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被抽了七天血,就算是头牛也要倒下,更何况晏从今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难怪他看上去虚弱无力,眼睛半睁不开,羽睫低垂着,面色惨白,脆弱得好像一碰就要碎掉。
......原来他小时候就算离开了今鹤过得也还是这么艰难。
沈千祈仗着别人看不见自己,走到晏从今身边,虚虚抱住了他。
发生在过去的事情已成事实,如今她作为看客,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即使晏从今快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掉,沧渊还是不肯收手,冷哼一声,用力甩了下袖袍。
“历任神女的血脉都是至纯至净的,如今到了这里,继承血脉的成了个男孩子先不说,身上还流着人类的血。”
他侧身指着那尊神女像,厉声道:“除非他能得到神像的认同,到时我便无话可说,不再抽他的血。”
出言劝阻的祭司沉默了一瞬,欲言又止。
“可他的血无法与神像共鸣,要想得到认同,只剩下一个办法,以心明志。但这个法子太冒险了,他只是个孩子......”
沈千祈没听清他后面继续说了什么,她只注意到了那句关键的“以心明志”。
她没问过晏从今为何会挖出自己的心,他也没有向她提过这件事。
但这个很早就有的、差点要被遗忘的疑问在这一刻忽然就得到了答案。
一直沉默着的晏从今抬起了头,弯起唇看着争吵的二人。
“原来只需要这样吗?我知道了。”他的声音虚弱到几乎只剩下气音,“请先松开我吧。”
今日份的血差不多抽够了,祭司便挥手撤掉了束缚他的藤蔓。
“你失血过多,不要想这些了,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晏从今摇摇头,跌跌撞撞地走到神像面前,抬起头直视神像的眼睛,笑意晏晏,目光平静,好似接下来要发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用匕首利落地剖出了自己心,举起放在神像手里。
稍等了片刻,神像的手心亮起了一道柔光。
那是一颗尚且年幼温热,还保留着一点人性的心脏,它的纯洁得到了神像的认同。
见到这一幕,沧渊的脸色蓦地变了,他难以置信地瞪过去。
“你不过是个杂种罢了,怎么可能会得到认同!我绝不会承认你的身份,你也永远不会被接纳!”
......
看他的态度,沈千祈猜他应该没少在背地里刁难晏从今,也难怪会被做成人偶。
失血过多的晏从今本就支撑不住了,加上又挖出了心脏,这让他头一回体会到了命悬一线的感觉。
人在将死的时候,过去的记忆会如走马灯一般在脑中复现。
但晏从今的过去枯燥无味,没什么好值得回忆的,浑身是血的他倒在地上,隐隐觉得自己还有个执念未了,无意识地摸到腰间,攥紧了长命锁。
意识在涣散,呼吸变得微弱,他闭上了眼,感觉自己好似悬浮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
攥着长命锁的手微微松了些力气,银铃轻晃了下,铃音响起,一如当日在那片树林里的初见。
回忆到这里结束,彻底脱离幻境之前,沈千祈看见他嘴唇微动,轻声低语。
“......我记得你,沈千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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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海底之城(六)
◎发热期◎
为了不在夜里扰人睡眠, 屋内的夜明珠都蒙上了一层鲛绡制的轻纱,过滤后只剩下一点淡又朦胧的光亮照明。
沈千祈坐在床边,面对着屏风, 脑中还在回想着方才幻境的最后一幕。
挖出心脏后的小晏从今濒临死亡,也恰是在这一刻, 他手里还攥着长命锁,想起了关于她的记忆。
怪不得那日他刻意回避了这个话题, 不愿将他想起来的过程说出来。
沈千祈望向屏风, 手指攥着裙摆又松开,淡淡呼出了一口气。
她忽然很想去看看晏从今,起身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却发现屋内早已没了他的人影。
“奇怪,大半夜的人去哪儿了......”
晏从今不见了, 空气中却还残留着一点香气, 沈千祈闻着,觉得有些熟悉。
越往门外,香味越明显, 几种花香气里, 橙花的味道最为浓烈, 清新的柑橘果香里又夹带着点柔润的栀子花香,总之是个很好闻的味道。
迟疑片刻, 沈千祈迈出门槛, 循着这股香气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找到了一个小水池。
......明明都已经在海底了, 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弄个水池。
沈千祈在心底默默吐槽了句, 走上前探身一瞧, 果然在池底看到了晏从今。
清澈见底的池水映着夜明珠的幽光, 水面波纹轻晃,在沉入池底平躺着的晏从今脸上投下了波光。
从梦中惊醒后那股难耐的热意并没有消退下去,思来想去,晏从今只好出门找了个池子泡在冷水中缓解。
听见池边的动静,他睁开眼,涣散迷离的视线许久才聚焦在沈千祈身上。
“你怎么过来了?”晏从今朝着她游来,探出水面,漂亮的耳鳍上挂着几滴水珠,“是我吵醒你了么?”
沈千祈摇摇头,在池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和他平视。
“睡不着,我自己醒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晏从今抬眸望她,想了半天,最后却只说了两个字。
“难受。”
好不容易被冷水压下去的热意在见到沈千祈的一瞬间又如野火燎原般升腾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充满气的气球,胀到快要炸开了。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缓解这种感觉,沈千祈在这里,就在他面前,再冷的水也没用了。
他前倾身体朝着沈千祈靠近,靠在她怀里,眼巴巴地抬头看她。
晏从今从不会羞于说出自己的渴望,尤其是在沈千祈面前,他更不会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弥散空气中的香气随着他的贴近更浓郁了,他白皙的面上染着一层淡淡的绯红,蓝宝石一样的眸子痴迷地看向沈千祈,眼中清晰倒映着她的脸。
“我想要你抱着我,可以吗?”
沈千祈看着他越贴越近的面庞,还有这一池冷水,一个念头在心中飞快闪过。
鲛人和人类不同,尤其是在成年恋爱之后,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产生一种独特的生理反应。
沈千祈万分确信这股香气就是晏从今身上的味道,她在船上也闻到过,当时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相处这么久以来,都没在他身上闻到过这特殊的香味,再结合起他半夜起来泡冷水的异常举动,沈千祈立刻就懂了。
她抿了抿唇,没有后退和拒绝,如晏从今所愿,伸手抱住了他。
“你是不是......发热期到了?”
“发热期?”
晏从今平时的生活习惯更偏向人类,从没往这方面想过,被沈千祈这么一问,这才如梦初醒,明白了自己是什么情况。
......
怪不得他会渴望和她的亲密接触,想要她的抚慰,还想在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标记。
晏从今怔了一会儿,随即弯起唇角,闭眼亲昵地依偎在沈千祈怀里。
“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吧。”
沈千祈倒是头一回听说有人连自己到了发热期都不清楚的。
她对此所知也不多,不过她清楚一点,处于发热期状态下的人会产生强烈的依恋心理,并且很渴望伴侣的陪伴和触碰。
总而言之,是个不可多得的刷好感的好机会。
但沈千祈并不清楚这个“陪伴和触碰”的界线在哪,稍犹豫了一会,才低声问道。
“你看起来好像有点难受,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
晏从今在她怀里仰起头,湿润的眼睫轻颤着,看向她的眸中闪着水光,翻涌的情意像一池吹皱的春水。
他想和她靠得再近些。
“到水里来陪我吧,可以吗?”
这听起来不是一个多过分的要求,沈千祈点了点头。
“好。”
说是下水陪他,但其实沈千祈全程也就是靠在池壁被他抱着,她的作用更像是一个能安抚他情绪的人形玩偶。
甫一入水,晏从今便立刻贴了上来。
察觉到他的鱼尾在水下缠上了自己的双腿,沈千祈的心瞬间紧张地快要跳出来。
不过晏从今似乎没有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意思,只是将头靠在她颈窝,鼻尖贴着锁骨亲昵地蹭动。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沈千祈微微往后缩了下脖子。
“等一等,这样有点痒。”
她抬手想轻轻推开一点晏从今的脑袋,指尖却不小心刮蹭到了他的耳鳍。
只这轻轻一下,晏从今身体陡然一僵,快感如过电般传遍全身,他埋在沈千祈的颈窝,下意识地低吟出声。
鲛人的耳鳍薄而透,看上去很是脆弱。
沈千祈以为自己刚才的举动弄伤了他,伸手用柔软的指腹在他轻微抖动着的耳鳍上揉了揉。
“对不起,刚才弄疼你了么?”
她是好心之举,可殊不知耳鳍是鲛人最敏感的部位,轻轻碰一下都能让人颤抖不已,更别提直接用手去揉。
鲛人是种领地意识很强的物种,无论是在什么方面。
他们的耳鳍通常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被允许触摸,上面的装饰也是由另一半亲手戴上去,代表着某种记号。
晏从今当然不会拒绝沈千祈触摸他的耳鳍,他强迫自己抿紧唇,将低吟声咽了下去,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
“......没有,不疼。”他轻喘着气,抬起头来,“我很舒服。”
被温柔抚摸着耳鳍感觉虽然很陌生,但并不会让他觉得难受。
甚至一想到在摸他耳鳍的人是沈千祈,身体愈发兴奋,整个人舒爽得快要失去理智。
沈千祈看看他的反应,又看看他的耳鳍,顿时反应过来,热气一下从心口蔓延到脸颊,耳根发烫,抽回了手。
救命,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她想开口为自己解释几句,然而晏从今却并不在意这些。
沈千祈肯碰他,他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她呢?
于是他握着沈千祈的手重新放回自己耳鳍上,右手轻抚上她脸颊,唇边笑意柔和。
“我是你的......”
他顿了一下,看唇形似乎是想说“乖小狗”,可他记得沈千祈不喜欢听这些,便又咽了回去。
“我是你的,你可以随便对待我,就算真的弄疼我也没关系。不用顾虑我的感受,只要你开心就好。”
积聚在体内的热意因为沈千祈方才的触摸缓解了一些,可余下的仍旧难耐。
尝过这份欢愉的滋味,晏从今已经不再想只靠着自己忍耐,他再次凑近,语气柔软地乞求她。
“我会很听你的话的,可以给我一个吻作为奖励吗?”
甘甜的香气在两人之间弥漫,旖旎了这方寸天地。
晏从今眼眶通红,生理上的兴奋感使他抑制不住地落了眼泪,泪珠打湿了羽睫,顺着脸颊滑落,在线条分明的下颌上聚成水珠,一滴一滴地掉进了池水里。
温和无害的长相使他哭起来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受了欺负的可怜兔子,比起怜惜,反而更能激起人的破坏欲。
沈千祈没有这么变态的癖好,但她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真的被他诱惑到了。
两人既然已经交往,只是一个吻而已,没理由不答应他。
沈千祈缓缓吸了一口气,单手捧着晏从今的脸,同他鼻尖相蹭,随后微微调整角度,温柔地吻了上去。
温软的唇瓣相贴,唇齿轻启,辗转深入,柔软的触感引得晏从今身体一阵颤栗。
原来还可以像这样更深入地和她亲密触碰,这个认知让晏从今的身体每一处感官都变得愈发兴奋。
沈千祈知道在这个时候要尽可能地让他纾解出来,可看他的样子似乎不太懂这些,不然也不会傻到只是泡在冷水里什么也不做。
她目前能做的也不多,为了让他更舒服些,手指便顺着他的意思随着吻的节奏轻轻揉捏他的耳鳍。
强烈的生理反应下,晏从今连眼眶都是湿润的,泪珠像珍珠一样一颗接一颗地掉落,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思。
如果此时有不知情的路人经过,见到这幅画面,大概会以为是什么大型强抢民女的现场,晏从今就是那个抵死不从的“民女”。
可他又偏偏看起来比沈千祈更沉醉在这个吻中。
晏从今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强,在仅有的几次亲吻中,晏从今已经学会了如何取悦沈千祈,甚至比她还要熟练一些。
他渐渐掌握了主动权,但吻依旧小心讨好的,湿透的长发如海藻般散开在两人身上,呼吸间仿佛都带上了柑橘味香气。
这个吻绵长而温情,结束之后,沈千祈微微喘着气,往后退开了些距离。
要不是晏从今一直都跟她在一起没分开过,她真的很难不怀疑这人是不是偷偷出去找人实践过,进步也太明显了。
沈千祈双手捧起晏从今的脸,对上他湿润的眼,神情有一瞬错愕。
眼前的人肤色白皙,红润的嘴唇上还泛着可疑的水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恰好向下滚落到了她的手心。
......为什么这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被她狠狠欺负过了一样,她也没做什么吧。
沈千祈伸手擦掉了他的泪痕,故意板着脸,神情严肃地问他: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了,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练过?”
“没有偷偷练。”
晏从今握着她的手腕,在她手心落下一吻,随后托起她的腰,将她举到池边坐下,自己则熟练地伏在她膝头,闭上眼平复气息。
“是跟着你学的。”
橙花的清香中带着一点微苦微涩,但很好地被栀子花的香气冲淡了,只余下二者结合后沁人心脾的甜香。
和晏从今近距离接触之后,沈千祈感觉自己身上也被染上了香气,她拈起一缕发丝轻嗅了下,果然闻到了类似柑橘的味道。
“你身上好香,连我都跟着变香了,这花香还真是......”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揉揉晏从今的脑袋,把他叫了起来。
“差点忘了正事,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等到天亮之后我们就去找月莲吧。”
夜明珠的幽光照耀下,池边的沈千祈动作轻柔地双手捧起晏从今的脸,语气格外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