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阿司匹林啊【完结】
时间:2023-06-21 14:38:49

  身上有很多道痕迹,穿衣服的时候,她的手在抖,牙齿咬得骨头都是僵硬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往外滚,滴在手背的伤口上,痛感让她清醒,告诉自己必须咬冷静。
  房间不是季D开的,酒店监控不可以随便查,需要调查函,陆止止先去医院做检查,等结果的时候,她坐在冰凉的椅子上,满脑子都是她要杀了陆福,他该死,他早就该死了!
  陆止止一晚上没回家,陆淮联系不到她,就找赵南霜。
  昨天挑好的家具刚送到了新家,周迟译还在学校,赵南霜过来签收,听到陆淮说陆止止夜不归宿,签字的手顿住,“止止不是在医院吗?”
  “她去医院干什么?”陆淮皱了下眉,“我昨天夜班,早上八点半回来,家里没有人,电话也打不通。”
  赵南霜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止止没有做阑尾炎手术?”
  “她小学四年级就把阑尾割掉了。”
  “陆淮,我给你发个地址,你爸住在那里。”
  闻言,陆淮立刻往外跑,连门都没关。
  “我马上就过去,”赵南霜挂断电话,把地址发给陆淮之后,急急忙忙地签收完收货单就出了门。
  今天是工作日,早高峰堵车严重,赵南霜看着前面的车堵得一动不动,心里越发焦躁不安,她一遍一遍地给陆止止打电话,但一直是关机状态。
  一个小时的路程,路上堵了半个多小时,赵南霜赶到的时候,先听到的不是陆止止的哭声,而是陆福骂街的声音。
  “老子生她,养她,她帮我赚点钱花,天经地义!”
  “人家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气!”
  “陆淮,你这个狗杂种,白眼狼!敢打老子,老子当年就应该把你扔进粪坑!”
  阳光刺眼,赵南霜跑得急,站在树下大口喘气,抬起头往对面的居民楼看。
  陆福半个身体都悬在空中,他紧紧抓着护栏,赵南霜来不及喊,陆福就被双眸猩红的陆淮掐着脖子从楼上推了下来。
  “砰――”的一声。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连飞扬的灰尘都静止了。
  太阳高挂,即使是如此偏僻老旧的地方,每一处也都被照得明亮。
第46章
  周围的邻居都远远站着,没人敢过去。
  赵南霜最先回过神,打了120。
  陆止止跌跌撞撞地从二楼跑下来的时候,衣服和头发还是推搡撕扯过后的样子,她脸上的伤是新伤,左脸的巴掌印极其明显。
  陆福的口鼻都在出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喝了酒,喘息声重,只要还有呼吸,就不会这么安静。
  陆止止被鲜血刺红了眼,不敢多靠近一步,她看着仿佛已经死了的陆福,心里比昨天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发现自己□□的那一刻更加绝望。
  “别看,”赵南霜走过去抱住她。
  “只有一层楼,他应该不会死的,对不对?”陆止止紧紧抓着赵南霜的手,像是溺毙前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只要赵南霜告诉她陆福没有死,她就相信,“南霜,你告诉我,他不会死,陆淮不会有事……”
  楼层不高,如果陆福还有意识,应该能出声,五官都在出血,很可能是直接摔断脖子了。
  赵南霜别开眼,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如果也慌了,还怎么安抚陆止止,“我不知道,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只要可以救,他一定能活。”
  陆止止精神紧绷,稍微一点动静就会挑断那根弦,让她情绪崩溃。
  她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哽咽着说:“我报警了,南霜,我刚才报警了,警察会不会把陆淮带走?”
  旁边围观的人小声说:“杀人肯定要坐牢的。”
  陆止止听到了,红着眼仇视着对方,喉咙嘶哑地吼道:“是我爸要打死我,跟陆淮没有关系,他只是保护我,自我防卫,对……他是自我防卫!”
  又有人说:“你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就算再坏,怎么可能真的会打死你?”
  陆止止激动地辩解:“我算什么亲生女儿,只是他用来换钱的工具而已,你们看,我身上的伤都是他打的,昨天他把我迷晕了,还要……”
  赵南霜心里一惊,“止止,不要听他们的,你听我说。”
  她艰难地喘了口气,低声问:“是季D吗?”
  “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人,但是他拿了季D很多钱,我让他把钱还回去,他就把我弄晕了送过去。”
  “有没有侵犯你?”
  陆止止机械地摇头,“没有,我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没有。”
  她反复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
  可她好像闻到了腐烂的臭味,越来越浓,让她的身体也开始腐烂。
  “陆淮,”陆止止低声呢喃,空洞的眼睛往四周看,寻找陆淮的身影。
  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近,陆止止愣了几秒钟,恍惚地往楼上跑,救护车来了,警察应该也快到了。
  她很害怕。
  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陆淮却平静地捡了陆福的烟盒,点了一根。
  陆止止看着他坐在墙角的阴影里抽烟,心里像是突然空出一个巨大的空洞,在吞噬她。陆淮一直很听话,学习成绩特别好,陆家没有任何一个孩子比他聪明,中考后可以去一中,但因为想和她在一所学校,跟着他去了六中,六中特别乱,但他从不沾染这些坏毛病,一放假就在水果店帮忙,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就出去找兼职了。
  她不知道陆淮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即使周围无比嘈杂,陆止止也听见了楼下医生和赵南霜说的话。
  陆福在等待死亡,而她和陆淮在等待分离和判决。
  警车的声音越来越近。
  “以前我盼着他早点死,老天爷不听,现在我祈祷他不要死,老天爷也不听,”陆止止握住陆淮冰凉的手,“陆淮,我们逃走吧,从这里逃出去,只要我们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陆淮反握住她的手,把她拽回来。
  “别怕,别哭,”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陆淮抱住她,“死了就是死了,死了也好,这样,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也,就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胆寝食难安,总担心他会伤害你。”
  鸣笛声几乎要刺破耳膜,陆止止越来越慌,“不行,他不能死,陆淮,如果他死了……”
  “我们不会分开太久。”
  “……我不要。对不起,陆淮,我不应该来找他的,我就是气不过,我明知道他什么样的人,还非要来找他拼命,是我害了你,陆淮……对不起……”
  陆淮把平安符拿下来,塞进陆止止的手里,这是很多年前,她从自己脖子上取下来给他戴上的,那时候她说,收了她的见面礼,以后他就是她陆止止的弟弟,她吃肉,他也有肉吃,她饿肚子,他也得饿肚子,她有好运,他可以同她分享,她倒霉,他也就只能跟着倒霉。
  “你没错,我也没错,他该死,”陆淮用衣服帮她把脸上沾染到的血渍擦干净。
  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上楼的赵南霜停下脚步,透过窗户,她看到他们就像山谷里紧紧缠绕在一起的藤蔓,并蒂而生,互相依偎。
  陆淮小心翼翼的吻,只敢落在陆止止的额头上。
  “吉祥止止,是好事不断出现的意思,不是霉运。陆止止,相信我,无论是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我都一定会回来找你。”
  陆止止报的警,警察没有带走陆福,带走了陆淮。
  阳光这样好,陆止止望着陆淮的背影,从头到脚都冷得在颤抖。
  陆福摔在地上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即使医生尽全力抢救,也无法起死回生。
  在去医院的路上,陆止止不停地重复四个字:我后悔了。
  赵南霜说:“止止,天没有塌下来,我会给陆淮找最好的律师。”
  陆止止紧紧攥着手里的平安符,喃喃道:“我后悔了,南霜,我真的后悔了,那些人顶多就只是拍了几张照片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还不如被狗咬一口的伤害大,我干嘛要来找他算账,如果我忍住了,陆淮就不会为了保护我而失手把他推下楼,他就不会死,他不死,陆淮就不会被警察带走。”
  赵南霜艰难地别开眼,“是我把地址告诉陆淮的,怪我。”
  陆止止根本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
  “陆淮今年考得那么好,记者还打电话说要去家里采访他,我妈特别开心,我也高兴地昏了头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敢在季D面前嚷嚷,惹恼了他,害了陆淮。”
  她不明白陆福为什么能从季D那里拿到那么多钱,而季D又没有把她怎么样。
  陆止止忽然惊醒,眼泪不停地往下滚,“南霜,陆淮不要我了。”
  “怎么会,你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
  “可是他把见面礼还给我了。”
  赵南霜说:“戴着平安符,他是你的弟弟,不戴,他是你的陆淮。”
  什么都没有变,但又什么都变了。
  回想起落在额头上那个温热的吻,陆止止捂着脸低声啜泣,许久后,哑着声音开口:“南霜,你帮帮我,救救陆淮。”
  “我保证,他不会死,”赵南霜冷静地安抚她,“止止,陆淮要你平安。你听我说,你还有我,我会帮你,等处理完后事,警察会叫你去警局做笔录,你不要害怕,不要隐瞒,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陆止止茫然地点头。
  到了医院,赵南霜先带陆止止去处理身上的伤,所有需要亲属签字都由她来代签。
  傍晚,陆福的遗体被送去火化。
  孙琴只知道陆福死了,暂时还不知道陆淮的事,以为陆止止是被吓着了,赵南霜没有告诉她实情,说陆淮要跟老板去外地出差几天,让她先带陆止止回家。
  还没到家,那些裸露的照片被人发到了网上。
  短短半个小时,陆止止的手机就被打爆了,有经纪公司,有同学朋友,她听不到,也不想接。
  赵南霜离开医院后直奔季D的住处。
  季D仿佛就是在等她,连水都倒好了,“坐着聊吧。”
  赵南霜直接把水泼在季D的脸上,“网上的那些照片,是不是你干的?”
  “我有那么蠢?”季D也不生气,让她消消火,“这种事可是要坐牢的。”
  赵南霜也猜到他不会自己动手,“陆福出狱只有半年的时间,欠下那么多赌债,跟你有没有关系?”
  “他自己要赌的,能怪谁?”
  “你为什么要给他钱?”
  季D拿纸巾擦擦身上的水渍,“看他可怜,做点善事,不行吗?”
  赵南霜问:“止止被弄到酒店后,你们除了拍了照片,还对她做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季D笑了笑,“你以为她被强了?这点你放心,大部分男人都对奸尸没什么兴趣。不过,她跟寇庄路好了那么久还是处,挺让人意外的。”
  “所以你到底图什么……”赵南霜话音一顿,“是不是跟盛离有关?”
  季D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南霜啊,你仔细回想一下,我有没有提醒过你?但凡你稍微对陆止止多点关心,帮她把钱还了,就不会发生这些。不过,也不能怪你,男朋友确实比朋友更重要。”
  赵南霜转身往外走。
  “你是要去找盛离吗?”季D长叹一声,“她在你男朋友家里,听说那里刚装修好,连你都没有住过。我劝你现在别去,否则,伤心的只会是你。你今天经历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再看到什么不好的画面,我怕你承受不住,先缓缓吧,也不差一天两天。”
  赵南霜明知道季D是在激她,嘴上说着让她别去,其实就是想让她现在就过去,她去了就是中了他的套,但她等不了,她今天就要找盛离问清楚。
  她一天没吃东西,有点晕车,到了之后看到别墅里亮着灯。
  周迟译正往外走。
  在院子里看都她,显然有些意外,“怎么过来了?”
  赵南霜没有回答,“你不是说今天住在学校,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基地训练吗?”
  “临时有点事。”
  “季D说盛离在你这儿,我本来还不信,看来是真的。”
  周迟译也没否认,“她确实在楼上。”
  赵南霜往里走,客厅还是她早上离开时的样子,送来的家具都还没有拆封,她上楼之前,被跟进来的周迟译握住了手腕。
  “你拦着我?”赵南霜的目光落在攥她在手腕上的那只手上,一颗心心寸寸往下沉,“好,我不上去,你让她下来。”
  “她现在下不来。”
  “是腿脚断了还是没穿衣服?”
  “有事改天再说,她现在不舒服。”
  赵南霜忽然就笑了,“哪儿不舒服呢?她不舒服为什么不去医院?躲在你家干什么?你是医生吗?”
  “她误喝了加了药的水,季D在找她,她只能来我这儿,等她母亲过来接她。”
  “干嘛要等,你不是现成的嘛。”
  “赵南霜,你好好说话。”
  “我说错了吗?周迟译,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来找你是什么意思,”赵南霜把包和手机都扔到地上,“我刚见过季D,他根本没有在找盛离。叫她下来,要么让我上去,不然我全都给你砸了。”
  周迟译站在楼梯口,没有让她上去,也没有要上去叫盛离的意思。
  碗盘、厨具、杯子、花瓶、灯、沙发……等等,每一件都是赵南霜从橱窗里各式各样的商品里面挑出的,昨天两个人一起逛家具店的时候有多向往以后住在一起的生活,今天砸碎这些东西的时候她就有多失望。
  周迟译也不阻拦,随便她砸,让她出气,只是留意着,没有让她伤着自己。
  直到赵南霜摘下手表扔掉的时候,周迟译才意识到她不只是吃醋那么简单,“能砸的都砸了,解气了?”
  “我气什么,反正我在你身上受过的委屈也不是只有今天这一次,”赵南霜推开他,“你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不等他开口,她就自顾自地说:“死人了,周迟译,死人了,你应该也不关心死的人是谁,他确实不重要,可牵连到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
  忍了一天的眼泪,在这一刻决堤。
  她一哭,周迟译就什么都不想计较了,走过去给她擦眼泪,“陆止止家里出事了?”
  赵南霜固执倔强地看着周迟译,“如果我说和盛离有关,你相不相信?”
  周迟译皱了下眉。
  “你不相信,”赵南霜苦笑,哪怕他只是说一句‘我信’,敷衍她也好,哄着她也罢,她都不会说出这两个字,“分手,周迟译,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
  周迟译下意识地想要抱抱她,她往后退,差点踩到玻璃碎片。
  被周迟译拉到安全地方的时候,她还在走神,整个人像是累极了,失了魂。
  周迟译耐心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她,没有要气你的意思,今天是个例外,等她妈把她接走之后,我们好好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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