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作的飞花令,我让杨妈妈寻了夫子,誊写了一份,虽说这飞花令作的尚可,但你们几个还是不可懈怠。”
听到这话,率先躲着的是嚷着要习武的林正澜,这些日子自知惹了家中长辈不快,已许久没出来了。
林承平见他行事乖张,也懒得动气,瞧他一眼,仿佛都是疲累的。
老夫人倒是没什么话,只让他好好习武,“如今府里有了开霁,你也有了伴了,丛云,该给他寻个教习师傅了。”
听到这,林正澜高兴的抬起头,“谢祖母。”
说完向着霍开霁行了个武礼,“还请霍世子担待。”
霍开霁点了点头,对于这个未来的玩伴,自己倒是没什么意见。
林府世代习文,出了这个习武的苗子,若是得用,往后在霍家军里挣个一官半职,也是不难。
“再过几个月,正榆便要入都城科考,跟着去的人,可拟了单子?”这话明显是问林氏夫妇的。
“母亲,跟着的人,已拟了正榆身边的桑与,到时派几个得力的管事,跟着入都城伺候,那边的宅院年前已备好了。”柳氏一样样的回答着,一应事宜有条不紊。
“既如此,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杨妈妈,将饭食备下,一会用饭。”老夫人看着底下的小辈,左右也不需要自己操心,便不再管着,儿孙自有儿孙福。
“一会柳氏你派人请个大夫,我瞧着景明总是轻咳,现下冬日已过,若是咳久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老夫人有些担心的说道。
“媳妇省的了。”柳氏应道。
卫景明与霍开霁对视一眼道,“谢过祖母。”
等杨妈妈带了丫头将饭食摆好,众人入座用饭。
府里男女分了两桌,偏厅一桌,正厅一桌,等用完饭,众人拜别老夫人,回了各自的院子里。
林正澜半路跟着林玉瑾回了西乐院。
“做什么偏要跟着我?”
“休沐结束了,我也是要去学堂的,这几日学了什么?提前找你学一学,免得后面夫子又骂我。”林正澜说到后面,脸上已经没了嬉皮笑脸的态度,只剩了面对未知的颓丧。
“说得好笑,你是叶大夫授课,怎么能找我来?要找也是找大哥哥才是。”林玉瑾不理他,只自顾着向前走。
“好妹妹,大哥哥那人你又不是不晓得,为人最是古板不过,若是我去寻他,只怕他能扒了我一层皮来。”林正澜绕到前面,两手抱拳求着林玉瑾。
“你既怕夫子,又怕大哥哥,还要去参军?没得你这般怕事的人。”林玉瑾推开他,向院里走着,左右偷瞧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想着借此机会教训教训他才是。
“怎么能是怕事,大丈夫能屈能伸,若不是大哥压着,我才不去学堂,左右读书无用,入军嘛,有力气就能行的事!”林正澜说着,还有些沾沾自喜,林玉瑾满脑子无语,为什么这个比自己还大的人,能这么天真!
林玉瑾当下停在了原地,林正澜走了几步没听见有人说话,正想回头瞧一瞧,却见她站在原地,满眼失望的看着自己。
“前些日子你说要去参军,母亲因着你被父亲责罚的事,抛下病重的我,我也没什么怨言,毕竟哥哥是要参军保家卫国的男子汉。”
“如今我瞧着你这般模样,倒是失望的紧,父亲说得没错,有天好的条件你也是不知道珍惜的,母亲总是担心你送了一条命去,如今也是说得极对。”
“你这般行事,文不成武不就,领军打仗,身为将领需有勇有谋,瞧瞧你,除了学了几招三脚猫的功夫,还有什么?你当东云国世代将领是凭借一身蛮力守的江山?”
“不说远,便说霍英纵将军与霍世子,哪个是凭着蛮力上阵?霍老将军这般大的岁数,为了东云披甲上阵,若是你,你能做到几何?”
林玉瑾站在那看着他,失望刻在了眼底。
林正澜看着她,莫名有些心慌。
“我……”林正澜张口,却也不知道怎么说……该说什么……
“三哥哥不如回去好好想一想,这几日的功课,一会我让水檀送到您院里,您好好看看便是。”林玉瑾说完绕过他继续向前,只留林正澜愣在原地。
扶回站在林正澜身旁,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姑娘,您这般说三公子,会不会……”水檀话没说完,林玉瑾堵了回去。
“会怎么样?承受不住?若只是这几句话便垮了,他要参军便是往母亲心里捅刀子,只是几句话罢了,若在战场丢了性命,这府里该如何?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又该如何?先前支持他参军的大哥,又该如何自处?”林玉瑾看着自己的手,心里泛起了苦涩。
“水檀,人不是为自己而活,不能那么自私的。“
林玉瑾这厢回了西乐院,东院里,常妈妈请的大夫到了青松院。
“这是府里常用的白大夫,是城里有名的白临医馆的大夫,往后若有需要尽可派下人去请。”常妈妈道。
“多谢常妈妈,还要为了景明奔波,劳累。”卫景明轻咳两声,忍住咳声后向常妈妈说道。
“公子说得哪里话,夫人也担心着,一早便吩咐了准备去请大夫,老夫人疼爱您,也记挂着,两下吩咐到了一处,也是担心公子康健。”常妈妈说完,让大夫坐在座上替卫景明诊脉。
第31章 信件
“我们家公子如何了?”常妈妈有些担心的问道。
“尚可,气血淤堵,开些活血化瘀的方子便可。”白大夫写了方子递给文信,让他随自己去医馆拿药。
出院门后常妈妈拿了封银作为诊金递给白大夫,“我们家公子还得托了白大夫,若是得空,多来几回府里,这诊金您莫推脱。”
“您说的哪里话,治病救人本就是老夫的本分。”话虽这般说,诊金却是收在了袖口里,说完,带着文信出了府。
“这府里的人倒是对你不错。”霍开霁从屋里出来,坐在卫景明身旁。
“对你又哪里差了?”卫景明可还记得林正澜刚见到霍开霁时的兴奋模样,扯了身上的疤痕,痛的龇牙咧嘴。
“方才在院里,瞧见好大一出戏,倒是十分有趣。”霍开霁失笑道。
“哦?”卫景明有些好奇,方才霍开霁走在后面,隔了好一会才追上来,想必就是因为那出戏耽搁了?
“不与你说,这是秘密。”
霍开霁笑的开怀,虽年幼三岁,却比自己看着更加健壮,卫景明心里也是连连叹气。
“不说便不说吧,只是这般吊人胃口,可不是君子所为。”卫景明也不气恼,只干脆的换了话。
“你这人,真是没意思。”霍开霁有心逗他,他却不上钩,只觉得好生没趣。
刚想再说几句,却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霍开霁急忙伸手拍了怕卫景明的背,等他缓过来,才收了手。
“景明兄,你这般娇弱,往后可怎么娶媳妇?”霍开霁揶揄道。
“咳咳,说什么废话,咳咳,滚一边去,咳咳。”卫景明实在不想理睬这个得寸进尺之人,
霍开霁倒了茶水递给他,“喝一些,润润嗓子,你这病症,还是得早些治的,若是拖久了,只怕不是好事。”
“你这次来亭州,身边除了文信,竟一个下人也没带来,若是有什么事,只怕也不方便,好在我与你住的近,若是有何事,只管招呼一声。”霍开霁看他喝了水,稍缓一些说道。
“我竟能使唤你了?”卫景明有些诧异。
“瞧你说得,咱两也算是穿同一个裤衩长大的,若你都不能使唤我,别人还有这个可能吗?”霍开霁听着倒是一乐,斜着眼睛看他,嘴里说着些浑话。
“滚一边去,这般岁数了也没个正形。”卫景明起身从书架上拿了几本书下来,往圆桌上一放。
“哈哈,我想起来,繆北刚才寻我来着。”说完霍开霁便要跑。
“去哪?”卫景明扯住霍开霁的衣领,不让他走,“这几本是兵法书,好好学一学,霍老年纪也不小了,你也该撑起霍家,让他可以歇息歇息了。”
“不想看这个,无聊。”刚说完,霍开霁不由得想到花园里听到的那番话,当是正走到假山边,却听到姑娘家在那振振有词地训斥人,伸头一看才知道,林家二公子被训的跟孙子一般。
当下不仅不躲,反而乐出了声。
“若是要乐,滚回去乐,别在我这给我添堵。”卫景明着实无语。
“好了,不逗你了,你也别逼我了,这书我在府上便看过了,早就背下来了,若是不信,你考我几处试试?”
卫景明狐疑的看向他,似乎是不太相信,低头看了看桌上的书,拿起来随意翻了几页。
“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卫景明道。
“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兵者,诡道也。”霍开霁答道。说完挑眉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这下信了吧。
将手中的书丢下,也不再提让他带回去的事,闷声喝了几杯茶水,散散心火。
文信回来时,正巧碰到繆北,两人进了院子,便看到二人在置气。
“世子来这做什么?”
“不知道,找他,不见人。”
文信不想理他,跟个哑巴一般,问几句答几句。
繆北有些摸不着头脑,又不搭理人。
“公子,药取回来了。”文信向着霍开霁行礼后说道。
“嗯,放着吧。”拳头抵着嘴角轻轻咳了几声,余光看到繆北也进来了,想必是有事寻他主子。
“世子,老夫人命人送了信件。”
“哦?那我回去看看,景明兄,这次就先到这如何?”霍开霁痞笑道。
“文信,送客。”
这是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了,霍开霁摸了摸鼻子,带着繆北回了自己的院子。
“公子,世子寻您何事?”文信有些摸不着头脑。
“问这些做什么?去煎药。”卫景明一个眼神也吝啬给他,想到方才主仆两走时的模样,一时也是不知道该怎么……
“那我先去煎药,倒时公子定会好起来的。”文信拿起药包走了出去,未瞧见自家主子在听到那话时一瞬间的怔愣。
卫景明瞧了瞧自己苍白的手,一时有些失笑,手上的青筋如丝绦一般,条条垂落在指尖,一眼看过去,竟有些不敢再看。
想到来此处的缘由,只觉得这世上世事难料。
想起祖母临行前塞给自己的一封书信,嘱咐自己到了亭州才可打开,一时竟忘记了。
起身走到里屋,从枕下翻出书信。
“明,亲启。”
打开之后,却有些不敢去看。
深呼吸之后,卫景明眼神坚定,手上翻开信纸,一字一句看下去。
“吾孙景明:
距你离府已有半月余,吾心甚痛,无法护你周全,让你身陷险境,是祖母无能,思虑良久,亭州林老夫人王氏,是吾幼时好友,今将你送离都城,实无奈之举,盼望吾孙平安喜乐,身体康健,待年长之时,羽翼丰满,吾亲接你回府。
见字如晤”
看着信尾的刻章,到底是没忍住,晕湿了纸张,卫景明伸手捂着胸口,剧烈的咳着,恨不得将心肝都一块咳出来。
文信在外透过窗户瞧见,一时竟不敢进屋,公子好面,若是被自己撞破,定会时时克制自己。
耳边传来风声,文信扭头正瞧见霍开霁站在一边。
霍开霁向他摇了摇头,文信点头表示知晓。
里面传来的压抑哭声,倒是叫人不忍听下去。
不过是十四岁的少年郎……
第32章 吃瘪
“二姑娘来了。”外头洒扫的婆子唤道。
巧的是,林玉瑾正带着两个水,在暖阁的门口坐着晒太阳。
“水水,去迎一迎,水檀,将这些都收起来,瞧一瞧二姐姐有何事。”将手中端的茶碗放下,林玉瑾走到榻上坐下。
水水去外面迎时,林玉姝带着绿云正往正房走,没一会便到了近前。
“见过二姑娘了,今日是刮了什么风,将您送来了西乐院。”水水见到人,脸上笑意浅浅,只差没表明自己是皮笑肉不笑了。
绿云瞧着,满脸怒气,但身边的主不发话,绿云也不敢造次。
“来看看四妹妹,还请水水在前面带路了。”林玉姝浅淡的笑着,举止带着身为姑娘的尊贵。
洒扫的婆子见姑娘家对着一个丫头好声好语,也不免觉得这丫头是托大了。
水水道,“姑娘这是要折了我的寿,水水不过是个丫头,哪敢受了姑娘的请字。”
说罢,不等林玉姝说话,便伸手引路,“二姑娘请,我们家姑娘在暖阁侯着二姑娘。”
等到了门口,将帘子挑开,送了林玉姝进去,水水便留在门口侍候,免得一会见到她那模样,说出些不该说得,给姑娘惹了麻烦。
“二姐姐竟来了?水檀,还不快看茶?”林玉瑾手里捧着话本,正坐在榻上看的津津有味,一时见到林玉姝,倒是有些惊讶。
“过来瞧瞧四妹妹,近日可还好?”林玉姝脸上的笑深了几分,坐在了林玉瑾对面。
“托二姐姐记挂的福,妹妹如今大好,二姐姐在学堂不是瞧见了,如今能吃能喝的。”林玉瑾将话本放下,羞涩的笑了笑。
“那便好,绿云,将东西拿来。”林玉姝转头吩咐道。
“什么东西,竟特地送到了我这里?”林玉姝有些纳闷,这位二姑娘是要做什么?
“前些日子在祖母院里,祖母罚的十遍经书,昨日夜里总算是写好了,今日正逢了请安的日子,便没过来,现下有了时间,自是要尽早送到四妹妹这的,姐姐的歉意,也只能以此弥补了。”林玉姝说完,拿着帕子掩了掩眼角,瞧的林玉瑾背上的皮肤发麻。
“二姐姐说笑了,这不是父亲罚了姐姐吗,怎么成了祖母罚的了。”林玉瑾垂着眼眸说道,一点余地也没留下。
林玉姝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浅笑着道,“四妹妹说得对,是姐姐一时说错了,四妹妹莫怪罪。”
“何事莫要怪罪?”清越的声音传到里面,林玉瑾探头一瞧,原是小郑氏来了。
“嫂嫂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禀一声。”林玉瑾忙起身迎接道。
“好了,你身子本就弱,已坐在那,起身做什么?”虽说的是责怪的话,话音里却满满是心疼。
“见过嫂嫂。”林玉姝笑着行了一礼。
“哟,竟是一时没看到,原是玉姝来了,难怪你今日这么乖巧的坐在榻上,这是有人陪着呢。”小郑氏抬手轻轻拍了拍林玉瑾的脑袋,嗔笑道。
“嫂嫂就会取笑我。”林玉瑾撒娇般的扯着小郑氏的袖子,将她拉到榻子上坐下,自己脱了鞋,跑进了里面坐下。
形成小郑氏与林玉瑾坐在一边,林玉姝坐在一边的对立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