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歌的原唱是女声，而十一的音向来都比较低，单论这个，唱起来其实不太方便。可是现在，他唱的是降调，各方面也处理得很到位，瞬间又被他的声音惊艳到。
和平时用嗓的习惯不同，唱这首歌的时候，十一的音放得很清、很是干净。然而因为语尾微扬，所以又带着些微的华丽。
这样下来，难免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
至少，夏杨在闭着眼睛听的时候，是真的隐隐约约看见音色化作点点流光，填进了自己的心底。那些光点很是温柔，时走时停，停下之时，顺便还在某个地方抚了一下，触感像是猫咪的粉色小肉垫。
有些痒，但是很舒服。
“月华如霜，念前事兮怯流光，桃源春秋几度，繁华却不堪想。浮生苍茫，不知此生可虚妄，过忘川不忍从此将前尘尽葬……”
随着十一的一字一句，夏杨回想起游戏里的情景，一下子又有些想哭，好像被这首歌又带回了那个世界。虽然知道虚幻，但就是忍不住想要沉溺进去。
这个版本的伴奏带没有念白，在唱完之后略作停顿，那一句是十一补上的。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二次元最爱的两个男神，在这一刻，好像成为了一个人。
夏杨抹一抹眼睛，当她再次看电脑的时候，公屏已经开放了，大家刷得飞快，往往她一句话都没看完就已经过了几版。
而这时候，下边的提示音一闪一闪，夏杨点开，是十一的私戳。
——这首歌喜欢吗？
夏杨激动地打字：嗯嗯嗯！这是我听过的最棒的版本了，超级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虽然只是短短的四个字，但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是有些大，夏杨怔怔望着屏幕，觉得十一大大这么说，似乎隐约就是承认了，这首歌是唱给她的。
——是。什么是？
夏杨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原来刚刚就在自己觉得意外的时候，她已经这么问了过去。她低呼一声，小心脏差点儿就要跳出心口！颤抖着手写下一堆东西，然而就在按下发送的前一秒钟，寝室灯泡「嘶啦」一声灭掉，她也陷入一片黑暗。
宛如水滴落入油锅，短暂的安静之后，寝室楼里响起一片抱怨声。
搞什么？这个时候停电！
嗯，对于住宿的孩子而言，停电的另一个意思，就是断网。
“不是吧……”
幽幽蓝光照在夏杨的脸上，映出一片哀怨。然而不过一瞬，她反应极快地掏出手机打开微博，点进私信框。男神的话不能不回啊。
可是，有一句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简而言之，也许是老天爷觉得她今天幸运得有点儿过。于是遣了条短信，飘飘忽忽给她送来欠费的消息。
望一眼电脑、望一眼手机，再望一眼自己被包得动弹不了的脚，夏杨石化在了当场。
这……这……这是闹哪样？！6.
对着忽然陷入黑暗的寝室，宋辞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在听见李慕渊那声惊呼的时候扯了扯眉头，觉得有些刺耳。他微微一顿，走到阳台上，趴在那儿转了转头。果然，对面那栋女寝也是漆黑一片。
秋天很难得有这样晴的夜，大多时候，天上都是盖着乌云，看不见星月。可今晚的夜空看起来却很不一样，星星一闪一闪，薄云微散，像是盛夏夜幕的模样。
与秋冬的凉薄不同，夏天给人的感觉总是充满活力的。
可以在阳光下肆意欢笑，可以举着饮料到处乱跑，室外累了抹一把汗，室内乏了睡个懒觉。不论做什么都让人感觉舒服，也好像不论什么都自带闪光点。
宋辞第一次遇见夏杨，就是夏天。
说起来似乎已经很久了，那还是两年前，系里组织迎新的时候。
当时他大二，刚刚开学，事情很多，又临时被通知人手不够要去帮忙，这样下来，难免乏累。印象里，那天太阳很毒，没有云，风也是干的，也就天还蓝点儿。
可天蓝有什么用？那也抵不过因为琐事繁多而让人发躁的烦闷。
宋辞不喜欢麻烦，不过说起来，也的确没有人会喜欢麻烦。
大抵就是这样，那一天，本就没什么表情的他更是挂上了满脸的冰霜。虽然面对新生的问题依然耐心，但对于那些可有可无的勾搭却是一个都没有理。饶是如此，也还是有许多人过来有一搭没一搭来和他搭话。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她。
小小的身板，扛着的东西却不少，汗湿了的头发黏在脸和脖子上，眼睛倒是亮晶晶的，带着点小兴奋，看不出半点不耐和烦累。
她站在不远处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但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于是瘪瘪嘴，从手腕上拨下来一个皮筋，随手把头发理了理，在脑后扎了个马尾。
当时夏杨的角度微侧，细白的手臂遮住她半张脸，宋辞看不见她的眼睛，只看到她手腕上微微突出的豌豆似的骨头，随着她的动作在转，看上去怪好玩的。还有，那瓣被轻咬着的嘴唇，粉粉嫩嫩，看起来很软。
然后，她放下手，一个转身就往他这边看来。
说出来大概没有人相信，但是她在转身之际、牵出一个大大的笑。那个时候，他确实觉得心底有个地方猛动了一下。尤其是当她一步步朝他走来，那感觉也便随之越发强烈。
“学长好，我是美术系新生，请问是在这里报到吗？”
迎新台摆了三排，每个系的牌子看起来都差不多，所以她没在第一时间找见。
夏杨带着点小郁悒，这么对他说。
而宋辞看了她一会儿，很轻地弯了眉眼：“嗯，是在这里，录取通知书、报到证之类的，都带了吗？”
“带了带了。”夏杨一边答一边翻包。
“不用急。”宋辞递给她一瓶水，迎新处没这么好，还有茶水供应，那是他刚刚给自己买的，“喝点水休息一下。”
夏杨愣了愣，接着望向他的眼睛，扬起一个更大的笑。
看在宋辞眼里，那样的夏杨像个小太阳，眼睛里却又带着星辰，好像不管白天夜里，所有的光都在她一个人身上。
“谢谢学长，对了，我叫夏杨，绘画专业的。”
“嗯，宋辞，视觉传达。”
不是在下午食堂，也不是医务室里，而是两年前。
那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水暂时卖完了，学长又说不喝饮料……”在宋辞帮她搬了行李、把她送到寝室之后，夏杨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就买了个雪糕。谢谢学长，麻烦了。”
当时的宋辞汗流浃背，然而，在转身的时候，她递给他一支雪糕。外边是柠檬味清甜的冰，里边有绵软的奶香，中间还夹了葡萄干。很小女生的口味。
从前李慕渊在看见可爱的女孩子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形容，就是「那张脸只要稍微在阳光下挂上个笑，就能把人晃得眼睛疼」。宋辞当时嫌弃过这个形容，而李慕渊听见立马奓了毛，说这是只可意会的事情，然后想了想，又说「不过估计你这辈子是意会不了吧」。
可在看见夏杨的那一刻，宋辞忽然就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意。
不是晃得眼睛疼，而是那个笑灿烂得太过，光芒太盛，若要直视，便微微有些灼眼。可不止飞蛾，每种生物或多或少都有趋光性，是以，便是灼眼也想看。
而因为这样一份好感，自然而然便会带上些喜欢。
宋辞不是很爱吃雪糕，总觉得它黏腻过甜。但在记忆里边，她递来的那一支还不错。
接着，再一抬眼便发现，今天的天空很蓝，有丝丝浮云荡在那儿，原先干燥的风也好像温和了起来。
可在那之后的第二天，宋辞他们专业就组织了写生，而一个月后再回来，再遇到她，她却似乎已经不记得他了。后来的夏杨对他抱怨过自己的记性太差，而宋辞想到这一桩，认真点头，是真的很差。
但没关系，以前忘了什么都不重要，以后只要记得他就好。
第4章 ：现在也不晚
1.
自那晚停电之后，学校就好像放飞了自我，隔几天就停一次电。因此，校内甚至流传起了一些段子。有说这里是全国节能省电高校领头羊的，有说这里其实是超级英雄和邪恶势力新战场的，还有说最近异次元波动较大，而这里其实是时空入口。
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都有，而且，正常的都来自于其他系，而那些一听就让人摸不着头脑。然而你要去问，人家还能有理有据给你分析。只是，这些说法的源头都来自美术系。
也许吧，画画的孩子们脑洞就是这么清奇。
在这里边，夏杨也贡献了一个，里边夹杂着因为没能及时回复男神信息而产生的深深怨念。然而什么电网其实是新时代的鹊桥啦、什么老天就是见不得人家圆圆满满甜甜蜜蜜所以不准人聊天啦……
单身狗们集体表示，这个段子我不认。
大四的课程很少，和多数同学一样，宋辞也有做一些兼职。虽然四年来他已经有一定的积蓄了，但要真想靠自己的力量来创办工作室的话，还是不够。
这一次，他接的是个版画设计的活儿，要求丝网印刷，扫描原件。
丝网版画有些麻烦，需要印刷台和曝光台之类的大件，宋辞当然没有。但还好，系里有版画课程，也有专门的版画室，也就是这样，他打了电话，去和老师商量借用教室。
宋辞自入学以来，成绩就一直名列前茅，文化和专业都很不错，老师对他也是挺放心。
“这样吧，正好最近大三在开版画课，别的时间也不方便，不然你就和他们一起？还能省点材料费，顺便周末也可以问他们拿钥匙去用一下。”
“嗯，好的，谢谢老师。”
“不用不用，正好你可以给他们做个示范。”佘老师爽快地笑道，“他们管钥匙的有三个人，我存了其中一个的电话，等会儿发给你。”
宋辞跟着笑了声，再次道谢，挂了电话。而不一会儿佘老师就发来了信息，是一个名字加一串数字。
在点开信息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微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浅浅笑笑。
“也是挺巧的。”
宋辞熟练地存了号码，把手机揣回了包里。
也是挺巧的，夏杨。2.
每个学期两个阶段的课程中间总会有一周休息时间，恰巧，夏杨她们的休息时间，就在她请的一周假之后。也因为这个，她被吐槽了很久，班上那些损友要么是和她讨论扭伤的技巧，要么就是简单粗暴嫌弃她连休两周。
但吐槽归吐槽，大家还是会轮着帮她带饭带水果带小零食。只是，每每她稍微感动想表示感谢，对方又会一桶冰块浇凉她。真是神奇的友谊。
这天，她刚刚睡醒，迷迷糊糊就听见铃声响了。那是十一的一首翻唱，每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响起，总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好像给她打电话的就是十一大大一样……
“请问是夏杨吗？”
在声音响起的这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夏杨的脑子里炸开了，酥麻的感觉通过电流传进她的耳朵，火花顺着她的背脊一路窜到天灵盖顶上，然后「嘭」的一声迸开！
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不对，是非常耳熟……
夏杨的眼睛骤然睁大。
十、十一大大？！
可还不等她说话，对面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是宋辞。对了，你的扭伤怎么样了？”
“宋辞？”夏杨的脑海里自动浮上来一个影像。
其实她一直有些脸盲，很难记住一个人，哪怕他再怎么长得有辨识度。也是因为这样，大一的时候，她总分不清班上同学有哪些，每次打招呼和被打招呼都尴尬爆了。同时，这也是大家最喜欢吐槽她的一个点。
但这次，不知道怎么，她竟然一下子就记起宋辞的样子。
宋辞很高，以夏杨的角度，需要稍微抬起头才能与他对视。他的轮廓很是分明，鼻梁挺直，眉眼干净。一般来说，轮廓深刻的人都会让人觉得有些凌厉。但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却是柔和，尤其是下颌到脖颈处的线条，最是好看。
之所以会记得，大抵是因为他帮了她的忙吧。也许在别人看来只是件小事，一个比较善良的同学对一个因为扭伤而不能动弹的女孩子伸出了一下援手罢了。但当时的她疼得厉害，摔在地上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在身边，也没有人过来扶她。
因此，在他朝她走来的时候，夏杨是真的生出了一种被解救的感觉。
“嗯嗯，我好很多了，现在走路什么的都已经没有问题。那天谢谢你。”
电话另一端，夏杨的声音带着笑意。哪怕隔着手机两端，宋辞都能想象出她带着笑挠着头的样子。
“没事了就好。”宋辞换了只手拿手机，“对了，这一次打给你，是因为我需要做一个版画设计。刚刚和佘老师商量了一下，这个课程阶段大概要打扰你们了……”
夏杨放下轻轻挠着头的手，眨眨眼：“学长是美术系的？”
宋辞微顿：“嗯。”
连自己年级有哪些人都分不清的夏杨，听见他俩一个系，也没觉得有多意外，在心里念了句「这么巧」，嘴上却是一连串：“啊，好的，不打扰不打扰！”翻了一下课程表，“我们的版画课是周一到周五的上午，一到四节，下周一开课。那到时候学长直接过去吗？”
“我……”话到口边却转了个圈，宋辞勾了勾唇，“我学设计的，不知道版画室在哪儿。到时候先来叫你吧，然后一起过去。方便吗？”
美术楼就那么大，都认识老师了，怎么能不知道版画室在哪？其实这是一个蛮不走心的借口，夏杨却也没有多想，点点头就同意了。
在听见她的回答之后，宋辞笑笑。
低低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弄得夏杨有些脸热。
“对了，学长，你的声音……”你的声音和十一大大好像啊。夏杨本来准备这么说，但转念一想，学长怎么可能知道十一大大是谁？在三次元里遇到二次元熟人的几率本来就不大，更别提，那个圈子那样小，又不像动漫番剧，系里还都有人能聊，而广播剧……
学长估计都不知道吧。
就像那句话，幸福的人都是一样的，声音好听的人大概也是这样，总会有些相似的地方，再加上电流对于声音会有一定影响……
夏杨在心底一个劲儿想着这些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还是不要说这些会弄得人莫名其妙的事情了。
宋辞笑笑：“我的声音怎么了？”
“没有，你的声音好好听啊！”夏杨认真道，“完全就是声控福利。”
“如果你喜欢，以后我可以经常打给你，你觉得怎么样，嗯？”
说这句话的时候，宋辞把声音压得低了一些，在中间无意透出个小小的换气声，听得人后颈一酥。尤其最后面那个「嗯」，简直就是自带宠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