女孩子上车, 无忧无虑地叽叽喳喳起来。阿叶嘴最甜, 说好久没见到许园姐了，许园姐又变漂亮了，把许园被哄得满面笑容。
珊珊说：“许园姐，徐教授最近自身体不好吗？听说他请了病假，都好几天没见到他了，阿叶都开始想他了。”
许园熟练转着方向盘的手忽然就乱了节奏，她踩了下刹车，缓了缓，便听阿叶和珊珊闹着玩，边说：“说得好像只有我想徐教授一样，你们不想啊？是谁天天在念叨徐教授到底出什么事了呢？”
这几个女孩子还蒙在鼓里呢，都以为她是徐教授的表妹。
许园转头看了眼后视镜，确认后方无车，把车开出主路，目光笔直盯着前方，勉强地扯起嘴角笑了笑，但并没打算回答珊珊的问题。
坐在副驾驶座的许佳莹瞥她一眼，难得八卦地问一句：“姐，徐教授他生了什么病啊？”
许园脑子一抽，恍恍惚惚喃喃道：“可能是心病吧。”
“心脏病？”后座的阿叶没听清，惊奇万分叫起来，“徐教授那么年轻，居然得心脏病！”
见许园懒得再说，许佳莹主动给她当代言，回头告诉阿叶：“哎呀你听错了，我姐说的是心病。”
“哦是心病啊，”阿叶嘶了声，忽然get到某个点，她有模有样的点点头说，“那说明是感情问题，”阿叶八卦得不行，人趴到前排座位的靠背上，一副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许园姐，徐教授现在有女朋友了是吗？”
珊珊也好奇心作祟，跟着阿叶一样趴在前座椅背上，想听关于徐教授的八卦，可许园是真的不想跟她们讲徐晏明的事，她不痛不痒地回了句我也不知道，就把姑娘们打发了。
“对了，许园姐，”阿叶忽然转话题，“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许佳莹一听这问题，也充满兴趣，她以前问过，但许园告诉她暂时没工作，后来就没再问过她了。
许园没想瞒着她们，坦白告诉她们自己在写网络小说，但她并不想曝光自己的笔，所以姑娘们问她笔名，她只说：“写的不是什么有营养的东西，你们就别看了。”
“网络小说本来就是放松看看图开心嘛，”阿叶打量了下这辆车，第一次在学校门口见到许园时，她就知道许园开的是宝马，当时心想这个姐姐年纪轻轻就开上好车，真是不简单。但那时双方都不熟，她就没好意思跟人家搭讪，此刻听许园说写小说，再跟这车联系起来看，忽然觉得自己也应该去试着写小说，她忍不住问，“许园姐，你是靠写小说开上宝马的吗？”
许园当下就笑了，果然在校园里的孩子都以为钱很好赚，她自己以前也那么认为。从小到大钱来得太容易，活得都飘了，根本不懂普通人真正的生活是什么样。
“新人写小说其实不怎么赚钱，我现在也只是够温饱而已，”许园坦然说，“这车不是我的，是……徐教授借我开的。”
“徐教授？”阿叶一惊一乍，“哦对！他是你表哥。”
许园：“……嗯。”
“哇！原来徐教授真的这么有钱的啊！”阿叶惊叹着，转而跟珊珊说，“珊珊，还是你厉害，早就看出徐教授家里有矿。”
珊珊尬笑，没回话。
片刻后，许佳莹说起过几日就要放寒假了，问两个舍友打算哪天回家，于是三个人叽叽喳喳又是一番讨论。只有许园一直沉默着，在想徐晏明工作日本来就清闲，有时一天只上一节课，等放了寒假，那他就更闲了。
她们到达酒吧时是十点多，正是酒吧里人最多的时候，香水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有种朦胧的糜烂，但现场环境挺好，看起来倒也没有太乌烟瘴气的感觉。
正在播放的是节奏感清晰的英文歌，风格有点颓废，又有点暧昧，像一副催情剂，很适合调情。没人在乎歌里唱什么的，要的只是这种气氛。
四个年轻女孩结伴走进来时，狠狠地吸引了一波目光，男的女的都把视线她们脸上游荡一番，随后大多把目光锁在许园身上。
不知道三个妹妹被人明目张胆地注视是什么感觉，反正许园被这些带着心思的眼神弄得挺不自在。
阿叶带头走向一个位置显眼的卡座，头顶魅黄的灯影罩下来，桌上的氛围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几个人落座后，服务生麻利地送来了酒单。
许园要当司机，所以没点酒，只要了果汁，又点了些小吃。许佳莹和珊珊都点了莫吉托，只有阿叶主意大，狎昵地问她们要不要换成四洛克。
两个单纯妹妹来酒吧之前都上网了解过酒吧的酒，都知道四洛克是一款被誉为失身酒的玩意，哪里还敢点。
等上酒期间，三个妹妹在偷看帅哥，一边窃窃私语地玩笑。
许园没参与好们的话题，她心不在焉地拿手机看了眼小说数据，数据稳步上升，一切良好。她已经习惯了完结的小说躺赚的感觉，并没有什么惊喜，只有那天得知有出版社想出版她的小说时，狂喜了一阵子。
再后来又得知有影视公司想买她的小说版权，她做梦一样，觉得自己真是鸿运当头啊，天上掉馅饼居然让她给接着了。不过很可惜，卖版权的事好久也没定下来，现在也不确定人家到底还买不买。
她漫不经心地拿一片薯片咬着，从手机里抬头时，看见一个穿便衣的男人端着酒走过来，看第一眼觉得眼熟，再仔细一瞧——
咦？这不是顾子宵吗？
虽然早知道顾子宵是开酒吧的，但实在没想到能这么巧，阿叶一选就选中了顾子宵的酒吧。看样子，顾子宵是早发现她了，许园迎着顾子宵知情的目光站起来，拍拍手上的沾的盐粉，等顾子宵到跟前时，她笑笑说：“真的好巧啊顾老板，我都不知道这是你的酒吧。”
“好久不见啊，”顾子宵笑着将酒摆下，把托盘垂在腿边，欲言又止地看着许园，他刚从楼上下来时就看见了许园，所以才亲自把酒送过来，顾子宵打量着许园，觉得这个女孩子真的是有点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看着又乖又纯，真不知道徐晏明怎么舍得跟她闹成这样，最后他还是决定把消息透露给她，“真的是非常巧啊，你猜猜谁在楼上？”
他这么说，许园根本不需要猜，想当然是徐晏明在楼上，不过许园不想当众说徐晏明，她只是笑笑没搭话，却忍不住把目光往楼上伸。
顾子宵扫了眼坐着的三个女孩子，又看许园，“都是你朋友吧？”
许园点着头应声说对。
顾子宵本来想说免单的，不过账都结了就不弄那一套了，他于是放话说：“妹妹们喝完要还想再喝的话，到吧台去免费续杯。”
几个女孩统一地朝他笑笑，表示那就谢谢啦。
顾子宵走开没多久，音乐换了另一种首，比刚才那一首更暧昧更催情。与此同时，控场人拿话筒对大家说：“现场的帅哥美女们，现在是双人舞时间，大家可以自由邀请心仪的舞伴。当然，如果你邀请的舞伴实在不想跳舞，那么她也有拒绝的权利。大家以和为贵，玩得开心！”
在座客人很捧场，有人鼓掌，有人吹口哨，还有人应声叫好。
现场躁动起来，男人邀请女人跳舞，胆大的女人也趁机去跟物色到的男人搭讪。
许园她们这一桌，许园是最先被邀请的，不过她全拒绝了。阿叶很放得开，同意了一个看着不讨厌的男生的邀请。许佳莹和珊珊不想和陌生男人亲密接触，但又想玩，所以两个女生组成了一对。
只剩许园仍坐在原处，她低头在手机上打字，给妈妈发消息问她吃药了没。消息刚发出去，感觉有人在对面坐下，本以为是哪个妹妹不跳舞了回来落座，结果一抬头，徐晏明斯文败类的面孔猝不及防地撞入她视野。
她愣了下，但其实也没有多意外，顾子宵跟他通风报信一点也不奇怪。
没人开口打招呼，许园坐着没动，目光烔烔看着这个风流倜傥的男人带着醉意慢悠悠地推过来一杯酒，然后对她说：“可以陪我喝一杯。”
眼前的徐晏显然已经喝得有点多了，许园甚至能看到他眼睛冒血丝，又觉得他脸很瘦，胡子也没收拾干净，感觉好堕落。
她瞥一眼面前的酒，转而瞥一眼相拥着跳舞的玩客，最后还是把目光给了徐晏明，不大正经地笑了笑，“你是在跟我搭讪吗？”
徐晏明牵起嘴角轻笑，顺水推舟问她：“那你接受我的搭讪吗？”
“不好意思啊，”许园轻轻把酒推回去，“我从不接受陌生人的搭讪。”
徐晏明昏头涨脑，思路倒是没崩掉，他的眼神那样创伤，哀伤楚楚地看着这个让他放不下的女人，自嘲一笑，轻声问道：“我是陌生人吗？”
许园不吱声了，看徐晏明为她受伤的这副模样，说不心软是假的，她已经不忍心再说难听的话。这时手机震动，她看了眼，是妈妈回消息告诉她药已经吃来，又交待她别玩太晚。
许园双手握着打字给妈妈回复消息，徐晏明忽然伸手过来，紧扣住她手腕，掌心很热，烫着她的皮肤。
他带着醉态的真诚说：“在你之前，我没追求过任何人，也没喜欢过任何人，我真的不擅长这个。园园，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回来？”
许园打字的手顿住，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怎样，也没有设想过徐晏明怎么做她才会真正回头。虽然眼下谈的是成年人的感情，可她感觉自己其实总是随心所欲，还蛮幼稚的。
见许园不说话，徐晏明又继续说：“你就是知道我离不开你，所以你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折磨我。许园，你要知道，你在我这儿能占上风，是因为我甘愿让着你，所以……”
“所以我不该这么不识好歹是吗？”许园打断他的话，叹了口气，烦躁地把手从徐晏明的手中抽出，继续说，“我不觉得你有多离不开我，也不觉得我在折磨你。按照你的思路，我不如你的愿，你就认为是我在折磨你的话，那你何尝不是在折磨我呢？”
徐晏明手肘支着桌沿，无力地垂下头，用手背顶住前额，他感觉自己的确是喝多了，已经到了快断片的临界点，却还是强撑思绪理性说话：“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