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沧渊的儿子?”
“看看, 现在就连你这么一个人类都能直呼他的大名了。”
男子没有否认, 拿起一旁桌上的酒壶, 直接对着壶口灌了一大口, 愤懑道:“若不是晏从今这条疯狗将我父亲做成人偶变成了废人,他现在依然是拥有无上权力、受人尊敬的大祭司。”
“而我作为大祭司的儿子,走到哪里不都是被众星捧月的存在?有数不尽的银两可以花,身边美人环绕,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说到这里,他面色一沉,用力地在供桌砸下一拳,发出了沉闷的一声重响。
“可自从我爹沦为废人后我娘跑了,家中无人照料,从前那些没事就爱往我家中送礼的人也不见了,我爹又干不了重活不能出去挣钱,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如今家中财产都快被变卖完了,为了节省开支只能将府里下人都遣散走。我一个大祭司的儿子不仅要亲自洗衣做饭,还要忍受难闻的味道每日给我爹擦身,这些都是拜晏从今所赐!”
原来这是个娇生惯养长大没吃过苦头的官二代。
“我有一个问题。”
双手被绑在身后动弹不了,沈千祈干脆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坐着,和他聊了起来。
“你爹不能干活,但你有手有脚的,为什么不出去挣钱养家?你还年轻,出去找活总不会没人要你。”
男子闻言自嘲地勾了下嘴角,抬手指着自己冷嗤了一声。
“出去挣钱?我有几分本事我自己不清楚吗?”
他喝了口酒,继续道:“我就是一个吃不了苦的酒囊饭袋罢了,我能做成什么事?”
沈千祈:......
没想到这位兄弟对自己的定位还挺清晰明确的。
男子一口喝光了剩下的酒液,将空掉的酒壶倒过来抖了两下后随意往地上一扔。
“姑娘,你也不用害怕,放心吧,我这人只图财,不害命。”
沈千祈沉默了一下,十分真诚地开了口。
“实不相瞒,我大概没有那么多财能让你图。”
“谁说我要图你的?”男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我给晏从今留过信了,只要他交够了我要求的赎金,我就立马放了你。”
“从你们初到集市时我就注意到了,晏从今这人冷淡得很,不爱与人亲近,对谁都一样,但你好像是个例外。”
他走近铁笼上下打量着沈千祈,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白花花的银子。
“只要抓了你,他一定会乖乖交上这笔高额赎金,到时候我可就不愁没钱花了。”
沈千祈张嘴想说些什么,不忍心打破他的发财梦,还是闭上了嘴保持沉默。
凭她对晏从今的了解,若是之前碰到这种情况,他大概率会选择无视掉男子留下的信息,不会在乎她的死活。
但现在毕竟他们关系不一般了,晏从今看见信息应该会过来救她。
不过就算他来了,也一定会直接出手把绑匪干掉,乖乖交出赎金是不可能的。
看来这男子对晏从今也没有那么了解,沈千祈看向他的目光里顿时带了一点同情。
“你那是什么眼神?嘲讽我竟然敢把算盘打到到晏从今身上,简直是自不量力吗?”
男子从供桌上挑了一个苹果,随便在衣服上蹭干净后咬了一口。
“我虽然不聪明,但我也是有脑子的。”他抱臂靠在柱子上啃苹果,边吃边说,“我知道他很厉害,所以我特意花钱雇了一批顶尖的打手守在外面......”
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刀剑相撞的声音,紧闭的殿门被撞开,男子口中顶尖的打手被打飞进了殿内。
男子霎时噤了声,身形一抖,连滚带爬地躲到笼子后面藏住了身形。
......
不是,朋友,说了半天原来你就这点胆量还想学人家当绑匪勒索?
神殿外,站在包围圈正中以一敌多的晏从今神色不慌不忙。
他找准时机单手控线捆住打手,另一只手快速抽刀居合一斩,如此重复了七八遍之后,外面除了他,只剩下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
沈千祈还被关在笼子里出不去,手也被绑着,只能在原地喊他。
“晏从今,我在这里!”
晏从今听见她的声音立即朝殿内看去,确认她安全无事后才从一路过来的提心吊胆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他只不过是回屋取了个香囊,就这么一会功夫,沈千祈就消失不见了。
谁把她带走的?她是不是遇到危险了?她...还活着吗?
巨大的恐慌涌上心间,溯梦蝶的毒性在这一刻被发挥到了极致,晏从今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个梦,头疼欲裂,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
他看到沈千祈背上插着把匕首就死在他面前,他伸手想去触碰,却只摸到了一片虚无。
现实与梦境交织,成功将晏从今的精神变得恍惚,看见绑匪留下的信息后,他一路找到这里,直到见到沈千祈平安无事的一瞬间,他的状态才终于安定下来。
他说过的,无论是谁想要破坏他的幸福都要去死。
晏从今踏进殿中,他逆着光线,脸上的神色叫人看不太清,步伐虽缓,却极具压迫感。
刚走到铁笼前,脚边咕噜噜地滚来一个吃了半边的苹果,他向下瞥了一眼,又将视线转回笼子里,穿过栏杆抚上了沈千祈的脸颊。
“不要害怕。”他放轻了声音,尽可能地让语气听起来很温柔,“我会保护你,不会有人能伤害到你的。”
正常情况下的晏从今要对付那群打手完全不在话下,但今天的他精神恍惚不在状态,武力值下降了一半,身上受了不少刀伤。
沈千祈不清楚他的状况,只觉得有点奇怪,按照他的实力来说,就算受伤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她嘴唇动了动,正想说些什么,晏从今左手一转,控着傀线从殿外拉进来了一个人。
藏在笼子后面的男子顿时坐不住了,脸色煞白,满脸惊慌的跑了出来。
“爹!”
晏从今挑了挑眉,无声地勾起唇角,操控着沧渊走到男子面前。
“来吧,睁开眼看看,确认一下这是不是你的好儿子,免得我杀错了人。”
他上前扒开沧渊的眼睛,露出了里面嘀咕乱转的眼珠,饶是见过不少世面的沈千祈,也被这一幕吓到张圆了嘴。
沧渊的眼珠黑白分明,瞳仁黑到有点木讷,视线无法聚焦,这不是正常人的眼睛,而是用在人偶身上的眼珠。
晏从今撤回了傀线,沧渊便像断了线的悬丝傀儡般倒在了地上。
“你要怎么对我都行,放过我儿子!”
“爹!”男子赶忙上前蹲下扶起沧渊,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跪着递到晏从今跟前,“钥匙给你,我不抓她了,你放了我们吧。”
晏从今漠然地看着他双手奉上的钥匙,没有伸手去接。
“你知道你很像一只肮脏的老鼠吗?”
男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又听见他继续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来妨碍我的幸福?”
晏从今垂眸俯视着他,语气异常平静没有一丝起伏,就像在毫无感情地陈述某种事实。
“像你这种一事无成的废物,为什么没有早点去死。你去死吧。”晏从今指着一旁的沧渊,弯了下唇角,轻声诱导,“或者你杀了他,我就放了你。”
男子抬头对上晏从今冷漠又带着几分玩味的视线,心中明白不做点什么的话,今天他和沧渊都要死在这里。
他哆嗦着抄起一把匕首,转过身对着沧渊。
“爹,对不起......”
沧渊不能视物,却也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几分不对劲。
“别听他说的话,你清醒一点!”
尽管他发现得及时,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男子握住匕首一刀捅进了他的肚子。
沧渊只好一边捂着肚子艰难地爬行逃跑,一边还不放弃试着唤醒男子的神志。
看着父子情深的二人在殿内你追我赶、互相捅刀的画面,晏从今十分愉快地低笑出了声。
是了,就是这样,所有试图破坏他幸福的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沈千祈靠着栏杆坐在笼子里,看看晏从今,又看看另一边的二人,犹豫了几秒,还是轻声开了口。
倒不是想给那两个人求情,只是她的手被绳子捆久了实在不舒服。
“晏从今、晏从今,快帮我把绳子解开,我的手都动不了。”
晏从今闻声转头,视线穿过笼子的铁栏杆落在她身上。
此前他虽也有过想把沈千祈关起来的想法,但他并没有付诸实践,不过如今亲眼见到她被关在笼子里,那个好不容易压下去念头又冒了出来。
就这样把她关起来吧。不会有危险,也不会离开他。
溯梦蝶的毒性未解,恍惚中,晏从今又出现了幻觉,他看到了两个沈千祈,一个活着好好地坐在笼子里,另一个死了倒在他怀里。
一阵头晕目眩后,晏从今身形踉跄了一下,撑着额头缓了缓。
沈千祈微微蹙着眉,神色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晏从今摇摇头,稳住身形,更坚定了刚才的想法,“我没事,不用担心。”
他操控傀线捆住奄奄一息的父子二人,将他们扔出了殿内,又顺手关上了大门。
光线被隔绝在外,殿内霎时黯淡了下来,沈千祈的心没由来地突突了两下。
“你关门做什么?我们待会还要出去的。”
晏从今绕到笼子侧边,替她解开了捆住双手的绳子。
“不出去了,就在这里吧。我陪你一起。”
???
“什、什么意思?”
晏从今靠着笼子的栏杆蹲下,似是沉浸在了某种美好的幻想中,不自觉弯唇笑了一声。
“我们就待在这里吧,好不好?你在笼子里,我也在这陪你,不出去了。”
当然不好。
她的任务还没完成,待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光靠聊天也没办法提升好感。
更何况没人会想自己的后半生都被关在笼子里度过。
沈千祈斟酌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换了种委婉的说辞。
“但是人总要吃饭和睡觉,没有床还能睡地上,没有吃的我们在这也待不了多久啊。”
殿内仅有的一颗夜明珠亮着幽光,光亮投在晏从今柔和的眉眼上,他低垂着眼眸,看上去温顺极了。
“不用担心这个,你还有我。”
晏从今的眼睫轻颤了颤,羽睫在眼睑上落下了一片淡淡的阴影。
“要是渴了,你可以划破我的手腕喝我的血,饿了就把我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吃掉。”
他停顿了一会,唇边勾起一抹笑,眸中也含着温柔的笑意,抬眼看向沈千祈。
“我甘愿成为你的养分,支撑你继续活下去。”
他越说越兴奋,语调也随之微微扬起,好像正在说的是一件什么令人无比愉悦幸福的事。
“被你吞吃入腹后我们就是一体的了,真正的骨血相融,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听着他不同寻常的话语,沈千祈扶着栏杆站来的动作一顿,低头对上他柔软又认真的视线,差点又一屁股摔回地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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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海底之城(九)
◎“你想把我关起来吗?”◎
一直以来, 沈千祈都忽略了一件事。
一个思想和脑回路都异于常人的小疯子,他爱人以及表达爱的方式必定也是不同寻常的。
一般人恋爱都有一个感情由浅到深,循序渐进的过程, 但晏从今不同,只要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你, 不需要经历这个“浅”的过程,直接就到了“深”的结果。
沈千祈和他才刚在一起不久, 他的感情却浓烈得给人一种仿佛他们已经相爱了数十年的错觉。
这听上去除了能证明他很爱沈千祈, 也说明不了别的什么,可正常人的感情能浓烈到这种地步吗?
对上他那双黑润的眸子,被其中甜腻柔软的爱意包裹,沈千祈抓住栏杆的手微微用力收紧了些。
一直以为晏从今只是单纯的变态,没想到他居然还有点病娇倾向。
沈千祈抿紧了唇, 感觉自己的任务好像更艰难了一点。
被病娇喜欢上, 只要愿意给他哪怕一丁点的回应,就能收获他最甜美浓烈的感情。
可相应的,“甜蜜”的烦恼也会随之而来。
譬如现在。
沈千祈弯腰将晏从今拉起来, 抬起头认真地回应他。
“我不想吃你, 也不想你变成我的养分, 我们好好活着照样不会分开。”
她低头看着被关在笼子里的自己,微微叹了口气。
“先不说这个, 快帮我把笼子打开。”
归墟之内感觉不到水的存在, 空中却能隐约看见水波在晃动。
夜明珠的幽光折射在晃动的水波上,映在晏从今的眼尾, 像一滴晶莹的眼泪。
他垂眸看着沈千祈, 覆在长睫下的眸子干净又无辜, 配上这滴“泪”, 竟显出一份温良小白花的气质。
“就待在笼子里不好吗?为什么要出来,里面很安全的。”
对上这样一张脸,很难让人开口说出拒绝他的话来,甚至连语气都不舍得放重一点。
但沈千祈已经被关在笼子里将近有半个多时辰,铁笼内的空间狭小拥挤,待久了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会生出一种被束缚、拘束的感觉,很不好受。
她收回抓在栏杆上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放在腰上,颇有些无奈。
“既然你说里面很安全,那不如我出去换你进来待着,你说好不好?”
晏从今神色一怔,显然是没有预料到她会这样回答。
但晏从今不愧是晏从今,不仅理解能力顶级,就连接受能力都是一流。
“你是想把我关起来吗?”
他缓缓眨了下眼,抬眸看向沈千祈,似是惊讶于她说的话,但明显欣喜的情绪更多些。
“好,我愿意。”
???
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而且为什么他看起来好像更兴奋了啊???
沈千祈挠挠头,急忙向他解释。
“我不是要关你,我是想让你快些把笼子打开。”
听见她否定的回答,晏从今不知为何看上去竟有些失落。
但他很快又恢复了笑意,控着线捡起一旁地上的匕首,细心擦拭掉上面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