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些水,林玉瑾方觉得好受一些,“我怎么了?”
“姑娘前日夜里起了高热,幸好还有先前拿的药,又拿了酒给您擦了身子,今日早上,热才退下,少夫人担心的不行,衣不解带的照料您一日一夜,昨晚上才被大公子劝回去休息。”水檀伺候着林玉瑾用粥,顺带着将这几日的事情说给她听。
安平院里柳氏已醒了,病了一场,常妈妈照顾着在院里休养,林正澜也从昏迷里苏醒,整日龇牙咧嘴的喊着疼,老夫人知晓之后,将林承平叫去了寿康堂,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承平出了寿安堂之后,便传出了准许林正澜参军的事。
“原来父亲怕祖母。”林玉瑾听到这,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以为,林承平在这府里便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代表,其余人士,只能仰仗鼻息。
水檀见她笑的开怀,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一口一口的喂着林玉瑾,让她多用些。
“几时了?”
“午时了,您先用些粥,垫一垫,一会小厨房便将饭食做好了,到时候端来给姑娘。”说着拢了拢林玉瑾身上披着的薄棉锦被。
“做些清淡的。”
“嗯,您在歇会,等做好了,水檀喊您。”水檀将食盒装好,送到外间,吩咐小厨房做些清淡的饭菜,又让水水去找些暖和的衣物来。
洗漱之后,林玉瑾躺在床上看着床帏,一时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思索一番,发现无事可做,便翻了床头放着的几本古书,见里面夹了本话本,便拿出来看了起来。
水檀端着吃食进来的时候,便见到自家姑娘一会开心,一会难过,仔细瞧了瞧,原来正拿着先前买的话本看着,自落水之后,姑娘便与之前大不一样,这会儿,才与先前有些相像。
“姑娘,先歇会,大夫说了让您这几日静养,那些劳心伤神的东西便莫要看了。”水檀将吃食在小桌上摆好,水水拿着先前挑的素白色玉兰花纹样的袄裙进来,伺候着林玉瑾穿戴。
“别梳发髻了,你寻只木簪来,松松挽起就好。”现在头正痛着,双丫髻好看是好看,却实在是扯头皮的。
“姑娘,这不合规矩啊。”水水有些为难。
“那有什么好方法吗。你家姑娘头痛的紧。”林玉瑾道。
“你去寻只发带来,轻轻绑上,散在后面。”水檀过来瞧了瞧,说道。
水水想了想,这却是是个好法子,去首饰盒里挑了一条正红色发带,比对了一番,衬着姑娘的脸色也好看些。
林玉瑾等头发绑好,才看了看镜子里的人,杏圆眼,樱桃嘴,鹅蛋脸,翘鼻子,怎么看都是一副温婉的美人模样,与林承平与柳氏各有五分相像。
“手艺不错,一会去小厨房拿些糕点你们两姐妹自行去吃些。”
水水是个吃货,对于吃的总是没什么抵抗想法,听到这,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第11章 往事
“快些用饭吧,再过会该凉了。”水檀劝道。
林玉瑾从梳妆台凳子上起身,走到饭桌旁边,见做的都是些清粥小菜,心里十分满意,这两个丫头真是贴心。
胃里空落落的,吃些容易消化的饭食,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外边怎么样了?”林玉瑾问。
“姑娘放心,外面一切如常。”水水道。
林玉瑾有些无奈,她不是原主,以往什么模样,谁知道呢?
“夫人已从榻上起了,今日在院中休养,常妈妈带了几个婆子照料着,过几日庄上和店铺的管事便要进府,夫人且好着,三公子那虽伤的重,只需要静养月余,便无碍,老夫人早上去了竹文院,派了杨妈妈日日送些滋补的过去,吩咐了寻常日子里,多请大夫来看,不可留下疤痕。”水檀见林玉瑾皱眉,便知晓她想知道的不是先前的那些,将方妈妈递来的消息想了想,说给她听。
“一会你去多宝阁里将二姐姐送来的百年人参送去竹文院里,吩咐着扶回,好好伺候他主子,其他院里送的东西,尽数拦下来,放在一处,大夫去验过,再酌情给三哥哥用上。”林玉瑾道。
“是,姑娘。”水檀应声退下。
水水收拾着桌上剩下的东西,出去暖阁,林玉瑾便拿着话本在靠着窗边的榻子上休息。
水檀回来时,见她虽看着手中的话本,却半晌也没动上一丝半点。
“姑娘在想什么?”水檀拿了博棉锦被给她搭在膝上,生怕她凉了一丝半点。
“我这院里只你和水水两人,你们二人与我是同岁的,过个几年,你们便该议亲,到时若是有了心上人,便与我说,总不会亏待你们。”林玉瑾瞧着身边这个九岁的小姑娘,想到古代身边丫鬟不乏最终做小妾的例子,心下有些不忍,说道。
“姑娘这是哪的话,奴婢们只想一辈子伺候姑娘,那些事还远……”水檀话未说完,便被林玉瑾打断。
“莫说些远与不远的话,只你们过得好,我才安心,自小便是跟着我的,想起来,常妈妈也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林玉瑾笑着道。
“姑娘,别笑了,方才方妈妈禀了消息上来。”水水挑开帘子进来,忿忿不平的说道。
“怎么了?这般模样,是谁欺负你了?”林玉瑾扭头见她嘴唇撅着,脸颊上还沾着糕点渣滓,便调侃了几句。
“方才柔姨娘去了夫人院里,拿了一些虫草,说着是给夫人补身子,常妈妈打开一瞧,里面尽是一些好坏参半的,夫人气的不行。”水水满脸不高兴,说到柔姨娘,整张脸都皱在一处。
“若只是这些,母亲便气到了,倒是显得母亲小气了,还有什么,你一并说来听听。”林玉瑾倒并不生气,只觉得按照柳氏的性子,犯不着因着这事气到自己。
水水抿了抿唇,在林玉瑾的眼神底下招了全部,“柔姨娘说,说三公子读书愚笨,索性从军也是好的,往后府中是大公子的,三公子不从军挣一份家业,也是嫡次子,总是不如嫡长子,就差,就差没说出,嫡次子和庶出一般了!”
林玉瑾眼神冷了下来,虽说嫡次子不如嫡长子是没错,但也不是一个庶出可比的,再者,林正澜这人读书如何尚未可知,一个姨娘也敢随处说嘴,当真是胆大妄为!
“母亲没说什么?”
“夫人只让常妈妈送姨娘出去,却是什么话也没传出来。”
什么也没说……按照柳氏的个性,纵使不为自己出头,冒犯到林正澜身上,柳氏也不会饶了柔姨娘,林正澜从军一事,她怎么知晓的?
“让方妈妈去打听一下,昨个夜里,父亲去了谁的屋里。”林玉瑾合上手里的话本,眼羽低垂,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容置疑。
水水想问为什么,水檀冲着她摇了摇头,提醒着她将脸上的东西擦掉,水水拿了帕子擦了擦水檀指的位置,当下脸上爆红,掩着面跑了出去。
“你有什么想说的?”林玉瑾问道。
瞧着水檀沉思的模样,想必是和自己想到了一处。
“近年来老爷是越发宠着柔姨娘了,听闻先前生下五姑娘时,便早早的请了稳婆在府中侯着,纵使是头年生子的夫人,老爷也未曾这般尽心的安排。”
水檀低着头,将往日之事,慢慢说给林玉瑾听。
“之后,姨娘的身子便不大爽利,大夫诊脉之后说暂且不可有孕,老爷特请了大夫给姨娘养身子,按规矩,这是后院的事,该是夫人安排,夫人也不满过,老爷说是心疼夫人生子伤了身子,不想让夫人劳神,以往日种种来看,只怕昨日老爷是在姨娘的栖霞院歇下的……”
柳氏真是够傻的,这般鬼话,也能轻易听信……至于林承平,家中正妻不闻不问,却对一个妾室这般上心,总觉得不对……
“前些日子姑娘落水,老爷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说公务繁忙,离开了西乐院,若真是如此也便罢了,老夫人要责罚二姑娘时,却在寿康堂坐了一个时辰,夫人正伤心,三公子那厢便出了事,听说是老爷考察功课,三公子说读书无用,参军才可卫国。惹了老爷发了好一通脾气。”水檀说到这,心下有些心疼自家姑娘。
抬头悄悄望了一眼,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一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说这些,以往姑娘便不怎么高兴,总是一个人坐在榻上,已经忘了的事,自己何必提起……
“姑娘!今日天晴了些,院里雪已经扫干净了,您要不出去走走?”水檀道。
“不必了,一会水水回来,你喊我一声便罢了,这话本还有好些都没看呢。”说完翻开话本,抬眼看了起来。
“那奴婢退下了。”见林玉瑾点头,水檀后退着离开暖阁,顺手将火炉里的炭火拨了拨。
等到屋里没人了,林玉瑾将话本放在腿上,想了想这几日的事,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方才水檀说那些事的时候,心底里的酸涩一点点涌上来,那种感觉……大概就是不被重视产生的失落吧……
第12章 消寒图
想到前日林正澜最后的顶撞,林玉瑾便觉得他这顿打没白挨,做什么事都这般莽撞,即使去了军队里,也是白白送了一条命。
可是这也反映了,她没有改变林正澜被打的结局……
林玉瑾的想法不断从脑海里出现,细细想了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总有一种无力感。
“姑娘,昨日……!”水水推开门,见林玉瑾在看话本,小声的喊了一声。
“不用说了,我心里有数。”林玉瑾将话本递给水水,让她收起来,从榻上下来,在暖阁走了几步缓缓身上的乏累。
水檀进来时,便看到林玉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绑着的头发遮住一半面容,叫人看不清心绪。
“这事便当做不知道便罢了,总归是父亲房里的,若我插手,便不好了。”林玉瑾道。
“是,姑娘。”
“姑娘今日可要做些什么?天还未暗,往日里您是要练些字帖的。”水水将里屋收拾了一番,见林玉瑾站在桌案旁发待,说道。
“不练了,我看这九九寒梅消寒图倒是十分有趣,如今是第几日了?”林玉瑾拿起笔架上的毛笔,沾了朱砂,跃跃欲试。
“难得姑娘记起它,再过几日便是立春了,这图按理说还差三朵花瓣,不过府上不安宁,便一直缺着,不若您补上几瓣。”水水走了过来,将林玉瑾的袖子向上挽了挽,以免一会朱砂沾到衣物。
林玉瑾将拿着笔,一点一点描摹着,“九九鸟啼上苑东,青青草色含烟朦。”
“姑娘文采真好。”水檀听闻,笑了起来,赞道。
林玉瑾有些尴尬,这些不过是往日九年义务教育学到的,只是觉得好玩便背了下来,方才描画不小心说了出来,倒成了自己的了……
“来,还差两瓣,你们两个一人一个。”林玉瑾见她二人无事,索性让她们一块上来。
两个丫头互相看了看,也没扫了姑娘的兴,水檀便先接了过去。
一人一瓣,倒也有趣,都是九岁的孩子,不过是凭着投胎的本事,成了主子与丫鬟,林玉瑾没经受过封建的教育,便对她们十分善待,至少,水水和水檀是这么认为。
“谢姑娘赏。”两个丫头描画完,一前一后的给林玉瑾行礼,林玉瑾摆摆手,让她们起来。
“好了,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我想待会。”林玉瑾笑着将她们遣下去,站了许久,也该休息休息。
林玉瑾想过是否要让她们和以往看到的小说里一样,没人在的时候不行虚礼,但是,想到古代的制度,林玉瑾停下了自己的想法,她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随意改变不一定是自己所想的最好的结果。
两个丫头出去时将暖阁门带上,见方妈妈在房檐下站着,便招呼了一声。
“姑娘如何了?夫人交代姑娘这几日不可出院子,免得落下病根,其余院子的事,一律不要说与她听。”方妈妈见房门已经带上了,也不好伸头去瞧,便交代着两个丫头。
“这……”方妈妈见水水嗫喏的躲着,心下便有了几分数。
“你这死丫头,又张嘴乱说,不晓得姑娘如今身子不舒服?那些个腌臜事儿,说与姑娘听也不怕脏了姑娘耳朵!”方妈妈如今是气的不行。
“我以为要跟姑娘说得……”水水眼泪挂在眼眶底,满心满眼的委屈。
“那是让你知道发生了什么,等着姑娘好些了一并说与她听!你倒好,一点分寸也不知,往后怎么放下心将姑娘交给你?”方妈妈看了看暖阁,又看了看水水,恨声道。
“方妈妈,您换个地儿教训她,姑娘现在正烦着,将我们都撵了出去,若是吵着姑娘,姑娘便更要劳神了。”水檀见她委屈,心底叹了口气,性格一事,非一朝一夕能改,错了便已经错了,再因为那些事烦心,倒是不值当了。
方妈妈瞪了眼水水,“这次便饶了你!”说完又瞧了瞧暖阁,见没什么动静,才回了后边屋子。
“别哭了,方妈妈走了。”水檀递了帕子给水水,拉着她向偏房走。
“阿姐,我总是这么笨。”到了偏房里,水水忍不住哭出了声,扑在水檀怀了哭的伤心极了。
“乖,错了就要改,若是只哭便可解决问题,世上便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了,你得做好了才不会委屈,对吗?”水檀回抱着水水,拍了拍她的头。
“不要碰我的头。”水水抗议道,常妈妈没少说自己笨,如今方妈妈也这么说,水水难受着,还要被水檀调侃,顿时有些生气。
“好了,你好好歇会,哭丑了,姑娘又该笑话你了。”水檀将水水拉到床边,让她躺着休息,自己一会还要去暖阁门前站着,若是姑娘有事没人在身边,少不得要挨妈妈们一顿数落。
水水躺在床榻上,眨着眼睛看水檀,许是哭累了,没一会便睡着了。
水檀给她掖好被角,便去了暖阁当值。
“水檀,进来。”林玉瑾自方妈妈训诫水水便一直听着,此时听到外面有动静,除了水檀也不会有旁人。
“姑娘怎么知晓是我。”水檀打开门进去,笑着说道。
“依照水水的性子,是万不会受了委屈不哭一场的,方妈妈的意思想必你也明白,不过,错总不是一人犯下的,水水性格慢些,若是交代清楚,便也没有那许多事了。”林玉瑾拿了一只毫笔,正在那处练字。
想来也是缘分,现代时,学校的社团便是书法社,此时应付一番,也够用了,翻了翻以往原主练的字帖,怎一个惨不忍睹可以形容。
“些姑娘体恤,奴婢替水水先谢过了。”
水檀看了看林玉瑾的字帖道,“如今姑娘的字倒是好了不少,越发有夫人的风采。”
“你倒是会打趣我,这字帖与原先有何区别,尽是些看不清的东西,也不知何时才能写出一手好字来,想到过些日子便要去学堂,我这额头便十分痛。”林玉瑾看了看字帖上的黑墨,心里十分无语。
“姑娘莫着急,总会好的。”水檀拿起墨,慢慢磨着。
第13章 学堂
过了半月,东云国迎来新一年的立春,万物复苏之际,远在南方的林府,也迎来了学堂开放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