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他诊不出,咱们就找别人。”
王献之把宋窈抱紧,心疼的不得了。
女儿还在病中,昏迷不醒,妻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就好像有人抓住了他的心一剑一剑刺上去一样。
“玉润不会有事的,我也不会让玉润有事的,好吗?”
王献之耐心的哄着宋窈,一次一次把她眼角的泪擦去,好不容易才把她的情绪安抚下来。
宋窈还在小声啜泣,鼻音很重,头埋在王献之怀里,声音闷闷的,“好。”
第110章 此生宁死不负你
王献之寻遍名医,这京城里的大夫来了一圈了,大都败兴而归,根本诊不出是什么病。
昏迷第三日,玉润醒了。
宋窈几夜没合眼,眼睑下一片青黑,头晕的快要坐不住了,一下一下的磕着头。
“娘亲……”
玉润的嗓子干干的,声音很小。但是宋窈听到了,猛地清醒过来。
“玉润,娘亲在。”宋窈把被子掖了掖,用手背试探玉润额头的温度,没有那么烫了,她捏捏玉润的脸。“你感觉怎么样。”
“娘亲,玉润好累,好想睡觉啊。”
玉润皱着一张下排练,说话有气无力的。
“别睡,把药喝了再睡好不好。”
宋窈端起床头的药,小心翼翼的试了试温度。
“好。”小玉润也知道自己肯定是生病了,乖乖的喝了药。即使那碗药苦的宋窈闻着都难受的紧,她一声也不吭。
一碗药喝到底,接过宋窈手里的锦帕擦了嘴,她才可怜兮兮的抬头。
“娘亲,好苦啊,玉润可不可以吃糖。”
宋窈也心疼玉润,备了一盘蜜饯。
“吃个蜜饯吧。”
宋窈挑了一个喂给玉润。
玉润像只小兔子似的慢慢的嚼着,眼睛水汪汪的带这些委屈。
刚吃下去没多久,玉润就一下吐了出来,这些天玉润都没吃什么东西,只吐出来一些胃里的酸水,应该还有刚刚喝下去的药,混合在一起呈现褐色,发出难闻的气味。
宋窈甚至无暇顾及被弄脏的衣裙,没有心情理会那些难闻的气味。但是看玉润难受的揪着小脸,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宋窈也不忍心,轻轻拍抚她的后背。
吐完之后,小玉润的脸色苍白,这个人都在发抖,看起来完全没有力气。
“快躺下。”
宋窈赶紧让她躺下休息,连着几天没吃东西,刚喝了点药也给吐出来了,再这样下去怎么行。
宋窈看着玉润再次睡下,就跑到王献之的书房翻阅古籍。
家里人不习医术,但王羲之前几年对草药特别感兴趣,或许收藏的那本古籍里就记载了能治玉润病的药方。
王献之外出寻医,她也不能坐着干等。
她不愿意放弃任何可能的机会和希望。
宋窈本已经几天不眠不休,又把自己扎在书堆里,王献之却只能干着急。
宋窈这个人倔,决定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好,谁劝都不行。王献之每日送去的茶点饭菜她也只是寥寥吃几口。然后不停的看书,批注,摘录。
几乎翻遍了王府中所有古籍,无果。
王献之在城内寻医,无果。
宋窈和王献之面对面坐着,都是垂着头,没人开口。
半晌,宋窈抬头看着王献之,“玉润会没事的,对吧。”
这些天玉润吃什么吐什么,消瘦了不少,只剩下皮包骨头,她和玉润一样
她的眼里,没有希望,也没有了烟火,没有了光芒,只剩下失落。
王献之愣了愣,最后勾起嘴角,紧紧握住宋窈冰凉的手,“都会没事的。”
但是那样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牵强。
这些日子的努力都没有结果,让王献之和宋窈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是不愿意轻易接受而已。
那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啊,是他们的宝贝女儿,她才六岁,还有很长的人生啊。
第111章 此生宁死不负你
宋窈和王献之一直没有放弃,坚持给玉润试各种各样的药方,收效甚微。
但是玉润也能起身在院子里活动活动了。
“玉润想要梳个什么发型呀。”
“娘亲给玉润梳什么发型都好看。”
玉润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但是好歹有了小模样,看起来舒服多了。
“你呀,少跟你爹学嘴皮子功夫。”
宋窈一边笑着,一边给玉润理顺头发。
从发根梳到发尾,宋窈的手顿了顿。
木梳上有很多的碎发。有些头发已经枯黄。
宋窈定了定神安慰自己,这只是正常的新陈代谢,没事的。
她轻轻的梳着,每次都有一大把头发被梳下来,宋窈开始慌了,手迟迟不敢梳再一下。
“娘亲,怎么了?”
小玉润从镜子里看到宋窈脸色不太好,有点疑惑,转身仰头看着宋窈。
“没事,娘亲只是在想梳什么发型。”
宋窈回过神,笑了笑,手放在玉润的肩膀上让她坐正。
宋窈简单的给玉润挽了一个双垂鬓,给她插上一只羽毛钗,看起来可爱又活泼。
“好啦。”宋窈把梳子上所有的头发握在手心,把梳子放好,笑着从镜子里看着玉润。
玉润这些天瘦了很多,脸上的婴儿肥早看不见痕迹,她本来就生的好看,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即使带着病态,也是很美的。
只是宋窈很怕,这美即将凋落。
玉润在花园里跑着追赶蝴蝶,她身上穿着宋窈新给她做的粉色的衣服,裙摆绣着宋窈最喜欢的米兰花还有许多蝴蝶,随着她奔跑的动作蝴蝶好像在飞舞一样。
裙摆上的蝴蝶吸引来了蝴蝶,她们绕着玉润扇动翅膀,不怯生的落在玉润的指尖和发髻上。
玉润的眼里终于又看见了星星一般的光芒。
宋窈依然照旧坐在凉亭里,却再也无法平静的品茶,开心的看着玉润奔跑。杯中的茶水碧绿澄澈,散发着清香。但是宋窈却一口未饮,任由茶水在风中一点点变凉。
从种种迹象来说,玉润的身体根本没有好转,只能说是回光返照。
她的生命正在宋窈看得见的地方一点点消减,可是宋窈什么也做不了。
玉润跑了半天,玩累了,就朝宋窈跑过来。
“娘亲!”
玉润看着宋窈在出神,一下子跳到宋窈面前,笑嘻嘻的叫了她一声。
宋窈被吓了一跳,戳着玉润的鼻尖,眼神宠溺。
“你这孩子。咋咋呼呼的。”
“嘻嘻。”
玉润只管呲着牙傻笑。
一股滚烫从她的鼻腔流出,滴落在地上,还有一些染到了新裙子上。
宋窈赶紧掏出手帕给玉润擦鼻血,可是鼻血一直止不住。
“快弯腰,低头。”
宋窈把玉润扯到身边坐下,扶着她的肩让她低头。
玉润听话的照做了,表现的比宋窈这个母亲还要冷静。
宋窈急的手都是抖的,玉润抿着嘴接过手帕,自己捂住鼻子。
最后染红了整条手帕,鼻血才堪堪停住。
玉润苍白的脸上染着血色,触目惊心。
宋窈都不忍心看,赶紧带她下去洗脸,反反复复洗了很多遍,洗到完全看不出痕迹。
但是看不出有什么用呢。
已经这个样子了。
宋窈的心一下沉到了底,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王献之。王献之那么喜欢玉润,他会很难过吧,他会接受不了吧。
第112章 此生宁死不负你
宋窈将这件事告诉了王献之。
夫妻两人夜夜无法安眠,每日都去陪玉润,只希望在她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多看她几眼。
玉润许是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尽情享受着宋窈和王献之的偏爱。
欢笑终将逝去。
玉润在冬末,在梅花尽情绽放的日子里,毫无留恋的去了。
她还是没能等到春天,没能再看一次春暖花开,没能再与蝴蝶翩翩起舞一次。
宋窈几乎哭瞎了眼睛,日日以泪洗面。
王献之纵然难过,可总要撑起家庭的重担,要安慰宋窈振作起来。
“茂儿,别难过了,玉润在那边一定日日是花开,日日可见蝴蝶。逝者已逝,我们要带她的那一份,坚强的活着,好吗?”
“嗯。”
宋窈眼眶通红,点点头。
纵使再难过,她也明白这是必然,郗道茂与王献之本就为表姐弟,近亲结婚,所孕子嗣,或短命或痴傻,这是必然,玉润好歹聪明伶俐,也给了他们一段快乐幸福的时光。
这就够了。
宋窈渐渐走出了悲伤,同以前一样整日在园中侍弄花草。
王献之也还同往常一样疼爱宋窈。
夫妻和睦,举案齐眉。
平静的日子下,他们忘了最大的隐患。
公主,司马道福。
值得一提的是,她在宋窈面前消停的这些日子里,其实也没怎么安生,她亲手把她的丈夫,驸马桓济送进了监狱,罪名是勾结乱党,意欲谋反。
事情发生的一时之间,在民间引发了不小的风波。民间有各种各样的传言。
不过大多都是盛赞公主司马道福大义灭亲。
但是宋窈知道,这不过是她的一个说辞,她想和王献之成亲,第一个障碍是她宋窈,另一个就是她的丈夫桓济。
自古有男子多妻的规矩,却不许一个女子有多个丈夫。所以她必须找一个最干脆的方法让她的丈夫干干净净的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最好,是死掉。真是心狠手辣。
夫妻相伴如此多年,朝夕相伴,荣辱与共。即使没有可以跨越生死的爱意,怎么着也得有一些感情。
看来宋窈还得花功夫去救这个可怜的驸马爷了。公主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比宋窈清楚的多。若是想扳倒公主,需要桓济的帮助。
只是皇帝一向宠爱司马道福,对她的话想来也是深信不疑。若想推翻皇帝在公主教唆下对桓济的固有印象并没有那么容易。
何况,她连见到皇帝的资格都没有。
此事仍需从长计议。
“茂儿在想什么。听下人说你还没用早膳。”
王献之上完朝回到家,听说一直勤恳持家的宋窈今日还未出房门,未用早膳。
王献之进门就看见宋窈坐在镜子前发呆,头上的发饰插了一半。
王献之走过去接过她的发钗,小心翼翼的帮她戴好,随口问了一句。
“献之,你说驸马爷真的会通敌叛国吗。”
“驸马在朝堂间的风评一直很好,应当不是这样的人。”
王献之从来不问宋窈为什么会关心这些事情,只要她想知道的,王献之从不曾隐瞒,“只是这次检举他的是当朝公主,他的妻子,难免让人相信。”
“可是驸马爷如此还是因为你。”
王献之这才有些惊讶,“因我?”
“公主对你,从不曾死心。”
宋窈的这句话,在王献之心头萦绕了几日,不敢相信,但是眼前的事却让他不得不相信。
第113章 此生宁死不负你
“夫人,公主来了。”
宋窈正在花园修剪花草,下人急匆匆来报。
“带公主去正厅,我去会会她。”
司马道福被带到正厅,毫不客气的坐在主位之上,皱着眉头喝下人递上来的茶水,看起来很是嫌弃。
“公主喝不惯这普通茶叶吧。”
宋窈专门回房换了一身艳丽的衣服过来,气势不能输。
“本宫金枝玉叶,自是喝不惯。”
公主把茶盏放在桌子上,杯子与桌面相碰,发出不小的响声,她挑了挑眉,眼神带着轻蔑。
“这便是王家的生活,公主是过不惯的。”
宋窈言下之意就是告诉司马道福,她不适合王献之。
“哼。”司马道福也不傻,“跟我在一起当然就不会再过这样的日子。”
两个女人目光对视,眼神里各有深意,都明显看不起对方,但是嘴角都还能带着笑意。
看的旁边陪侍的下人不寒而栗。
“说起来,什么时候有女人接待客人的道理。”
“王献之呢?”
司马道福这次来,就是为了见王献之,可不是来跟宋窈耍嘴皮子的。
宋窈本想自己将公主打发走,便没有叫人通知王献之,但是嘴快的下人还是告诉他了。
“公主驾临,微臣未能远迎,还请赎罪。”
王献之在家时常在书房呆着,穿一身墨色衣裳写写画画,头发草草挽起,发髻上还时而插着毛笔。
今日也是如此装束便过来了。
仿佛公主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客人,不值得他盛装迎接一般。
司马道福脸上倒是看不出不满,还笑了起来,“无妨。”
她扯着王献之的手臂坐在另一边的主位上。
王献之沉默着起身,坐在堂下,宋窈身边。
“尊卑有别,微臣坐在下位便是。”
语气淡漠而疏离。
司马道福的脸色变了变,随后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既然你们夫妻二人那么跟本宫见外,本宫就直说了。”我今日来,就是为了一纸休书。”
“王献之给郗道茂一封休书。”
宋窈眉角跳了跳,说是只说,还真是直的不得了。
“我夫妻二人是否和离,又管公主何事。”
“他休了你便能娶我了。”
司马道福直言不讳。
“现在你也可以入王府啊。”
宋窈笑了笑。
公主现在若想嫁入王家也可,不过进来是做妾而已。
宋窈明知道公主心高气傲,根本不屑于给别人做妾。哪怕她再喜欢这个人也不行,她只会用尽各种手段让妻室给她腾位置。宋窈只是故意恶心她的。
“呵呵,”公主冷笑着看过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本宫因你做妾室?”
宋窈掩嘴,做作至极的笑了笑,“小女自是不配。”
“但是小女是不会让位的。”
你说我把老公让给你,我就让给你,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可惜由不得你,今日他就是跟我走也得走,不跟我走我就绑走。”
司马道福抓起手边的茶盏,力气很大。即使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杯子还是碎了,碎花四溅。下人都吓的不轻,偏偏离得最近的三个人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