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字短到很模糊，发音像是“她”。
谭诉：“什么？”
段嘉深：“没什么。”
谭诉：“遇上事了？那边的公司又有什么乱子？”
“也还行，就是累的。”段嘉深又恢复那副没个正形的样子，“我说，弄这么大动静，你也不怕露馅，当心输了赌约。”
谭诉掀了掀眼皮，“我差那些钱么。”
段嘉深就看不惯他对什么事都气定神闲的样。
“行行行，地皮也不要了是吧。”
第31章
假期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总是分外忙碌。
韩远和梅琳又跟着老板开了一天的会。
下午开会的间隙, 韩远请梅琳喝了杯咖啡，感谢她推荐的跨年好去处。
梅琳喝着咖啡, 问：“所以进展怎么样？”
韩远笑了笑：“还不错。”
没到谈恋爱那一步, 但也快了。
韩远不由地又想到老板。
今早老板到公司把车钥匙还给了他。
也不知道老板和那个莉莉怎么样了。
晚上是场跨国会议。
开完快11点，谭诉去了酒吧。
温司云和赵缙已经到了，他们也刚从事务所过来没多久。
谭诉脱了西装外套, 里面是件黑色的衬衫。
“说吧，什么事。”
温司云：“你怎么知道就有事。”
谭诉端起古典杯，里面的冰块随着晃动, “没事你能约我出来喝酒？”
温司云：“……”
谭诉问赵缙：“他又脾气上来跟人吵架了？”
赵缙：“那倒没有。”
温司云也不拐弯抹角了, 直接说：“我要让真的梁轩回来了。”
他特意加重“真的”这两个字。
赵缙看了他一眼。
美术馆开幕式的第二天，温司云就跟赵缙说了梁轩的事。
不过温司云到现在也没问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只是在听说谭诉专门借溪楼的车去见女人的时候, 想到了他爸过生日那晚他提前离开。
原来是去见的那个苏莉。
丹麦那边的项目基本定下来了, 温司云想要梁轩回来。
赵缙的意思是就让梁轩在那里多留一留, 温司云不同意。
最近事务所的事比较多, 还有个竞赛项目，另外年后还要参加威尼斯的双年展。
在他这里没有什么比项目和工作大。赵缙也拗不过他。
谭诉听完, 指腹摩挲着杯壁上的花纹，没什么情绪、淡淡地问了句：“他什么时候回？”
温司云停顿了一下，回答：“周五。”
“那就让他回来。”谭诉喝了口酒。
温司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毕竟他先前还说让梁轩在丹麦久一点。
他准备好的话术，例如事务所少了个梁轩那样的设计师真的很忙、指责他假公济私之类的, 都用不上了。
“就这么让他回来了？”温司云忍不住问。
谭诉反问：“不是你要让他回来？”
“……”温司云是想问他这个假梁轩还装不装了。
两个梁轩都在北城, 人家还知道是他们事务所的, 很容易露馅。
“要不然等梁轩回来跟他说一声这事。”赵缙提议。
谭诉挑了挑眉，“不用。”
今晚的目的达到, 温司云就要散了。
三人一起走出酒吧的时候，听进来的人在说下雪了。
走出去，灯下果然有一片片雪在飘下来。
“还真下雪了。”赵缙说。
温司云是一点感觉也没有，“走了，我回去还有个方案要看。”
上了车，谭诉拿出手机给孟戚漾发了条消息。
-谭诉：在窗边没有。
-莉莉：怎么啦？
-谭诉：下雪了。
孟戚漾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把窗打开一半。
沁凉的空气迎面飘了过来，夜空里果然有雪。
真的下雪了。
手机响了，她点了绿色的接听图标。
“轩哥？”
轻柔的声音传来，背后隐隐有男人的声音。
谭诉望向车窗外，“看到雪了？”
“看到了。”
“跟谁在一起？”
孟戚漾回头看了眼电脑。
她的电脑屏幕上是某会议软件。
今晚刘姐那边的剧组因为拍摄中的一些问题要修改部分剧本。
有几场明天就要拍，所以很急，但是他们那边对剧本的修改产生了分歧，就来参考孟戚漾这个原作者的意见。
结果视频会开着开着，他们因为别的事吵起来了。她就关了麦克风挂在那里。
现在还在吵。
孟戚漾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窗外。
雪好像在变大。
她回答谭诉的问题：“跟蒸饺啊。”
正好蒸饺在旁边，她把它拎了起来。
“蒸饺，来跟你梁叔叔打个招呼。就是抓你后颈肉的那个。”
谭诉空着的那只手摩挲戒指的动作停了停，“梁叔叔？”
孟戚漾：“是啊。”
姜湉的好大儿要叫她大姨，他不就是叔叔么。
语音里还能断断续续听到男人说话的背景音，听着不像是在旁边。
谭诉的拇指又摩挲起食指上的戒指，“还生气？”
他说的是跨年那晚逗她的事。
孟戚漾挑了挑眉，松开在她怀里不安分的蒸饺，“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是么。”
上扬的尾音里带了一丝调侃的笑意。
谭诉也不戳穿，又问：“在做什么？”
孟戚漾：“接了个工作，在开视频会，结果里面的人吵起来了。轩哥你呢？”
谭诉：“在回去的路上。”
“在开车啊。”
“喝了点酒，没开。”
“跟谁一起喝的啊。”
“别人。”
孟戚漾：“……”
这句“别人”跟他问她跟谁在一起她回答蒸饺，一个意思。
对面又传来一声轻笑，“两个朋友。”
孟戚漾回答了句“这样啊”，其实心里很没好气。
谭诉：“那边还在吵？”
孟戚漾：“还在呢。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谭诉：“那要不要偷会儿懒。”
**
孟戚漾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走到小区门口，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谭诉。
已经十二点了，路上没什么人。
他单手抄着大衣的口袋在那儿抽烟，黑色的短发上落了一些雪，影子斜斜地投在地面上。
在不远处的路边，停了辆黑色的车。
孟戚漾走到谭诉面前，扫了眼那很难让人不注意到的加长版幻影，问：“这车是哪来的啊。”
谭诉掸了掸烟灰，“朋友的车。我喝了酒，他让司机送我。”
他就这么大剌剌地坐着他的车过来了，还编了个不怎么高明的借口，孟戚漾怀疑他是知道她知道了。
又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只能待一会儿。”
都这个点了，视频会议差不多该结束了。
结束的时候肯定会找她说两句。
“前两天做什么了？”大概是喝了酒，谭诉身上透着股斯斯文文的懒散劲儿。
这种懒散里又带了几分不动声色的强势，像是被酒精卸去了不少伪装，连语气听着都不太一样。
“去了朋友那里一趟，其他时候在家。”
孟戚漾把往后掉的羽绒服的帽子往前扯了扯，露在外面的头发上沾了好几片雪花。
谭诉的目光落在她冻得有点泛红的鼻尖，把手里燃到一半的烟递了过去。身体几乎把她整个人笼着。
“抽一口能没那么冷。”
孟戚漾看着被递到嘴边的烟，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这样的下雪天被衬得像是冰做的，格外养眼。
她微微前倾凑近烟嘴，眼看就要碰到，那捏着烟的手轻轻一抬。
她咬了个空，脸无意识地跟着那只手往上抬了抬，对上谭诉浮着点笑意的眼睛。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就是看着她，孟戚漾被他看得脸上升温。
他的手就悬在离她嘴边一点点远的地方，她又抬了抬下巴，头上羽绒服的帽子掉了，长发在卷着雪的风中被吹得扬起，素净的脸在灯下又白又透。
眼看都要碰到那烟嘴了，拿着烟的手又是往后一收。
紧接着，温热的气息拂面而来，带着若有似无的酒气。
他低头要来吻她。
孟戚漾往后仰了仰，头一偏，高挺的鼻梁蹭到了她的头发，鼻尖微微陷进头发里。
吻落了空，谭诉似乎不怎么意外，没有继续，情绪也没什么变化，仿佛只是被一阵带着香气的风拂过面。
孟戚漾后退两步，离开他的笼罩，迎上他的视线。
他轻轻挑着眉，眼里带了几分进犯，却又十分耐心，像愿意放归猎物的猎人。
但猎人不会真的那么好心。
孟戚漾朝他笑了笑：“出来放了风，我该回去了。”
她顶着寒风下来，就是为了惹他这一遭。
临走时，孟戚漾从他指间拿走了那半根烟。
回去的半路上，她的手机响了一下。
-轩哥：这下消气了？
孟戚漾抽了口烟，脸上的温度在那微凉的薄荷里渐渐消下去。
-孟戚漾：再说。
-孟戚漾：晚安。
谭诉收起手机，又在雪天里站了一会儿。
雪落在身上，慢慢融化，带走热意与躁动。
回到车上，一直等着的司机周师傅什么也没说，继续开车。
谭诉拿起被扔在车上的另一部手机。
段嘉深在刚才打了语音过来。
指尖在手机上敲了敲。
真梁轩要回来，差不多该结束了。
他回了过去。
段嘉深很快接了。
“我以为你睡了呢。”
“还没。”谭诉空着的那只手解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找我有事？”
对面的段嘉深犹豫了两秒，说：“是有点事。”
谭诉：“昨天就听出来你有事。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说。你先说。”
“那个……阿诉，我们那个赌不打了吧。”
谭诉解第二颗扣子的手顿了顿，“为什么？”
段嘉深：“其实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是我念念不忘、耿耿于怀。这事是我反悔，算我输了。”
他没说到原因。
听到“念念不忘”四个字，谭诉挑了挑眉，语气轻飘飘的：“怎么？舍不得，后悔了？”
段嘉深不知道怎么说，就顺着他的话，“是吧。反正老头子那边我已经说好了，开发肯定是跟你合作。后面你就别跟孟戚漾有来往了。”
说了一长串，听不到回应，段嘉深看了眼信号，是满的。
“阿诉？你在不在听啊。”
语音另一端应了声：“嗯。”
段嘉深隐约觉得他的反应有点不对，试探问：“你不会对她上心了吧？”
谭诉：“没。”
“那就行。我真怕我俩这么多年的感情因为她闹出点不愉快。”
说完语音里又没了声音，段嘉深正要叫他，又听他问：“能闹出什么不愉快？”
“你对她没意思就行。”段嘉深说，“对了，你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
谭诉说完又补充：“就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第32章
北城的这场雪下了一整夜, 到第二天中午才停。
到处都有积雪。
白色的雪配上琉璃瓦和红墙格外好看，北城那几个景点全都是去拍照的人, 社交平台上不少照片。
朋友圈里也被刷屏。
孟戚漾怕冷, 懒得下楼，就在起床后用窗台上的积雪照着蒸饺堆了个小雪人，然后隔着窗看下雪。
今天因为有积雪, 路况不是很好，很多路段行驶缓慢。
谭诉上午出席了一个论坛，中午是主办方招待, 现在正在回公司的路上, 下午还有两个会。
车里财经新闻的声音被手机铃声打扰，谭诉看了眼来电显示。
电话是温慧打来的。
无非是来问那从溪楼漏出去的传言。
谭诉的指尖轻轻叩了两下, 没接也没挂。
暖空调吹得人懒怠。
铃声响了一会儿终于自己挂了, 屏幕上提示有未接来电。
财经新闻还在继续, 谭诉却没了看的心思, 打开自动遮光帘看向车外。
这通电话无端让他想起小时候养过一天半的那只猫。
只养了一天半, 其实没多少感情，但因为消失得太突然, 让他记了很久。就像昨晚段嘉深那通突然的电话一样。
一直在开车的周师傅忽然叫了谭诉一声。
“谭总，这电话……”
温慧的电话打到了周师傅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