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哥好厉害的雕工!真是栩栩如生啊!”
“这刻的是他身后那位姑娘吧?好像啊!”
谢其琛回过神,发现自己面前的冰块已经被雕出池羽的模样。
“……”
怎么自然而然就雕成这样了?仿佛雕过无数次,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似的。
可他明明没有接触过雕刻。
池羽不知联想到什么,轻喃声响起:“真是青出于蓝啊,七年前教你雕刻只是希望你有个爱好,没想到后来精通成专家了……”
谢其琛转头:“你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池羽赶紧摆手。
池羽瞅一眼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冰雕,忍不住脸红了一下。
谢其琛一怔,意识到给别人雕刻一具同样长相的冰雕,这个行为很难不浮想联翩。
果然,周边的路人也都眼带善意调侃地看着他们两个。
“不是这样的。”谢其琛想向池羽解释,“方才雕刻的时候只是随手,没想到不知不觉就雕出这模样了。”
怎么感觉解释了更奇怪了?倒像是他暗恋这女子似的……
池羽垂眸:“不用在意。雕得很好看,谢谢。”
也许是她的意愿影响,才让梦境中的谢其琛雕出的东西是这样的?
由于冰块是冰灯节的商贩提供的,所以虽然刻完了,却不能直接拿走,要么花买冰块的钱,要么玩小游戏玩赢了,这样才能将自己的作品带走。
小游戏是投壶,这在谢其琛的技能点上,十支箭每一支都投中了,商贩只能欲哭无泪地把冰雕还给两人了。
这冰雕半人高,池羽左看看右看看,苦恼怎么把它打包带走,而且这么大个带回去,被宫里的人看到了似乎也不太好。
谢其琛见她纠结,提议:“重新给你雕一个?”
池羽一愣:“重新雕吗?”
谢其琛点头,提着剑唰唰唰作业起来,很快手掌大小的小人儿就初具雏形了。
池羽站在一边看他专注的样子,突然想起魇兽的话。
【即使清醒了,你也一定会选择在这场噩梦中走向毁灭、走向被世界遗忘吧?】
【因为这样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好好想想吧,你也期待着这样的结局不是吗?】
仔细一想的话,若她选择在渡厄境中走向毁灭,那么现实中的她死后,她身体内的元神,就能顺利回归到谢其琛的体内吧?
有了完整的元神,谢其琛便能压制住苏醒的卵。
而且,在渡厄境中死去的人,会被现世之人遗忘。也就是说,到时候谢其琛就不会记得她。
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像当初她殉脉一样,陷入痛苦和绝望之中了。
啊,原来渡厄境竟然为她提供了这样好的一条路吗?
魇兽说的没有错,这样对我来说……真的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爱人能活下去,且不会因她而痛苦。
虽然走向死亡会有点害怕,虽然被所有人遗忘会有点难过。
眼前的、梦境中的谢其琛突然转过头:“殿下,雕好了。”
池羽还沉浸在思绪中,被突然一唤,茫然与他对视:“什么?”
一座小小的、刚好可以放在手掌之上的冰雕小人递到池羽面前:“雕好了,这个大小,殿下应该可以带回去吧?”
池羽沉默看着这座小小的冰雕,真是精致的小人啊,简直比她本人更好看呢。
一定是因为雕刻的人很用心吧?
虽然只是做梦梦到的谢其琛,但与现实中的谢其琛是一脉相承的呢。
果然是不想要让爱人陷入危险,也不希望他痛苦。
既然如此,那她应该做的已经很明显了吧?
只要没有她,只要不记得她……所以,顺从渡厄境编织的梦境,乖顺地在这梦境中走向毁灭……一定是最好的选择吧?
如果很害怕,很难过,那……就把梦中的这个青年,当做踏上毁灭之路前的……最后的奖赏吧。
池羽突然抬眸,仿佛做了某种决定。面前的青年明显被她的目光震了一瞬。
池羽抬手抓住青年的领子,让他不得不低下头来,然后踮起脚,在他唇畔落下了一个吻。
既然是梦境,既然是毁灭前收到的最后慈悲,那就让她在终局之前放肆一下好了。
第73章
面前的青年明显被池羽突如其来的亲吻搞懵了。
她为什么突然吻他?她与他不说不是恋人关系, 甚至才相识不久。即使是恋人关系,以她的身份,在人群中突然做出这样的事, 实在是不合常理……
理智上虽然一刹那思考了很多,但谢其琛最后却臣服于本能。
他的本能渴望着她温柔的亲吻,所以他放弃了思考,闭上了眼睛。
这个吻算不上暧昧, 不带任何激情的味道, 但很缱绻, 能感受到亲吻者的依恋。
谢其琛的心跳跳得很快,无意识地想要伸手拥抱面前的女子, 可惜手刚抬起,女子已经放开了他。
女子的脸微微有些红,蝶翼般美丽的睫毛微微颤抖, 似乎在羞涩于方才的行为。
可她什么也没有解释, 退开一步, 强作镇定道:“不……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宫人若发现我不在宫中就不好了。”
害羞的她比平日更加可爱,心都会因她而化掉。谢其琛虽然什么话也没说, 但神情无比温柔。
池羽快步往回宫的方向走,似乎为了逃避羞涩,步伐有点快。谢其琛就跟在她身后, 默默保护前方纤细的身影。
等回到宫中,池羽羞涩的感觉终于消下去了些, 也能正常与谢其琛闲聊了。
毕竟既然想要在梦中度过最后的快乐时光,太过羞涩可不行。
池羽主动留了个钩子:“阿琛……卓大人, 以后还能带我出去吗?”
谢其琛顿了下,点了点头:“殿下若愿意,我便带你出宫玩。”
池羽笑眯眯:“那一言为定。”
池羽正要转身回殿内,面前的青年突然道:“殿下的坠子,似乎颜色变化了。”
池羽一愣,顺着青年的视线垂眸看向自己脖领口――那日在神殿书室偶然所得的蓝色宝石被她做成坠子,挂在了身上。
那本来是一种湖泊一般的蓝,现下似乎浅了许多,宛如夏日的天空。
真奇怪。
而更奇怪的是,在这渡厄境编织的梦境中,为何会出现这样一件东西?
要知道,渡厄境编织的梦境都取材于她现世的经历,人与事都可以找到现世的对应。
可这块蓝色的宝石对应的又是什么呢?
池羽虽想不明白,但却能从这块宝石上感受到一种熟悉感,仿佛这本就应该是她的。
现世中,她丢失过类似的东西吗?
池羽向谢其琛道别。之后几日,谢其琛常常会潜入宫中带她出去玩。
就像初恋的少男少女一样,他们的相处青涩而甜蜜。
现世中,她与谢其琛互通心意前,已经经历了太多,互相之间早已非常熟悉,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与联系。这虽然很好,但没什么机会感受普通的恋爱感,也是个小小的遗憾。
池羽想,梦里的谢其琛虽然不是真实的,但对她来说是个很大的慰藉。
偷偷摸摸约会的日子经历了几日,但后几日,谢其琛却忙得没怎么再出现。
据说是因为大将军战功卓越,是王都内各达官贵族想要拉拢的人,于是不少人动了想将自家闺女嫁给大将军的心思。
池羽得知原因的时候,卓府举办的名为家常宴实则相亲宴的宴会都已经快开始了。
虽然知道只是梦境,但池羽还是难免有点吃醋。
好在池羽虽然不受宠,但好歹也是个公主,没怎么费功夫就拿到了宴会的名帖。
于是她难得用心打扮了一番,淡定地跑去参加卓府宴会了。
梦境中谢其琛顶的是卓逸的身份,所以他的亲缘关系和现世中卓逸本人的亲缘关系是一致的,卓府高堂均健在,权威甚重的是卓逸的祖父祖母。
宴会的主办人就是卓祖母,来宾不少是王都内的高门贵族,公子小姐们各自分席而坐。
谢其琛被拉出来参加宴会时显然心情不算太好,但碍着卓祖母,也只得忍着熬过宴会。
卓祖母笑着拍拍长孙的手,给他介绍她觉得不错的几位千金。
谢其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目光中带着种放空。
余光突然瞥到一角浅蓝的衣裙,心头一跳,他转头看去。
却见熟悉的面容正笑眯眯看着他。
池羽本就生得美,今日却看着格外好看。她梳着精致的发髻,穿着件带毛领的大氅。毛领围着巴掌大的雪白脸蛋,诱人得让人很有想捏一捏的冲动。
池羽抬手指了个方向,无声地说了句话。
谢其琛看懂了她的口型。
谢其琛等到卓祖母终于念叨完了,寻了个借口离开宴席,走到后院假山旁。
一个人从他身后悄悄走近,踮脚伸手捂住他眼睛:“猜猜我是谁呀?”
谢其琛笑了一下,直接转身把身后的人抱进怀里。
“殿下怎么来参加卓府的家常宴了?”
“家常宴?”池羽撇嘴,“我可没见过谁家家常宴这么多漂亮小姐来参加的。”
“嗯?听你这语气怎么有些酸?”
“我才不酸。”池羽伸手捏住面前人的下巴,“反正你才不会喜欢她们。”
谢其琛笑了:“那我喜欢谁?”
池羽翘翘下巴,没说话。
谢其琛又问:“你没误会,那你为什么过来了?”
池羽踮起脚搂住男人的脖子,蹭了蹭:“你好几天没来找我了,我想你了。”
谢其琛怔了下,笑着将怀里娇小的女子抱得更紧:“这几日王上频繁召见我,家中祖父母又时常唠叨,没寻到空闲。”
王上频繁召见?池羽愣了下,询问:“王上……我父王找你什么事?”
“许是想再派我去守西境吧。”
池羽垂眸:“啊?你不是才刚回王都么?”
“我国孱弱,边境多纷争,更何况,我的职责便是领兵打仗。”
“所以你祖母想要你走之前能定下门亲事?”
“大概吧。”谢其琛说道,“你放心,那些是祖母自己的意思。下次回都,我会带着战功秉明王上对你的情谊,好迎你入门。”
池羽“唔”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这是渡厄境的噩梦,她必将走向一个悲惨的结局,无法向别人承诺。即使知道面前的人只是梦中之人,她也无法说谎。
她想要的只是结局前的快乐而已。
池羽蹭了蹭他的脖子,撒娇地问道:“那你还继续参加接下去的家常宴吗?听说王都西郊有大片空地,落了雪后白茫茫一片,在月光下会闪光,特别好看……”
谢其琛一顿,说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回去参加宴会吗?”
池羽笑眯眯亲了下他的侧脸。
据说她将谢其琛拐走以后,卓家长辈甚是生气,派了卓府全部家丁出去找,也没找到突然消失的长孙大将军。
对此池羽虽然有点歉疚,但毕竟是特殊时期,她还是打算依着自己的任性来。
西郊的枯树林外,果然有片一望无际的雪野。
池羽与谢其琛到的时候,正好入夜,月亮清辉格外亮,照得大地一片平整剔透的白。
天上还零星落下悠扬的雪花,衬得意境更美。
踩雪地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特别是在一片平整的雪地上,吱吱地用脚踩出一串长长的印子,特别舒服。
池羽玩得不亦乐乎,最后在雪地里转着圈笑起来。
谢其琛就站在边上看她玩,眉眼间均是柔情。
眼前开心玩闹的女子,天真浪漫地像一只雀鸟,仿佛看着她就会心中满溢出爱怜。
其实她有时候的行为会和他想的有些不同,似乎要比她本人的个性更大胆一些,还很主动。这让他有些惊喜,还有些困惑。
似乎她的行为下,隐藏着什么……
谢其琛沉思,莫名感受到了一种悲伤。
风雪慢慢变大,两人寻了一户农家暂住躲避风雪。
“等雪势小一些,我再送你回宫。”
“不急。”池羽拿着从农户那买来的果酒,给自己和谢其琛都倒了一小杯。酒是已经热过的,很是适合下雪天喝。
她知道谢其琛酒量浅,所以要的酒纯度不高,倒得也不多。
烧得暖融融的火炉边,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赏雪。
池羽忍不住吟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注]”
谢其琛好奇:“从未听过这首诗,是你自己作的?”
池羽摇头:“不是。唔,是你不知道的诗人作的。”
谢其琛没过多纠结诗歌的问题,指了指池羽脖颈上的项链:“殿下的坠子,似乎又浅了些。”
池羽低头――还真是,蓝色的宝石如今已经快接近透明,要仔细看才能看出些微蓝色了。
从西郊回宫的第二天,池羽便听说了王上下旨卓逸卓将军领兵前往西境,驻守西境边关。
刚听说这个消息,池羽便急着去找人。
没想到倒是对方先来找了他。
谢其琛明显是刚领了旨就过来了,朝服都还没换。
池羽屏退宫人,将他拉入殿中,满脸都是不舍:“你何时出发?何时能回来?”
“回府便准备出发了,约莫年后才能回。”谢其琛回答,“我会尽快处理好西境外敌,这样兴许能早些回来。”
池羽搂着面前人的腰,脸贴在他胸膛,嘀咕道:“才同你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你就要走了。”
温热的手掌揉了揉她的发顶,谢其琛说道:“处理好了西境的战事,我便能有资本向王上求娶你了。”
求娶不求娶的,根本不重要,她只想和他多待几日。
但……即使在梦境中,所有的一切也不是依照她的意愿发展的。
约莫,也差不多该到时候了吧。
池羽无声地轻叹,仰起头,凑近面前人的薄唇。
这些日子以来,每一次亲近,总是池羽主动,这其中主要是两人地位尊卑,但也有谢其琛怕克制不住自己的原因。
然而此刻临近离别,谢其琛便难以抑制心中对面前人的渴望。
所以池羽还未触碰到面前人的薄唇,已经被整个人压在墙面,炽热的吻带着强势的侵略性袭来,一瞬间夺走她所有呼吸。
她感到自己快换不过气,娇喘出声。她不知道自己的喘声有多诱人,兀自伸手想将身前人推开一些,结果身前人反而将她搂得更紧。她的双手直接被反剪到身后,丝毫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