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慢慢等吧,我不等了,”赵南霜一分钟都不想等,没走两步就被他拽回去,从到这里的那一刻就开始忍耐的脾气彻底爆发,“分手!分手!你听不懂吗?”
“听得懂,但我不同意。”
“管你同不同意,就是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就算再没用,难道想甩个人还甩不掉。”
周迟译不让她走,“给我个理由,如果是因为陆止止,我不接受。”
“和外人没有关系,”赵南霜看着一地狼藉,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从来没想过我有一天会把你家砸得稀巴烂,可能再过一会儿,就会对你破口大骂,每一句都往你的痛处戳,然后再跟你动手,抓花你的脸,我竟然在慢慢变成自己曾经觉得很可怕的那一类人。”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看过很多周星驰的电影吗?《大话西游》和《西游降魔》里面有两句很经典的台词,至尊宝说‘如果非要再这份爱上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段小姐说‘一万年太久了,就爱我,现在’,那个时候,我不明白,爱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种,长久热烈的叫爱,只有朝夕的也叫爱,为什么爱突然就消失了,为什么爱会变成恨。”
那两个KAGAMI的水晶酒杯是赵南霜喜欢的,周迟译前几天才带过来,一次都没有用过,她喜欢这套房子的后院,说以后晚上没事的时候可以跟他一起吹吹风喝喝酒。
酒杯还没有装过一滴酒就成了碎片,即使被灯光照着,也没有半点水晶的样子。
许久,周迟译才开口:“真要分?”
赵南霜抹掉脸上的眼泪,“嗯,我觉得很委屈。本来是打算跟你大吵一架的,但我想了想,大吵一架之后的结果无非只有两种:一是我对此耿耿于怀,记忆深刻,再也忘不掉你,二是我们就此结束,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两种都不划算,以前我那么喜欢你,不想因为一段失败的恋爱就否定曾经喜欢过你的那个我。”
她说:“在我们伤害彼此之前,分开吧。”
“不行,”周迟译耐心解释,“盛离是自己过来的,她已经到这儿了,我只好把密码告诉她,让她先进屋待着,在你过来之前,我只上楼看过她一次,确定她没有出事。”
“不重要,你就算跟她睡了,我也不在乎了,”赵南霜看到了出现在楼梯转角处的身影,“你还欠我一个要求,应该没有忘记吧,之前我对你没什么要求,现在有了。”
她捡起地上的包,把里面那把黑色的晴雨两用伞拿出来,和手表放在一起。
一个下雨天,他送她回学校,把伞留给了她,自己酷酷地把卫衣帽子往脑袋上一扣,转过身,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她总是看着他的背影,以前是,那天也是。
“雨伞还给你,周迟译,我要你别再联系我了。”
第47章
夏梦一语成谶,赵南霜和陆止止不仅都栽在了盛离的手里,赵南霜还栽了两次。
几年前,赵启明不相信搞坏她名声的人是盛离,几年后,周迟译不相信间接导致陆淮在十八岁这年背上一条人命的人是盛离。
即使她很抗拒那个家,但傲骨被折断,只能找赵启明帮忙。
周围车来人往,热闹如旧,赵南霜在通讯录里找到江寻的号码,拨了出去。
此时,江寻正在开会,赵启明万里挑一,从千万个优秀竞争者中选出他,按照接班人的要求来培养,能力自然是出类拔萃的,他虽然年轻,私底下性格随和,也开得起玩笑,但工作时架海擎天,言辞锋利,在会议室里等待汇报工作的那些下属们一个比一个紧张。
并不是手机振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而是显示在屏幕上的那个名字。
江寻眼神示意秘书,暂停会议,他起身的同时接通了电话,“南霜。”
“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任何时候,只要她需要他,他都会来到她身边。
“当然。”
“我需要你,就现在。”
江寻说好,没有问原因,她说话鼻音很重,明显是哭过,或许,此时此刻正在流泪,“先好好睡一觉,我很快就到。”
通话结束,江寻就让助理订回国的机票,越快越好。
还未结束的会议改成了线上,江寻在去机场的路上还在开会,后续的行程和工作都需要推迟。
他这边烈阳高照,南川已经是深夜。
赵南霜进屋后,一句话都不说,她去洗澡的时候,南佳给她煮了一碗面。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妈妈做的饭了,但食不知味。
睡前,收拾东西时从包里掉出来一根棒棒糖,周迟译说每天送一根,就真的一天不落,即使他急着回学校,早上出门前也没有忘记把糖放到赵家院子里她常坐的那个摇椅上。
房间里很安静,棒棒糖掉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并不算小,赵南霜却在无意间踩到之后才发现。
“南霜,小周在外面,”宋叔叔敲门。
赵南霜回过神,把已经有些融化了的棒棒糖捡起来扔进垃圾桶,“让他走。”
“他应该有话跟你说。”
“那就别管了,他明天早上就要出发去基地训练,自己会走的。我要睡了,宋叔叔,您也早点休息吧。”
赵南霜关灯躺上床,闭上眼睛,把自己藏在被子里。
房门外,南佳和他对视一眼,互相都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赵南霜回来的时候,眼睛都是肿的。
“老宋,后半夜会下雨吗?”
“天气预报显示没有雨。”
“怎么这样,应该下场雨淋淋他。你去看球赛吧,今天晚上我跟我女儿睡。”
南佳开门走进房间,听到女儿压抑的哭声,无声地叹了声气,这个时候,不需要讲那些没什么用的大道理,陪着她就好。
小时候,赵南霜看着南佳哭的时候,不明白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总也流不完,爸爸工作忙很少回家,会吵架,但绝对不会对妈妈动粗,没有打,没有骂,妈妈为什么会那么伤心?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委屈。
她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出现陆福摔死在居民楼下的画面,她害怕下一个会是陆止止,或者,是孙琴阿姨。
熬到天亮,听着身后南佳起床的动静,门被关上之后,她恍惚地从桌上摸到手机,开机,还不到七点。
她开始看网上的消息。
昨天事情发生的时候,无论是公众号还是微博大V都在第一时间带了词条,显然是早就有人跟他们打好招呼了,随后陆止止的照片被爆出来,热度更高,她各大社交平台的账号评论区已经彻底沦陷,互联网时代,粉丝的爱恨只在一瞬间,他们不在乎事实真相,只想看他们想看到的。
陆止止面临的危机不仅仅只有这些,还有高额违约金。
但只要陆淮没事,她就不会被压倒。
天空阴沉沉的,从二楼卧室的窗户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院子外面的那条路,周迟译抽完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离开前抬头往上看的时候,赵南霜是看着的。
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反复拿出手机。
【我要你别再联系我了。】
赵南霜不知道他最后一次回头的那一刻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
如果这里就是分别,她即使永远都不会祝他幸福,但也希望他平安。
傍晚,江寻乘坐的飞机落地南川机场,有两个助理陪同,他见到赵南霜时的第一反应是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这么憔悴。
春节前,就是在这个转角,这棵梧桐树下,她跑向周迟译时像只漂亮的蜻蜓。
那时枯树大雪,此刻绿叶繁茂。
而她这只蜻蜓飞过了寒冬,却在万物生长的盛夏从空中坠了下来。
赵南霜点开一条新闻,递给江寻看,“这是我朋友,我希望尽快把网上这些乱七八糟的新闻弄干净,泄露照片的人不管是谁,都要让他进去。”
江寻点头:“这个好办。”
陆淮才是难事,赵南霜说:“她弟弟在保护她的时候失手把她的生父推下楼,当场死亡,事情是昨天中午发生的,他已经被警察带走了,我要南川最好的律师,让律师一定尽最大的能力。他才十八岁,今年刚考高考完。”
牵扯到人命,难怪她着急,江寻庆幸自己来得快,“放心,联系好律师后,我会随时跟进,了解情况。”
“还有,我需要钱,金额不小,白拿我心里不安,你跟我爸说,就当是我问他借的,”赵南霜疲惫地深呼吸,“我知道他会提什么要求,我听他的,我都听他的。”
“这些以后再说,”江寻深深地看着她憔悴的面庞,“南霜,你现在需要休息。”
赵南霜得去一趟陆止止家,“我睡不着,去看看我朋友。”
“我送你过去。”
“不用管我,这些事够你忙一阵子了。”
江寻带了助理,赵启明在南川的朋友也是他的人脉,“事情再多,也要一件一件办,我晚上去接你。”
赵南霜敷衍地点了下头。
连赵南霜都睡不着,陆止止只会更严重,吃了安眠药都没办法入睡,经纪公司联系她,索赔违约赔偿金,她才开始看网上的新闻。
江寻办事效率高,陆止止在网上搜自己的名字,已经搜不到那些不好的帖子了,但她的微博还能看到,评论区里很多账号的ID她都记得,曾经说喜欢她,亲切地叫她老婆,现在都在骂她。
她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要硬扣在她头上?
长时间失眠,她脑子糊里糊涂的,越看越难受,直到看到一条‘姐姐是外围女,弟弟是杀人犯’,薄弱的临界线被点燃,别人骂她,她就骂回去,连续回复了几十条,很快,那些截图就被大肆传播,曲解,又引起了一波舆论。
“别看了,”赵南霜把手机抽走,“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敲几下键盘,自以为是在伸张正义。”
陆止止崩溃大哭:“南霜,没有人相信我。”
看着那些铺天盖地的言论,她好像真的是他们口中的那种人。
赵南霜卸载了那些社交软件,“他们不重要,伤害完你,很快就会把这件事情忘掉了,然后又去喜欢另一个符合他们想象的人,一旦出现任何一点和他们所希望的相斥,又会开始攻击那个人,这样的,你在乎他们做什么。”
她倒了杯水,递给陆止止之后,坐下来接电话。
“南霜,你点名要的那个律师,我找到他之前,他就已经接了这个案子,”江寻实话实说,“应该是周家的人。”
赵南霜沉默。
江寻温声道:“律师跟我谈过,被告人承认案发时有杀人的意图,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免除刑事责任的,你和你朋友都要有心理准备。”
赵南霜想过最坏的结果,只要陆止止对人生还有盼头,就不会绝望,“我不管过程,只要结果,尽量减到最轻。”
“明白,”江寻看了看时间,“一会儿去接你吃饭。”
“我没有胃口。”
“就当是陪我,我也忙了一天了。”
“……好吧。”
陆止止害怕出门,她连窗户都想关得严严实实的,赵南霜不会强行拉她出门吃饭。
江寻带了一份晚饭过来,给陆止止的。
陆止止见过江寻,季D为难她的那天,是江寻把赵南霜从会所里带出来的,他并不掩饰自己对赵南霜的心思,那天她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你都在我家待了一个星期了,周迟译怎么一直没有来找过你,你们吵架了吗?”
“他去基地训练了,估计开学前才能回来,”赵南霜把餐盒打开,摆在桌上,“我明天就不能陪你了,我要去拍戏,夏梦把档期空出来了,我再耽搁,她说不定就不拍了。”
陆止止木讷地点头,“嗯,你去忙。”
江寻也不催,一直在楼下等着,赵南霜等陆止止吃完才下楼。
老城区,车开不进来,车停在路边,要往外走一段路。
再没胃口也得吃饭,江寻知道赵南霜的口味,选了一家不算远的餐厅,车开到一半,她突然很难受,总觉得很不安,让司机原路返回。
到陆家楼下,看到楼顶有一个人影,即使看不清,江寻也意识到要出事了。
江寻报警,赵南霜拼命地往楼上跑。
天气预报后半夜有场暴雨,楼顶的风很大,陆止止站在边缘,宽松的衣服里灌满了风,头发也被吹得凌乱,她好像随时都会闭上眼睛跳下去。
“止止!”赵南霜不敢靠近。
陆止止回头,笑了笑,“南霜,我认了,让他们得意去吧。”
“死很容易,可是如果你死了,陆淮怎么办?止止,你不能这么狠心,既然你给了他一个家,就不能再抛弃他。”
陆止止以为自己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可听到陆淮的名字,眼眶依然会潮湿,“是我害了陆淮,他本来可以有风光的前途,都怪我,他还那么年轻,却被我变成了杀人犯,要在监牢里度过人生最好的年纪。”
赵南霜趁着陆止止失神的时候,悄悄顺着晾衣绳往那边走,“任何时候都是人生最好的年纪,止止你想,陆淮那么聪明,就算耽误几年,以后再重新考也还是会考得很好。我们以前不是聊过吗?你如果不当模特了,就去开服装店,我相信你肯定能行。”
“可是……”陆止止抬手握住戴在脖子上的平安符,“坐牢会成为他抹不掉的污点。”
“只要你不嫌弃,那就不是他的污点。你知道的,他只在乎你。”
江寻靠着墙,从另一侧靠近陆止止,赵南霜一直在跟陆止止说话,吸引她的注意力,江寻趁机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把她拽到安全的地方。
赵南霜松了口气,脚下一软,和陆止止一起跌坐在地上。
“止止,”赵南霜抱住她,“违约金我帮你付,那些钱是我借你的,等你以后赚了钱慢慢还,你有经商头脑,我觉得顶多也就十年吧,可是你如果就这么跳下去了,我多亏啊,卖身换来的钱打水漂了,朋友也没了。”
陆止止僵住,“卖身?”
赵南霜牵唇笑笑,“你忘了,我有个神秘富豪亲爹,这些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我要去过好日子了,等你做生意的时候,我拿他的钱给你投资,赚了算你的,赔了算他的,我是他唯一的女儿,这点任性应该还是可以的。”
“对不起,南霜,对不起。”
“你如果再想不开,才是真的对不起我。”
“……不会了。”
“你保证。”
“嗯,我保证。”
凌晨一点,暴雨降临,这场雨下了一夜,仿佛要将这座城市摧毁。
这场雨把江寻留在了赵家别墅。
赵南霜睡不着,江寻安静地陪着她。
夜色褪去,雨声渐小,江寻不确定她的眼泪是为陆止止,还是为周迟译,这里应该有很多她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