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说来的有二十多人。
此时, 人还没到齐。趁着等人,孟戚漾被副班长潘思兰拉着,跟几个同学一起来隔壁厅的酒会看了看。
酒会也是她们班同学家的。
一个同学说:“夏修和现在混得是真不错呀。”
另一个说:“是啊。当年在学校就能看出来他家比较有钱。”
本来这次同学聚会夏修和是有事不来的, 结果潘思兰在群里发酒店地址正好和他家的酒会在同一个地方。
他就帮他们升级了包间, 换到同一层,还让他们有空一定来这边的酒会看看。
夏修和正在不远处端着酒杯应酬。
几人都过来了, 打算等他空了, 去打个招呼再回包间。
在等着他, 大家的话题当然也就围绕着他。
“他算是没怎么变的, 现在还挺帅。”
“是啊, 他以前在学校就挺受女生欢迎的。”
“我听说他现在单身。”
一个女同学拱了拱孟戚漾,低声问:“他当年是不是追过你?”
孟戚漾笑了笑, 问:“有吗?”
其实是有这回事。
孟戚漾的母亲是在她中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去世的,然后姜湉被齐叔叔带走。
本来齐叔叔是想让她也去齐家的。她觉得自己大了,跟姜湉的情况不一样,也不想给齐叔叔再添麻烦。正好高中要住宿,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她妈妈留了个老房子, 周末和放假她自己生活问题不大。
高中那三年孟戚漾是自己过的, 省吃俭用。
她知道她的情况和大部分同学不一样, 只有好好读书这一条路,以后还得照顾姜湉, 所以高中三年心思都在学习上,一步也不敢错。
夏修和断断续续追过她一年多,她一直都是拒绝的态度。
到后面他就放弃了,不过没少在别人面前说她假清高。
夏修和应酬完那几个人就过来了。
大家跟他打招呼。
一个高中里跟他关系比较好的男同学说:“气派呀,夏总。”
夏修和笑了笑,目光落在孟戚漾的身上,说:“好久不见。”
孟戚漾朝他点点头。
招呼也打完了,潘思兰说:“你也挺忙的,我们回包间去了。”
夏修和:“你们那边玩得开心点,我空了过去看看。今晚都记我账上。”
“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夏总大气。”
一行人离开,夏修和又看了看孟戚漾的背影。
远处的谭诉看着这一幕。
一个五十多人的男人走过来,笑着说:“谭总,今晚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
谭诉抬了抬下巴,轻飘飘地问:“那是你儿子?”
老夏总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说:“是我儿子。”
谭诉仍旧看着那个方向。
“那些是什么人?”他的语气像随口一问。
老夏总想了想,“应该是我儿子的高中同学。他们今天也在这里,同学聚会。”
谭诉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原来是高中同学。
同学聚会的包间和办酒会的宴会厅离得不远,二十来人一共两桌。
他们回到包间,人差不多都到了。
老同学之间开始问候打招呼。
他们这个年纪,不少人已经结了婚,结婚早的孩子都有了。
后面才来的人又问起夏修和。大家都在群里看到夏修和家在这里办酒会的事。
话题围绕着夏修和。
坐在孟戚漾旁边的女同学小声对孟戚漾说:“你说,夏修和是不是还对你有意思啊。”
大家都坐在一起,即使小声说话,周围的人也能听到。
另一边的女同学也说:“是啊,刚才他一直在看你,还单独和你打了招呼。”
孟戚漾装傻,“不是跟你们也打招呼了么。”
“没有跟我们单独打招呼呀。”
“就是就是。夏修和没发胖,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又是老同学,说不定有机会发展发展。”
孟戚漾不想和夏修和扯上半点关系,随便找了个借口,“我有男朋友了。”
几个女同学看她一副对夏修和兴趣不大的样子,怀疑她说有男朋友是借口。
“真的假的啊。”
“也没在朋友圈里看到你发过。”
不过几人也没再和孟戚漾提夏修和,换了话题。
潘思兰让人上菜。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吃得很慢,主要还是叙旧和聊工作更多。
中间,孟戚漾起身去洗手间。
潘思兰本来是要和她一起去的,结果被坐在对面的男同学叫住,说有话跟她说。
潘思兰:“那你先去。”
孟戚漾自己离开包间。
这一层很大,最近的洗手间也离得有点远,一路能看到几个穿着打扮像是参加酒会的人。
从洗手间里出来,没走几步,孟戚漾看到了夏修和。
“孟戚漾。”夏修和倚在墙边,像是专门在这里等她。
孟戚漾忽然想起来,叫住潘思兰的那个高中的时候跟夏修和的关系很好。
她只当是碰巧遇到,打了声招呼就要走。
夏修和拦住她,“我们应该有十多年没见了吧。”
孟戚漾挑了挑眉。
“我看你现在过得不错。”夏修和说。
孟戚漾:“是不错。”
高中那会儿的事,她不至于现在跟他计较,但也没有多好的脸色。
“这么多年没见了,也没机会好好聊聊。等结束了我送你吧。”酒会上见到高中追过却没追到的女生,夏修和一晚上抓心挠肺的。
孟戚漾:“不用,我开车了。”
夏修和被拒绝了也没放弃,“那就结束了去楼下吧台坐坐?高中的时候我知道你家境不好,要学习,没心思做别的事,现在总有了吧,就聊聊天。”
提高中就提高中,非要带一句她家境不好,再对比今天他在同学面前风风光光,优越感和自信都要溢出来了。
孟戚漾皱了皱眉,正要开口。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他怎么在这里。
孟戚漾的目光飘了一下又收回,轻轻一笑:“有没有可能当年还有个原因,就是我看不上你。”
夏修和的脸色一僵。
他正要说话,也看到了走过来的身影。
这是今晚的大人物,平时很难见到一面的那种,他马上换上一副笑容。
谭诉走近,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们两人,“有没有烟?”
“有的,谭总。”
夏修和立马拿出烟盒。
谭诉没有接,看着孟戚漾。
孟戚漾:“没带。”
她的包在座位上。
谭诉这才收回目光,睨了眼还保持着递烟姿势的夏修和,接了烟。
然后,他又看向孟戚漾,视线在她脸上某处微不可见地落了落,又移开,“什么时候结束?”
他似乎是随口一问。
孟戚漾看了看他,也是随意回答:“还不知道。”
她又说:“我先回去了。”
她走的时候没看夏修和一眼。
夏修和自从谭诉最开始没接他的烟而是看向孟戚漾、孟戚漾又说“没带”开始,脑子就在飞快地转着。
两人不打招呼,也不说场面话,只有三言两语,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稔熟。
好像已经不是稔熟了,应该说是亲密。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夏修和笑着说:“谭总,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人。”
这话其实是试探。他不太相信孟戚漾和谭诉能有什么关系。
谭诉的眸光动了动,没有否认,“现在知道了?”
轻轻上扬的尾音带着冷意,这早春时节突然降了温。
夏修和觉得肩上似乎都沉了一下。
“知道了,谭总。”他意识到自己把人得罪了,惴惴不安,都快冒冷汗了。
手机很适时地响起。
夏修和看了眼来电显示,说:“谭总,我去接个电话。”
谭诉转身,走向室外。
路过垃圾桶,他把手里的烟一折,扔了进去。
这些天堆积的烦躁这会儿似乎要到顶点。
段嘉深就算了,这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
孟戚漾这边回到包间,仿佛无事发生。
不少人喝了酒,这时候气氛正好。
孟戚漾坐下后,视线对上对面那个给夏修和报信的。
那人视线马上移开,孟戚漾就那么看着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友好得不得了。
被看了一会儿,他不好意思了,尴尬地笑了笑,问:“孟戚漾,你真有男朋友了啊?”
也不知道夏修和是怎么跟他说的。
孟戚漾微笑:“是啊。”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他端起酒,“我自罚一杯。”
看他是真心道歉,又是在同学聚会上,孟戚漾也没计较。
倒是旁边的潘思兰听到,问:“孟戚漾你真的有男朋友啦?”
孟戚漾:“真的。”
夏修和给他们升的包间很大,除了吃饭外,唱歌和玩的也有,一直到快十点才结束。
有一小部分人打算二场再去酒吧喝点,潘思兰她们都不去了,孟戚漾也不打算去。
要离开的时候,潘思兰问了问包间管家,是不是酒水也记在了夏修和的账上。
到后面一群人喝嗨了,开了好几瓶酒,夏修和本来说空了过来,结果到结束也没来,她觉得都记人家头上也不好。
“记的是谭总的账。”包间管家说。
“谭总?哪个谭总?”潘思兰一脸疑惑,以为听错了。
孟戚漾听到“谭总”两个字,眉梢挑了挑。
一伙人互相问了问,都不认识什么谭总,酒店的人又说没有弄错,就是谭总,其他的也不多透露。
最后他们就这么迷迷糊糊离开了,也不知道这位好心人谭总是谁,为什么替他们买单。
从包间出来,孟戚漾看到了那位“好心人谭总”。
他穿了件白色的衬衫,西服搭在手臂上,一身距离感地立在护栏那儿讲电话太惹眼,其他人也一眼就看到了他。
像是余光注意到,他漫不经心地转头看过来。
视线对上了一下。
孟戚漾对潘思兰她们说:“我先不跟你们去停车场了。”
和孟戚漾站一起的潘思兰几人也发现那个男人是在看她,好奇地问:“认识啊?”
“你男朋友?”
要是男朋友,夏修和真是被秒得渣都不剩。有这样的男朋友,换她们也不看夏修和一眼。
孟戚漾笑了笑,说:“不是。”
“真不是啊?”潘思兰问。
孟戚漾:“只是熟人。”
告别后,潘思兰她们分拨进了电梯,孟戚漾朝谭诉走去。
谭诉看到她过来,又讲几句,挂了电话。
“谢谢谭总买单。”孟戚漾笑吟吟的。
谭诉没接她这句,收起手机,淡淡地说了句:“结束了?”
孟戚漾点点头,觉得他的眼神阴阳怪气的,但仔细分辨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她从包里拿出烟盒,“这次有烟了。”
两人径直去了这层的一个小露台。过道尽头推开门就是。
露台是个伸出去的半圆形,不怎么大。
两人出去后,门就自动合上了。露台的灯没开,里面的光又被门隔绝了大半,有点黑。
不过看东西还是看得到的。
谭诉把西装外套挂在了护栏上。两人并肩站着,孟戚漾给他递了根烟,然后自己也拿一根咬在嘴里。
两簇火苗相继亮起,照亮他们的脸,又先后灭掉,只剩下两点火星。
他们各自点上烟,手抵着护栏,看向寂阒的夜空。
今天是个阴天。
已经是三月下旬,按照平均气温的划法,前阵子就已经进入春季了。
最近早晚温差很大,今晚还有风,不过跟冬天那吹得人脸都发僵的风比起来,已经柔和多了。
“跟人谈过?”风吹来谭诉的声音,没什么情绪,但在浓黑的夜色里显得有点莫测。
孟戚漾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夏修和,转头看他。
同样的细烟,在他手里脆弱得好像随时会断。
真当她不挑人的么。
“谈没谈过跟谭总有什么关系。”
谭诉拧了拧眉,本以为已经到顶点的烦躁被风吹着,又上了一层。
他掸了掸烟灰,转头向她看去。
黑暗里,两人对视。
各自的烟还在烧着,丝丝缕缕的淡灰色飘起来,又弥散在风里,像古代点来计时的香。
露台对着的是酒店的花园,底下好像有人走过,隐隐能听到说笑的声音。
孟戚漾和谭诉都没动。
过了几秒,谭诉倏地掐了烟,欺身吻下来。
熟悉的气息和强烈的压迫感一起罩下来,孟戚漾的上半身下意识地微微往后仰,然后被谭诉按住后颈向前。