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霜叹了声气，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半个小时了，“他在挨骂。”
“不会吧，”夏梦嗤笑。
据她所知，周迟译在家里的地位挺高的，否则也不可能只是动动嘴皮子就让周海林和周时延彻底放弃盛离，承担那么大的损失，但她转念一想，虽然在周家他最大，但岳父岳母可不一定会给他好脸色。
夏梦笑着说：“此刻他面对的压力越大，等晚上回过神了，想到他娶到了你，就会加倍开心。”
“小叔叔！”茜茜站起身，往篮球场入口的方向跑。
赵南霜扭头往那边看，周迟译正朝她走过来，他也还穿着那件白衬衣，身后是一大片火烧云，原来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夕阳早已染红了半边天。
夏梦也听见了茜茜的声音，人家是新婚第一天，她可不当这个电灯泡，“好了好了，不说了，我等你约我。”
挂断电话，赵南霜站在原地等他走近。
在球场打球的人认识周迟译，喊他加入，他挥了下手，说没空。
篮球飞过来，他单手接住之后把球放在地上，给茜茜踢着玩，茜茜不仅自己玩，还要带着两只狗狗玩。
那几个男人都被茜茜萌化了，也不着急，等她慢慢把球踢过去。
周迟译走到赵南霜面前，抬头往树上看，右手亲昵地搭在她肩上，“今年的樱桃甜吗？”
“很酸，茜茜都不吃，”赵南霜看他神色如常，不像是被训斥过，但他一贯能装，“我爸是不是给你出难题了？”
“最难的一关都过了，其它的事不算什么，爸提的要求不过分，娶你怎么能没有聘礼，我办得到，你就别操心了，”周迟译轻轻捏她的耳朵，“今天晚上住家里，过几天我再带你去看江边的那套房子。”
木已成舟，赵启明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强行让他们再去办离婚。
赵南霜低声说：“奶奶应该舍不得你搬出去住，我们多陪陪她吧，这里也很好。”
“哪里好？”
“哪里都好。”
她忍不住笑，周迟译也是，坐在树下的阿姨们都是带孩子出来玩的保姆，不认识他们，更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看着就很般配，于是就问他们是不是男女朋友。
周迟译牵着赵南霜的手，“这是我老婆，我们结婚了。”
阿姨着实很惊讶，仔细一看，这姑娘确实戴着婚戒，“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是我有福气，”周迟译从兜里拿出一把喜糖，分给大家，“茜茜，回家吃饭了。”
“好！”茜茜跑去牵狗绳。
周迟译抱着她摘了几颗樱桃，带回去给周时延。
进屋后，赵南霜才发现南佳和宋叔叔也来了，脸上都带着笑，赵启明的态度缓和了很多，被周海林称呼为“亲家”的时候，他没有冷脸，应该是接受了，但心里肯定还是不痛快，毕竟他也只有赵南霜这一个女儿。
赵启明看得出来，周家没有委屈赵南霜，对她很重视，即使只有一天的时间，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了。
几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有茜茜这个开心果，饭桌上的气氛很轻松。
周迟译刚出院，但还是给赵启明和南佳夫妻俩各敬了两杯酒，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谦和有礼，让人挑不出毛病。
赵南霜这才意识到，原来赵启明不知道周迟译受了伤，他下午根本就没有拿这件事当盾牌。
周迟译不是会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走捷径的人。
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实实，才能稳定长久。
今天奔波了一整天，跨越两座城市，还办了一件大事，其实挺累的，赵南霜坐久了有点腰酸，她看着家长们喝酒说笑，听着周迟译当众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她在周家受委屈，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摸到了她的后腰。
除了周迟译还能是谁？
他表面正正经经，一副满分女婿的样子，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捏她的腰。
满桌都是长辈，周迟译的姑姑就坐在旁边，赵南霜没喝酒，耳垂却微微泛红，手绕到身后推了他一下，被他顺势握住，十指相扣。
她侧首看他，灯光柔和，他似乎还是少年模样。
饭后，大家陆陆续续离开，赵南霜和周迟译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车从这里开出去。
热闹之后，归于平静，老太太这会儿才把自己准备的东西给了赵南霜，是一只翡翠镯子，十多年前，老爷子在一个拍卖会上买回来了一对，据说是用同一块石头雕刻出来的，成色极佳，这么好的东西很少见，有钱都收不到，茜茜的妈妈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
周迟译把镯子给她戴上，两人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月亮，月亮真是圆啊。
赵南霜问他，今天酒好喝吗？
周迟译也不说话，直接捏着她的脸，让她自己尝。
吻着吻着，她就被他抱了起来。
周家的楼梯也是木质的，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响声，混着她低低的笑声，比什么都动听。
后来过了很长时间，周迟译再想起这一天，依然会心跳加速。
……
很快就到了六月份，又是一年毕业季。
周迟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回部队办手续。
这天赵南霜本来是打算去工作室的，但陆止止有事找她，两人约在陆止止的婚纱店附近。
聊完正事，时间还早，她们就想着去六中看看。
这几个月陆止止特别忙，赵南霜结婚之后跟她和夏梦见面的次数明显少了，“周迟译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两天吧。”
“他前段时间给了我一张婚纱设计稿，你知道吗？”
赵南霜点头，“知道呀，我看着他画的。”
其实还有一对戒指的设计稿。
婚后肯定是戴婚戒。
“他自己设计的？”陆止止着实有些吃惊，虽然他奶奶是很有名的画家，他从小耳濡目染，会一点，但画画跟设计还是不一样的，“我还以为是出自哪个大牌设计师，竟然是他设计的，现在我信了，他干哪一行都不会差，就算受了伤不能继续当飞行员了，转行做别的也会成功。”
说不遗憾，肯定是假的。
周迟译回部队之前，每天都在给赵南霜做思想工作，他自己早就有了选择，但她心里总想着这事儿，不太好受。
“对了，你把下个月六号那天晚上的时间空出来。”
“你们要请客吃饭？”
赵南霜说：“寇庄路他们那几个发小一直说要喝喜酒，婚礼还早，提前聚一聚。”
“那肯定不能少了我和夏梦，”陆止止怎么都得喝上这杯酒。
红灯结束，陆止止正要往前走，余光注意到对面暗处的一道身影，忽然顿住。
赵南霜走了两步才发现陆止止没动，叫她也没什么反应。
赵南霜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顺着陆止止的视线看过去。
人行道上，有人向这边来，有人往那边去。
下午五六点钟的时间，阳光被高楼挡住，路的两侧是两个世界，陆止止和赵南霜所在的这一边被太阳照得明亮，地面都被晒得滚烫，另一边处在阴面，就显得极为暗淡。
随着时间流逝，光亮会被暗色吞噬。
然而陆淮从没有光的阴暗角落里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走进光里。
第85章
赵南霜刚认识陆止止的时候，她就说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一心只想赚钱，只要能赚到钱，她什么事情都能做。
陆福死的那天，她一直在哭，不是在哭自己，也不是在哭这个她应该叫一声“父亲”的人，她的每一滴眼泪都是为陆淮。
那天，他们躲在那间出租屋的角落里，被阴暗笼罩，警笛声越来越近，他们无处可躲，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即使下一秒他就会一脚踩空，她也会同他一起坠下去。
“无论是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我都一定会回来找你。”
这是那年夏天陆淮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的每一天，她都是为此而存在着。
距离越来越近，陆淮的五官应该逐渐清晰，陆止止却看不清，她不知道是阳光太刺眼，还是眼里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记忆中，他总是穿着那套洗得微微泛白的校服，很多时候他都是沉默地看着她，她以为她看不懂。
被他抱进怀里的这一刻，陆止止才敢相信他是真的回来了。
“你怎么才来……“她声音哽咽，鼻涕眼泪全都蹭在他的衣服上，“这一年，你在哪儿？在做什么？”
陆淮说：“在等你变成小富婆。”
陆止止一边哭一边笑。
赵南霜在旁边看着，也不禁湿了眼眶。
陆淮是重新参加高考了，七年前戛然而止的人生重新回到正轨，那个支离破碎的家也终会幸福圆满。
陆止止急着带陆淮回家见孙琴，赵南霜没有去打扰他们一家团聚，她还住在回柳桥公馆，在回去的路上就给周迟译打了通电话。
天快黑了，她下车后，站在家门口，看到天边有一团火焰似的红霞，明天肯定是个晴天。
晚饭后，老太太在院子里浇花，周迟译突然回来了，跟她说了两句话就往上楼走。
对此，老太太也习惯了，男人不粘老婆黏谁？
卧室里没人，周迟译转身去了书房，赵南霜刚跟夏梦聊完，下午见到陆淮的那股兴奋劲儿还没过，无法静下心工作，就随便刷刷视频。
书房的门半掩着，留了一条缝隙，她感觉到身后有动静，以为是eleven，就没在意。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周迟译又骗她，明明说好是后天下午回来，她来不及回头就被周迟译提着腰抱起来，他坐在沙发上，她坐在他身上。
她已经洗过澡了，夏天的睡衣很清凉，手感极佳，但布料的丝滑程度远不及她的皮肤细腻。
“你这个人能不能有句准话，”赵南霜推他，“没关门呀，你别乱摸。”
“奶奶在楼下弄那些花花草草，最少还要两个小时，”周迟译的下巴搁在她肩上，“笑得这么开心，在看什么呢？”
“就是随便看看，小动物真是可爱。”
“喜欢就养，给我看看是什么样的，过几天给你带回来一只。”
赵南霜笑着把手机递过去，周迟译点开视频，视频里是几只小熊猫在吃竹子。
周迟译：“……”
她笑得差点摔下去。
周迟译把手机扔到桌上，抱起她准备回房间。
“你还没吃晚饭吧，” 赵南霜搂着他的脖子，指挥他拐弯，“下楼，去厨房。”
周迟译慢悠悠地说：“小别胜新婚，我现在没心情吃饭，只想……”
“这才几点，奶奶还在外面，”赵南霜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周迟译吹了声口哨，小宝就跑进书房，没一会儿咬着一只拖鞋出来。
小宝就是eleven的小跟班，老太太天天这么叫着，赵南霜也跟着她叫。
赵南霜穿上拖鞋下楼，打开冰箱，看能做点什么。
周迟译在给小宝弄水喝。
赵南霜边洗菜边问：“你觉得琴姨能接受吗？”
周迟译不紧不慢地宽慰她：“这些年，琴姨失去的太多，应该也看开了，如果陆止止一定要跟陆淮在一起，琴姨最后肯定也会接受，在有限的生命里，外人的闲言碎语哪有自己的女儿重要，但需要时间，毕竟她一直把陆淮当亲生儿子，等她想通了，自然而然也就接受了。”
赵南霜希望陆止止能幸福，“对琴姨来说，要跨越这层障碍挺难的。”
“她可能比你更早知道。”
赵南霜愣了一下。
“你高中才认识陆止止，就已经看出陆淮对陆止止不仅仅只是姐弟亲情，琴姨看到的只会比你更多，或许她只是没有戳破那层纸，而不是不知道，”周迟译走过去，洗完手，顺势从后面抱住她，“顺其自然吧。”
赵南霜心想，这倒也是，慢慢来吧。
她其实不喜欢做饭，以前一个人住，不是吃泡面就是吃外卖，结婚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下厨，炒了三个菜，两荤一素。
她吃过晚饭，但还是陪着周迟译吃了点。
“我今天见到陆淮，太高兴了，忽略了你，”赵南霜给他夹菜。
周迟译故意长长地叹了声气，“嗯，我挺受伤的，一会儿记得补偿我。”
赵南霜越过餐桌，凑过去亲了他一下，“好了。”
周迟译显然不满意，“就这样？”
“这样还不行？”赵南霜指着桌上的饭菜，“这些可都是我亲手做的，难道不好吃吗？”
周迟译直接把人扛上楼，阿姨会来收拾碗筷。
茜茜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周时延上班的时间越来越晚，周海林让秘书给周迟译布置了一间新办公室，等他在周氏历练得差不多了，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再给他岳父送过去。
周迟译进了公司，平时跟寇庄路见面的机会更多，但每次周迟译都是饭局上走得最早的人，长辈说结了婚就是不一样。
比起回家，寇庄路宁愿在外面喝酒应酬，家里给他看好的联姻对象，他是提不起半分兴趣。
周迟译和赵南霜请客这天，在南川最好的餐厅订了一个二十人的包厢。
时隔九个月，寇庄路再一次见到了陆止止，还有她身边的陆淮，夏梦不止克周迟译，也克他，明着暗着讽刺他活该，他听着，心里反而平和了。
寇庄路想找个地方抽根烟，刚走出包厢，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地朝他撞了过来。
走在寇庄路后面的一个朋友看见了周迟译，打趣道：“来得最晚也就算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周太太呢？”
“她接个电话就来，”周迟译的目光从寇庄路面前的女人身上扫过，没有多停留一秒，迈开长腿走进了包厢，“都别在里面抽烟啊，我老婆不喜欢烟味。”
“真没人性！我还单着呢！”
“单身没关系，你如果羡慕，我可以跟你讲讲我和我老婆的事，她前两天去公司接我下班，你猜发生了什么？一个别家的星探在停车场追着她，非要给她递名片，想约她去面试。我老婆就是漂亮，就算我们自己家的艺人，也挑不出几个比她好看的。”
“今天灌不醉你和南霜，我们从这里走出去都丢人！”
“试试吧。”
“……”
盛离听着包厢里的说笑声，再闻着自己衣服上难闻的烟酒味，自嘲般扯了下唇，但这笑比哭还难看。
寇庄路连声招呼都没打，等她站稳后就走开了。
陆止止把包递给陆淮，去了洗手间。
夏梦在扎头发，她嫌热，赵南霜在洗手。
陆止止小声说：“我刚才看见盛离了，她跟在一个老男人身边，喝得醉醺醺的。”
夏梦早就听人说了盛离的近况，丝毫不觉得意外，“她家公司出了问题，季D的父亲又把她在娱乐圈翻身的路堵死了，如果她什么都不管，直接出国，其实可以过得很好，但她母亲不甘心，她只能走上这条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