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舒言接着道:“不仅如此,开业后等生意稳下来,我们可以继续推出更加精致漂亮的匣子,送给多次来买的人。”
萧妤温似乎明白了她接下来想说的内容:“这样我们便有时间,去琢磨如何让木匠作坊做更漂亮的匣子出来——”
余舒言闻言,眼神亮亮地点着头,没想到这位萧大姑娘,居然这么快便想到了她以后的打算,这算不算是她遇见了伯乐呢?她紧接着道:“对。我们需要找印刷坊定制一批硬纸条,画出大小相同的十个格子,每次有顾——客官来买点心的时候,便将纸条上印上一个特制的店章,并告诉他们,以后每次来买,都可以拿出这纸条,买够十枚点心,便盖上一章——自然,第一次只要买,便给盖章——这样等店章够十个的时候,便送他们一个匣子。”
萧妤温抚掌:“这法子好。”
两人在知味轩长谈了有两个时辰,萧妤温让人叫了一桌席面请余舒言用了晚膳,又聊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余舒言回到松枝胡同的小宅里,往日在杭州余家老宅贴身服侍她的丫鬟金宝也已在余舒谦的安排下,赶来了京城。金宝早备好了甜羹,服侍余舒言卸了妆容,看着她面容疲惫,喝了口甜羹后便闭目养神起来,金宝便轻轻给她捏起了肩膀,一边道着闲话:“姑娘今天和这位萧大姑娘,聊的如何?”
金宝其实更想问的是:“这位萧大姑娘是不是好相处?”
余舒言闻言睁开了眼睛,嘴角带着笑意,眼睛亮闪闪的:“她很好。也不知道李郁峥是怎么跟她谈的。她只与李郁峥签下了契约,待我如同门客,每月十两的月例银子。客气至极,也很愿意玩一些新东西。看的出来,她不是玩玩就算了的。”
金宝闻言撇了撇嘴,姑娘在杭州老宅,都是自己赚了银子自己花,那众多的产业,每个月没有几千两的收益?可如今只能沦落到一个月才十两银子的份上。但想想眼下的境况,这样倒也好,姑娘毕竟更为自由了,也再也不会被家里的族老们烦扰了。
不过她更为好奇的是:“听说这位将军府的大姑娘很是漂亮——”
余舒言点头:“确实极美,而且是种灵动而张扬的美,倒是甚少在勋贵高官之家能看到这样灵动的美人。”
“那奴婢就放心了。少爷吩咐奴婢带人来京城寻姑娘的时候,可没少担心,虽说李二——”金宝还未说出口,余舒言已抬手示意她噤声。
“京城不比杭州老宅,小心隔墙有耳。”
金宝缩了缩脖子,不再吭声,继续认真为她捏着肩背。
※
与余舒言长谈后,萧妤温对她的魄力和能力更有信心了,也同意了按照五月初四的时间开业。
刚刚回府,便有小丫头来给她送帖子,说是一早便收到了靖安侯府邀请少爷和姑娘出去南城湖看演武的帖子,萧妤温瞧着时辰在晌午后,便应了下来。
距离知味轩开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如今南城,几乎家家户户都知道了南城贤德大街街角的地方,马上要新开一家点心铺子了。
小丫头扣儿这一天到南城来,准备给怜姨娘买点新鲜的玩意把玩解闷,顺便也给自己买点胭脂水粉用用。她如今拿着熊府的月例银子,也成了熊新昌后院里服侍的贴身丫头——怜意已经有了孕,熊新昌拼着长辈不同意,也要让怜意做了姨娘,呸,真不知道怜意这魅人的功夫是怎么练查出来的。不过,怜意有孕的反应越来越大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显怀了,到时候她肯定浑身浮肿,再没有昔日的美满。
从求着怜意同意她入府服侍起,扣儿打的注意便是也要做熊新昌的姨娘,她年纪又小,还未长开,加上自幼在青楼楚馆长大,耳濡目染,自然比熊新昌后院的其他丫鬟更得他青眼。
扣儿美滋滋地想着,她如今虽说仍然算是怜意的侍女,可终究还是不一样的,等将来趁着怜意月份再大了些,她就更有机会抓住熊新昌的宠爱。这次出来,她定要多给自己置办些东西。
可没想到一到了南城她们曾经住过的鱼儿胡同附近,街头巷尾竟然到处都是讨论要新开业的知味轩。
她也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自然是喜欢追热闹的,于是便四处探听。
这个拎着铜钱一边快走一边道:“快趁着知味轩开业,多买些点心,送匣子的——那匣子,看起来可漂亮极了,开业的时候拿着这匣子去,能便宜不少呢!只花十二个的价钱,就能买二十个点心!哎呀可惜之后前十个买够一匣子的,才能送。就这也划算的!这匣子,多漂亮呢!”
那个手里拿着一张硬纸条,高兴道:“你们可记得都拿好这张纸条,攒够十个章,可是能换更漂亮的匣子的!我问过店里掌柜的,新匣子更结实更漂亮,每个月的样式还不一样呢!”
还有一个眉飞色舞道:“你们都离的远,有些便宜占不到,我可是打算开业那天一大早就排队等着,听说前二十个买点心的人,五十枚点心以内,买几个,送几个!”
还有人道:“哪怕没有排上队没买上匣子的,开业那天也便宜的紧,全打八折呢!”
扣儿听的热闹,阴差阳错地,便跑到知味轩门口排起了买点心的队。
第52章 开业
五月初四这天一大早,天将透出一丝丝亮光,萧妤温便带着秋水春照和杨舟到了知味轩,萧济一同陪着。
萧济头一次见到余舒言。
他不免心中怀疑起来,就这么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看着风一吹就倒似的,竟然就是萧妤温这知味轩的女掌事?
因为开业,余舒言今天打扮的很是喜庆。
宝蓝色宝相花暗纹杭绸对襟上杉,淡淡的鹅黄色织金马面裙,裙襕间织着五谷丰登纹样,腰间挂着胭脂粉色葫芦形状绣金线荷包。耳间带着一对金钩珍珠坠子,头上梳了单螺髻,插着一枝红玉雕刻的柿柿如意样的簪子,并点缀着几朵珠花。颜色鲜亮,喜庆吉祥,叫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萧济没由来地轻嗤一声,嘟囔着“怕是满脑子都想着怎么赚钱吧。”但看到自家妹子眉眼中由内而外的高兴样子,想到萧妤温才是要开这铺子赚钱的始作俑者,这嘟囔着的话,便有些嘟不出来了。
总不能在她开业的大喜日子上笑话她只想着赚钱吧,那他算什么哥哥呢。
不过看着萧妤温的穿着,萧济倒是默默点头——不错不错,很是淡雅。
萧妤温反而打扮的很是低调,她今天并不打算在人前露面。简单的豆绿素罗百褶裙,月白色色长衫,配一件天青色绣花鸟长比甲,腰间系一条宝蓝色宫绦,显得身量高挑,姿容优雅。头发简单挽了一个髻,插着一枝青玉竹节簪,并几朵青色、豆绿色珠花,映着她带着笑意的容颜,仿若步入晴空竹林间,令人望之心喜。
亲朋好友等人都提前送了恭贺的礼品和对联,如今摆将出来,知味轩门口便装扮的花团锦簇的。萧济正看见余舒言带着小周掌柜几人,指挥着伙计们竖起半人高的木杆子,用红色的彩绳缠绕在木杆子上,看起来喜庆又热闹,只是那绳子围着木杆子,像是绕出来了个奇怪的道路,歪歪扭扭的,萧济不由得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挡在门口,看起来真别扭。”
余舒言头也没回答道:“排队用的。”
萧济这个将军府的大公子,虽然无法习武,没能继承大将军的衣钵,但怎么说也算是个少年书生,读书读的好,家里家外都对他也很高看,很少有这般被人敷衍的,他不由得提了提音量道:“排什么队?这样人都走地曲曲折折的,怎么走——”
余舒言回头看了眼萧济,又看了看别处,目光所及,发现萧妤温正在店里查看扫撒,没有萧妤温牵制着这个只会读书的萧大公子,余舒言只好回身走近些,带着礼貌的笑容温声道:“您可能不清楚,早些时日对外讲了不少开业时候的优惠,恐怕这门前总是要排上几十号人的,想来一排人若是排到了别人家门口,挡了人家的生意不说,说不定客人也要被别家抢去,和大姑娘商量了再商量,决定这样用木杆和红绳竖起来,到时候让伙计引着大家,都排在门口。”
顿了顿又道:“瞧店里现在备着的瓜子茶碗,也是怕到时排队的太多排到外面去了,也好呈上些茶水瓜子,好叫客人们闲聊休息,不那么着急。”
萧济原本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她竟然大段大段地讲了这么多,好像他多不明理一样,听她解释完,又觉得还挺有道理,但反过来便衬着自己又好像多不懂庶务似的,便哼哼唧唧地道了句“知道了”,便回身进了知味轩里。
余舒言看他进了店里,轻哼一声,继续指挥外面的伙计收拾起来。
待到了辰时三刻,知味轩门外都收拾停当,一派干净喜庆。天色虽尚早些,可门口早就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穿着一身新衣裳的小周掌柜走上前来,对众人拱手作揖,讲了几句场面话,又跟众人讲了讲今天开业的各种活动,让伙计们引导者众人从内圈到外圈的,按着顺序走近一早架好的排队路线里。
小周掌柜是文慧郡主从自己陪嫁的酒楼里挑出来的,正是酒楼大掌柜的儿子,平时得力能干,也能吃苦耐劳,知味轩如今东家、管事的、做点心的都是女子,文慧郡主有些担心,便点了小周掌柜来知味轩里做个露面的掌柜,免得女子们被人欺负。
众人觉得稀奇,有的说:“这法子好,有规矩有顺序,那起子占便宜的捞不着插队。”
有的说:“这样多走了不少路,真是没见过。”
围在前排的人走近后,小周掌柜拍了拍手道:“今天开业,这排在前头的二十位客官,小店买点心,五十个以内,买多少送多少——送的都是一模一样的!”
围在红绳里排队的这些人都喜笑颜开的,后面没排上的人,有的一脸吃惊,有的一脸不信,有人嚷嚷:“以为他们是骗人的,哪有这样送的?没想到竟是真的!可惜,可惜!”
小周掌柜抬抬手又道:“小店为诸位客官准备了茶水,马上就有舞狮,劳烦各位客官等一等,看完舞狮咱们再买点心。”
萧妤温坐在二楼间,笑看着楼下的景象,对秋水道:“没想到周大掌柜那么个规矩人,生了个儿子倒灵活的紧,余姑娘的那些玩法多少有些奇巧,他倒是能讲的明白。”
这一队狮子舞的又漂亮又热闹,脚步轻巧,一时腾翻,一时扑跌,一时跳跃,一时登高,最后在众人的叫好声中将挂在牌匾上的红布扯了下来,露出“知味轩”三个大字——正式国子监学监沈老先生亲笔写就,引得一边看热闹的学子纷纷赞叹。两旁门廊上挂着一幅对联,“春芳秋华凝百味,玉果异珍引万宾”,正是萧济的大作。
萧济看着自己俊丽地书法,刻在了门廊两边,心中十分满意,对外面买卖倒没那么关心。
不过知味轩门口,确实已经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那热闹的场景,着实让萧济吃了一惊。
有挤在前面买点心的,数着送了多少个,有后面拎着匣子过来买,一脸占了便宜的表情,还有的买完了点心,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店铺门口用红纸贴出的告示。告示上简洁明了地标注着:开业前五日内,押下百两银子的,得知味轩特制鎏金卡片一张,一年内均可依卡购买点心,打八折;押下五十两银子的,得银卡一张,一年内买点心,打九折;押下十两银子的,得铜卡一张,一年内买点心,均打九五折。
一旁站着不少人小声讨论着,另有一两个伙计站在旁边解释。
萧妤温靠在窗边,看着楼下热闹异常、纷纷乱乱、却在纷乱中颇有秩序的场面,心想:余舒言想出来的这些法子,真是与众不同。
知味轩的开业,热热闹闹了一整天,开业这天各式各样的、京城少见的花样,都让南城津津乐道。南城原本商户人家就多,后来一两年内新开业的小店,十有八九都要学着知味轩开业那样搞出两三种花样,可要么现场杂乱不堪、要么解释不清,都只学了个皮毛。
第二天,端午便也热热闹闹地到来了。
第53章 端午
萧妤温和徐静卉、秦翩若几人早早地约好了端午这天晌午去南城湖看演武。
萧妤温将店里的大小事宜都交给了余舒言,另让春照留在店里一边照应着一边跟余舒言学习。萧济不大爱看演武,便在将军府里带着,接着读他新得的志怪话本子去了,萧妤温、徐静卉与秦家兄妹几人便一同去了南城湖,看南城营的端午节演武。
三个姑娘同坐了一辆马车,都在车上热热闹闹地聊起最近的趣事,秦勉在前头骑着马,时不时侧耳听听后面姑娘们的说笑声。
虽然佳人近在咫尺,可这一层薄薄地马车帘子,在秦勉心里却仿佛天堑一般。
到了南城湖,更是彩旗飘摇,鼓声、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南城湖面不大,但湖水还算清澈,水底隐约可见有缥缈的水草摇摆。湖中有一座长长的堤坝,近几年又扩修的宽敞,演武的兵士这会儿便都已经在堤坝上相互准备着铠甲。
湖中间停着一艘大船,旌旗猎猎,船头一张大鼓,正有人在船头击鼓,鼓声振振,击鼓的兵士头上系着红带子,赤裸着上半身,露出麦色的皮肤,手腕上束着黑色的护腕,正击打的热汗淋漓,引得周围阵阵叫好。
秦勉提前定了南城湖湖畔的水云楼的位置。
几人刚刚进楼,便听见一阵吵吵嚷嚷。
“今天是什么日子?人这么多,凭什么定了雅间就必须得留着?这会儿已经这个时间了,定了雅间的人也没到,我们姑娘怎么就不能用了?”一个声音很是狂妄的丫鬟伸手指着小二质问道。
小二声音诺诺地低声解释着,但听的出来,并不能盖过那丫头的无理取闹。
那丫头聒噪了片刻后,旁边一道温和的男声顺着响了起来。
“你们大掌柜呢?虽说讲究先来后到,但先前预定的人应当也是要看演武的,如今演武就要开始,人却没来,想必是有别的安排不来了。这雅间空着也是空着,为何不能让给我们呢?”
他语调平和,说话有理有据,面容清俊,一身蟹壳青薄绸袍子束着石青色宫绦,腰间挂着一枚谷纹羊脂玉佩,更显得他面冠如玉,十分儒雅,一派文气。
正是最近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的金陵林家嫡长子林舒。
店小二一副为难的模样,有些犹豫着要不要下楼去找掌柜的。
能预定这个位置的客人,可不是有点钱就能定的,必是有权有势,家大业大的,才能将水云楼看演武最好的位置定下来。
可现在面前的这群人……看起来也是权贵人家,男的腰间挂的玉佩一看就很名贵,女的…虽然看起来莫名有些小家子气,可也是满头珠翠,衣着名贵,那穿着的裙子他还是能认得出是织金丝绸,等闲人家穿不起。
虽然如今天气热了,极少有人穿织金的裙子出门——毕竟衣料厚重,织金裙子大多还是天冷时候穿的多,不过,说不定人家姑娘就喜欢这金光闪闪的呢。
这时候面前满头珠翠的女子轻轻启唇劝阻道:“既然已经有贵客定了,那想必订金早就付过了。我们也可以用旁边的那间观礼,不过是角度差一点、看到的热闹少一些,也是无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