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第一次去凌宇大厦,今天心境大不相同。如今凌宇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嘉辰的客户,她的甲方。
白秘书在三十六楼会议室等闵稀,老板去了哪里,她也不清楚,应该是私人行程。会议室里到了七八人,都是蓓清语的管理层,今天小常远程参加这次会议。
两点五十,闵稀乘电梯到了三十六楼,与白珊相视一笑,寒暄显得多余,她们边走边聊蓓清语这段时间的销量情况。
白珊担忧:“不是很乐观。”
跟预想中差距太大。
闵稀:“正常。蓓清语的卖点与其他品牌的控油系列差不多,吸引不了消费者的购买欲。这个问题会上我细说。”
到了会议室,闵稀打开笔记本电脑投屏。
白珊发现闵稀今天做了美甲,冰透色钻款,让人移不开眼。
除了傅言洲,与会的其他人到齐,小常也已经上线,会议便开始。
闵稀点开策划方案,直奔主题。
居悠悠曾说过,她不适合当领导,开会连句开场白都没有,不喜欢假惺惺那套,不会拿好听话笼络下属的心。
白珊原本不需要参加会议,因为蓓清语的案子是老板近期的头等大事,她必须得做到心中有数,不能一问三不知。
她翻开会议本,抬头看向大屏,是一张核心信息图。
“先看看我们用户的痛点。”闵稀把鼠标点在那一栏,“头发油、头屑多、还容易脱发,这是所有控油洗发水用户存在的痛点。每家洗发水公司在推广文案上也必定提到这些痛点,蓓清语之前的推广也沿用了差不多的文案,千篇一律,勾不起消费者的特别关注。连关注都没有,谈何市场?”
说着,她放下鼠标,将自己新做的美甲举起来:“大家看一下我今天中午做的美甲。”
“wa……”意识到是在会议室,市场部经理忙掩口,没有“哇”出来。她不好意思笑笑:“闵总监,你继续。”
“假如我是油性发质,今天跟闺蜜一起逛街,割肉做了种草很久的美甲,高兴了整晚,回到家才想起来,油头得洗了,不洗明天没法见人。你们想想,我那一刻是什么心情?就算戴上一次性防水手套,就算有洗发神器,都没用,你会发现手套不防水,该湿的还是湿,新做的美甲不小心被头发丝给刮花。”
闵稀再次把鼠标指在用户痛点这一栏上,“推广的时候得让烦恼具体化,这样看过推广、看过广告的人才会印象深刻,才能知道我们的产品。”
她点开下一个例子:“美甲只是其中一个痛点的例子,我把我们用户做了细分,分为五大类用户群体,各自具体的痛点都不一样,而我们蓓清语就是要解决用户的这些痛点,即便是很小的一个痛点。”
白珊没想到闵稀做美甲是配以讲说方案。
花半小时看完其他用户群体的痛点例子。
“再接着聊聊我们蓓清语的卖点……”她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门从外面推开。
看到高挺的身影,闵稀顿了几秒。
傅言洲示意他们继续,走到自己的位子把西装搭在椅背上,调整椅子时动作很轻。
他一来,不止闵稀,其他人也都绷紧神经。
白珊还好,天天跟老板共事,早习惯老板的迫人气场,但蓓清语的高管今天第一次和老板同一张会议桌开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由挺起背,从未有过的紧张。
闵稀快速调整呼吸,“所有控油洗发水都无法从根源上去油,蓓清语也做不到,所以不提控油。你们肯定要问,那我们的卖点是什么?卖点还一样,只是把控油换一个说法,让清爽持续。持续48小时。”
说着,她看一眼会议室的其他人,尽量不去看傅言洲那个方向,“如果能让头发持续清爽两天,第三还能在可洗可不洗之间,已经是特别成功的一款控油洗发水。”
闵稀连续讲了一个半小时,中间没休息,只喝了几口水润嗓子。
讲完方案,她关电脑,等着甲方汇总意见和建议给她,再继续完善方案。
傅言洲问白秘书:“我来之前讲了什么?”
白珊把自己的会议记录本给老板看,提醒他:“闵稀做了美甲。”
傅言洲特意扫一眼,以前她做过差不多的款式,回家还用指甲上的钻挠他下巴,让他小心点,说如果钻蹭掉要让他赔……
又讨论半小时,傅言洲宣布散会,下次会议时间未定。
其他人陆续离开,会议室只剩他们两人。
傅言洲站起来,看着她道:“我六点钟约了医生,你要不要陪我去?”
“……我去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看看能不能帮我找到失眠的具体原因。”
话说到这份上,闵稀决定陪他去一趟医院,他那么努力试着走出来,她会尽力配合。
她让傅言洲把医院地址发她,她自己开车过去。
傅言洲不强求她坐他的车,将地址转给她。
他没解释自己为什么晚到半小时,闵稀更不可能主动问。
到了地下车库,闵稀接到闵廷的电话。
闵廷刚到家,这几天忙洽谈,除了在上海陪妹妹一起吃了相亲饭,之后没顾得上妹妹,早出晚归,这段时间连面都没碰到。
他问:“几点到家?我今天亲自下厨。”
“早呢,跟客户还有事。”
闵廷一听跟客户有事,不悦:“傅言洲又有什么事?”
闵稀:“……你知道他投资了蓓清语?”
“嗯。一会回来聊。”闵廷先挂断,一通电话甩给傅言洲。
傅言洲的车刚驶出地库,抵着酸胀的太阳穴,捞过手机接听,“什么事?”
闵廷直截了当:“让稀稀回来,要加班以后再加,最近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连着几个月忙盛时汽车的发布会,再加班身体能吃得消?”
“没加班。”傅言洲没隐瞒:“我去趟医院,让她陪我过去。”
“你什么病?”
“不清楚,去医院看看。”
闵廷安静一瞬,“不用去医院,我给你治,包你好。”
“……”
傅言洲沉声道:“看闵稀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
闵廷不是口嗨:“你是心病,去医院没用,医生治不好你,我半个蛋糕就能治好你的病。”
他补充:“半个蛋糕是蓓清语给你挣来的!”
傅言洲:“是稀稀做的蛋糕?”
“你说呢?其他蛋糕能治好你?”闵廷又问:“来不来?”
“去你家?”
“嗯。这周六晚上。周五稀稀没空,要去团建。周六正好盛见齐过来找我谈项目,凑一桌吃火锅。”
半个蛋糕没那么容易吃到,有甜品也有刀子。
“去可以。”傅言洲有自己的打算,“我给稀稀在做手工礼物,那天我带过去,你帮忙把礼物放她房间。”
第58章
闵稀开出地下停车场, 欲要右拐,看到傅言洲的车停在大厦前面的绿化带旁,没熄火。
傅言洲挪到了副驾驶后面的座位, 车玻璃滑下一半。
闵稀把车开过去, 她的驾驶座车窗正对他的车窗。越野车高出他的迈巴赫不少,他微微仰头看她,下颌棱角清晰。
“今天不去医院,取消了预约。”
闵稀绝不多问半句:“那我回去了。”
“等一下。”傅言洲从车窗递出来一个深蓝色丝绒收纳袋,“是手链。”
他手修长干净, 手腕处的黑色袖扣在落日余晖下闪着光。今天依旧穿了白色法式袖扣衬衫, 搭配黑色西装。
最近她每次见到他, 他都是差不多的穿着, 以前衣柜里最多的是黑色衬衫灰色西装。
闵稀没接,“陪你去趟医院而已,不需要这么客气。”况且他又取消了看病预约。
“跟你陪我去医院没关系。”傅言洲解释:“今年你的生日礼物, 当时你在巴黎, 没来得及给你。我留着没用。”
她的生日是3月9号, 那段时间她坚持要离婚, 没有一丝缓和的余地, 连电话都不再接打。钻石切割好准时送到国内的旗舰店, 他没心情去取。
即使送给她,她那个时候也不会收。
在她去巴黎的那个下午, 他让家族从事珠宝生意的校友给他留意稀有钻石,后来校友睡醒后回复他:【个头大的稀有钻暂时没有,可遇不可求, 小点的稀有钻倒有不少。】
小点的钻石他定制了一些,用来给她做手链。校友说他暴殄天物, 钻石切割得那么碎,失去收藏价值。
给她的任何礼物,价值从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手链是我自己串的,今天总部来人替我处理细节,算是半手工礼物。你想要手工礼物,我一直记着。”
闵稀张张嘴,千头万绪,什么都说不出。
如果他们没离婚,她收到这串手链那刻,得感动到没出息地掉眼泪吧。
“你下午会议推迟半小时,就是在旗舰店等手链?”
傅言洲颔首,“他们总部的人中午才到北京,处理细节用了两个多钟头。”手链是他做的第一件手工礼物,希望细节上能尽美,靠他自己完不成,只能算半手工。
除了手链,他又做了一件,还没完工,那件礼物是纯手工,不过不值钱,主要材料在自家院子里就地取材,买配饰和工具一共花费不到两百块。
周五晚上能收尾,周六让闵廷放到她房间,追她的第一件礼物。
傅言洲的手一直举在两车中间,“这串手链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他强调是补,事实也是后补的礼物。
闵稀有所松动,弥补遗憾的礼物应该有助于治疗他失眠,减少他内心愧疚。纠结片刻,她接下来:“谢谢。”
当着他的面,她打开礼物。
是各种颜色的稀有钻串成的一条手链,试戴了一下,恰巧今天做了美甲,颜色相衬,她自己都挪不开眼。
闵稀担心自己沉沦,戴手上没两秒钟,忙取下来。
钻石怎么搭配是傅言洲自己设计,不如珠宝设计师设计的惊艳,“你凑合戴,以后有经验了就知道怎么设计。”
闵稀想说不是嫌弃不好看才取下来,其中真实原因她没解释。
傅言洲:“回去吧,路上开车慢点。”
闵稀再次感谢,关上车窗。
定定神,发动车子离开。如果继续这么陪他走出离婚阴影,他走出来之后她肯定会再次陷进去。
她不能再放任自己感动。
回到家,闵稀自己把车倒在停车位,捎上丝绒袋下去。
闵廷在厨房准备晚饭,他厨艺一般,几个月才下一次厨,之前会做的也快忘得差不多。
今晚打算给妹妹做海鲜炒饭,做之前特意视频请教了母亲。
“哥。”
闵稀拎着手串进来,把丝绒袋往料理台上一放。
闵廷看一眼袋子上的精致LOGO,想都不用想:“傅言洲送你的?”
“嗯。”闵稀干脆道:“你帮我处理了吧,我留着不合适。”
“那你还收?”
“他补给我今年的生日礼物,我想减轻他愧疚,不得已才收下。”
闵稀跟哥哥说过,为什么要接下蓓清语这个案子,哥哥听后没反对,可能他也觉得傅言洲离婚这么久还走不出来,挺不容易。
闵廷擦手,拿出手链看,他对钻石没研究,却也能看出是稀有钻。花那么多钱,费那么大劲,他实在想不通,傅言洲是怎么做到把礼物送出去还惹人不高兴的?
“行,我帮你处理。”闵廷收起手链,让她周六那天做一个蛋糕,他说:“我请客用。”
“又不是过生日,请客还吃什么蛋糕?”
“我想显摆不行?”
“……”
难得哥哥开口让她帮个忙,闵稀满足他想炫耀的虚荣心。
周五那晚她要去度假村团建,周六一早就得往回赶,不然以她做蛋糕的速度,周六夜里也不一定出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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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闵稀收到蓓清语市场部总监的邮件,正文很长一大段,她们这两天开会讨论了她的方案,连讨论过程也在邮件里简单提及。
通篇看下来,可以简单总结为一句话:对她的方案没有任何意见。
对方这么回复,应该是傅言洲授意。
她想起傅言洲在蓓清语厂区的会议室里和她说过,‘他做第一个不和她争执的甲方’。
原来他不是客套话,是在认真执行。
不争执不代表没有意见要补充,或多或少总会有不同看法和意见。迄今,没有哪家甲方是一次性通过她的方案,项目讨论会经常开到半夜,修修改改,多次磨合才最终确定方案。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方案能牛到不需要再次完善修改。
可能只有她一个人认真对待了方案,而他大概率是挂个名走个流程,将曾经的遗憾弥补。
因为是弥补,所以不会同她较真。
当然,其他原因也有,比如他忙,没有多余的精力投入到对凌宇集团来说可有可无的一个小项目。
毕竟他要管理一个集团,没那么多时间全身心投入,她也理解。
闵稀回复对方,邮件收到。
不管傅言洲接手蓓清语是否走流程,她都会认真对待这个项目,因为小常拿出了全部的热情和精力在做蓓清语。
忙到下午三点零五分,居悠悠打电话给她,问她几点走。
今天周五,团建时间从下午三点就算正式开始,外面办公区已经有人踩点离开,直奔度假村,居悠悠还算是比较矜持,多等了五分钟。
闵稀保存文件,回居悠悠:“现在就走。”
【稀稀,晚上有没有空?跟你讨论一下蓓清语的方案。】
闵稀挂了居悠悠的电话,还没看到消息,对话框里显示已经撤回一条。
傅言洲重新编辑:【稀稀,什么时候有空?跟你讨论一下蓓清语的方案。】
就在发出去后他突然想起来,闵廷说她今晚要去度假村团建,她们嘉辰每年十一月份的团建其实是给余程潭庆生。
闵稀:【下周吧。】
他们都对方案没有任何意见,也没什么可讨论的。
傅言洲:【好,我等你消息。】
放下手机,他把最后一份文件签字交给白珊。今天所有的工作都处理完,晚上没安排任何饭局。
“明后两天我都有事。”
“好的。”白珊心神领会,老板私人时间,尽量勿扰,除非天大的事。她抱上文件离开,轻轻带上门。
前几天老板突然问她彩绘的一些材料哪家店的好,估计是给闵稀做手工用。
傅言洲关电脑,提前离开公司。
回到别墅,他把纯手工礼物最后的装饰工作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