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打岔,却还没告诉我,莫要怪罪什么?”小郑氏将带过的话又问了出来,明显是不想敷衍了事。
“父亲罚了我向四妹妹赔罪,祖母将剩下的时日换成了经书,如今写完,特地送来四妹妹这聊表歉意。”林玉姝将来意又说了一遍。
小郑氏听完挑了挑眉,笑了起来,“既是经书,二妹妹应该奉着经书去祠堂,叩拜先祖,叩问自心,细心悔改才是,这般送来四妹妹的院里,是何意?”
轻飘飘的一句话,点醒了林玉瑾。
是了,送到西乐院,旁人不会知晓经书之事,哪怕自己出去说了,父亲也知会责罚自己不亲姊妹,却不会说林玉姝一字半句。
若是送到祠堂,底下的下人便会一传十十传百的传遍整个府邸,她林玉姝的脸面,也会落下几分。
林玉姝咬了咬嘴角,袖子里的手帕绞的不成模样。
“是妹妹思虑不周,妹妹这就送到祠堂供奉祖先。”林玉姝说完起身便要走。
“对了。”小郑氏喊住她,林玉姝回头看着小郑氏,这是要放自己一马?毕竟她刚入府,得罪自己对她也没好处……
“未出嫁前,我母亲说,供奉之事,心诚则灵,二妹妹记得跪上两个时辰,否则是不灵验的,到时这经书可就白抄了。”小郑氏笑着将话说给她听,一字一句,当真是关心妹妹的好嫂嫂。
林玉姝行了礼,扭头便走了出去,绿云跟在身后,追了上去。
“嫂嫂,你这可真是妙呀!”林玉瑾比了个大拇指,这法子,当真是绝,若不是小郑氏来了西乐院,自己肯定是傻乎乎的接下的。
“你到底是年纪小,她借着事的欺负你,往后有何事,自可去庆柏院寻我。”小郑氏叹了口气说道,面上满是对林玉瑾的心疼。
“我瞧二姐姐这番吃瘪的模样,倒是觉得十分好笑,往日都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林玉瑾将茶碗向小郑氏面前推了推,“嫂嫂,用些茶,润润嗓子。”
“莫淘气,这法子也只可用上这么一次,往后你莫去寻她,过两年她嫁了人家,便与你也没什么干系了,当然,若是她犯到你的手上,你要占了理,慢慢的收拾她,这才是嫡女该有的手段。”小郑氏不愿意让林玉瑾这般幸灾乐祸,居安思危才是正道,凡是指望别人,不如指望自己来得实在。
“瑾儿听嫂嫂训诫,不过嫂嫂今日怎么不陪大哥哥,找我是有事?”林玉瑾扑在小郑氏怀里。
“瞎说,这些也是你该问的?”小郑氏敲了敲林玉瑾的脑袋,有些无奈。
林玉瑾吐了吐舌头,过了一会,侧头吩咐水水,“快去将东西摆好,我们继续晒太阳。”
说完抬头看向小郑氏,“嫂嫂,今日太阳好的紧,一起晒一晒。”
说完也不等小郑氏同意,自行下了榻子,穿好鞋袜,拉着小郑氏向门口走。
小郑氏失笑的随着她去,在她心里,这就是自己的亲妹妹,自己不护着,总是不放心的。
林玉瑾万万没想到,前世二十五岁的自己,有朝一日,被一个年仅十五的姑娘这般疼护,不过这滋味倒是十分不错。
第33章 祠堂
林玉姝气急地向祠堂走,身后绿云急急的跟着,一句话也是不敢问的。
等到碰到下人的时候,林玉姝的步子慢了下来。
“见过二姑娘。”
“起来吧,好好做事,林府不会亏待你们的。”林玉姝笑着说道,一点也看不出方才气急败坏的模样。
“谢二姑娘。”
几个丫头听到这话,开心的继续忙活手里的事,等林玉姝走远,说起了林玉姝的好话。
“二姑娘真体恤下人,不像四姑娘,整日里找二姑娘的麻烦,若她不是嫡女,只怕没这般威风,若是二姑娘是嫡女才好呢!”
“是呀是呀!”
绿云抬眼看了看前面步伐顿住的林玉姝,心里的恐慌越来越盛。
见林玉姝没说什么,只继续抬脚向前走着,绿云心里才松开一口气。
“还不跟上来,在那等着是要做什么?”清淡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绿云听在耳朵里,半刻也不敢耽搁的跟上。
“二姑娘今日怎么来了。”守着祠堂的婆子殷勤的走上前,替林玉姝领着路。
“殷妈妈,今日前来是替四妹妹祈福来得,前些日子的事,想必您也有所听闻,玉姝做错了事,理应受罚,还请妈妈准备两个蒲团,玉姝想着跪上两个时辰,方能体现的诚意。”林玉姝眼里含着泪,要落不落得模样让人心疼。
殷妈妈看在眼里,心疼的握住林玉姝的手,“四姑娘到底是小,二姑娘有心了。”
说完用袖口擦了擦眼睛,眼圈发红的去给林玉姝准备蒲团来。
“绿云,当日之事你也在场,便陪着我一起吧。”林玉姝娇弱的冲着绿云笑了笑。
“姑娘这般心善,身边的婢女也是仁心的,若是四姑娘知道了,定会原谅姑娘。”殷妈妈将蒲团拿来,正巧瞧见林玉姝眼泪掉下来,这般心慈的孩子,谁能不心疼。
“谢谢妈妈,给您添麻烦了。”林玉姝将经书双手奉在祖宗牌匾面前,退后三步,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眼祈祷。
绿云扯了扯嘴角,跪在林玉姝身后半步远,殷妈妈将祠堂门带上退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二姑娘怎么来了?”院里其他婆子见殷妈妈出来,忙跟上去问道。
“二姑娘也是个倒霉的,摊上四姑娘那么个妹妹,整日里替她收拾烂摊子,这不,又因为那事来跪祠堂了!”殷妈妈甩了甩帕子,满脸不忿的说完,又去忙自己的。
“哎,这事怎么没完没了了?”
“谁知道呢,见天的惹事,仗着自己嫡出没少折腾二姑娘。”
绿云看着面前的牌匾,心里总觉得冷丝丝的,看了看面前林玉姝的背影,却不敢多说什么。
“绿云,你说身为庶出是不是有错?”林玉姝的声音传到绿云耳朵里。
绿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一会,“姑娘,出身之事本就不是由自己选择,奴婢生来便是林府的婢女,这事也不是奴婢自己选择的。”
“哦?你是后悔做我的婢女了?”林玉姝的声音总是这般轻飘飘的,仿佛没有实质,让人摸不清她此时的情绪。
“奴婢不敢。”绿云重重的磕在地上,满是惶恐的说道。
“别怕,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身为庶女,好像事事都差了别人,不论是出生,还是吃穿用度,甚至未来的婚事,也是处处被林玉瑾压了一头。”林玉姝睁开眼睛,看着上方林家世代的牌匾,眼睛里,没有一丝温情。
“姑娘……”绿云有心劝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那一套,生来有命,富贵在天,可是,碧云,我的富贵,老天爷帮不了我。”林玉姝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葱葱玉指,纤细如葱段,肤白若凝脂,若是有朝一日没了这林府的庇佑,到时是何光景,只怕难说了。
林玉姝闭上双眼不在和身后的碧云说话,屋外的光洒进祠堂里,身影从远处走到近前,拥抱着自己的本体。
“绿云,几时了?”
绿云睁开眼,艰难的扭过头看着屋外,却没见到阳光,想起身走到门口去看,腿脚却酸麻的很,只好爬着到了门口,推开一丝缝隙瞧了瞧。
“姑娘,申时末了。”绿云嘴唇发白,扭头看着林玉姝,说了时间。
“时间到了啊,呵呵。”林玉姝呵呵笑着,踉跄着起身。
“姑娘可是要回去?”绿云见她起来,挣扎着自己也起了身。
“自是要回去的。”说完林玉姝不顾绿云的搀扶,向门外走去。
“二姑娘,老奴送您回院里吧。”殷妈妈见人出来,急忙上前搀着林玉姝。
“殷妈妈,您是掌管祠堂的,若是与我走近了,对您没有好处,您还是留下,有绿云扶我回去就够了。”苍白的嘴唇张张合合的说完这些,绿云搀着林玉姝走出祠堂院子。
路上的下人见主仆两这副模样,想上前扶着,却又不敢,林玉姝每每见人都是婉拒了回去。
绿云想劝,但心知林玉姝的脾性,若是认准了,便不会轻易放弃。
等到了宝栖院门口,林玉姝终是晕了下去,绿云吓得不行。
“快来,姑娘晕倒了,快些来人。”
院里的人听是绿云的声音,急忙出来,见林玉姝晕倒,急忙将人送到屋里。
“快去请老爷,再去请大夫来府里,姑娘这次怕是……”绿云的话未说完,听话的丫头婆子却吓得心惊。
二姑娘自小身子便不大好,打娘胎里带下来的毛病,若是此番出了事,这一个院子伺候的只怕没一个能留个囫囵个。
宝栖院里众人急忙去请人,绿云跟在身边伺候,腿上却行动不便,只好指挥着身边的丫头去伺候着。
不知等了多久,院里的门被大力推开,随即传来的便是林承平的声音,“姝儿!姝儿!”
瞧见绿云坐在床脚,几个丫头在来回的端着水盆,林承平一时也不顾其他,直直的走进屋内。
白大夫正替林玉姝施针,听见人声,头也未抬,“出去。”
林承平将将要踏进的脚,硬生生收了回去。
第34章 问责
林承平在外间徘徊了许久,看着身边的丫头婆子不断的端着水盆来来回回,心里的焦急是与时剧增。
林承平心疼林玉姝,不是一时半刻,这十几年来,林承平对林玉姝的偏爱,一分也未曾少过。
自林玉姝被她娘亲生下,便时常生病,寻遍亭州城的大夫,也不过是知道了生病的缘由,心症。
为了林玉姝,林府内不准饲养狗与猫,任何有隐患的东西都被林承平一一去除。
等林玉瑾年岁再大些,便抱回了林府,想着寄养在林老夫人院里,也好学些本事,但老夫人拒绝养这个孩子,林承平便将主意打在了柳氏的身上。
柳氏万般不愿,林承平对外言林玉姝是养在主母膝下的。
即使未入族谱,却也有不少人家听闻此事,信了七八分。
前些年,林承平看着林玉姝渐渐长大,想着替她寻一门好亲事。
亭州上下,林承平看遍了各府的儿郎,也没半个中意的。
直到……那个雨夜。
“林兄,今日风雨太大,为弟便叨扰了。”那是林承平还未做到知府的位子上,昔日同窗路过亭州,每年五月,亭州风雨旺盛,赶路艰难,便留在了林府过夜。
两人把酒言欢,席间,平文乐说道,“家有一子,尚未许配,想着娶一房嫡女,也好让孩子的仕途走的昌顺。”说到这,平文乐夸赞自己的孩子,恨不得什么好词都用在他的身上。
正逢酒醉,林承平心思一动,便说,“自己有一长女,蕙质兰心,长相秀丽,不若我们两家结亲?”
平文乐听到这,想着林兄只有一位妻子,便没多想,换了定亲信物。
“林兄,往后你我便是亲家了!”平文乐酒意上来,说得话也是混乱不堪,但做的事却是一点也不含糊。
林承平尚有一丝清醒,两人把酒言欢,直至天明。
对这个女儿,林承平是用尽了心思,想着今日晕倒,便觉得十分焦心,若是出了差错,心症病发,自己往后可怎么是好!
正想到这,白大夫擦着额头上的汗从屋里走了出来,林承平瞧见,急忙上前问道,“如何了?”
白大夫理了理身上衣服,才缓缓说来,“暂且无碍,但贵府二姑娘心思深重,思虑过甚,若是无法心情舒畅,往后是何光景便不好再说了。”
林承平听完,还未散去的笑意僵在嘴角,“这是何意?她年岁尚小,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是好?”
“您莫要焦急,二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凡事看开些便好。”白大夫说完,走到书桌前,开了药方。
“三碗水煎成一碗服下,连服七日,便可痊愈,这些时日,还是莫要去学堂的好。”白大夫将药方递给却储,又拿了一个瓷瓶,“老夫听闻二姑娘与她的侍女膝上有伤,早晚各擦一次,时日到了便可痊愈。”
却储点头,将白大夫送出了院子,林承平嘴里念着方才白大夫说得话,将绿云叫了出来。
“你与姑娘膝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林承平的脸色明晃晃的显示着风雨欲来,绿云不敢掺假,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并说清,却未说林玉姝是出自什么目的先去了西乐院送经书。
林承平正在盛怒,无心去思虑前因后果,进了里屋看了看林玉姝便抬脚向西乐院去了。
此时林玉姝正吩咐着水檀将饭食摆上,准备与小郑氏一同用饭。
“姑娘,饭摆好了,可以过来用饭了。”水檀对正聊得开心的两人说道。
“知道了,莫要催我。”林玉瑾拉着小郑氏的手走到饭桌旁,瞧见今日的菜色,觉得还不错。
“方妈妈手艺真是不错,你们也别伺候了,我与嫂嫂说些小话,你们去寻方妈妈一起吃些。”摆了摆手让两个水退下。
小郑氏也道,“池桃,你也一并过去。”
“哎,谢姑娘,夫人体恤。”几个丫头高兴地退了出去,林玉瑾与小郑氏互相笑了笑。
“她们也是辛苦,整日寸步不离的守着我们。”林玉瑾拿了筷子,夹了糖醋鱼放进小郑氏碗里。
“上次在母亲院里,我便瞧着嫂嫂喜欢吃鱼,今日特地吩咐了方妈妈做了拿手菜,嫂嫂可要多吃些。”林玉瑾又倒了一些米酒,端到了小郑氏面前。
“你不过才好没有多少时日,怎么要饮酒?”小郑氏挑眉道。
“嫂嫂喝的,我哪里能喝这个?”林玉瑾睁大双眼无辜的说着。
小郑氏抬眼看向林玉瑾,一时不想理她,拿了筷子吃起林玉瑾夹来的鱼。
酒还未过三巡,传来外面婆子得声音。
“老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婆子见林承平怒气冲冲的走过来,急忙扯过一个丫头,让她去里面报信,自己挡在林承平面前拖延时间。
两个水和池桃听到声,急忙到主屋请两个主子。
“姑娘,老爷突然来了,不知道因着什么,生了好大的气性。”水水皱着眉说道。
“水水,你去请祖母,嫂嫂你先进里屋,若是问起,便说饮酒多了睡了会,水檀,将门打开,迎迎父亲,池桃,你去请大哥哥和母亲。”林玉瑾一点一点的吩咐着,一丝一毫也不能乱。
“哎,奴婢们这就去。”
外面传来婆子哎呦一声,水檀将门打开,瞧见林承平一脚踹在了婆子的身上。
婆子瞥见门开了,当下也不再拦着,爬着退了下去。
“父亲这么晚了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林玉瑾迎迎拜了一礼。
林承平怒气冲冲的进门,瞧见饭桌上摆的吃食,怒气更盛一分。
林玉瑾见他不说话,也摸不准是因着什么事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